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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dān)山

第二十九章 血翅營(上)

擔(dān)山 卸甲老卒 3224 2016-03-22 20:02:29

  第二日一早,天還沒亮,王大叔就頂著風(fēng)雪,去弄來條肥碩的豬后腿。

  在軍中熬了大半輩子的人極為重諾,一口吐沫一個釘,雖然那個老頭言語中侮辱了在他心中敬為天神的七十三紅花鐵騎,還是依照昨晚說的話,買來了這過年都不曾享用的美食。

  鄂禪也跟某人學(xué)的臉皮粗糙厚實,看著王大叔面沉似水,豬肉卻沒少吃,嘴里還嘟囔著佐料少了幾味。

  螞蚱這個小丫頭很有妞妞的幾分神韻,胃口大得很,肚皮吃的滾瓜溜圓??伤€是覺得這豬肉太過肥膩,不如烤螞蚱回味悠長,味道也差了幾分。

  讓螞蚱最為驚喜的是,王大叔還買來了些豬板油,這樣等到開春以后,可以嘗試那位小哥哥教的辦法,豬油炸螞蚱。

  小螞蚱期待春暖花開吶!

  鄂老頭三人吃飽喝足,準備告辭。

  臨別前,鄂禪受到這么盛情款待,心懷感激,從懷里掏出幾錠銀子,放到王大叔手里,笑道:“知道你過的不容易,這銀子你收下,以后你走不動了,也好有個養(yǎng)老錢。螞蚱這丫頭我瞧著喜歡,也就當我先給她送份嫁妝。”

  王大叔看著那一大袋銀子起碼有幾十兩,心中大驚,這么多銀子,足夠普通百姓半輩子開銷了,趕忙雙手推回,認真說道:“老哥,你心意我領(lǐng)了,這么多銀子我可不能要,若是有心,等天暖和了,就多來村子里走走?!?p>  鄂老頭一拍他的肩膀:“行了,別跟我客氣,趕緊拿著,你若再推辭,我可翻臉了啊?!?p>  王大叔有著一股子行伍中人的犟脾氣,說不要,真是不要,將那袋銀子推來推去。

  旁邊的二蛋走到螞蚱身邊,掏出好不容易攢到的三兩多碎銀子,一股腦全遞到她手里,悄悄說道:“趕緊收起來,別讓你爹看到了?!?p>  螞蚱望著眉目俊秀的小哥哥,心里跟小鹿亂撞似的,想了想,在他耳邊小聲說道:“明年春天你們再來,我給你們炸螞蚱吃?!?p>  小姑娘不知道怎么感恩,興許自己最喜歡的炸螞蚱,也就是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吧。

  二蛋含笑點了點頭,還跟螞蚱拉了拉勾。

  這時,村中突然出現(xiàn)不同尋常的動靜,本來靜謐的大地隱隱輕顫,即使有厚雪鋪地,也可聽聞到若有若無的悶雷聲。

  “騎兵?!”

  鄂禪皺眉說道。

  比王大叔行伍生涯多了足有一倍的鄂老頭經(jīng)驗豐富,判斷出來有一隊騎兵正在向村子狂奔而來,從龐大的聲勢來看,恐怕得有幾十騎。

  王大叔略微思索下,臉上頓時布滿驚慌神色,朝著三位客人急促說道:“恐怕是血翅營的人,你們快走!”

  鄂禪看到他的神情,也知道這位面冷心熱的人恐怕遇到了天大的麻煩,不急不慌問道:“咋回事?”

  比熱鍋上螞蟻還急的王大叔聽到這老頭還有心思聊天,不住的跺腳,過去把螞蚱拉過來,焦急說道:“老前輩,要是您想幫俺,就把螞蚱帶走,這孩子好養(yǎng)活,啥苦都能吃,干活也麻利,以后給您倆孫子為奴為婢都行,只求您現(xiàn)在把她帶走,給她一條活路!”

  說完,王大叔就要跪拜在地。

  沒等他雙膝跪入雪中,就被一股無形氣機拖住,讓他一百多斤的身子怎么也下不了分毫。

  “前輩,您!”

  王大叔年過半百,又在軍營混跡幾十年,能當上伍長這樣的小官,自然不是腦袋不夠數(shù)的蠢貨。光憑內(nèi)力就將人托起這樣玄奧高深的手段,自己聽是聽過,卻從未見過,絕對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能耍的出來。

  王大叔知道遇到高人了,驚喜若狂。

  鄂禪陰沉著臉說道:“若是那血翅營以勢壓人,我可以將你和螞蚱都帶走,保你們平安。倘若你是那大奸大惡之輩,做了人神共憤的事來,我也饒不了你!”

  王大叔搖了搖頭,凄涼說道:“老前輩也太看得起俺王多福了,要是讓俺去砍蠻子還行,可讓俺去害自己人,這可下不了手?!?p>  鄂老頭看也知道老實巴交的老卒,不是作奸犯科的歹人,只是想問清楚原委,撫須問道:“到底是咋回事,趕緊說,你可真磨嘰,再這樣婆婆媽媽的,俺可就要拍屁股走人了。”

  王多??鄧@一聲:“原州城中有個紫陽觀,修的是道教的分支凈明派,從前年開始,就在附近村落招收弟子。大伙一開始都高興得不行,盼著孩子有個出息,不能修成神仙,起碼餓不著肚子,所以都搶著送過去?!?p>  誰知道這紫陽觀只見孩子進,不見孩子出,有的人家不放心,想要進去看一眼孩子過得咋樣,全都被轟了出來。長久下來,就有擔(dān)心的人家去四處打探,傳來的消息差點沒把他們嚇死。聽說那紫陽觀觀主正在修煉一門邪惡功法,將這些童男童女招來后,全部開膛破肚,專食心肝。這下孩子的家人可就慌了,四處求爺爺告奶奶,希望能把孩子救出來。可是這使出的金銀不少,孩子們卻沒回來一個?!?p>  鄂老頭聽得白發(fā)直立,大喝道:“官府不管?”

