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是兩個少年被關(guān)押在屋子內(nèi)的第三天。
這幾日也多虧了一枝花大娘的殷勤照顧,不時送來些補身子的飯食,甚至還有一頓極為奢侈的兔肉,這才讓二蛋蒼白的臉上逐漸呈現(xiàn)出了一絲紅潤的膚色。
不去說一枝花的意欲何為,單單是這份雪中送炭的情義,就足夠兩位少年感激萬分了。
大淳透過門縫,時刻關(guān)注著寨子里山賊的動向。
黑風寨外緊內(nèi)送,山寨外面看起來劍拔弩張,各種守寨器械一應俱全,值守的山賊日夜不歇,頻頻在附近山中巡邏,沒有放松過警惕。但是寨子里面卻風輕云淡,跟著普通的山中百姓日常生活沒什么分別,一片祥和跡象。就連關(guān)押他們的屋子門口,都沒有派專門的山賊來看守。
大淳將節(jié)省下來的幾個饅頭,塞到了二蛋懷中,囑咐道:“我觀察了下,每到傍晚左右,他們的戒備是最松散的時候。今天傍晚咱們動手,我和你殺到圍欄那里,然后把你拋過去,沒有摔傷的話,你就一直順著山路往西南方向跑,哥如果殺出去了也好沿著路去找你,聽清了嗎?”
二蛋低著腦袋,沉默不語。
對于他無聲的抗議,大淳無奈嘆了口氣,寬慰道:“放心吧,哥啥時候打架慫過?那次冬狩被烈威門兩個高手夾擊,哥不都挺過來了嗎?現(xiàn)在鄂師傅又教了俺好多厲害的招式,打幾個毛賊絕對不在話下,你就玩命的跑,別擔心哥追不上你?!?p> 二蛋擦了把眼角淚水,輕聲嘀咕道:“師傅也說能追上咱們,可到現(xiàn)在也沒見到他來。再說這些哪是毛賊,分明是身手高明的山賊,別以為俺瞧不出來?!?p> 大淳拍了拍他的后背,笑道:“信哥最后一次?!?p> 此時已經(jīng)是未時,冬日慵懶的陽光灑落在山寨中之中,許多吃飽了喝足的山賊都去炕頭上睡起了愜意的午覺,而有些興致高的,則趁著暖和勁和老婆姘頭翻云覆雨一番。
黑狼寨忠義廳。
“大哥,都這么多天了也沒人來尋那倆小子,要不然就把他倆放了吧,實在是養(yǎng)不起了。個頭大的一看就是個吃貨,俺也能瞧得出來,可那個小的,比他媽那大的還能吃啊,每頓得賠上十幾個饅頭?!睆姼缱谝慌?,沖著大當家的有些哀怨說道。
大當家咧了咧嘴,聽到那倆小子飯量這么大后也有些心疼。寨子里糧食不算很多,尤其是剛剛熬過最為窮苦的冬季,眼看著糧倉里就沒啥東西了,就連自己每頓只是吃個七八分飽。
可寨子里沒有虐待人質(zhì)的習慣,在吃的方面,甭管多少,絕對管夠。反正吃的多了都會在贖金里面加上幾番,倒也沒有做過賠本的買賣。
不過這倆小子這么久了都沒人來贖,就有點砸手里的意思。這么放了吧,心不甘情不愿,把他倆殺了吧,寨子里也沒有濫殺無辜的陋習。養(yǎng)這么一對活貔貅,實在像是魚刺卡在了喉嚨里,吐也吐不出來,咽也咽不下去,憋屈的很。
“老二,以后每頓飯只給他倆發(fā)一個饅頭,別餓死就成,多的就別給了。若是再關(guān)個三五日還沒人來贖,就把他們放了吧?!贝螽敿宜紒硐肴ヒ矝]找到什么好的辦法,只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惡氣。
“我倒是這么吩咐下去的,可是一枝花那個騷娘們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勁,每次都偷偷把吃的給那倆小家伙送過去,比他娘對自己兒子都親?!睆姼鐨獠淮蛞惶巵恚舐暫鸾械?。
“你就說是我說的,她要再敢偷偷地送吃的,就打斷她的一條腿!”大當家沉聲說道。
“好,有大哥您的這句話,我就敢對付那個騷娘們!”強哥搓著大手怪笑道。
正當他倆說話時,外面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
一個嘍啰慌慌張張闖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急聲道:“大…大哥…有…有人來攻寨子……”
“什么!”
