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責無旁貸
冰涼的水打在臉上，小梅漸漸轉(zhuǎn)醒，全身上下火辣辣的，已經(jīng)讓背上插著的那支箭，痛得不那么鮮明，想要抬起頭來，但實在是沒有什么力氣。
“還沒有說么？”小梅聽出是鄭蘭貞的聲音，自己被抓回來后到現(xiàn)在，她一直沒露面。
“一個字都沒有說?！鼻哄\的聲音仍舊恭敬得體。
“倒是個硬骨頭”鄭蘭貞多了幾分詫異，典獄署的人之前還信誓旦旦地保證，頂多半個時辰就給她個答復(fù)，沒成想小梅卻是熬了一晚上的刑訊，始終沉默不言“箭都還沒拔出來呢？”
“夫人恕罪”刑吏小心翼翼地請罪“小的辦事不利，該用的法子都用了，怎么也不肯開口?！?p> “該用的？”鄭蘭貞輕笑一聲，取了通紅的烙鐵，徑直按在小梅傷痕累累的側(cè)腰上，小梅痛得想要躲開，奈何兩腿已經(jīng)斷了，雙手被吊著，掙扎不得，只是咬緊了牙關(guān)，屏住一口氣強忍著，最后終受不住輕哼出來“我看還有不少法子能讓他開口”轉(zhuǎn)向刑吏“再給你一天的時間”遂又在小梅耳邊冷冷道“你也一樣?！?p> “是在典獄署”陸定安回到留守別院，告知幾人自己探查出來的“鄭蘭貞在里面，還有個女人跟著她，兩人去過牢里，待了一會兒就出來了，沒看見她出門，應(yīng)該還在里面?！?p> “梅梅呢？”燕三娘急切道“有沒有看到小梅？”
陸定安歉意地笑笑“我沒敢細查，只確認了鄭蘭貞在那里?！?p> “三娘”離歌笑果斷道“你去典獄署附近盯著，鄭蘭貞等不了太久，即使小梅能一直撐下去，她也會想辦法聯(lián)系漢城府那邊”想了想“若是兩方聯(lián)系，這就是她竊國的重要證據(jù)，務(wù)必截到?！?p> “我辦事，你放心?！毖嗳锊⒉欢嘌?。
“三娘”離歌笑想了想，囑咐道“大事為重?！?p> “我明白”燕三娘心下一沉“只盯著鄭蘭貞的動向”仍舊忍不住道“你也要想辦法救梅梅?！?p>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待燕三娘走后，屋子里只剩下陸定安，離歌笑有些艱難道“小梅怎么樣？”
“離大哥心里確實是有數(shù)的”陸定安多了些愁容“方才沒問，是怕燕姑娘心急誤事？”見離歌笑不說話，淡淡道“其實你才是最難受的一個。”
“我一個人，平平安安在屋子里待著，還有什么可抱怨的”離歌笑苦笑“小梅還能撐多久？”
“不知道”陸定安嘆了口氣“看上去已經(jīng)熬了一晚上了”打量了些許離歌笑的臉色“離大哥也是做過錦衣衛(wèi)的，有什么手段想必不用多說。能不能撐得過去，就看這一天了?！?p> “什么意思？”離歌笑警覺道。
“鄭蘭貞說，再給他們一天的時間”陸定安皺了皺眉“怕是過了這一天，賀先生是死是活她們也就不在乎了。”
“不”離歌笑沉思少頃“鄭蘭貞不會讓小梅死的”目光投向屋外“希望三娘能帶回些好消息?！?p> 陸定安奇怪“鄭蘭貞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況且此事兵貴神速，拖著對他們沒有好處?！?p> 離歌笑搖搖頭“小梅那里，有她感興趣的事”卻還是有些擔心“希望小梅能挺過去?！?p> 常憶卿與樸浩渡河后，快馬奔向漢城府，常憶卿雖記掛小梅，但也知道自己這邊不能掉鏈子，千里奔襲之時，腦子里思考著要如何面對尹氏。這種強強相對歷來是姐姐的強項，如果說廷杖那日，與尹氏算是有了較量，那可算是妥妥的慘敗，自己若是尹氏，也不會把‘手下敗將’放在眼里，更別說如今這般形勢，自己這般過去，簡直就差在臉上寫上‘挑撥離間’四字，想到這里，常憶卿腦子里忽然閃過，之前姐姐對應(yīng)無求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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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如憶死后，包來硬偽裝被離歌笑行刺洗脫嫌疑，卻仍舊對離歌笑滿懷恨意，有別于對嚴嵩的根深蒂固，夾雜了對如憶的情感，新仇舊恨便來得更是兇猛，以至于踩著離歌笑，借著嚴嵩‘相助’成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后，對離歌笑趕盡殺絕的圍堵依舊不絕。
