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圖窮匕見
處理完孫氏家的事,小梅去隔壁看了眼孩子,交代還是先暫時寄養(yǎng),自己會盡快想法子,之后匆匆趕回醫(yī)院,從裴承男那里得知,許浚正被樸浩拉到柴房中勸慰,自知現(xiàn)在不好再刺激許浚,況且如今最要緊的,是找出能控制住疫情的方子,便狠狠心,徑直回了藥房。
一連幾天,小梅忙著配藥、觀察疫癥發(fā)展、調(diào)整藥方,恍惚間,發(fā)覺一直沒看見許浚,抽空找樸浩問了問,得知自那日后,許浚便向?qū)O審藥推辭了藥房的工作,攬了小梅平日里砍柴挑水的活兒去干,而且每日早出晚歸,醫(yī)院中的人也都不太經(jīng)常能看見他,小梅不禁有些擔(dān)心,想找個機會和許浚談?wù)?,但樸浩倒是覺得留他一段時間冷靜冷靜比較好,再加上許浚撂了桃子,事情便都落在了小梅一人身上,每日里連飯尚且都來不及吃,確也抽不出空來,只好又忍了忍放下。
這一日,小梅正在藥房里挑揀藥材,前些時候,自己配出的一副藥用下去后,發(fā)現(xiàn)其中幾個病患有了好轉(zhuǎn)的跡象,想著調(diào)整一下方子,忽然一陣暈眩惡心,搖晃搖晃腦袋,一時感到嗡嗡陣痛,疲憊感禁不住涌了上來,想著近些天幾乎夜不能寐,水米也是少有粘牙,現(xiàn)下有了進展,一時興奮,精神上大抵也到了極點,向屋外望了望,見正是午飯的時候,思量著得了這個空閑,自己也先去柴房里喘口氣。
出了藥房的院子,正碰上裴承男,來者見其一臉憔悴,迎上來調(diào)侃一笑“終于撐不住了吧?!?p> 小梅苦笑了笑“的確是不行了,我去柴房那邊睡會兒,煩勞過半個時辰來叫我一下?!?p> “你好歹吃點兒東西再睡吧?!迸岢心锌聪驌u搖欲墜的小梅,皺了皺眉。
小梅搖了搖頭“已經(jīng)不感覺餓了,只是困得要命,睡一會兒就好了”向裴承男擺擺手,仍不忘叮囑“記得,半個時辰后叫我?!彼煲咽峭享持虿穹磕沁呑呷?。
“一個時辰!不答應(yīng)就不叫你了?!迸岢心匈€氣向已走遠的小梅喊去,見后者早沒了爭辯的氣力,揮了揮手,算是認了,方才一笑罷了,轉(zhuǎn)身間,余光乍見,一早出了門的許浚,正挑了一擔(dān)子水,站在跨院兒入門的側(cè)影處,望向小梅離開的方向,見自己看過來,別過頭走了,裴承男不由得皺了皺眉。
小梅走到柴房門口已是有些踉蹌,推了門進去,快走幾步便跌倒在了草垛子上,兩只眼皮再禁不住,合上便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一開始的困倦漸消,卻是周身疲憊開始有了惰性,此時,隱約聽到門口有爭執(zhí)的聲音,想起身出去看看,偏一點兒動彈的氣力都沒有,好不容易抬了抬眼簾,柴房的門忽地被打開了,日光鋪灑在草垛上,刺得小梅瞇起了眼,只恍惚幾個身影闖進門來,將還帶些午后余溫的陽光撕裂得破碎而凌亂,下一刻卻是嘴上被勒了條棉布,還未掙扎便被一塊黑布罩住了腦袋,后脖頸一緊便昏了過去。
裴承男到時間去柴房找小梅,發(fā)現(xiàn)人不在里面,以為是自己醒了,遂又到藥房,卻只見幾個醫(yī)女,一問也是搖頭不知,想到方才的許浚,決定去找樸浩,路過權(quán)教諭的院子,隱約聽到里面有聲音,因著疫癥,權(quán)教諭為巡視病患很少待在屋子里,而且感覺聲音不只一個人,疑心再起。
裴承男環(huán)視一周,貓腰貼著墻根兒,游走至房廊下,遙見臨廊的窗子啟了個縫隙,遂快速尋得檐下一處犄角,自偏側(cè)如壁虎般附墻而上,整個身子柔軟無聲地在檐下梁間無聲地穿梭,最后在那犄角處扎實下來,靜心尋聲聞去,只聽得權(quán)教諭斟字酌句的聲音緩緩傳來“總歸還是個不好說的事情?!?p> 接著竟是樸浩帶些克制的聲音“總不至于現(xiàn)在就把人抓了,染病的人那么多,待確定了也不晚啊,況且聽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進展了,總是要等到藥方出來才好對付疫癥啊?!?p> 這時,孫審藥的聲音出其不意地冒了出來“解藥的事,不要著急?!睒愫贫虝旱某聊r讓裴承男發(fā)現(xiàn)了問題——權(quán)教諭已經(jīng)不需要小梅去找藥方了,不禁為樸浩捏了把汗。