大當家一拍虎皮大椅,猛然站了起來。
“敢在咱們黑狼寨撒野,活膩歪了不成!”強哥厲聲喊道。
大當家的心頭正積郁著怒火,聽到有人來踩盤子,抄起把足有十幾斤的銀環(huán)大刀,氣勢洶洶沖了出去。
沒等他走到寨門,就看到一群山賊正在向寨內(nèi)連滾帶爬跑來。
“怎么回事!”大當家的抓起一人皺眉問道。
“老…老大,那伙家伙全是扎手的硬點子,出手又毒又辣,實在打不過啊,咱們的兄弟被清了幾十人了!”被抓的山賊夾雜著哭腔喊道。
嗯?
大當家的眉頭深鎖,自個的班底自個清楚,本州的官兵純粹是酒囊飯袋,就算是刺史大老爺親自率兵攻上山來,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就將這些身手不弱的手下打成這個慘樣。
難道是別的州的精兵?
沒等他琢磨過來,就看到一位年紀不大的藍袍后生,拎著把寒意凜然的利劍,將正欲逃向寨子的山賊一劍一個刺倒,悍然走入視線中。
大當家的看到手下被這樣肆意屠虐,頭發(fā)都快豎了起來,手中銀環(huán)大刀帶起一股兇猛刀氣,向那藍袍后生傾灑而去。
藍袍后生遭遇偷襲后,尚且稚嫩的臉上略微有些慌亂,利劍匆忙挽起個劍花,和大刀撞在一處。
刀劍相擊,翻滾起來漫天的塵土,順帶著刺耳的聲響。
雙方各退幾步,都沒有占得什么便宜。
大當家以刀駐地,咬牙道:“你是何人,報上萬兒來!”
藍袍后生并不答話,扭動著酸疼的手腕,眉宇間盡是煞氣。
“哈哈…小師弟,讓你平日里練功下點功夫,這下栽了吧,連個山賊都打不過,要是傳到了門中,我看那幾個愛慕你的小師妹,會不會還對你念念不忘。”一位同樣身著藍袍的中年人趕了過來,在年輕后生身邊笑道。
大當家的心思急轉(zhuǎn),除了那倆能吃能喝的小子,這些日子也沒綁過什么票,截過什么紅貨,難道是為了那倆小子而來?這些家伙身手可真他娘的駭人,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少年,就和自己苦練幾十年的內(nèi)功相當,而他旁邊那個中年人,看起來也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墒窃谧詡€地盤也不愿意弱了氣勢,于是硬著頭皮問道:“各位好漢,我黑狼寨和諸位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何要下次毒手?難道是為了那倆小子來的?”
藍袍后生陰測測道:“什么大子小子的,我們只是看你們不順眼,來滅你們寨子的!”
大當家聽到后心里一顫,這他娘的哪跟哪?看著不順眼就要殺了幾百號人?這不是比山賊還狠啊!望著旁邊幾十號手下,大當家的咬牙道:“我們何時與你們結(jié)過怨?!”
藍袍中年人不耐煩說道:“廢那么多話做什么,我們風凌門殺人還需要結(jié)怨?早就聽說這山里有個寨子無惡不作,我們哥幾個今日無事,就來除去你們這撥禍害!”
大當家聽到后眼前一黑,雙腿發(fā)軟,差點一屁股坐到那。
風凌門,乃是西風王朝數(shù)一數(shù)二的門派,除去五大圣地那座神秘莫測的大雪山,就是整個西風王朝的江湖領(lǐng)袖。傳聞風凌門還和西風皇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在西風的江湖中絕對稱得上是說一不二、威風八面!
自己不過是一個占山為王的山賊,在江湖中連四五流都算不上,值得這個龐然大物親自找上門來?大當家知道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干脆豁出性命,沒準還能覓得一線生機,他朝手下喊道:“兄弟們,這些王八蛋是來要咱們的命的,再不動手都得撂在這,想活命的,都跟著老子上啊!”
