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日初升,晨光萬道,瑞彩千條。
修原氣,長久以來都是世家大族,豪門權(quán)貴的特權(quán)。普通小門小戶,孩子上個私塾,就能把一個小康之家的積蓄耗盡,哪還有余力讓孩子修原氣。當年雖有平周朝太祖改進了造紙術(shù),又發(fā)明了碳筆,使得紙筆的價格大大降低,普通人家也能花得起錢給孩子買上紙筆,但那也只是開國之初的舊事了。近百年來,普通小農(nóng)身上的賦稅越收越高,更別提還有層層胥吏從中作祟,各級衙門私派的雜費,徭役等等。一個五口之家,往往要全家人日夜勞作才能勉強糊口,稍遇荒年便要全家挨餓。因此鄉(xiāng)下的孩子五六歲就開始幫著下地干活補貼家用,若是要進書堂念書,即便遇上好心的夫子不收束脩,全家人也要勒緊了褲腰帶,這才能供著一個孩子出去念書。故此普通小門小戶漸漸地不愿意再送孩子去念書,莊戶子弟字都不認識幾個,就更遑論修原氣了。
便是如今李得一能有幸遇到孫老醫(yī)官,能認字,能修原氣,看似是機緣巧合之下,背后卻是他三爺爺李有水拿命拼來的。若不是李得一的三爺爺早年間在威北大營時作戰(zhàn)拼命,在袍澤中留下了一點香火情分,加之自己又為救孫老醫(yī)官而身負重傷,在日后的大戰(zhàn)中殘了一條腿,李有水因此無法修原氣,失去了更進一步的機會,無奈只能早早退伍返家,使得這份情誼一直保留了下來,今日未必就能遺留給李得一。
李得一能得孫老醫(yī)官全力栽培,也與其自身有關(guān),他雖然打小沒了爹娘,但天生對有本事的人就敬服的很,因此對孫老醫(yī)官說的話,那是一絲不茍照做。李得一先是冒死前來報上突遼人偷襲縣城的軍情,進了軍營中后又老實聽話,讓干啥就干啥,而且全都認真干好。對孫老醫(yī)官吩咐的事兒更是一點不落的做到,即便孫老醫(yī)官讓他帶著一把刀去林子里呆三天這種不近人情的要求,李得一都二話不說立刻照辦,若非如此,如何能得孫老醫(yī)官重視?機緣來了,也得自己能接得住才行。古人所謂受福之基,大抵如此。
回頭再說世家子修原氣。世家大族子弟三歲開蒙,五歲起修,初一起修便有族中長輩高人,或者延請的名師從旁指點,護持族中子弟修原氣,要的便是個穩(wěn)穩(wěn)當當。世家大族資源充沛,只要子弟穩(wěn)穩(wěn)當當?shù)男拊瓪猓恍掊e,不放棄,假以時日,最差也能至俱五通境。
又如將門子弟王壯彪,起修之時便由其父親親自教導(dǎo),日日苦修不輟。而且家族中有代代相傳的秘籍,修原氣的路子早已有祖宗趟開了,寬敞無比,只要按照前人經(jīng)驗去修就行了,最是穩(wěn)穩(wěn)當當。最辛苦的也不過是少年時偶爾淘氣,偷懶,被父親在屁股上打一頓板子,哪里真流過什么血,遭過什么罪。到了十八歲,穩(wěn)穩(wěn)的進入俱五通境,由家人通過關(guān)系弄個死囚犯,見了血,之后再送入軍中歷練。故而王壯彪雖是勇猛無比,殺敵無數(shù),但見得都是別人的血,自己的血卻只見過屁股上的。直到后來王壯彪家門被人誣陷謀反,全家被判刑,下了大獄,他因為作戰(zhàn)勇敢,得到威北營全體拼死力保。孫老醫(yī)官當年為了他,甚至不惜以炸營背叛要挾上峰,這才留得他一條性命,以戴罪之身在威北營軍中效力。這也是為什么他一身天大的能耐,卻甘心屈居于威北營這個小泥塘,任勞任怨,每天在火頭營當個火頭做飯也毫無怨言的因由。
