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飛獨自待在屋內,感覺索然無味,倒不是說林媽媽故意怠慢了他,而是他自己本身就不習慣被伺候,被關注。再說此時的他想的最多的是能夠盡快回去,心中莫名的有了牽掛,牽掛那個倔強霸道的女子。現在能想的只能是寄希望韓齊能夠活著,并且能夠按照前約領兵幫助白巖峰平叛,如此自然是最好的結果。但想來以白牡丹的伸手,再不濟保住性命應該是無虞的。
窗外忽然人影晃動,緊接著敲門聲響起:“公子,早飯做好了,你是過來和我們一起吃,還是媽媽我給你送過來?!?p> 在林飛心中從來覺得“媽媽”這兩個字是無比神圣的,但今日聽來,卻是感覺如同吃了只蒼蠅般的惡心。林飛估算了一下,此時大約是早上七八點鐘的樣子,能有早飯吃,顯然這林媽媽和她兩個女兒的生活水平挺高。
林飛略作猶豫后,便推門而出道:“有勞媽......媽掛念,早飯我就不吃了,敢問媽媽,可知道武府怎么走?”
“武府?”林媽媽問道:“公子是要去找小官人?”
“那倒不是,在下要找的并非武公子住的‘武府’,而是......”林飛一時有些語塞,不知如何說是好了。
林媽媽卻是恍然道:“我知道你要找的人了,你說的可是武氏姐妹武三娘?”
林飛一拍大腿道:“沒錯,就是的,媽媽可知道如何過去?”
“我就知道你說的是那兩姐妹,小官人可謂是花場老手了,但對于武家小妹卻是無可奈可,為此老身沒少取笑他?!绷謰寢尳又溃骸斑@樣,公子且到門口等我,我跟我那兩個女兒交代一聲,便帶你過去。”
林飛趕忙擺手道:“不用麻煩媽媽了,你告訴我怎么走,我自己過去就好了?!?p> “不麻煩,不麻煩,我正好是要路過的那里的,你且等我一等。”說完林媽媽轉身便往來時的原路走。
看不出來這婦人雖然讓兩個女兒做半掩門,但為人卻還挺熱情。這人那還真是多面性的,就比如這個林媽媽,她貪財不假,但也有她熱心腸,全然不求回報的一面。
在門口稍稍等了一會兒,林媽媽手中個拿著一個饅頭快步走來出來,塞到林飛手中道:“還是要吃些東西的,少年人正是長身體的時候?!?p> 在林媽媽的指引下,林飛很快就找到了“武府”,此時站在門前的感覺和夜間相見完全是兩種體會。夜間只是進入院內,覺著院子很大,雖然滿園落葉,略顯蕭瑟,但并無太多體會;現在則不同,光是門前一人多高的石獅,便給人一種莊重威嚴之感。雖說現在天下凋敝,貴州又屬于偏遠地帶,禮制并不嚴苛,但能在門前豎這么兩座石獅的人家,已經能夠想見其當年的風光了。
林飛上前敲門,卻是半天都沒有反應,想來是院子太大,又沒有看門的管事,估計他除非把門拆了,不然怕是敲的震天響,里面人也是不容易聽見的。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是好,突然門開了,一張稚嫩的臉探了出來,見是林飛,剎那間便燦然若盛開的雛菊。
“林大哥,你怎么來了?”武小妹驚喜的道。
林飛用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調笑道:“怎么,不歡迎我來呀?”
武小妹道:“怎么會,我都巴不得你住這兒,這樣你就能像在船上一樣天天給我講故事了。”
進到院內,此時方才發(fā)現,原來昨晚看到的并非全是樹木的落葉,更多的是遍地叢生的雜草,期間只是偶爾飄落的樹葉,覆蓋其上了。偌大的院子,荒敗成如此模樣,實在讓人看著心中不免凄楚。
“三娘去哪兒了,我來是想問下,你們什么時候回天慶府,還有......”
“還有什么?”
林飛有些不好意思,咬了咬牙,還是道:“還有我想問下,都否借我些銀兩,待到了天慶府后,我一定會償還的。”
武小妹撇了撇嘴道:“銀子都在我大姐手里,我沒有銀子?!?p> “你可知道她現在人去哪兒了,或者她什么時候會回來?”
