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玨來了,這讓人驚訝,先前王欣故布疑陣,曾呼喊說禁軍愿意投降,這是在拖延時間,不料如今是蘇玨來了,是來談判的。
緩兵之計,自然是以拖延為主,而蘇玨要是一進(jìn)來就看見蘇寧尸首……
于是蘇寧不能死,且蘇寧說蘇玨為靈族神子,說不得,禁軍還需要蘇寧在其中出些力。
“一垢能讓蘇玨助諸位!”
蘇寧說話了,睜開了雙眼,臉龐溫潤如玉,輕看著面前禁軍將士,話語里沒有波動。
但不知為何,這個白衣少年身前的廣凌公主突然的垂下了眼眸。
“你?”
皇甫慈欲笑,話語里有淡淡嘲諷,兩軍交戰(zhàn),蘇姜更是孤注一擲,蘇玨跟隨蘇姜多年,少帥頭銜,如今會聽從蘇寧言語,放棄大好時機?
“信與不信,全憑諸位!”
蘇寧笑,白色衣衫有血跡,斑駁狼狽,可是這句話很蠱惑人心,禁軍將士沒有選擇,只能相信蘇寧。
“你要些什么?”
王欣問,臉色很不好,他的左臂徹底消失了,這時候看起來像一座魔神。
眾人都緊張,要說理由,蘇寧只能是因為自己的性命幫助他們。
“方才一垢說過,要……”蘇寧手指向人群中一個將領(lǐng),然后他說:“他的頭顱掛在旗幟上!”
那是方才罵過蘇寧畜生的人,被記仇,這一次蘇寧要清算。
“不可能!”
皇甫慈想都沒想的拒絕,蘇寧要禁軍一個將士的頭顱換蘇玨幫助,是在分離禁軍。
“呵……”夜末冷哼,斥道:“你們以為,辱沒公子以后還能全身而退么?”
夜末冷眼看一切人,最后目光停滯在其中一人身上,喝問:“站出來!沒有膽量承受后果么?”
這是不給禁軍在場人面子,夜末太強勢了,禁軍腹地,他卻敢這樣說話,為蘇寧出頭。
“放肆,不過一個家奴,這里有你說話余地?”
有些人忍受夜末很久了,站在更加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人性命,禁軍無論任何一人皆是生死之交,并肩戰(zhàn)斗過,不可能松口。
“你當(dāng)真能讓蘇玨助禁軍?”
可是那個辱罵蘇寧之人卻站了出來,他生的黝黑壯實,黑甲云吞,仿佛煤炭一樣,他站立在那里,像一桿大戟的屹立。
此人抬手制止了很多同僚出聲,一個人立在那里,他自己并不是怕事的人。
比較下來,蘇寧與夜末倒像是得勢的小人,得理不饒人。這讓許多女眷斜睥,洞生鄙夷之色。
禍從口出,但能夠站出來,得到很多人認(rèn)同,這人清楚蘇玨是禁軍最后希望,不希望成為越國罪人,他勇于承擔(dān),既然曾大罵蘇寧,說蘇寧是畜生,如今禁軍迎來轉(zhuǎn)機,蘇寧要他來祭旗,那就祭旗。
“一垢最差,能讓蕭氏再登帝位!”
蘇寧有強大自信,淡淡看底下人,眼底冷漠。仿佛不是要一個人的人命,這很讓人違和,蘇寧的冷酷讓人覺得心寒。
“好……”
“鏹……”
那人說話,臉色堅毅,霸道無比,在戰(zhàn)場上絕對是一員驍勇大將。
“嗡嗡……”劍迎風(fēng)而動,在響起,他抽出了腰間長劍,劃出一大個弧度,逼退了身旁所有人。
“云劍!”
有人跳開躲避,而后驚呼,難不成云劍還真的要答應(yīng),用性命相抵不成。
“退后……”
云劍舉劍,大吼,大有下一刻就御劍自刎的意圖,很多人焦急,不敢上前了,但他們不死心,在進(jìn)行勸解。
然云劍不做理會,只是盯著寒光森森的兵刃,這是與自己并肩作戰(zhàn)多年的兵刃了,但此刻再相見,有一股凄涼之感。
“云劍,放肆,豈可因一言而這般,跪下!”
王欣吼,那是他帶領(lǐng)的將士,驍勇善戰(zhàn),是個直腸子,話語雖然粗俗,可從來不隔墻。
一群人難免的悲涼,一個人要為了一句話而死么?
“蘇寧,我也曾罵過你,為何獨獨針對云劍?”
有將士憋苦,問蘇寧,語氣已經(jīng)盡量緩和了,他們希望蘇寧可以放過云劍。
“轟……”
云劍跪地,跪向王欣,他的腿在響起砸地聲,非常劇烈,可見動作之用力。
“將軍……”云劍喊,聲音中沒有任何懼怕與不甘,長劍已經(jīng)搭在喉間,寒光閃閃,他悲傷叫到:“縱使此子框騙于我,但只要一絲希望,末將誓死不會錯過,家國天下與一身賤血,孰輕孰重?吾以愿往死地。”
“云劍,我給你跪下了,不要這樣!”
