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沉魚等人跟著紀老太太坐,也佩服祖母的話圓轉(zhuǎn)。抬頭把顧家的人看著,不知道老太太怎么回答?
顧老太太壓根兒不回答。斜刺里出來一個人,是在她左邊的姬妾文氏,文氏手拿著粉紅色帕子,似蝴蝶般手中紛飛,人是笑容可掬道:“老太太,您這話說錯了。我們太太和我們爺吵嘴才回家,您今天是特意送的吧?”
紀家的人都變了臉色。
一個姨娘,當著客人的面回話是一件大奇怪事。又指責親家老太太,這算是十分的失禮。
紀老太太面色暗了一下,王氏氣得站起來:“你!”還有沒有規(guī)矩!紀四老爺瞇著眼睛冷笑,把顧成從頭看到腳,再從腳看到頭。
“親家,過幾天賞菊花,我請你去,你千萬要來的才好?!奔o老太太久經(jīng)陣仗,恢復若無其事,裝聽不到姨娘的話,直接一個漠視她。
接話的又是這位姨娘,文氏笑得嫣然,身條兒甚至還動上幾動:“親家老太太,我們老太太自太太走后,氣得幾天沒睡好,只怕沒功夫去做客?!?p> 紀老太太再大的度量,也不能無視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搶自己話。王氏左看右看,沒有辦法,見紀沉魚安安靜靜坐著,對她使了個眼色。
鬧吧,再鬧上一出子!
紀沉魚腦子里轉(zhuǎn)得飛快。顧家的人都在,卻讓一個姨娘出面,這是有意羞辱紀家。出面倒不是不可,只是……幫了王氏,對紀沉魚有什么好處?
再看走出來的姨娘文氏嬌艷動人,后面站著不動的那一個姨娘柔媚可親。房里有這樣兩個人,紀羞花的日子不會好過。
“四姑娘,你勸勸祖母不要生氣。”王氏見紀沉魚不動,冷冰冰對她下了最后通碟。紀沉魚回她一笑,你急什么?同時也想起來,紀羞花過得不好,王氏就有事情煩心。王氏一煩心,就沒功夫找別人麻煩。
既如此,紀沉魚樂得“幫”上一回。
她款款應道:“是?!贝剐湔酒穑ねχ氖献呷?。
從衣服打扮上看,這是個沒出閣的姑娘,就說難聽話,也是有限的。文氏樂得好整以暇候著,而且笑得可圈可點。
“啪!”一記巴掌打上她的面頰,把文氏一臉的笑打掉。
顧老太太愕然過,一拍身邊海棠花幾怒目起身:“大膽,這是我家!”
紀沉魚與她同時發(fā)出語聲,是怒容責備文氏:“哪一家子老太太和太太說話,有你這下人插話的理兒!哪一家子當著客人,有你這下人出面的理兒!”
故意把老太太和太太咬得重些,顧老太太似被針扎了一下,眼皮子一跳,也無可奈何。
紀老太太原也愕然,聽到這兩句話,瞇著眼睛,眼神兒無意識的轉(zhuǎn)了一圈,落到了一旁。她干脆也來個聽不到。
紀四老爺原本愕然,聽到這兩句話,忽然一笑,笑得神清氣爽,笑得精神百倍,端起身邊茶碗對三老太爺?shù)溃骸叭澹@茶不錯,姑爺?shù)暮貌?,咱們可不容易喝到!?p> 只有王氏假惺惺:“哎喲,我的四姑娘,你怎么打起來了,快回去,這里凡事有我?!奔o沉魚又竊笑一下,低頭道:“是,”慢慢退回座中。
王氏繃著面龐,卻眼含笑意看著她回座。再松緩面龐,眼里卻如針扎一樣對顧老太太笑得虛情假意:“親家太太,你不要生氣,姑娘們,都是他老子嬌生慣養(yǎng),見不得不三不四的人亂插嘴?!?p> 文氏算是知道一回厲害,手捂著臉悄悄兒在退下,紀老太太不讓她走,雙眸緊盯著她,淡淡問:“這是個什么人?”
有這么一問,顧老太太先手忙腳亂幾分。現(xiàn)在情勢扭轉(zhuǎn),不是文氏占上風,別人問她是什么人,顧老太太還可以假惺惺:“是個房里人?!?p> 現(xiàn)在是文氏吃了虧,打她的人不是王氏,要是王氏打女兒房里人,傳出去惹人笑話。打她的人也不是紀老太太,紀老太太要動手,文氏也不怕她。
打房里人的是姐夫的小姨子,沒有出閣,自有三分嬌憨的少女,這就沒有辦法掙回去。
紀老太太乘勝追擊,尖利的一笑:“房里人?是誰的房里人?”顧老太太心里暗罵,我就一個兒子,你難道不知道!還是要回答:“是成兒的房里人?!?p> “原來是羞花的房里人!”紀老太太冷笑:“有你這老太太在,房里人指著劃腳的就上來。有你這老太太在,房里人可以評題我們的好與不好。”
丟下顧老太太,轉(zhuǎn)向顧成:“大姑爺,你這是好家風!”顧成面上一紅,又對紀沉魚多看兩眼。在門口惡形惡煞慫著人砸門,在房里惡形惡狀伸手打人。
這丫頭,這一會兒低頭坐著,裝得似無事人。
“羞花在家里,還不想來!說什么是被你攆出來,你不上門接,她回來就沒面子!”紀老太太抓住空子,一句也不放松:“我和她老子娘把她狠狠開導,你是這家的媳婦,上有老的,親家太太你比我小,是個晚輩,也上了年紀,我在你這個年紀,從來犯糊涂,又不能操勞。這不,我趕著把孫女兒送回來,再不回來,你這家里只怕貓呀狗的要上墻!”
顧老太太干瞪眼,原本想給人迎頭一擊,不想現(xiàn)在全落下風。細想紀老太太句句是棘刺,可想回一句半句的,偏偏又找不到話縫。
她尷尬的端起茶碗,茶碗真是個好東西,可以擋話,也可以遮尷尬。
一時廳上變了風氣,紀四老爺悠然自得,王氏笑容得意,紀羞花也身子晃晃,要是有尾巴,早就翹到房頂上去。
顧成覺得不對,來上一句:“這是四妹妹吧,真是好厲害!”紀沉魚馬上給他一句:“大姐夫的房里人,只有她說人的,別人教訓不得?”
顧成閉上嘴,也把茶碗拿起來喝茶,算是結(jié)束這段談話。
這碗茶喝不到兩口就見底,顧成訕訕地找管家,想讓他再續(xù)茶水。眼睛才放到管家身上,就聽門外“咣咣……當!”幾聲巨響。
震得廳上人全站起來,亂成一團:“怎么了?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