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

　　出來以后，不僅感嘆世道變遷，物是人非，就連心目中的偶像也接二連三的消失，在我出獄的前一年，中國，香港，有兩位喜愛的藝人相續(xù)香消玉殞。作為聽著他們的歌兒長大的一代，對我來講，我必須要面對現(xiàn)實，宋小可還在服刑，小薇早已移情他人，當(dāng)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消失在生命中的時候，活下去成為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不久光光也回到了成都，這次輪到我和邵強一起盡地主之誼，只是光光跟我不太一樣，當(dāng)天邵強安排的小妹，他一個不剩，照單全收。

　　在武哥的公司，正常的業(yè)務(wù)基本不需要我們插手，但是偶爾跑跑銀行、擔(dān)保公司之類的差使還是避免不了，加上武哥的女朋友交游甚廣，作為負(fù)責(zé)她安全的歸口管理者，有時候還是覺得有點力不從心，忙不過來。光光的歸來，正好解了我和邵強的燃眉之急。

　　一天，我和光光陪著小嫂到城區(qū)閑逛，正當(dāng)小嫂穿著她看中的那款吊帶露背從試衣間出來，這時候，我無數(shù)次幻想過的和小薇的浪漫重逢竟然不期而至，只是這樣的會面，不僅不浪漫，反而格外的尷尬。

　　幾乎是同時，她和小嫂從兩個相鄰的試衣間走了出來，然后小嫂在鏡子前面搔首弄姿，我則象個傻瓜一樣站在旁邊，小微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地看著這一幕，目光里既是驚喜，也有輕蔑。

　　女人就是這么奇怪的動物，當(dāng)小嫂發(fā)現(xiàn)有一個女人站在旁邊不停地打量我們的時候，她象示威似的在我面前轉(zhuǎn)了個圈，又故意把皮包給我讓我?guī)退弥?p>　　“怎么樣？好看嗎？”小嫂用眼角挑著小薇站的那個方向，一邊問我。

　　“很漂亮！”我用右手拎著皮包，故意往小嫂身邊湊得很近，如果不是因為光光在旁邊，我很想當(dāng)著小薇的面把這出戲演得更逼真，以出胸中那口惡氣。

　　然而當(dāng)我回過頭去的時候，小薇早已不知去向。

　　有些人，一個轉(zhuǎn)身，就是一輩子。

　　小薇一個轉(zhuǎn)身，當(dāng)天晚上我就接到了她的電話。

　　安順橋邊，靜靜的錦江河水悄無聲息地流淌著，燭光搖曳中，窗外的成都，夜色彌漫，它仿佛提醒著我，過去發(fā)生的點點滴滴。我的對面，我曾經(jīng)的女神，四目相對，寂靜無言。

　　“許連……”

　　從外表上看，小薇完全沒有改變，只是，幾年不見，今天的她，不僅學(xué)會了喝酒，還學(xué)會了抽煙。

　　看著她在我面前吞云吐霧的樣子，我不知道是喜歡呢，還是不喜歡，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個時候的她，更像是我一個久別重逢的朋友。這個活生生的，曾經(jīng)愛得死去活來的女神，此時此刻，面對著她，我的心底卻全是隱隱的傷痛。

　　不知道是時間改變了人，還是人改變了時間，總而言之，命運弄人，今非昔比。有時候愛，到了盡頭，就是這樣的感覺。

　　燭光煽情地跳動著，小薇握住我的手，她的手是冰涼的，她的聲音，卻依舊那樣動聽。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p>　　“我哥快回來了，你知道嗎？”

　　“嗯?！?p>　　“……對不起……”

　　“……”

　　“如果你有事，我會幫你的?！?p>　　“哦。”一直拔弄著手上的酒杯，聽到這里我停了下來，抬起頭盯著小薇的眼睛。

　　“你們家先生，他對你還好吧？”我又低下頭，繼續(xù)喝酒。

　　“還好?！?p>　　“他肯定很有錢吧？！”

　　最后這一句，是我想了很久有意說出來的，正如若干年前，她說的那一句“她肯定好漂亮哦……”，只是當(dāng)年她的那一句話讓我感動，我說這一句，卻無非只是為了刺痛她的內(nèi)心。

　　很久很久以前，同樣是因為犯錯，有一位老者用心良苦地勸誡過我，說我的良心不好，甚至不如隔壁的阿狗阿貓，阿狗阿貓尚且懂得的道理，我卻偏偏鐵石心腸。

　　可是，為了小薇，我做過的那些事，我那失去的自由和青春，我蒙受的苦難與傷害，無數(shù)個不眠之夜里無盡的等待，換回來這樣的結(jié)局，又有誰想過我的感受呢？

　　這世上，到底誰比誰更有良心？

　　誰能夠告訴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