終于,有人隔地與云劍跪立,著急的手足無措。
“不不不,不要這樣,我縱使出去被亂刀砍死,也不愿用你性命換茍活。”
這些都是禁軍中人,一個兩個都是認(rèn)識的,他們都在驚呼,失去了所有鎮(zhèn)定。
劉昆也在緊張觀望,不斷的搓手,張了張嘴看蘇寧,欲言又止,如此兩次,最后他也沒能說出什么,只是看著蘇寧,眼神說不出的怪異與失落。
“啊……”皇甫慈大吼,他是最壓抑與郁悶的人,此一吼聲震天地,他悲嗆,聲音里有哽咽,眼簾擒著水霧,幾乎落淚。
凌陽也拉住了蘇寧的手,但終于也沒說出話來,她希望蘇寧收回成命,可也知道那樣是不可能的,這并不是一場交易,她還記得剛沖上來大罵想要殺人的將軍們。
可是所有人的努力,終歸沒有引起蘇寧任何的反應(yīng),他始終看著云劍,像是好奇一個人死去那一瞬間是怎樣的?
軍士們都憤恨,咬牙切齒的看著蘇寧,這是恥辱,整個禁軍的恥辱,皇家的恥辱。
太后一直沒有說話,坐在鑾座上,一直的沉默,后來她閉眼,深色黑青,似乎死過去了一樣。
“將士馬革裹尸,怎能如此死去?”
諸將皆悲嘁,捶胸頓足……這種聲音傳達(dá)各處,宮門外的蘇家軍都聽見,不禁悲涼。
軍士都是容易情緒化的人,可是蘇寧一定要這樣要求,禁軍恨,卻無奈,只能聽之任之,既然此刻能夠以云劍一人而救越國,分析下來,人們潛意識自然的愿意。
“蘇寧,老子若見不到我皇族登臨帝位,我在地獄也要等著你,必將你碎尸萬段?!?p> 將軍搭在喉間的長劍因為激動而搖晃,他無話,終于在人猝不及防之時一抹到了盡頭。
云劍是不屈的,可他在生命盡頭還是屈服了,他的血線濺起三尺,噴在很多人身上,訴說著皇權(quán)的冷酷。
“云劍!啊……”
王欣步子踉蹌,差點暈厥,一個從皇城上走下來的將士,沒能死在戰(zhàn)場上,卻因為一句話而死去。
“蘇寧……”
劉昆也怒了,終于吼出這兩個字,代表著情感的決裂。
凌陽臉色蒼白,無助的往蘇寧身邊靠了靠。
死在蘇寧手上人太多了,瞭山時候就已經(jīng)有了很多,這些將士手上的人命,可能都沒有蘇寧的多。所以蘇寧這時候的做法讓人想起他的名聲。
“你,此刻,可以助禁軍了么?”
皇甫慈聲音很平和,像是被大雪壓住的樹木,所有人都能聽出他死死壓抑的憤怒。
“梟首掛于旗幟之上!”
蘇寧又說,表示這件事情并沒有完結(jié),而且只是剛剛開始。
聽了這句話,皇甫慈閉眼,淚水滑落。
一個將軍,他哭了,真的哭了。
“就是皇族滅絕,我也要取他首級?!?p> 云劍至交好友慟哭,悲傷已近乎歇斯底里。
蘇寧這一句話引起了反彈,很多人都到了奔潰邊緣,可他們最后也還是沒有上前,他們是禁軍,軍事素質(zhì)很高,是皇家的守衛(wèi),不能這樣不負(fù)責(zé)任。
“啊……啊……”
“噹噹噹……”
兵刃掉落地下,半數(shù)人無力癱軟,都哭了,一代代的禁軍,個個豐功偉績,只有他們,到了此刻,也還在估摸著最后的希望,守護(hù)著皇族。
只有兩萬軍士了,他們能戰(zhàn)斗的只有兩萬軍士了。
每一個將領(lǐng)心里都無比的清楚,他們要保護(hù)好皇家唯一血脈,只有這一條血脈了。
外頭有三萬蘇家軍,可是他們是來破壞的,而禁軍是要守護(hù),這本來就是不公平的,等若十萬蘇家軍對峙兩萬沒有顧忌的禁軍,是不可能勝利的斗爭。
“忠義……”
將領(lǐng)們看著云劍尸體呢喃,他們還是選擇了忠,千古傳承,忠義不能兩全,如今禁軍還是要保衛(wèi)皇家。
“云劍,我們同出暨嶺,今日,我為你送別!”
云劍好友拔劍,一箭斬下云劍頭顱,血流一地,所有將士跪地。太后亦然跪地。
“蘇寧,老婆子,給你跪下了……”
太后跪了,為了一個帝位,放棄了最后的尊嚴(yán)。
滿堂寂靜,都沒有話語,所有人,包括凌陽,都已經(jīng)麻木。
“請神子救助越國!”
太后說,磕頭!
大殿似乎在搖曳,遠(yuǎn)處有一個個的宮娥在歌唱,淚水灑滿地。
很多人都不再追究誰是神子這種問題,都累了,能夠看見皇族留下一脈,亦然滿足。
劉昆也在哭泣,男兒有淚不輕彈,此一刻,大殿內(nèi)除了三個站立人,都在慟哭,且全部跪著。
“唉……”
廣凌嘆息:“問天何必愚弄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