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綠芙(1)
不，這一定是夢！
蕭晗搖了搖頭，正要趿鞋下榻，不遠(yuǎn)處卻有人撩了水晶珠簾快步走了進(jìn)來。
青色繡碧荷紋樣的裙擺在眼前晃動著，蕭晗抬眼看去，頓時吃驚不已，眼前之人分明就是枕月少女時的模樣。
“枕月……”
蕭晗不可抑制地喚出聲來，震驚中又帶著濃濃的疑惑。
“小姐，您醒啦？”
枕月快步上前來扶住蕭晗的手，清秀的面龐帶著幾許焦慮，又猶豫地看了一眼蕭晗，這才輕聲道：“小姐，咱們明兒個真的要去上靈寺嗎？”說罷又拿過軟榻上秋香色繡團(tuán)花紋的引枕墊在蕭晗的腰后，讓她坐得舒服些。
“上靈寺？”
蕭晗頓住了，這一幕何其熟悉，就像在記憶中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般，可她神思還有些恍惚，一時之間沒有找到與之相對應(yīng)的時間點。
枕月卻沒有覺察出蕭晗的異樣，只壓低了嗓音道：“小姐，那柳公子雖好，可您……您若是與他就這樣走了，老爺知道只怕會震怒的！”話語中夾雜著幾分擔(dān)憂和勸阻的意味，就昐著蕭晗能及時醒悟過來。
蕭晗張了張嘴，眸中神色變幻，她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語不成句，再一閉嘴卻是一口咬在了舌尖，直到嘗到那抹腥甜的味道，唇角才浮現(xiàn)出一抹苦笑。
她記得了，這是在她與柳寄生私奔的前一日枕月曾經(jīng)對她說過的話。
而那時的她卻輕而易舉地駁了枕月，“沒事，太太說了她會在父親跟前為我說話的，等著他氣消了，咱們就能再回蕭家了！”眸中全是對未來的憧憬與欣喜，全然沒有瞧見枕月眸中的擔(dān)憂更甚。
當(dāng)時的她是那樣全心全意地信任著繼母劉氏。
她當(dāng)真是瞎了眼！
聘則為妻，奔則為妾！
這么一個簡單的道理她怎么會不懂？！
可拗不過劉氏與蕭昐的一再開導(dǎo)，說是這世間女子求的也不過就是一生一世一雙人，話本里不都是這樣寫的么？
如今有這么個人出現(xiàn)了，她就應(yīng)該好好把握好好珍惜，雖說柳寄生沒什么家世背景，但人品貴重又至情至性，這樣的男子已是世間少見，至于其他的……等著父親消了氣，憑著柳寄生的秀才功名，只要再努把力考上了舉人進(jìn)士，總能得到蕭家的認(rèn)可為他尋個好的前程！
劉氏舌燦蓮花口若懸河，將私奔說成是這世間上最美好的愛情神話，而蕭昐又適時地在一旁添油加醋，兩母女一唱一和的就這樣將她給忽悠了進(jìn)去。
而當(dāng)時的她怎么就糊涂地相信了這樣的話？
若柳寄生真有那么好，蕭昐又怎么看不上眼？
劉氏不更應(yīng)該歡欣地允了這個女婿人選？
私前想后，蕭晗早已經(jīng)醒悟過來，劉氏的這一切舉動不過是想將她趕出家門罷了。
她不在了，二房里哥哥一人孤掌難鳴，又有她們母女兩個在父親眼前討好賣乖，哪里還有他們兄妹什么事？
劉氏當(dāng)真是好算計！
見蕭晗久久不語，眸中目光卻是閃爍不定，枕月不明所以，只得壓下心中的疑惑輕聲喚道：“小姐，您這是怎么了？”
“我很好！”
蕭晗定了定心神向枕月露出一絲淺笑，她無法解釋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卻又不敢貿(mào)然說出來嚇壞了枕月，只不著痕跡地掩飾著內(nèi)心的激蕩，緩聲道：“今兒個哥哥可在府中？”
私奔的前幾天，蕭晗都沒有去留意過蕭時的近況，也許是內(nèi)心里也想刻意隱瞞著這事，她不敢想像蕭時知道這事會怎么樣看她，她受不了哥哥的指責(zé)與喝斥，只想著把這事給瞞過去，今后若有一天兄妹相見再慢慢地解釋清楚。
可誰知道她那一走，卻永無相見之日！
蕭晗眼眶發(fā)紅，借著掀開絨毯的動作給掩飾了過去。
而正如她心中所猜想的那般，絨毯下果然是一雙纖瘦細(xì)長的小腳，那雙白色的綾布襪上是她十二歲一時興起隨手繡出的玉簪花，因沒有提前描畫樣子，那花瓣還被她多繡出一瓣來，眼下看著特別顯眼。
伸手細(xì)細(xì)的撫摸著那朵玉簪花的紋路，蕭晗不免有些哽咽。
是上天給她重活一次的機(jī)會么？
讓她別再重蹈覆轍，讓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悲劇不再重演！
“二爺六天前就去了營中當(dāng)職，眼下還未歸府呢！”
枕月納悶地看了一眼蕭晗，這幾日小姐都在躲著二爺，眼下怎么又會主動問起？
“立馬找個妥當(dāng)?shù)娜巳ボ姞I里找我哥哥，讓他今兒個不論多晚都要回來見我，我有要緊的事情和他商量！”一頓又道：“記住，別讓府里的其他人知道，讓他悄悄來見我！”
蕭晗說完便趿鞋下榻，匆匆向內(nèi)室走去。
只留下一臉不明所以的枕月，不過蕭晗的吩咐她自然會盡力完成，遂也不再多想轉(zhuǎn)身出了門去。
蕭晗的面色卻是一點點地沉了下去。
若她記得沒錯，明日便是她與柳寄生約好要私奔的日子，而劉氏則會以她去廟里為亡母做法事為由送她出門，等著三天之后蕭家的人再想接她回去時，她的人早已經(jīng)不知去向。
而一眾隨行的婆子自然都是劉氏的人，到時候只要劉氏一番說道，父親怎么樣都會相信幾分。
可前世她又怎么知道自己離去之后劉氏是怎么跟父親說的，只怕不是為她解釋開脫，而是要將她打入十八層地獄！
蕭晗唇角一抿，眸中無端地升起一抹冷意。
重活一世，劉氏的算計和陰謀可沒那么容易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