沒等那些山賊動手,就看到十來位身著藍袍的人陸續(xù)飄然趕了過來。
領(lǐng)頭的瞧著是位中年儒生,負著雙手瀟灑而來,見到山賊拼命的架勢,并沒有展露絲毫情緒,和煦笑道:“整日里讓你們悶在門中苦練武功,也是時候放你們出來透透氣了,這次是施展身手的好機會,記住,可別陰溝里翻了船,誰要是在打斗中受了傷,面壁半年?!?p> 十幾位藍袍人抱拳恭敬道:“是,師叔!”
……
……
大淳看到寨子里亂作一團,憂心忡忡道:“會不會是那些找咱們的黑衣人?!?p> 二蛋詫異道:“咱們被關(guān)在這,他們也能知道?”
大淳搖了搖頭,道:“就算不是他們,咱們被抓住后也兇多吉少,不管那么多了,先跑!”
說完,朝著木門用力一踹,破敗的木門頓時四分五裂。
寨子里山賊都各顧各的,根本沒人搭理他倆,沒用片刻功夫,大淳就帶著二蛋跑到了圍欄旁邊。圍欄約有三丈來高,用粗大的木頭綁在一起,頂上都削的尖尖的,看來是怕有人翻墻躍到寨子里。透過縫隙,隱約能看到外面是一片草地,大淳用力推了幾下,圍欄紋絲不動。
大淳對二蛋叮囑道:“你出去后別管我,直接往西南方跑,路上你自己要當心,一切平安為主。”
二蛋抓住哥哥的衣襟,滿臉倔強:“我不走,要走咱一起走!”
看著山賊們正在往這里敗退,大淳急道:“來不及了,你要照顧好自己,我要是回不去了,你替我給師傅盡孝!”說完,脫下自己厚棉襖套在了二蛋身上,抓住他的腰部,雙臂一用力,將他扔過了圍欄。
二蛋只覺得如騰云駕霧一般,還沒緩過神來,就重重落在了草坪上,由于穿了兩層棉襖增加了緩沖力道,翻滾了幾圈后,并沒有受什么傷。
二蛋爬起來,沖到圍欄處喊道:“哥,俺等你,你快過來?。 ?p> 只聽到大淳在那邊喊道:“你趕緊跑!別管我!”
正待大淳想辦法怎樣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時候,面前駐足了幾位藍袍神秘人物。
最前面是年紀不大的后生,剛才他屠殺了不少山賊,沾染了滿身鮮血,舔了下嘴角,戾氣十足道:“這里還藏著條雜魚?!?p> 察覺到他們的殺意,大淳擺了擺手,擺出憨厚的面孔,趕忙解釋道:“俺不是山賊,俺是被他們抓來的?!?p> 正當年輕后生猶豫之時,只見對面少年憨厚的臉上瞬間轉(zhuǎn)為猙獰神色,五指攥在一處,右臂猛揮,急速向自己揮來!
年輕后生被這么近距離偷襲,已然躲閃不開!
“小心!”
大淳積攢全力的一拳,卻被小了一半的手掌堪堪握住,迸發(fā)出的全力像是泥牛入海,沒有掀起絲毫波瀾。
中年儒生瞬息而至,將他一掌彈開。
“咦?好霸道的力氣,三境竟然有著不弱于四境的力量,真是怪了?!敝心耆迳磸痛蛄恐约旱氖终?,訝異說道。
年輕后生差點被陰死,怒到極致,抽出利劍就要將這個少年剁個稀爛。
“慢著?!敝心耆迳杂兴迹斑@個少年出手雖然歹毒,但是功法剛烈正大,和那些山賊不是一路?!?p> “就算不是山賊,那也肯定是他們一伙的,這么陰險下作,估摸不是什么好東西!”年輕后生咬牙憤恨道。
“你叫什么名字?”中年儒生慎重問道。
大淳被那飄搖來的一掌震的五臟六腑都有些翻騰,嘴角流出一股濃郁的血絲,費力支起身子,雙目圓睜,像頭受傷的猛獸,眼神怒視對方道:“小爺叫大淳?!?p> 中年儒生本來看到他略有熟悉的體態(tài),還有些疑慮,聽到“大淳”兩字后,竟然露出驚恐和欣喜交織的神色,身體繼而劇烈顫抖起來……
……
……
二蛋這還在山頭上等著大淳的到來,忽然看到黑狼寨變成了一片火海,漫山的滾滾濃煙,被映襯金色的上空逐漸變?yōu)楹陟F遮天。
望著慘烈景象。
少年撕心裂肺喊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