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璃忙起身道謝:“多謝母親關心!”
一旁君伯恭忽然開口道:“珮兒既喜歡吃那兩道菜,就吩咐廚房即刻做了添上來便是,什么大不了的!”看得出來極疼這個才六歲的幼子。
楊氏聞言,眼里飛快閃過一抹得色,丈夫喜歡自己生的兒子,她自然樂于見到,但卻不欲這樣慣著君珮,因向君伯恭嗔道:“老爺雖念珮兒年紀小,難免多疼他一些,但也不能任他就這般隨心所欲的沒規(guī)沒矩,不然墮了老爺的聲譽,妾身的罪過豈非大了?”一副賢妻良母的模樣兒。
說得君伯恭神色大霽,點頭道:“還是夫人慮得周全!”說著舉起了筷子。
眼見君伯恭舉起了筷子,眾人這才相繼也舉了筷。
大戶人家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一旦開吃后,就連君珮也變得斯文,不再任性,席上只聞輕微夾菜的聲音,整頓飯都吃得靜悄悄的。
一時飯畢,待丫鬟們服侍著漱了口后,楊氏因笑向君璃道:“我已命人將你以前住的流云軒打掃出來了,你今兒個累了一天了,且早些回去歇著罷,有什么話,咱們娘們兒明兒再說也是一樣,至于你屋里服侍的人,且先用著你素日服侍的,不夠的過幾日我再給你添上!”
君璃早瞧出楊氏心神不定了,知其多半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只怕她正迫不及待想召了陳進財家的和周百山家的來細問,反正她的第一步目的已達到,便也不多說,依禮給君伯恭和楊氏道了別,便被談媽媽和晴雪等人簇擁著,回了楊氏口中的流云軒。
流云軒是個小小的三間,一明兩暗帶東西耳房并退步,院子四四方方的,極寬敞,邊上種了一溜兒的桂花,如今開得正好,幽香陣陣。院角有兩株西府海棠,因已過了花期,枝條上掛著小小的果實;房子都是刷得粉白的墻,深褐色的廊柱,烏黑的瓦,門窗與柱子是一個顏色,游廊窗棱的裝飾俱是冰炸紋,與君家正院那種莊重得稍顯呆板的風格有些不太一樣,這里給人一種清朗的感覺。
雖然比不上君璃在汪家暫住了幾日的那間院子那般敞亮闊朗,卻也讓她極是滿意,畢竟這樣的房子若擱現代,那可是小別墅級的,她即便拿出全部的財產,也不見得就能買得起,這大概也算是穿越一場的另一項福利了吧?
但談媽媽與晴雪卻不這么看,都覺得委屈了君璃,“……從前讓小姐住這樣小的屋子也就罷了,如今還讓小姐住這樣的屋子,可見說什么‘這里是小姐自個兒的家,自然是想住多久便住多久’都是假的,不然怎么不讓三小姐四小姐住這么小的屋子,反而住在府里除了正房以外,最好的地方映月閣和聽雨堂?”
難道人家多疼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有錯,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情嘛,換了誰不是一樣的?君璃腹誹,嘴上卻道:“我倒覺得這里挺好,清清靜靜的,且也夠咱們主仆住了,夫人要真是給我安排了大院子,我還擔心你們打掃衛(wèi)生累得慌呢!”
說得談媽媽與晴雪都釋然了幾分,畢竟君璃做主子的都不介意了,因笑道:“也是,以前住在這里時,屋里服侍的就咱們幾個,每日里光掃灑就要花去半日時間,果真換了大屋子,豈不是要花整日時間來灑掃了?”、“當初在這里一住便是九年多,早將這里一草一木都熟悉透了,真換了別的地方,我還未必習慣呢!”
君璃笑著點頭,“那還等什么,還不進去?”說著率先走進了屋子。
談媽媽與晴雪并墜兒鎖兒見狀,忙拿著包袱也跟了進去。
就見屋子顯然已提前灑掃過了,窗明幾凈的,四下里的布置雖不富貴,卻有著大戶人家書香門第所特有的低調奢華,且每一樣每一件,都擺設的恰到好處,顏色也很協(xié)調,讓人一看便知,這屋子是用心搭配過的。
君璃不由有些吃驚,主持君府中饋的是楊氏,顯然這一切就算不是出自她的手筆,也必定是她吩咐下來的,可她不喜自己甚至是厭惡自己,卻是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的,她會這么好心的為她布置屋子?
君璃可不會認為這屋子原本就是這樣的,畢竟前君璃在君府的處境她是知道的,她根本拿不出這些東西來布置屋子也沒那個布置的能力,且楊氏也絕不會在其出嫁后,還命人將她的屋子保持原樣,她又不是君琳!
不止君璃吃驚,談媽媽等人也是一臉的驚訝:“咱們屋里什么時候變得這般漂亮了?”
晴雪忽然指著墻角高幾上擺放著的黃地粉彩鏤空四季轉心梅瓶叫道:“那不是三小姐最喜歡的梅瓶,平日里若非有貴客到,都舍不得拿出來擺放的嗎?”
鎖兒也指著當中花梨木桌上擺放著的水仙花青花花卉玟茶具叫道:“那可是夫人屋里的東西,怎么也到咱們屋里了?”
接下來,幾人又分別指出了幾樣原本或是擺在楊氏屋里,或是擺在君琳屋里的東西,讓君璃越發(fā)的狐疑,也越發(fā)提高了警惕,楊氏與君琳竟這般舍得下本錢在她身上,她們到底想干嘛?難道是想讓她為這些所感動,再傻乎乎的自己獻出嫁妝不成?
君璃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前君璃自小失母,父親又拿她當空氣,惟一的弟弟還小小年紀便被命搬去了外院,與她鮮有見面的機會,她心里未必就不渴求親情,若是讓她見到闔家從父親到繼母再到妹妹都對自己這般“好”,十有八九會感動得立馬對后者們掏心掏肺,到時候別說主動獻出嫁妝了,只怕要讓她獻出性命,她都不見得會猶豫!
如果是這樣,之前楊氏和君琳等人為什么會待她那般友好禮遇,亦連君伯恭都難得的給了她好臉色,就說得通了,他們畢竟不能直接動手搶她的嫁妝,果真這樣,一旦傳了出去,君伯恭和整個君家可還有什么臉面再在京城立足?倒不如采取懷柔政策、水磨功夫,讓她自己獻出嫁妝的好,這樣一來,他們就不必擔心會有什么后患了!
只可惜,他們再算無遺策,終究還是漏算了一點,那就是她已不再是原來的君璃,而是另一個全新的君璃,絕不會再任他們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