武小妹搖頭,林飛也就只能無奈的一笑。他借銀子是想搬出林媽媽那兒,倒不是他這人道德上有多么清高,實在是感覺心里怪怪的。想想自己在廂房睡覺,與之相鄰的房間卻是夜夜笙歌,男歡女愛之聲不絕于耳,這樣的刺激,他實在是接受不了。如此事情林飛前世的時候倒是有看到過這樣的一本書書名叫《暗訪十年》,其中就有講到,由于城市發(fā)展太快,各種魚龍混雜。有些站街女,就是租住了出租屋做皮肉生意,與之一墻之隔睡著的便是外出來此打工的農民工兄弟。當是林飛看到書中如此描寫,心中甚至忍不住的想,如此似乎也不錯,當讓真輪到自己去體會的時候,才知道其中難言的苦楚。
“我大姐,估計要到傍晚才能回來了,昨天運的糧食,姐姐前翻已經約好......林大哥,你在想什么呢?”武小妹推了林飛一下道。
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的林飛,趕忙解釋道:“哦,我剛剛走神了,沒想什么。”
兩人剛進的屋來,便忽然聽見院門被拍的震天響,武小妹蹙了蹙眉頭,轉身要去開門。林飛卻覺得事情有些蹊蹺,一棟這么大的院落只是住著兩個小姑娘,再加上昨天的武義明顯刻意的討好,整件事情似乎透著詭異。林飛下意識的拉住武小妹,小聲的道:“別去開門,咱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躲起來,為什么?”武小妹不解的道。
這般時刻,林飛也實在不知道如何解釋,只能胡謅道:“可能是昨天那小子來了,他可是個狗皮膏藥,咱們眼不見為凈?!?p> 對此林飛此話,武小妹表示深度認同,二話不說,拉著林飛往后院中走。院中擺放著兩個巨大的不倒翁,高約三米,武小妹徑自走到不倒翁面前,只是在上面隨意的摸索一番,便打開一道半米左右的入口,沖著林飛道:“快,快,你到這里面來,包管他們找不到?!?p> 林飛也不猶豫,一貓腰便轉了進去,里面空間很大,在其中站直身體完全沒有問題。最重要的是,這東西當初在制造的時候,居然還設有可以查看外面情況的孔洞,這分明就是躲貓貓神器呀。不用想,武小妹定然是藏在另一個不倒翁里面。
在兩人躲進不倒翁后沒一會兒,便看到一群人從外沖了進來,一個個手中還拿著刀劍,分明就不是善茬。林飛眼前一直看著不遠處的另一個不倒翁,他生怕武小妹不懂事兒,莽撞的跑了出來,那可就死翹翹了。
一群人將整個院子,屋子都翻了個底掉,卻是什么都沒有找到,悻悻的離開了。林飛一直懸著的心也總算是可以放下了,待確定那些人真的走后,林飛推開不倒翁邊上的窗口鉆了出來,快步走到另一個不倒翁面前,急切的道:“快出來,事情有些不對頭,那些人似乎在找什么東西。無論如何咱們不能讓他們找到,不然沒的好果子吃?!?p> 武小妹將不倒翁肚子上的出口推開,滿臉淚痕的道:“你說......你說大姐她會不會有危險呀?”
......
世上無商不奸,這句話武三娘以前只是聽說,心中卻并未有太多的概念。然而從父親去世以后,她才真的體會到這句話的真正含義,就是但凡有一絲可能將價錢壓低一個銅板,他們都能因為這個跟你墨跡好半天。這般討價還價實在非她所擅長,和這些滿身同臭的商人們坐在一起,對她來說實在是一件相當痛苦的事情。
終于將價錢談好后,商人們安排伙計過來清點查看庫中糧食??粗贿h處矮胖的商賈揮斥方遒,面部表情異常豐富。心中莫名的感慨,半年前的她,還是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每日可以練劍讀書,雖然因為年歲漸長,父親總是會安排讓她去見一些所謂的豪門公子,讓她感覺苦惱。但總的來說,日子卻是過的相當愜意。
“武姑娘,糧食已經都清點好了,如你所說的分毫不差。這是大元錢莊的銀票,你收好了,以后有生意,你多想著我老漢?!?p> 武三娘一手接過錢票,轉身就往外走,但她耳力極好,分明聽見前翻還笑臉相迎的商賈,此刻卻小聲的嘀咕:“還以為自己是思南府的武家大小姐不成,傲氣的很麼。”
這樣的話武三娘已經聽了很多,初次聽到時,她還會反駁幾句,現在她已經全然不想理會了。原先她總以為,父親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她覺得是一種負擔,一種阻攔她走向自己理想生活道路的負擔;到如今歷經世態(tài)炎涼,她才體會到,原來父親不僅僅是那個常常被她氣的吹胡子瞪眼的老頭,更是為她遮風擋雨的守護神。
碼頭上依然熙熙攘攘,放眼望去,都是****著上身的漢子,空氣中透著一股男性特有的汗臭味,這是一個男人的世界,她出現在這樣的地方,顯得有些格格不入。然而,即便她早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又能如何?所謂生活,即是生下來,活下去。
前方人頭攢動,幾名身形健碩的男子胡亂的撥開人群,沉浸是自我思緒中的武三娘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群人,似乎走向的目標正是她。待到有所反應時,卻是為時已晚,突如其來的人群,封住了武三娘所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