李得一則是不同于這些世家子弟,他三歲上爹沒了,娘獨自一人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到八歲便撒手人寰,小小的人什么都要靠自己。娘沒了之火,為了解饞上樹摘果子,從樹上掉下來,摔斷了腿,摔破了頭,更是常有的事兒。他拖著一條受傷的腿,捂著滿臉血的腦袋找到三爺爺給看看。他三爺爺李有水是個當兵的粗人,哪懂得正骨看病,只會點軍中急救之術(shù),手上也沒有材料,只能徒手把斷了的骨頭接好,缺斷兩條粗柳條夾上,再弄點河泥煮熟放涼后糊上,然后去撈點河蟹煮熟了連殼吃了,就算完了。當初三爺爺給接斷骨的時候,李得一頭一回直接疼暈了過去,到了后來,疼的多了,也就習(xí)慣了,反倒能忍住了。剛學(xué)會套兔子那次,李得一隔天進山撿兔子時就遇上了一頭餓狼,胳臂上的肉直接被撕去一條子,骨頭都差點被咬斷了,多虧趙獵戶來得及時,才從狼嘴里救下李得一。所以李得一至今還害怕狼。
山野里長大的孩子,抗造,一路摔摔打打長這么大,李得一也見過不少血,還都是自己的血,忍過的疼更是多到數(shù)不過來。這會兒,李得一感知原氣,發(fā)現(xiàn)了識海里的原氣團,他那股子野孩子的玩性又起來了,用意識碰碰這個,戳戳那個,越玩越高興,那些原氣團在他識海中也越轉(zhuǎn)越快。
初修原氣,本該是慢慢施為,皆因人能吸納的原氣數(shù)量有限,為了增強自身,卻是要循序漸進,不可莽撞求快。那些豪族子弟修原氣強化識海,都是在長輩引導(dǎo)下,一點點推動原氣團在識海中轉(zhuǎn)動,由慢到快,由少到多,講究個按部就班,循序漸進。從未有人像李得一這樣一下子就敢推動所有的原氣團,而且還是推著原氣團毫無規(guī)律的亂轉(zhuǎn)圈。李得一能辦出這事兒,主要是他打小沒了爹娘,沒有人管束他,玩起來往往就沒個夠,雖然他也敬服三爺爺這樣有本事的人,可他三爺爺哪有精力再去管束他。
李得一小孩子心性,玩起來什么也顧不得,玩了一陣雖然覺得頭有點疼,自己也還忍得住,于是照舊玩的不亦樂乎。他卻不知道,這只因他提前按照孫老醫(yī)官教的把五感皆收于內(nèi),看著現(xiàn)在不過是覺得有點小疼,實際上問題已經(jīng)很嚴重了。
小劉醫(yī)官伺候完師父,趕過來來看看師弟原氣修的怎么樣了。一進營帳就看到李得一雙眼緊閉,鼻子耳朵都流出了血,嘴角卻掛著笑,把小劉醫(yī)官唬個不行,直接上前叫醒李得一。
李得一睜開眼,就見小劉醫(yī)官一臉關(guān)切的瞅著自己,剛要開口,覺得有什么東西黏糊糊的流進嘴里了,手一摸,摸了一手血。小劉醫(yī)官不知這是怎么回事,開腔就問:“你出岔子了?《御氣和合經(jīng)》有一百多年了,從無人修出問題,你這是怎么回事?按照書中所說,緩緩感應(yīng)識海中原氣,以意識慢慢推動一二原氣團圍繞識海轉(zhuǎn)動,進而增強識海強度,這完全沒問題啊,你怎么弄的?怎么鼻子耳朵都流血了?”
這時候李得一才覺得頭疼的厲害,就跟要裂開了一樣,卻也不敢說自己剛才只顧著玩原氣團玩瘋了,沒顧上照著書中說的做,只能呆坐那兒不敢說話。小劉醫(yī)官以為李得一被嚇傻了,也沒再問,站起身來回在營帳里繞了兩圈,說道:“鼻子流血是不是最近羊肉吃多了,上火?”
