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短兵相接
項良嗣的田莊,隱藏在一片樹林之中。
這片茂盛的林子雖然不大,但樹齡皆很長,甚至有不少長了近百年的古樹。
“我這小莊,一共是三百余畝,水澆地與坡上旱地各半……路有些不好走,大郎小心些。”
或許是因為昨日下了場透雨的緣故,道路泥濘,周銓對此有些不滿,若他真買了這莊子,這條路還得想法子弄一下。只拖黃土來鋪墊,用處不大,至少要拉些砂石來。可京師左近,少有山脈,黃河汴河中,又多是泥漿,砂石還得從遠(yuǎn)處運(yùn)來。
項良嗣原本乘著一頭驢,此時他下了座騎,過來牽住了周銓的騾子韁繩,仿佛是怕那騾子失蹄。
見項良嗣如此殷勤,周銓心中暗笑,這廝也太急著賣莊子了。
就在這時,那片茂密的林中,什么東西反了一下光,正好映在周銓的眼睛里。
周銓瞇了一下眼,向那兒望去時,隱隱看到了人的身影。
“那些是什么人?”周銓隨口問道。
項良嗣牽著他的騾子,聞言也望了一眼,然后回答道:“是我莊上的莊客,我這莊子,養(yǎng)得十余戶莊客?!?p> 隨著他的話語,他還揮了揮手,林間三三兩兩走出七八個人來。
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看上去很是憨厚,在他身邊跟著一個小廝,眉目清秀,老遠(yuǎn)盯著周銓笑。
周銓初時還不以為意,可看這些人漸漸走近,卻不與項良嗣招呼,只是盯著自己,心中微微有些奇怪。
這一奇怪,動作未免遲緩,那項良嗣見此情形,牽著韁繩將他往那邊帶:“周大郎,這一路上已經(jīng)耽擱了許多時光,還是快去我莊上看看吧。”
項良嗣的舉動,終于激起了周銓的警惕之心。
雖然周銓自己并不當(dāng)自己是一個少年,可在外表上,他只是十五六歲,家里說話算數(shù)的還是他父親,這個項良嗣,對自己如此殷勤,卻是為何?
“項莊主請稍候,我要再等個人。”周銓說道。
他一邊說,一邊向身邊的杜狗兒施了個眼色。
杜狗兒卻是滿臉茫然,他受周儻所托,隨周銓來當(dāng)個伴當(dāng),但無論是他還是周儻,都未懷疑過這個熟人介紹來的項良嗣。
“狗兒叔叔,你還記得襪幼巷的那件事情么?”見此情形,周銓說道。
他這一說,杜狗兒才回過神來:“記得!”
襪幼巷黑吃黑干掉摩尼教的事情,只有他們幾人知曉,而且一向是不允提起的禁忌。周銓此時當(dāng)著項良嗣的面提出來,頓時讓杜狗兒提高了警惕。
杜狗兒回頭望了望,發(fā)覺在他們身后,不知何時,也多了七八個人。這七八個人應(yīng)當(dāng)是從兩側(cè)包抄過來的,目前還沒有合圍。
“項良嗣!”
見此情形,杜狗兒毫不猶豫,揮拳就給項良嗣來了一下。
項良嗣被打得跌坐在地上,卻還不松開韁繩,而是大叫道:“快些,都快些動手,他們識破了!”
砰!
杜狗兒抬起腳來,一腳將項良嗣踹翻,從他手中奪過韁繩,甩到周銓手中:“大郎,快走!”
此時那個滿臉憨厚的漢子,臉上的老實神情已經(jīng)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猙獰,他正與手下全速沖上。
而他身邊的那個小廝,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jì),動作比他還快!
再次踹翻項良嗣,杜狗兒從袖子里抄出短刀,迎著那些人就上去。
那幾人手中也現(xiàn)出兵刃,而周銓此時才撥轉(zhuǎn)騾頭!
速度最快的小廝已經(jīng)沖到了周銓面前,起身便想將周銓從騾子背上撲下,杜狗兒一把扯去,卻扯了個空,他追在后邊提刀剁下,結(jié)果當(dāng)?shù)囊宦?,刀被憨厚漢子擋住。
“有些氣力!”那憨厚漢子原不將杜狗兒放在眼中,被這一刀剁得手上兵刃險些脫手,他見自己的小廝已經(jīng)撲上了騾子,而杜狗兒又有若瘋狗般撲上來,便放棄繼續(xù)前進(jìn),而是與杜狗兒纏斗。
“要活著!”這廝武藝高強(qiáng),杜狗兒算是一條好漢了,他一邊纏斗,一邊還有余力喊一聲。
“放心,一定是活的!”
那小廝叫著去勒周銓的脖子,要將周銓從騾子上摔下來。
但突然間他覺得肋下一疼,好在他反應(yīng)迅速,主動一歪身子,從騾子上摔了下來。若不是在泥濘里連滾了幾滾,他險些被騾子踩著。
“這廝手中藏著短兵!”小廝痛叫著,他雖然躲過了致命一刺,卻還是被刺入肋下,傷勢雖然不重,卻痛得他直咧嘴。
“突圍,狗兒叔!”
