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祿邏人口太少,便是陛下再扶持,也很難給西突厥人構(gòu)成威脅?!?p> 他這番說辭不是沒有道理。畢竟草原游牧部落最重要的便是人丁。便是你有再多的草場、牛羊、戰(zhàn)馬,沒有足夠的人丁終歸難以稱霸。葛祿邏是這樣,鐵勒是這樣,后來衰敗的回鶻也是這樣。
這也是為什么草原游牧部落總要掠奪中原王朝的原因。他們所圖的不僅僅是金銀錦帛,更需要女人來繁衍子嗣。
“荀卿此言在理?!?p> 皇帝顯然也對荀冉的說辭很贊同。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依臣愚見,陛下不妨實行推恩令,從內(nèi)部瓦解西突厥。”
此言一出,不光是皇帝李顯,就連一直沉默的陳善、盧鈺都甚是震驚。
推恩令出自漢代,實際上便是把封地一次次的分割,達到削弱藩王的目的。
“只是,西突厥并不臣服于我大唐,朕又如何推行推恩令呢?”
李顯的目光很疑惑,很不解,他急需少年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回稟陛下,臣所說的推恩令并不是漢代的推恩令,而是作了改良。阿史那家族枝繁葉茂,想當(dāng)可汗的可不止一人啊。”荀冉拱了拱手,分析道:“西突厥人不尊禮法,不講長幼尊卑,只信奉實力。所以那些王子但凡有些兵馬,就會對可汗的位子動上心思。那些實力強大的王子自然占據(jù)優(yōu)勢,但若是陛下封給那些實力稍弱的王子可汗之名,一定會引起西突厥內(nèi)亂?!?p> 權(quán)力的分配本身就是一個極其復(fù)雜的事情,若是稍有疏忽很可能帶來的就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
這一點在西突厥身上同樣適用。
一直沉默的盧鈺心中一驚,這豈不是二桃殺三士的計謀!這些日子的相處,他一直認為荀冉不過是個頗有天賦的后進晚輩,不曾想其謀略也如此過人。此子若是稍作培養(yǎng),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微臣以為,荀郎君的這個提議十分可行?!北R鈺沖皇帝抱拳道:“西突厥雖然看似強大,內(nèi)部矛盾卻很多,陛下若是能借助推恩令激化矛盾,很可能我大唐不費一兵一卒就可大破西突厥?!?p> 李顯眉頭緊皺。荀冉所說的這個法子不失為一個好選擇,只是真的運作起來并不容易。對大唐來說一個分裂的西突厥肯定是好于一個強盛的西突厥,至于之后扶持哪個王子,便是另一回事了。
“陛下,臣有一疑惑不吐不快!”陳善快人快語,拱手一禮道:“荀家小子這主意確實毒辣,但此事若是處理不當(dāng),對我大唐聲譽卻是有很大影響?!?p> 陳善原本以為荀冉以胡抑胡的法子是借助其余藩胡牽制西突厥,不曾想荀冉卻是話鋒一轉(zhuǎn),動起了推恩令的心思。這樣一來固然可以起到很好的效果,但畢竟是毒計,處理稍有不慎,大唐在番邦中的聲譽必受到影響。
荀冉心中一驚,他確實沒有想到聲譽這個問題。
畢竟此時大唐萬邦來朝,皇帝更是被奉為天下共主,尊稱為天可汗。但這些胡國也不是傻子,大唐推行推恩令,希望二桃殺三士瓦解西突厥。西突厥以這種方式衰落,他們便再不能間于齊楚,必須徹底歸順大唐。他們面上不說,心中肯定會起怨恨。
李顯揉了揉額頭,擺手道:“好了,這件事情朕會和中書令,左右仆射再做商議,陳卿、盧卿且先退下吧?!?p> 陳善躬身行禮,與盧鈺一齊退了下去。
皇帝見二人已退下,沉聲道:“說罷,你認為朕該派誰去?!?p> “陛下,臣不過一校書郎,提出此議已是僭越,若是再......”
“朕讓你說,你便說好了!”
荀冉嘆了一聲道:“微臣遵旨。微臣以為此事應(yīng)由晉王出面?!?p> 李顯眉毛一挑:“晉王?”
荀冉點了點頭:“此事若是由一般人出面,那些西突厥的王子一定認為大唐沒有誠意。但若是由晉王出面,他們便不會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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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大明宮回來,荀冉徑直去了齊國公府。
常小公爺這些時日向禁軍告了假,在忙著府邸擴建工作,直是焦頭爛額。
齊國公添了一房姨娘,偏偏這位姨娘是個喜好獨靜的主兒,齊國公疼的不得了,遂決定為她專門修一跨院。
荀冉一進常府,便見常子鄴正指引著仆人們搬著磚石、瓦塊,好生的忙碌。
“子鄴!”
常子鄴聽到荀冉的聲音忙轉(zhuǎn)過身來笑道:“荀大哥,你來了。這幾天可把我忙壞了。這里亂的很,我們且到書房去聊吧?!?p> 荀冉點了點頭:“如此也好?!?p> 二人來到書房坐定,荀冉將今日大明宮面圣的經(jīng)過講予常子鄴,常小公爺訝然失聲:“荀大哥,你這是要跟晉王撕破臉皮啊。”
荀冉嘆了一聲:“我這么做其實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我是東宮的人,自然要向著東宮,這件事情已經(jīng)是箭在弦上,若我不推一個人出來,陛下也會定下人選,到那時我便里外不是人了?!?p> 常子鄴急道:“可這樣荀大哥你便將晉王徹底得罪了,那件事晉王對你本就有了成見,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荀冉苦笑:“我得罪不得罪晉王不要緊,關(guān)鍵是不能得罪陛下?,F(xiàn)在我算看明白了,什么東宮,什么晉王,都不重要。這天下終歸是陛下的天下,你我要做的便是效忠陛下。”
他這話不是沒有道理,朝臣們不論投向東宮還是晉王,都是在為家族的將來謀劃。這一切都是一場賭博,但皇帝陛下春秋鼎盛,將來的事變數(shù)很大,沒有人知道結(jié)局如何。最好的辦法便是待價而沽,只可惜荀冉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東宮的人,再無選擇的機會了。
越往后出手的人,風(fēng)險自然越小,不過獲取的收益也就越小。雪中送炭和錦上添花,從來就不是一碼事。
常子鄴道:“陛下看來是真的動了心思,推恩令一出西突厥必定大亂。到時不論是扶持新汗,還是命安西軍攻占突厥牙帳,都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了。荀大哥,接下來可還要去進奏院學(xué)習(xí)兵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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