好在樸浩并不糊涂,只頓了頓,自然地接道“總要有個由頭,他到這邊來,宮里總不會無牽無掛的?!?p> “嗯”權(quán)教諭也不知聽沒聽懂,若有所思“先關(guān)一天,再看看怎么辦?!?p> 這時,孫審藥插了句嘴道“那就先這樣吧”轉(zhuǎn)而向樸浩道“你先回去,把醫(yī)院的事兒料理一下,疫情上還是得控制著,而且那小子也得盯著點兒,我看他最近不大安生,雖說捅出了今兒這事兒,也算是幫咱們省了些力氣,但指不定又生出些別的事情來?!迸岢心兄勒f的是許浚,心里不由得生出些膩味。
樸浩知道適可而止,點點頭“那好,我先回前院兒了”轉(zhuǎn)身出了門,剛將門關(guān)上,下意識地抬眼掃了下四周,第一眼便落在了房梁間的裴承男身上,卻是半分沒得停留,沿著廊子出了院兒,只那一眼,裴承男便知自己已聽得夠多了,遂也原路回了進來的地方,尾隨樸浩而去。
兩人在院外后街口碰了頭,裴承男上前一步語氣有些急切“他們打算滅口?”
“那小子不該順著藥材查到教坊去?!睒愫茮]好氣道,語氣中卻多了幾分苦惱。
裴承男知道小梅是戳到對方的忌諱了,但仍有個疑問“許浚怎么會摻和進來?那女人之前口風(fēng)一直很嚴(yán),這次也是為著她兒子才走了這一步........”
“恐怕就是因為這一步”樸浩接道“他一定是以為他母親是被害的,而且,我覺得他不一定什么都不知道,否則也不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p> “那現(xiàn)在怎么辦?”裴承男不禁有些焦慮“賀小梅好不容易弄出點兒眉目了,那邊就要滅口?!?p> 樸浩皺眉思索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那邊正是怕讓人知道”說著看向裴承男,眼中閃現(xiàn)了一絲希望“那批藥材我之前盯了好久,一直以為是教坊和明國那邊的生意,不過現(xiàn)在看來”頓了頓,嘴角銜起一抹笑意“倒是她們幫咱們把藥都找好了?!?p> “???”裴承男腦子里快速將信息串了一遍“你的意思是,那邊之所以不著急找藥是因為已經(jīng)找到了?”
“或者說,是已經(jīng)找夠了”樸浩此時多了幾分確定“一開始也是想偏了,只不過沒想到,她們備著這么大動作”環(huán)視一番,向裴承男使了個眼色,兩人分頭,隔了一段時間回了醫(yī)院,樸浩一邊攜同裴承男仍做如常巡查,一邊壓低了聲音“最先發(fā)現(xiàn)還是年初,那東西今年的,長好了也來不及晾曬,只能收些陳貨。近幾月,她們開始收,從明國剛販過來的新貨,都是晾曬好后只儲存了一到兩年的,而且都是高價買進。藥房這幾年都是咱們在控制著,按理說不會輕易松口,即使價格再高,幾家有深交的也都會跟我透個氣兒,但這次是出了疫病的事兒后我才知道,很顯然夫人已經(jīng)插手了?!?p> “你的意思是,疫病這事兒是那邊兒的主意?”裴承男漸漸發(fā)現(xiàn)了問題的源頭“難道她們想要攤牌了么?”
樸浩忽而停了腳步,目光亦帶了些許凌厲“只怕是從要接宛嬪娘娘開始,那邊就已經(jīng)在籌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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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折隨風(fēng)
其實樸浩的那句話,很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