一日，應(yīng)無求回到與荊如憶曾經(jīng)同住的小院兒，剛一進門，便發(fā)現(xiàn)常氏姐妹正坐在院中石桌旁，桌上面擺著一套茶具。荊如憶嫁給離歌笑后，這院子一直空著，應(yīng)無求進了錦衣衛(wèi)也不怎么回來住，如今想收拾一下，卻發(fā)現(xiàn)一切一如往昔。應(yīng)無求目光落在常初雪坐著輪椅的腿上，神情復(fù)雜，走到石桌旁，面對著常初雪坐下。
壺里的水煮好了，常憶卿分了杯，玉液回壺后分壺，一杯奉與常初雪，一杯放在應(yīng)無求身前。
“不是多好的茶”常初雪將茶湯倒入品茗杯，淡淡道“好在新鮮，是如憶”應(yīng)無求眼神亮了亮“喜歡的味道”見應(yīng)無求猶豫了一下，拾起聞香杯欲直接喝下“燙”應(yīng)無求卻是不聞，果真燙得差點兒直接吐了出來，直在口里倒騰了許久才咽下去，神情卻滿是回味，常初雪品著聞香杯中的余香，銜起一絲笑意“太急了，是嘗不出味道的?！?p> “我現(xiàn)在，活著還有什么意思”應(yīng)無求臉上通紅，嗓子也沙啞起來“要這味道干嘛?！?p> 常初雪待聞香杯余香散盡，慢慢拾起品茗杯，細細嘗了一口，點點頭“好茶?！?p> “你是想讓我放過離歌笑？”應(yīng)無求冷笑著看向常初雪。
“我想做什么，需要問你么?！?p> “你！....”
“你以為當了指揮使，在權(quán)勢面前又算得了什么?！?p> “........”
“今日請你吃茶，是看在你對如憶的情分，方才把話說得體面些”常初雪見其神色訕訕，緩了語氣“你有心氣兒，卻不懂官場，離歌笑懂形勢卻不識時務(wù)，兩廂合作未必不會有更好的效果。”
“我只要他死?！睉?yīng)無求恨恨地說。
“有目標是好事”常初雪不置可否“但若一心只盯著目標，未必就能得償所愿?！?p> “你難不成要幫我？”應(yīng)無求瞥了眼常初雪“你不會為了如憶跟離歌笑翻臉的，如憶對你沒那么重要?！?p> “那她，對你重要么”常初雪冷冷地看向應(yīng)無求，后者只感覺心里一緊“你恨的是這世道。”
嘩啦一聲，應(yīng)無求將手里的德化象牙白擲在地上“是”常憶卿見其兩眼通紅地看向常初雪，警惕地坐直了些“你懷陽郡主可以不把我這個指揮使放在眼里，我和如憶只是想討個公道，卻連狀紙都沒人敢收，你們高高在上，張口閉口隱忍等待，他鄭東流倒是忍無可忍，離歌笑陪著他瘋可以，可為什么要把如憶搭進去，他答應(yīng)過，照顧好如憶，憑什么他如今好好活著。”
“你斗不過世道”常初雪看了眼一臉戒備盯著應(yīng)無求的常憶卿，示意稍安勿躁，遂冷冷道“就別用如憶當幌子?！?p> “我沒有.......”應(yīng)無求聞言有些慌亂，驚怒道“你不用拿話激我?！?p> “人啊”常初雪細品了口茶“有時候最難面對的，是自己心里的那份真實”眉目掃向應(yīng)無求忽然有些茫然的臉“只要你自己心里過得去”遂看向常憶卿“走吧”行過應(yīng)無求身旁時道“這茶，叫君山銀針”應(yīng)無求聞言身形微震“沖泡后形如群筍出土，銀刀直立，如憶愛它不卑不折，始終如一”隨后淡淡道“心意無有高低貴賤，但若初衷沒了，就變了味道”見應(yīng)無求低頭看向地上的茶盞碎屑，輕輕一笑”茶具送你了，雖碎了一盞，卻也未必，沏不出好茶來?！?p> ————————————————————————————————————————————
常憶卿記得，那一日之后，沒過幾天，應(yīng)無求便主動來找姐姐，答應(yīng)了利用離歌笑扳倒嚴嵩的計劃，之后雖時有沖動，但多少記得收斂。不過常憶卿明白，尹氏不是應(yīng)無求，自己也不是常初雪，如今的形勢也非當日可比，但自己要抓住的，正是尹氏心里，那份真實的矛盾糾葛，唯有如此，她才會對自己要說的話，好好掂量，孰輕孰重。
兩人已趕了近一天的行程，身側(cè)已遠遠能望見幸州城的炮樓，常憶卿心里忽然有了些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