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還沒有亮,我的房門便被推開了,清晨的光,穿過空氣里飄揚(yáng)著的灰塵,我迷離著雙眼,才看清來人。
是福臨。
我起身,拉了拉被角,蜷縮在床邊,并沒有抬頭看他,說道:“是來責(zé)怪我沖撞了你的賢妃嗎?”
他站在逆光處,襯著這明黃色的龍袍,本應(yīng)是這晨間里頭最美好的顏色。
然后此刻,于我而言,他的存在,就像一個(gè)惡魔一般,一步一步地摧毀了我的人生。
福臨擺了擺手,對他身邊的太監(jiān)道:“宣旨。”
那太監(jiān)似乎是新上任,面對冷漠如霜的主人還尚未適應(yīng),顫顫巍巍地走到我跟前,打開旨意朝著我宣讀起來。
“……皇父攝政王意圖謀朝篡位……”
之前的話我都沒有聽進(jìn)去,直到他念到這一句,我猛然抬起頭,從床上走下來,根本顧不得自己此刻身上只穿著單薄的睡衣。
我一步一步地走到福臨面前,紅著眼看著他道:“我阿瑪謀朝篡位?!這大清朝的皇位本就應(yīng)該是他的!愛新覺羅福臨,你阿瑪誅殺我親祖母,奪取皇位在先,娶我阿瑪戀人于后,你九歲登基,懂什么叫治國平天下?!大明日落山河卻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平西王吳三桂倒戈相向稱帝反清,闖王李自成農(nóng)民軍勢如破竹深得民心,我大清呢?!若不是我阿瑪攝政數(shù)年,治理得當(dāng),換做是你,怕我女真先人的全部基業(yè)早就在手里付之一炬了!”
“說夠了沒有?”福臨平靜地說道,“說夠了就住嘴,把朕的旨意聽完?!?p> 那太監(jiān)見我們針鋒相對的樣子,已經(jīng)抖地連話也說不下去,福臨一把奪過圣旨砸在我的面前,“你自己看吧。”
我拾起圣旨朝著他砸了回去,正巧撞在他的嘴邊,劃開了一道不小的口子,他倒也不惱,只是冷冷地看著我道:“東莪,朕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你今日所為……”
還沒等他說完,我接著道:“我今日所為,其罪可誅是嗎?”
福臨撿起圣旨,側(cè)過身,道:“東莪,睿親王府沒了,朕還讓你活著,你最好明白,對朕該感恩?!?p> 我差一點(diǎn)沒有站穩(wěn),幾乎是失控般地朝著福臨撲去,死死地抓著福臨的龍袍,尖叫著質(zhì)問道:“你說什么?什么叫睿親王府沒了?什么叫睿親王府沒了?!”
福臨的背很直,個(gè)子很高,將外頭照進(jìn)來的陽光都擋住了,他回過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很多次很多次,他都是這般于我,我卑微地像是塵埃一般,而他,則如神祗,高不可攀。
“你說話啊,什么叫睿親王府沒了???”
福臨俯下身來,把我輕輕地抱起來,我仍死死地拽著他不肯罷休,道:“你告訴我啊……”
他溫柔地拍了拍我的背,把我被汗水打濕了的碎發(fā)撩開,望著我狼狽的面容,蹙著眉道:“除了多爾博與你,攝政王家眷皆數(shù)抄斬?!?p> 這一句,像是劃破蒼穹的閃電,照亮了所有的恐懼。
“福臨你瘋了嗎?!”我朝著他嘶吼道。
“將多爾博留下,已經(jīng)是對攝政王最大的恩賜了?!闭f罷,他松開了我,平靜對旁邊的太監(jiān)道:“再派些人來照顧格格,也快是要出閣的人了,別一點(diǎn)準(zhǔn)備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