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戲一波三折,終是在人們的唏噓中落下帷幕。陳昭與張?zhí)m一家被押入牢中待審,蔣阮卻獲得了重回蔣府的身份。公堂尚未撤離,連翹和紫蘇已經(jīng)忍不住跑到她跟前,兩人俱是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連翹道:“奴婢就知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夫人在天之靈也會保佑姑娘的,回頭咱們可要給婦人上幾注香?!?p> 蔣阮搖頭:“說起來應(yīng)該感謝兩位大人替我做主,還有露珠她們,愿意站出來替我說話。尤其是秋雁,我實在應(yīng)該好好謝謝她?!罢f完便走到秋雁面前,微笑道:“多謝你,秋雁?!?p> 秋雁怔怔的看著面前的蔣阮,眼中露出一絲恐懼。今日之事外人眼中看來,蔣阮什么都沒做,出頭的都是幾個丫鬟,其實誰能知道,她所說的話,全部都是蔣阮交代的。蔣阮從一開始就布下了這樣一個局,她挖了一個花團錦簇的坑,笑瞇瞇的坐在一邊看陳昭跳下去,可憐陳昭跳進去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張?zhí)m一家在莊子上的地位根深蒂固,可以說只要蔣府不倒,夏研還是蔣權(quán)的夫人,他們就能在莊子上只手遮天。這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蔣阮絕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扳倒的,是以張?zhí)m才這樣有恃無恐,沒想到蔣阮卻根本沒想將這復(fù)雜的關(guān)系清理的一干二凈,她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對準張?zhí)m母子二人,手法干凈利落果斷狠絕,最后再釜底抽薪,一扭頭回蔣府去,無人奈何的了她,這才是真正的高招啊。
可這樣的心機,卻來自于一個十二歲的小女孩,且這六年來蔣阮表現(xiàn)的愚鈍懦弱,這樣的隱忍,令人打心底的覺得可怕。秋雁心中浮起一陣后怕,沒想到這莊子上藏得最深的,卻是這個看著毫不起眼的大小姐。若是回到了蔣府,怕是夏研和她的女兒也討不得什么好處,蔣阮隱忍多年默不作聲,如今這樣反擊,蔣府,恐怕要變天了。
秋雁恭恭敬敬的低下頭,回道:“小姐是主子,奴婢為主子做事是天經(jīng)地義,小姐這么說,奴婢心中惶恐的很。“
蔣阮微微一笑:“不是人人都如你一般,總之,多謝了?!八H手握住秋雁的手,感覺對方的手在微微顫抖,眸中閃過一絲意義不明的輕笑。
正如秋雁所想,如今她總算達到了要做的第一步,上一世,張?zhí)m母子在毀掉她人生的過程中參與了重要一筆,那時候的她毫無能力,只能任人宰割。如今她不會像從前那樣將自己的人生雙手奉上,相反,誰也不能拿她怎樣?;馗菑?fù)仇的開始,但更重要的是,經(jīng)過如今一場大變,蔣權(quán)必然會名聲掃地,如果說百姓的口水會讓他顏面無光,那么御史的彈劾一定會教他仕途不順。
給蔣權(quán)仕途上添堵,就是她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
公堂人散,蔣阮的目光落在慢慢朝自己走來的人身上,待走近了,她輕輕地行了一禮:“王大人?!?p> 王御史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意味深長道:“丫頭,又見面了?!?p> 蔣阮也淡笑道:“不知大人的紅梅,如今開的可好?“
“不自卑,不諂媚,傲骨清清,一生正氣,開的很好。“王御史緊緊盯著她的眼睛:“就是倔了些。“
蔣權(quán)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之所以那么確定這位王御史會為她做主,完全是因為上一世的記憶。上一世她在莊子里,紫蘇出去的時候聽見大街小巷都在談?wù)撘患虑?,說是一個老頭在西街上被人坑了銀子,氣不過便去找衙門,結(jié)果衙門根本就沒將他瞧在眼里,二話沒說便叫官差來將他趕了出去,這老頭氣的不行,沒過多久京里就來圣旨革了錢萬里的官職,因為那老頭居然是京里的大官,皇上面前的紅人王御史。
王御史此人頑固不化,是連皇帝都敢直諫的人,平日里更喜歡多管閑事,凡是自認為不公的事情都樂意插一杠子。是以那一日蔣阮才會突然提出要去西街,解了王御史的燃眉之急。王御史尚在這邊,陳昭的這樁案子,他必然要審一審,而見到有過一只紅梅之義的蔣阮,自然不會對她的冤屈袖手旁觀。
那一只紅梅,就是敲擊王御史心門的石頭。王御史自詡絕對公平,但世上之人,心中都有一桿秤,除非是無情無欲的圣人,否則這桿秤永遠都會偏向自己偏好的一方。王御史對她已經(jīng)有了先入為主的印象,秋雁一說她是冤枉的,王御史下意識的就會相信,也會不遺余力的幫助蔣阮找出對她有利的證據(jù)。
王御史是一步好棋,但這步棋最精妙的地方,卻在于事后的威力。以王御史這樣正直頑固的人,見到蔣阮如今的境況,勢必會對同朝為官的蔣權(quán)心中產(chǎn)生諸多不滿,待回京后,也會狠狠參上一筆,而這樣有分量的話,給蔣權(quán)帶來的打擊可想而知。
蔣阮笑了笑:“大人的恩德,蔣阮無以為報?!?p> 王御史露出了一種古怪的表情:“你是謝我替你平反,還是謝我送你回府,還是謝我今日在公堂上的配合?“
在官場上如此正直卻又多年屹立不倒的人,自然不是無能之輩,被看出來蔣阮也不意外,平靜道:“都有?!?p> 王御史深深看了她一眼:“小姑娘,心思不要太重。今日舉手之勞,權(quán)當回報了你那幾枝紅梅,你說老夫梅花香自苦寒來,老夫卻認為,這句話對你更是適用?!八麚u搖頭:“回頭讓幾個衙役跟著你回去,把東西取回來。凡事物歸原主?!?p> 蔣阮點頭致謝。
王御史又往前走了幾步,突然停下來,沒有回頭,背對著蔣阮道:“對了,你父親治家不嚴,放任嫡女任人欺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蔣權(quán)后院尚且如此糊涂,官場想必也多有偏頗,回京之后老夫會上參一本,以儆效尤。
晌午,莊子上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將箱子抬了回來,上好的兩口黃梨木箱,大半的衣裳都已經(jīng)穿的舊了,首飾還算齊全,銀子卻是收不回來了。丫鬟有些后怕看著蔣阮:“小姐,能找回來的都找回來了…“
“無事,下去吧?!笆Y阮搖頭道。張?zhí)m一家好逸惡勞,銀票到了手上不是被陳昭拿去哄女人,便是被陳福拿去賭博,首飾和衣服被陳芳占了倒躲過一劫。不過也是不能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