周銓冷冷的目光只是在那小廝身上一掃,將袖子里的匕首藏好之后,他一夾騾子腹部,那騾子叫了聲,開始起步奔逃。
只是泥濘之下,騾子趔趄了一步,險些滑倒,而地上的小廝此時爬了起來,一手捂著肋下,另一手狠狠地將匕首刺入了騾子的臀部。
騾子吃痛,向前一沖,從泥濘中掙脫,然后撒腿跑了起來。
“快追,他跑不了多遠(yuǎn)!”見此情形,那臉上憨厚的漢子大叫道。原本要來與他一起圍攻杜狗兒的幾人,都繞開戰(zhàn)團(tuán),向著周銓追去。
就連那個小廝,也是一瘸一拐,向著騾子跑的方向行去。
唯有那憨厚漢子,卻被杜狗兒纏住。方才是他纏杜狗兒,現(xiàn)在換成杜狗兒纏他了。
若不能擒住周銓,他們這次計劃就要破產(chǎn),而殺一個區(qū)區(qū)杜狗兒,從賈奕那里換不得多少賞錢。
“莫讓他走了!”想到這,那憨厚漢子臉中翻騰著怒氣,他賣了個破綻,將杜狗兒踹翻了一個跟頭,然后轉(zhuǎn)身也追了上去。
這一次杜狗兒沒有再去纏他,而是飛身一腳,將旁邊看熱鬧的項良嗣再次踢倒。
短刀狠狠掠過項良嗣的脖子,這廝倒在地上,再無掙扎。
殺了此人之后,杜狗兒才向著那憨厚漢子追去。他甚有經(jīng)驗,不急著靠近,始終保持一定的距離。
那漢子的身手,要勝過他,杜狗兒判斷,就算是周儻,也只能略占上風(fēng)!
周銓騎著騾子狂奔,他完全沒有什么騎術(shù),只靠著抱緊騾子脖子才未掉下來。那騾子臀部受傷,又受了驚嚇,跑出兩三里后,便不支停了下來。
因為騾子跑得并不快,那十余條漢子,仍然在勉力追趕。
眼見身后敵人還在追,周銓跳下騾子,撒腿就跑。
這一路上樹柳成蔭,行人稀少,也不知道對方是如何找到這樣一個小莊子設(shè)伏的。周銓本來還叫了幾聲救命,結(jié)果只是徒費力氣,他心念一轉(zhuǎn),這路上無人,但汴河邊上卻肯定是有人的。
因此他就向著汴河河堤狂奔而去,好在他常有鍛煉,跑起來速度不慢,身后幾人與他的距離越來越遠(yuǎn)了。
見此情形,杜狗兒心中大定,他自知憑著自己一人,絕不是對方對手,當(dāng)下側(cè)跑出去,想要趕在頭前,先回去報信,再帶人來收拾這群悍匪。
那伙強(qiáng)人眼見追不上,正氣餒時,突然間,前方樹后竄出兩個人來,將周銓一把摁倒!
即使是那伙強(qiáng)人,也不曾想到,這里會竄出兩個人來,都不由自主停住腳步。
“小子,這份功勞是我們兄弟的!”
“小雜碎,這次你囂張不得了吧!”
摁住周銓的二人,正是熊大熊二,此時他們面上,盡是興奮的笑。
賈奕可是開出了極高的賞格,僅擒住周銓一項,到賈奕那里換個幾百貫錢,足夠他們兄弟去西京或者哪兒快活一段時日了。
至于周儻的追查,也得等周儻能避開賈奕這次陰謀再說,實在不行,還可以推到這伙強(qiáng)人頭上來。
看到熊大熊二兄弟,周銓頓時明白這次伏擊的主使是誰。
他想要賈家父子的性命,賈家父子同樣也不會放過他,只不過周銓未曾想到,對方竟然會使出收買強(qiáng)人這樣的手段。
“熊大熊二,你可知道我父親為何能當(dāng)官么,因為我向隱相獻(xiàn)出了雪糖配方,價值百萬貫的雪糖!”周銓壓低聲音中道。
此時那些追擊之人尚隔著百丈,離得還遠(yuǎn),熊大熊二聽得這個,身體都是一震。
換了別人這樣說,他們只以為是吹牛,可周銓這樣說,二人卻深信不疑。
“你是什么意思?”
“五千貫,買你二人放我一要路,再五千貫,買你二人告發(fā)賈奕!”周銓道。
若熊大熊二兄弟不是有諸多把柄在賈奕手中,他們只怕立刻會答應(yīng)下來!
畢竟萬貫,這已經(jīng)超過了賈奕給周家一家開出的賞格了。
只是想到那些把柄,就算賈奕完蛋,他們兄弟也只怕要瘐斃于開封府中,而且周銓口里許諾的一萬貫,誰知道能不能拿到!
“小子,非是爺爺要為難你,一萬貫離著爺爺太遠(yuǎn),還是要到手的五百貫更合適些……你認(rèn)命吧!”熊大咽了口唾沫,終于回應(yīng)道。
他話聲才落,就聽得自己兄弟突然大叫了一聲,捂著小腹就滾到了一邊!
卻是周銓借著他們猶豫的機(jī)會,將袖中藏著的匕首移到合適位置,直接捅了熊二一下。
自從那日在白家巷被熊大熊二攔住,周銓身上就暗藏著一柄匕首,方才刺殺小乙,現(xiàn)在又重創(chuàng)熊二,當(dāng)真是立下了大功。
熊大熊二身上也備有短兵,可是他們想要活捉周銓,并未掏出,此時熊大想要掏的時候,周銓整個人都撞入他懷里,然后熊大只覺得肋下一痛,整個人的氣血,仿佛從那痛處漏出一般,再沒有了氣力!
圣者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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