李得一聽了這話,心想:自己長這么大,頭一回頓頓有肉吃,正吃的美呢,可舍不得就這么給掐斷了,趕緊答道:“俺耳朵也淌血了?!毙⑨t(yī)官又轉(zhuǎn)了兩圈,實在想不出什么頭緒,只能說到:“你呆著別動,我去問問師父?!闭f罷,急急地一溜煙跑了。
李得一在床上坐著心里一陣陣發(fā)虛,琢磨著多半是該自己一時貪玩,沒按照書里說的修原氣,才弄成這樣。剛才玩的歡沒覺著,這會兒頭除了疼的要命,還一陣陣發(fā)暈,但到底是遭慣了罪的孩子,能忍住這股疼勁兒,不一會兒居然直接倒頭睡了過去。
這一覺直接睡到晌午,李得一是被肚子給餓醒了。一覺醒來,李得一睜開眼就看到桌子上的飯菜,似乎想起什么,立刻嗖的一聲,從床上直接奔到桌子前,他到?jīng)]察覺自己動作比以前靈活了不少。一看仍然有羊肉,李得一心里美壞了,二話不說,埋頭開始大吃起來。這頓飯吃的,嘴吧唧的山響,到了后來動靜太大,李得一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心里還奇怪呢:俺以前吧唧嘴沒這么響啊,這是怎么了?鼻子一皺,又仔細聞了聞,忍不住自言自語道:“俺就說么,原來是今天的羊肉做的特別香,難道是小劉哥哥看俺流了許多血,特意囑咐王大胖子做的?好給俺補補?”這話說完,李得一小臉一紅,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留神控制著嘴巴,直到聽不見吧唧聲,李得一用最快的速度把飯吃完。吃過了晌飯,想起孫爺爺身體不知道恢復(fù)沒有,李得一邁步就往孫老醫(yī)官的帳子趕。進去一看,小劉醫(yī)官剛伺候?qū)O爺爺吃完飯,正收拾呢。李得一輕手輕腳的走到床前,給孫爺爺行了個禮,“師父,您身體好點了么?”
孫老醫(yī)官凝神上下打量著李得一,發(fā)現(xiàn)他并無大礙,轉(zhuǎn)而說道:“你來啦,為師自覺恢復(fù)的不錯,可你劉師哥偏偏管著我不讓我喝酒,你幫為師勸勸。”孫老醫(yī)官看來身體并無大礙,這會兒還有心情調(diào)侃。李得一撓撓頭,不知道該怎么接話,小劉醫(yī)官說道:“師父,快歇著吧。您這是原氣損耗過大,壓不住老傷,才又發(fā)作起來。從外面看當然看不出門道,您這病都在臟腑內(nèi)里。師弟剛?cè)腴T懂的不多,您就使勁蒙他?!?p> 被徒弟說破,孫老醫(yī)官尷尬的笑了幾聲,轉(zhuǎn)而說起李得一,“娃娃,我聽你師哥說你今天早上修原氣過了頭,鼻孔和耳朵眼兒都淌血了?”“啊!”聽孫爺爺這么問起,李得一有點慌亂,顫抖著聲答道:“對,是有這么回事?!痹偻戮鸵痪湟膊桓艺f了。
孫老醫(yī)官也不追問,只是點點頭,手一指旁邊掛著的一個葫蘆,說道:“這是一葫蘆草還丹,用你前些日子挖回來的草藥炮制的,你拿回去,每晚入睡前吃一粒。”李得一沒料到孫爺爺不光不責問他,還給了一葫蘆藥,一時間不知道該說啥,但也不敢伸手去拿藥。小劉醫(yī)官上前摘下葫蘆,塞到李得一懷里,說道:“師父讓你拿著就拿著,回去按時吃,別落了。我本來今上午就拿給你的,哪知道我趕回去的時候你又昏睡了過去,便沒再叫醒你?!?p> “哦,哦?!崩畹靡幻Σ坏c頭答應(yīng)著。小劉醫(yī)官又伺候著師父服了藥,看著師父漸漸睡過去,才小聲對李得一說道:“你跟我來?!?p> 李得一惴惴不安地跟在小劉醫(yī)官后面走了出去,來到一處空地,小劉醫(yī)官站住了,對李得一說道:“師父說你鼻子耳朵淌血可能是氣血問題,吩咐我教一套套拳法給你,長練這套拳可以舒筋活血,平和血氣。我打兩趟,你仔細看好了。”
