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府晚飯

　　順著吳塵的視線，街道的遠處走來的那道身影，漸漸清晰起來。

只見是一個三十五六歲樣子的男人，一身藏青色的一品官服，高挑的個子，勻稱的體型，俊美的面容，不時有路過的大姑娘小媳婦偷偷的看上兩眼，惹得自己一臉嫣紅。只是此時走路低著頭，有些心不在焉，讓人覺得有點像做了錯事，心虛的模樣。

當她的目光投到那個雙手抱著一堆書，走路磨磨蹭蹭的大男人時，眼神立即又充滿期待變得失望和心疼，不知道這回她這個爹爹又要熬幾晚不睡覺了，唉，還是這樣，每次都是如此。

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無視他手中的書，柔聲說道，“爹爹，您總算回來了，女兒我可是等了你很久了，今天可是您發(fā)餉銀的日子，我和吳憂，吳慮說了，等爹爹回來給他們買肉吃?！敝赡鄣耐袈犉饋砗芴鹈溃亲掷镄虚g的帶刺卻是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出來的。

“塵兒……你怎么出來了？”低著頭走路的人嚇了一跳，才反應過來，連口齒都有些不利落了。

“因為爹爹回來的太晚了，塵兒等得心急便迎了出來。爹爹拿錢來，我要去給憂兒，慮兒買肉吃。”吳塵扯起嘴角，笑著說。

“我……”吳傲書額頭頓時冒出汗來，根本不敢正視吳塵的雙眼，偷偷地向站在一旁的傅子云求救。

面對他頻頻暗示的眼色，傅子云不但堅決無視，反而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這樣的畫面至從吳塵五歲時就開始頻頻上演了，這也是唯一能看到老友出丑的時候，他怎能不高興呢。

“我……我買了書了，只剩下這些了?！眳前習贿呎f著，一邊自衣袖里取出剩下的銀子遞給吳塵。

吳塵接過銀子，圓瞪著雙眼，故作一臉驚訝樣，“一個，兩個，三個……有三錢銀子呢?！彼室庥檬挚鋸埖目跉怏@呼著。

吳傲書聽了，嘴角頓時抽搐了一下，“乖囡，你不要生氣嘛，三錢銀子夠貧窮人家生活兩個月的了。”聲音里帶著討好與哀求。

“哇，是啊，買完米面，油，鹽，醬，醋，看來我們這個月又只能吃稀飯咸菜了?！眳菈m笑瞇著雙眼，甜甜的說道。

吳傲書聞罷，心虛的將剛抬起的頭，又低了下去。

看著這個像小學生般低頭認錯的爹爹，吳塵終于再也忍不住滿腔的怨氣，“每次都買書，書能當飯吃嗎？書能讓弟弟妹妹們的身體變得強壯一些嗎？還有，買了書，爹爹就開始熬夜看書，那樣身體能受得住嗎？萬一身體壞了可怎么辦？您就不能慢慢看，少買幾本啊?！北緛砬懊孢€在憤怒的數(shù)落著，但是到了后面卻化為了濃濃的關(guān)心與擔憂。

……

暮色一層層地淹沒著整個京城，并向遠處蔓延著。彎彎的月亮懸在半空中，灑下一片銀白。

飯廳內(nèi)，已燃起燈火，圓桌旁圍坐著五個人，吳傲書，傅子云，吳塵，吳憂和吳慮。桌上擺著四盤菜，其中兩盤是青菜，另外兩盤則是咸菜，每個人手里端著一碗稀飯，正在埋頭吃著。

“大姐，你不是說今晚有肉吃得嗎？”八歲大吳憂從碗里抬起頭來，一雙明亮的大眼望向吳塵。

吳傲書拿碗的手一頓，沒有說話，眼角偷瞟著埋頭吃飯的吳塵。

吳塵沒有抬頭，只是輕聲應了句，“等過幾天吧，爹爹的餉銀遲發(fā)了?！?p>

“哦?！眳菓n若有所悟的應了聲，便不再多說，埋頭吃起飯來。

“大姐，慮兒的衣服破了，能不能買件新的啊?！焙蛥菓n有著一摸一樣的五官和面貌，但是從她那嬌嫩聲音中可以聽出她是一個小女孩。

吳塵的嘴角輕微的抽搐了下，“一會兒大姐給你補補，等到過年再添新衣吧?！?p>

吳慮有些不高興的低下了頭，用筷子攪著碗里的稀飯。

吳塵倒吸了一口氣，柔聲哄道，“慮兒乖，大姐給你補得肯定會很漂亮的，我在上面給你繡朵漂亮的花，你看好不好？”

“好。”不情不愿的低囔了一聲，倒是將碗端起來開始吃飯了。

唉，看來得快點想辦法掙點錢了，這樣可不是個辦法，吳憂吳慮都長大了，穿衣服也知道要好了，吳憂還好是個男孩子，但是吳慮可是個女孩子，女孩子都是愛美的?？墒亲鲂┦裁春媚?？

猛往嘴里扒了幾口飯，放下碗筷，笑著說，“爹爹，云叔，塵兒吃飽了，您們繼續(xù)吃，我先回房了。”

傅子云看著她淡淡的笑了，沖著她輕輕的點了點頭。

“恩。”吳傲書依舊把頭埋在飯碗里，從嗓子里擠出一個字，眼睛卻偷瞄著她。

見吳塵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吳傲書才抬起頭來，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哪個做父母的不想自己的兒女能有好日子過啊，可是他就是管不住他那視書如命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