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登基的第一年,我的阿瑪多爾袞率領著清軍百萬,揮軍南下,直攻山海關,占領京師,徹底摧毀了明朝的統(tǒng)治,消息傳到盛京,舉國歡欣,我和孟古青、多尼哥哥站在城門口,看著我大清的子民人人臉上都有著勝利的喜悅,我們一同幻想著,今后在京師的生活,聽說那里有一座皇宮,叫做紫禁城,我從來沒有聽過這么好聽的宮殿名,我幻想著,它是不是如同我夢境中那般繁華旖旎,是不是如同神話中描繪的那樣,如同瑤琳仙境??墒?,我終究還是錯了,它和所有統(tǒng)治者的宮殿一樣,四堵高高紅墻,困住了很多人的一生。
順治二年春天,楊柳剛剛抽芽,我和豫親王府里的所有人一道被送進了京師,那一天的天氣很陰沉,我從馬車里走出來,望到了大清未來的都城,它沒有我想象之中的磅礴瑰麗,甚至已經(jīng)有些陳舊了,很多建筑的墻檐經(jīng)過炮火戰(zhàn)爭的洗禮,已經(jīng)破損不堪。我們到了新的豫親王府里安頓下來,阿瑪和十五皇叔已經(jīng)在等我們了,幾個月沒有見,阿瑪瘦了一圈,這次的持久戰(zhàn)打的太久,南明始終不滅,成為我大清心頭上的一道坎。
“東莪又長高了。”十五皇叔抱起我,用胡渣在我的臉上蹭來蹭去,我被弄的癢了,“咯咯”地笑,阿瑪在一旁調侃道:“東莪都不和我親了?!?p> “兄長你這話可真酸。”十五皇叔用手肘抵了抵阿瑪?shù)男乜诖蛉ふf道。
眾人聽罷,都笑起來,多尼哥哥幫我把行李收拾好,對我說道:“東莪,剛宮里頭來旨,孟古青格格要見你呢?!?p> 孟古青比我們早到京師一個多月,想到這么久沒有見過面,我馬上興奮起來,忙拉著多尼哥哥道:“不用準備啦,現(xiàn)在就去?!?p> 到了宮里頭,見著了孟古青,卻發(fā)現(xiàn)她神情不對,雙眼微腫,顯然是哭過了,見到我來,忙撲到我懷里,說道:“東莪,我可是把你給盼來了?!?p> “孟古青,你……怎么了?”
“阿瑪和姑姑定要把我嫁給皇上,阿瑪明天就要回科爾沁了,他準備把我留在京師,可是,東莪,你應該明白的,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去,他還在等我,他還在等我啊……”
我拍著她的背安慰她,可是我知道,皇太后的意思,很難再有人去動搖,更何況孟古青的阿瑪吳克善也是這樣的意思,她就更難再回科爾沁了,我想到這樣一個明媚的女孩子要被鎖在深宮里,不免覺得心疼。
“我?guī)湍銓ξ野斦f,也許皇太后會聽我阿瑪?shù)膭?。”我說道。
孟古青感激地看著我,眼里有淚,我想我一定要試試看,為了孟古青的幸福試試看。
晚宴的時候,我又見到了許久不見的很多人,從往日的盛京皇宮到現(xiàn)在的紫禁城,似乎一切都未曾改變。福臨坐在最上頭,我遠遠望去,他的表情還是淡漠的,似乎眼前發(fā)生的所有,都與他無關。酒過三巡,我離開位置找到阿瑪,將孟古青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他放下酒杯,冷冷地說了一句:“東莪,不要這么任性,這種事情,不是兒戲?!?p> “我就是知道不是兒戲,才想讓阿瑪勸皇太后打消這個念頭!這是孟古青一生的幸福?!?p> 阿瑪抱起我,親昵地拍拍我的頭,道:“東莪,你還太小,可是,出生于皇族世家,你就應該懂得,兩大利益集團聯(lián)姻的效果,孟古青將來嫁給皇上,是科爾沁和大清都受益的事情,孟古青沒有理由拒絕?!?p> “可是,阿瑪,你可曾還記得,當年皇太后嫁給先帝,就是你口中所謂的兩大利益集團聯(lián)姻,你與太后相愛,太后卻不得不為了科爾沁犧牲了自己。昔日的玉兒就是如今的孟古青,阿瑪,我想你不會不理解其這中的痛苦,你和太后成為叔嫂已是定局,你為什么還要眼睜睜地看著孟古青也失去幸福呢?滿蒙聯(lián)姻,確實是鞏固大清統(tǒng)治的有力后盾,可是,倘若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的,我想,這樣的計策不會長久?!?p> 阿瑪詫異地看著我,說不出話來,他定是沒有想過,區(qū)區(qū)稚兒,會講出這樣的道理來。我望著他,繼續(xù)道:“大漢朝王昭君出塞、唐代文成公主遠嫁吐蕃,世人皆看到的是他們帶來的兩朝和平,可是又有誰可曾知曉她們的隱忍與辛酸?阿瑪,您曾告訴過我,東莪雖為女子,但命運也要自己掌握,孟古青如今就是想掌握自己的命運,你們又為何苦苦相逼?”
阿瑪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罷了,他幽幽地說道:“東莪,你真的不一樣?!?p> 我不知道我有沒有成功,但是我想,我的一番話,確實震驚到了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