小劉醫(yī)官特意放慢動作打了兩趟,轉(zhuǎn)頭問李得一,“都記住了么?”李得一點點頭說道:“記住了?!薄澳悄愦蛞槐槲铱纯??!?p> 李得一照著剛才的記憶打了一遍,小劉醫(yī)官仔細看著,發(fā)覺李得一居然學(xué)的很到位,幾個關(guān)鍵的發(fā)力技巧也像模像樣,只是不太熟練。見也沒啥好指點的了,小劉醫(yī)官對著李得一說到:“以后早晚各練三趟這套拳法,都要在修原氣之前打,明白么?”“嗯,俺知道了。”李得一微微喘著氣,答應(yīng)著。小劉醫(yī)官接著對李得一吩咐道:“你回去吧,有空多讀讀《御氣和合經(jīng)》。下午我再去教你認字?!?p> 一路走回自己的小帳子,李得一不停地尋思著剛才發(fā)生的事兒。腦海里小劉哥哥打拳的身形特別清楚,自己看了第一遍就很清楚地印在腦海里,等到自己打的時候,居然能做到眼到手到,打起來非常流暢?!斑@是不是《御氣和合經(jīng)》里說的和合境開蒙開的很成功,既能做到過目不忘,而且眼到手到,反應(yīng)開始變得靈敏異常?”李得一越想越覺得是這么回事,不禁整個人都有些高興起來?!班?,等俺回去學(xué)字的時候再試試?!崩畹靡话蛋档哪枚酥饕狻?p> 一進帳子,李得一迫不及待拿起小劉哥哥給自己留下的識字本,找出一頁生字,飛快的看了一眼,然后找張紙開始憑記憶默寫。呼呼的不一會兒居然就寫成了,一對照,居然一個沒錯,李得一這下可高興壞了,猛的站起來,又蹦又跳。
高興了好一陣兒,李得一才想起來,自己光會寫還不會念啊,小手忍不住給了自己腦門一巴掌,決定等會兒一定要多跟小劉哥哥學(xué)幾個字。
到了下午學(xué)認字時,李得一果斷開了腔:“小劉哥哥你再多教俺幾個字,俺保證記得住。”“真的?明天我可要考你的,別貪多嚼不爛。”“師哥你放心教吧,俺保證到時候能過關(guān)?!?p> 這一下午,李得一居然學(xué)了六七十個字,小劉醫(yī)官也不驚奇,只管教,李得一只要想學(xué),小劉醫(yī)官就教給他。到了時辰,小劉醫(yī)官結(jié)束了學(xué)習(xí),起身回去照顧師父去了。李得一獨自留在帳子里,為自己突飛猛進的學(xué)習(xí)能力感到驚異,想著想著居然開始傻笑起來。原來的笨小子,這會兒終于開竅了,高興才對么,要是能憋住,那才奇怪了。
傻笑了一陣,李得一忽然感到腹中饑餓,肚子開始咕咕亂叫,“今天怎么這么早就餓了?真沒出息,這么能吃?!弊约憾几械接悬c不好意思,畢竟晌午飯吃了那么多羊肉還有兩個餅子?!叭讨?,還不到吃飯的時候?!崩畹靡幌肜^續(xù)讀讀書,結(jié)果肚子餓得實在難受,甚至有點頭暈,根本看不進去。到最后實在沒招了,李得一只好奔著王大胖子的火頭營就去了。
