第五十一章【棠兒的哭泣】
南北酒鋪后院，陳若蘭房間里，姐妹二人顯然剛從黃蟻村回來。
剛關上房門，棠兒便迫不及待的問起來：“姐姐，我剛才的表現怎樣？”
“極好。”陳若蘭給出一個很高的評價，“姐姐早就說了嘛，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可以了，你剛才的表現真的很不錯——不要這樣看著我，姐姐沒在敷衍你?！?p> 極少得到姐姐贊賞的棠兒頓時心花怒放，可轉念一想，卻是有些惋惜，“可是姐姐，剛才我是真的被你嚇到了，你居然把鋪子也押上了，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呢?！?p> “是啊，我……可能當時也有些急切吧，”想起之前的情形，陳若蘭仍然記憶猶新，“那位黎公子比我想像中的要沉著許多，對商業(yè)的理解也遠遠超出我的預料，本來我還以為，單是解釋什么叫全權銷售，就要費一番口舌，沒想到他竟然一句也沒多問。后來我為了免生枝節(jié)，盡早拿下這兩樣東西，不得不臨時加大了價碼。”
“姐姐，你之前說我們要騙他，可是……依我看來，就算我們沒押上鋪子的股子，這小子也不虧啊。五五分成對我們來說，也并不是很理想的數字。現在看來，姓黎的那小子倒是賺了?！?p> “棠兒，有些事情你不懂，這次我們下的本錢雖然大了一些，但是從長遠來說，絕對值得?！?p> 見棠兒還是疑慮重重，陳若蘭正色問道：“姐姐問你，如果一定要你在醬油和舔磚中選一個，你會選哪個？”
棠兒略加思索就答道：“自然是醬油啊。姐姐你不是都分析得很透徹了，醬油的商業(yè)風險要遠遠小于舔磚，舔磚的受眾太小，而醬油基本上所有人都會喜歡?！?p> 陳若蘭輕嘆一聲說道：“從商業(yè)的角度上來說，確是如此。但是如果叫我選，我一定會選舔磚！”
“為什么？”棠兒顯然不能理解。
“棠兒，從商業(yè)前景上來說，舔磚雖然遠不如醬油，可是你想想，這東西的配方要是落入到其他人手里，你放心嗎？”
“有什么不放心的？大不了少賺一些錢，我們可以賣醬油補回來?！?p> 陳若蘭搖了搖頭：“不是錢的問題。你想想，舔磚如果落入到我們敵人的手里呢？”
棠兒這才恍然道：“姐姐你是說……”
“對?！标惾籼m點了點頭，“你想過沒有，劉大叔口中的那位張驛丞，為什么平素里精打細算，可是一聽說那舔磚可以極大的提高驛馬的食量，馬上便如此重視，甚至連價格也不曾多問一句，就讓劉大叔趕緊趕到此處來購買？”
想起剛才劉快腳的敘述，好像確實有這么一回事，可棠兒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陳若蘭沉默了半晌才提示她道：“妹妹，在非戰(zhàn)之時，驛馬只是驛馬，但是在戰(zhàn)時，驛馬……就不僅是驛馬了?！?p> 棠兒張大了嘴巴叫出聲來：“是戰(zhàn)馬！”
“對?！标惾籼m重重地點了點頭，“影響一場戰(zhàn)爭的因素有許多，戰(zhàn)馬雖然不是決定性的因素，卻也斷然不可忽略。試想，若是交戰(zhàn)兩國所有條件都旗鼓相當，而其中一國所有的戰(zhàn)馬，無論在速度還是體力上都優(yōu)于對方，你說，結局會更傾向于誰勝誰敗……”
陳若蘭的目光從窗戶望出，望向天邊的白云，那些白云此刻仿佛變成無數狂奔的戰(zhàn)馬，從天邊呼嘯著朝這邊奔來。
棠兒低著頭想了半晌，終于有所體悟，“我明白了，姐姐一定要把舔磚這東西牢牢把握在自己手里，因為你不希望它流入陳國！”
“對，這是其中一方面原因吧?！标惾籼m心中千頭萬緒一一閃過，“只要這個東西的控制權在我們手里，那我們至少在戰(zhàn)馬這個因素上有了一定的主動權……”
她見棠兒有些不能理解，便解釋起來，“……假設隋與陳的戰(zhàn)力是十比十，擁有舔磚者可以極大地提升戰(zhàn)馬的戰(zhàn)斗力，因此可以額外為本國加上一分戰(zhàn)力，考慮到這東西的特殊性，所以擁有者不可能愿意將它共享給敵國，那便有兩種情況，雙方戰(zhàn)力會變成十一比十或十比十一。這兩種情勢相比之下，就不只一分之差了！”
“是兩分！”
“對，是兩分。這其中的關鍵，就在于誰擁有這東西的控制權，此消彼長之下，舔磚的優(yōu)勢會呈雙倍增加之勢。棠兒，你現在明白姐姐的用心了嗎？”
棠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可是姐姐，我們?yōu)槭裁床恢苯痈切∽诱f，把這兩種東西都交給我們全權銷售？”
陳若蘭慘然笑道：“棠兒，那位黎公子是聰明人，他不會判斷不出來這兩者的商業(yè)潛力。若是我們給予這兩者相同的重視，只怕難免不會引起他的懷疑，他一旦生出疑心，我們再向他解釋起來就麻煩了！”
原來是這樣。
原來竟是這樣！
明白真相的瞬間，棠兒竟有些失落，語氣頓時變得有些木然，“……可是他早已見識過我的刁蠻，姐姐便利用這一點，自然而然、順理成章的將舔磚收入囊中，這樣，他便絲毫不會起疑心！姐姐為了達成目的，不惜利用了我，甚至把我也蒙在鼓里……”
陳若蘭點了點頭，正待再說什么，卻察覺到妹妹神色有異，“正是如此……棠兒，你……怎么了？”
“……沒什么，”棠兒神情復雜的望向陳若蘭，沉默了許久才道：“姐姐，你我一母同胞、相依為命，可是，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你……很可怕！”
她甚至在想，姐姐當時押上鋪子的股子，或許也早已經決定好了，之所以特意不跟她說，為的便是在那一刻真的讓她震驚，好騙過黎青山。依姐姐的性子，這完全有可能！
聽她這么說，陳若蘭也有些黯然神傷，但這也只是一瞬間的事。
消極的情緒轉瞬即逝，陳若蘭瞬間又恢復了冷毅，“棠兒，姐姐想來想去，這是目前最理想的辦法了。強敵未除，你我偷生于此，萬事都要謹慎小心，姐姐這么做，也是再三思量過的，只是……委屈你了。”
她見棠兒眼中噙著淚花，便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棠兒偎在她懷里，沉默了良久，竟輕輕的抽泣起來，像一朵微雨中的海棠花。
“姐姐，我們……不能放下嗎？”
陳若蘭沒有言語，只是默默地閉上眼睛，將懷中的少女攬得更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