  王多福搖頭苦笑,說道:“那紫陽觀觀主和原州刺史本就是親戚,再加上銀子開道,這官府不但不管,還派血翅營來幫他們搶掠孩子。聽說附近幾個村子已經(jīng)被搶走了不少,這一次,恐怕是沖著我們村子來的,老英雄,您行行好,我留在村子里沒事,您得將螞蚱帶走啊!”

  鄂禪只是沉聲問道:“你家有刀沒?”

  ……

  ……

  破井村雪飄如絮。

  一隊騎兵已疾馳到村口。

  為首一位鼠目山羊胡,頭戴銀盔,身披鎏銀輕甲,長槍掛在黑馬腹部鐵鉤上,單手執(zhí)韁繩,看到已到達村中,勒馬駐足。

  后面輕騎陸續(xù)停在他的身后,雜亂的馬蹄聲不斷踏入雪上發(fā)出沉悶聲響,人馬口鼻中噴出道道白霧,和天地間飄絮如出一色。

  隊伍中一位鐵盔皮甲伍長催馬上前,拱手說道:“副尉大人,此處便是破井村,附近村中孩童已經(jīng)全部被搜刮干凈,就剩這一個村子了?!?p>  致果副尉揉了揉通紅的蒜頭鼻子,甕聲說道:“這大冷天的,也不知道刺史大人抽什么風(fēng),非得讓咱現(xiàn)在給他辦事。給兄弟們說聲,快點動手,等干完活后,紫陽觀的人準備了好酒好菜?!?p>  不用伍長通傳下去,身后離得近的十幾騎聽到副尉大人允諾,雙目瞇在一處,抽打馬臀,率先從隊伍中沖出去,奔向村中。

  當先三位兵士由于騎乘良駒,跑的也比同胞快些,沒等他們進入第一戶村民家中,就看到一位白發(fā)魁碩老人提著把缺了幾個口子的菜刀,站在街道正中。

  “老不死的,滾開!”

  首當其中的一位騎兵俯身馬上,扯著破鑼嗓子厲聲呵斥。

  白發(fā)老人露出一抹獰笑,瞬間在原地暴起身形,如雄獅掠長空,兇猛撲來。

  只見刀光一閃!

  三位兵士連頭帶盔全部被一刀劈開,尸體從馬上跌落,栽倒在雪地中,噴濺的鮮血紅了一大片。

  身后眾騎狂拽韁繩,將疾馳的馬匹收住速度,沒人再敢上前,只是將手拎菜刀的老人團團圍住。

  靜可聽聞雪花落地聲。

  副尉大人從后面趕來,驅(qū)馬上前,打量了下凄慘場面,冷聲說道:“敢和我們血翅營過不去,你是吃了熊心還是豹子膽了?”

  魁梧老人指著他鼻子罵道:“血翅營?哼!當年血翅營何等的威風(fēng)八面,磊落豪橫,連那些蠻子都佩服得緊,怎么現(xiàn)在成了豺狼爪牙?!殘害同胞,欺凌幼小,就你們這些王八蛋還配稱血翅營!”

  副尉大人陰沉說道:“你是何人?!”

  在官場浮沉多年的致果副尉,自然有考量察言的功力,再加上年輕時的江湖打拼,也得觀相望氣,若是不小心走了眼,再手眼通天的人物也得陰溝里翻了船。

  這位猶如田間刨食的白發(fā)老人,肯定不是尋常百姓,光是那巋然不動的氣機,就已將這幾十騎的威勢穩(wěn)穩(wěn)壓住。

  致果副尉不敢托大,將馬旁的亮銀槍取在手中,深呼淺出,如臨大敵。

  王大叔氣喘吁吁從家中跑了出來,雙眼通紅,扯著嗓子喊道:“你們這些個王八犢子,有沒有點人味!俺也曾投身行伍,這幾十年了,卻沒有做過這樣挨千刀的事,你們他娘的是不是人!”

  輕騎頭領(lǐng)昂首說道:“既然你也從軍中出來,自然曉得里面的規(guī)矩,我只是按照上面吩咐做事。再說這老頭砍殺了我三名屬下,這算是結(jié)下了天大的梁子,廢話莫要多說!”

  這位副尉大人也知道如果鎩羽而歸,在軍中打拼多年的威望將付之一炬,咬著牙槽揮手喊道:“結(jié)陣,殺敵!”

  幾十騎聽命行事,接連拔出長刀,快速抽打馬匹,前后疊加,沖著那位魁梧老人,赫然奔去!

  荒村大地狂顫。

  大敵當前的鄂禪不慌不忙,將王多福扔到大淳邊上,扭頭咧嘴說道:“淳兒,為師這門刀法的奧義在于,即使山岳壓頂,我也一刀可破,你可得看仔細了,見識見識什么是真正的開山刀法。”

  鄂禪百騎當前,仍嘴角含笑。

  黑壓壓的騎兵馬蹄如雷,白茫大雪四下飛濺,瞬間就已奔至老人面前,帶來的凜冽寒風(fēng)都已將他白發(fā)吹的四散飛舞。

  氣勢洶涌!

  鄂老頭挺身而立,不曾后退半分,右手銹跡斑斑菜刀緩緩舉起,劃出半圓。

  眼神閃過一抹猙獰血色。

  大嘴緩緩張開,口中輕吐四字。

  我開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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