進了門,王大胖子正在拿著那特大號的廚刀分一整只熟羊。那么大的一把刀,切在羊肉上,一刀就從頭到尾直接劈開整個羊身子,居然只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李得一這會兒還挺害怕王大胖子,慢慢走到他旁邊小聲說道:“王大哥,俺餓了。”王壯彪也不廢話,直接揮手一刀,切下一整條羊腿,往李得一懷里一塞,倒把李得一頂?shù)弥蓖笸?,差點一屁股墩地上。李得一雙手捧著這條沉甸甸的大羊腿,嘴上直說:“俺吃不了這些,真吃不了啊。”王大胖子把油乎乎的雙手在圍裙上摸了一把,咧開大嘴說道:“嘿嘿,吃得了,吃得了,等會兒不夠再跟我要,旁邊還有倆烙餅,你就著吃?!崩畹靡慌ゎ^一看,還真有倆烙餅,這倆餅也個頭不小,比自己腦袋都大。
這功夫,李得一肚子又叫喚著催促他趕緊吃兩口,再顧不得推辭,李得一隨便找個地兒坐下,一口羊腿,一口烙餅開始猛吃起來。王大胖子一邊收拾羊肉,羊骨頭,一邊不時扭過頭看看李得一,嘿嘿干笑幾聲,再接著忙活。這動作要往常能把李得一嚇得腿肚子發(fā)抖,這會兒卻是顧不得了,只顧著越吃越猛,眼瞅著一整條羊腿居然下了肚。
“嗚,嗚,嗚。”李得一給噎得倆眼翻白,小臉憋得通紅,雙手指著嘴,卻說不出話來,滿嘴的羊肉和烙餅,他怕一說話吐出來,舍不得?!肮?,吃太急噎著了吧。娃娃,喝口羊湯,再往下咽。”王大胖子哈哈大笑,伸手給李得一端過來一大碗羊湯。
李得一趕緊接過羊湯猛喝了一大口,就著羊湯咽下這滿滿一嘴。倒出嘴來,對王壯彪說道:“謝謝王大哥,可噎死俺了?!闭f完,呼次呼次接著猛吃,沒過一會兒居然就把一整條羊腿給吃完了。王壯彪在旁邊看著李得一吃完,伸手接過空碗,說道:“不錯,挺能吃的,灑家當年在你這么大的時候一頓飯可是能半只羊,就著三張大餅。你吃飽了沒?沒吃飽還有。”
聽了這話,李得一瞅瞅王大胖子的肚子,再瞧瞧自己的,心說:“光瞅這肚子大小,俺恐怕在飯量上一輩子趕不上王大哥?!弊焐险f道:“飽了,飽了。今天不知道咋地,俺忽然就餓了,而且餓得受不了。多吃你一頓飯,俺以后一定多干活補上?!?p> 王壯彪擺擺手說道:“一頓飯值什么,小哥兒你好福氣,如今拜了孫老軍師為師。灑家日后還指望你在軍師面前替灑家多多美言幾句,好讓俺能多上陣廝殺。灑家一身橫練的本事,如今卻窩在火頭軍當了個做飯的頭兒,實在不是美差?!?p> “王大哥你這體型,這飯量,只有在火頭軍才能吃得飽啊,若是跟尋常兵士一樣吃飯,還不得餓死,俺師父把你弄在火頭軍,其實是為你好?!边@番話,李得一只敢在心里想想,嘴上卻不敢說出來,怕惹人不快。只能點頭答應(yīng)道:“俺一定替你在師父面前說好話。多謝你讓俺飽餐了一頓,沒旁的事兒,俺這就回去啦?!薄奥摺!?p> 李得一前腳剛走,小劉醫(yī)官后腳就進來了,劈頭問道:“我?guī)煹軇偛懦粤硕嗌??”王壯彪答道:“吃的可是不少,整一條羊腿,還有兩張餅。嘿嘿孫軍師就是會調(diào)教徒弟,這才剛起修原氣,就飯量大增了,看來是開始吸納原氣增強識海了?!毙⑨t(yī)官點點頭,也沒再多問,取了師父的晚飯,轉(zhuǎn)身就走了。
李得一吃的飽飽的正往回走,忽然就覺得渾身精神萎頓不堪,一股濃重的睡意彌漫上來,待要咬牙堅持清醒,忽然又覺得頭疼欲裂,好不容易咬著牙堅持著走回傷兵營。李得一疼的渾身都被冷汗溻濕了,額頭上的青筋直跳??蛇@十歲的孩子,硬是咬著牙,強忍著識海中的的劇痛,不發(fā)出一點動靜。
本想吃完飯后,再打兩趟今天小劉哥哥教的拳,這下疼的啥也干不了了。李得一喘著粗氣坐在椅子上想忍過這一陣,看看能不能強些,不料越忍越疼,不光疼,意識也是越來越模糊,過一陣之后居然直接昏了過去。
小劉醫(yī)官在往回走的時候就看出前面的師弟不太對勁,伺候師父吃了飯,急匆匆趕過來看看。一進門就看到李得一倆眼閉著昏在在椅子上,上前看看發(fā)現(xiàn)李得一滿頭是汗,身上也被汗水打透了,小嘴緊閉,死死咬著牙關(guān),臉色鐵青著。
小劉醫(yī)官擔心師弟,忍不住伸手探查起來。手上覆著一層薄薄的原氣層,小劉醫(yī)官在李得一身上來回檢查,這是跟孫老醫(yī)官學(xué)的招數(shù),軍中高明點的軍醫(yī)檢查表面看不見的暗傷都會這手。人體會自動吸納原氣,受了傷的部位由于要恢復(fù),吸納的原氣會格外多一點,修到氣壯境界很容易就能察覺到這細微的不同,進而就能探查出暗傷所在之處。小劉醫(yī)官檢查半天也沒發(fā)覺哪有異樣,只好試探性的開始檢查李得一的識海。
原來卻是李得一使用識海過度,才會出現(xiàn)問題,所以身體上探查不出毛病。想想也是,哪有那好事兒,憑空忽然腦子記事兒變得厲害數(shù)倍,記得又比平常多,也記得更清楚,對這識海的耗費就比平時厲害數(shù)倍。李得一孩子心性,驟然間獲此能力,便只顧逞強,一味強行運轉(zhuǎn)識海,不出問題才怪。原本李得一就是誤打誤撞,強行推動原氣強化識海,雖說見效奇快,消耗卻也是極大,這才會飯量突然大增。他又在短時間內(nèi)如此大量使用識海,扛不住也是正常,頭疼欲裂不過是副作用罷了。
小劉醫(yī)官看不出什么大問題,只好回去請教孫老醫(yī)官?!皼]事,不必擔心你師弟,他剛起修,出點意外也是正常,不用這么大驚小怪?!睂O老醫(yī)官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這種回答顯然不能讓小劉醫(yī)官滿意,開始繼續(xù)逼問師父:“師父,師弟還小啊,以后的路還長著那,你可不能當放羊啊?!钡阶詈蟀褜O老醫(yī)官逼急了,孫老醫(yī)官一變臉,說道:“你覺得為師只是給你師弟展示了一次星辰推衍圖就原氣消耗過度了?為師還沒有那么不堪,不過是順手推算了一番,發(fā)現(xiàn)你師弟是吉人自有天相。你師弟他三歲沒了爹,八歲沒了娘,命途本就多舛,此番起修原氣出現(xiàn)狀況也是命中必然,不必擔憂,日后他自有機緣?!毙⑨t(yī)官恍然大悟,“原來師父你是為師弟推衍天機了!怨不得原氣消耗如此劇烈?!?p> 與此同時,昏睡中的李得一此番因為逞能強行推動原氣強化識海,無意中使識海遭受重創(chuàng)。原本穩(wěn)固的識海開始出現(xiàn)一絲絲裂隙,睡夢中從這些裂隙內(nèi)開始流出一幅幅李得一長這么大卻從未見過的圖像,雖然未見過,李得一卻總覺得自己很熟悉圖像中的人、事、物。此時李得一在睡夢忽然發(fā)現(xiàn)一男子與自己面對面坐著,張口就問:“你是誰?”這話一出口,那男子忽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