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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風(fēng)華

七三、黯然傷神李邦彥

大宋風(fēng)華 圣者晨雷 3040 2016-05-06 21:03:52

  “官家,臣劾周儻父子欺君!”

  這一狀告出來,李邦彥算是公開和周儻周銓撕破臉了,既是如此,他覺得自己有勝算,因此干脆出列道。

  趙佶面色一沉:“你何出此言?”

  “官家可以看臣,如今灰頭土臉狼狽不堪,臣只是去窯場一圈,便成這模樣,可是周家父子,衣冠潔凈毫無污垢!臣以為,周儻方才自稱十余日在窯場日夜辛勞為誑言,水泥燒制乃匠人之功,他們據(jù)為己有,乃是冒功,誑言冒功,此非欺君,何為欺君?”

  李邦彥生得好相貌,他這番話說出來,當(dāng)真是擲地有聲。就是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此時氣勢,與魏征、包拯都古之諫臣相比,也相差無幾了。

  若是周家父子在他的指摘之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汗不敢或者汗如雨下,那就更完美了。

  他目光向著周儻、周銓一掃,然后心里突的一跳。

  周儻眼神有些奇怪,而周銓則是帶著壞笑,仿佛是一個將要偷著雞的狐貍。

  “咳咳……”帶著周家父子來的太監(jiān),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咳了起來。

  “有話便說?!壁w佶看了他一眼。

  那太監(jiān)彎著腰,頭也沒抬,因此沒看李邦彥的神情:“奴婢到窯場時,周家父子也是灰頭土臉的,只不過……他們說覲見天子,不可不鄭重,請奴婢容他們沐浴更衣。奴婢覺得在理,便略略寬容了他們片刻?!?p>  這個時候,一直不曾開口的周銓嘀咕道:“才去窯場轉(zhuǎn)一圈,便灰頭土臉,我們天天在窯場的還能干凈?也不知是誰在欺君……不過,面圣之時都不潔凈,至少是對官家不敬吧?”

  他聲音雖小,但趙佶面前此時無人喧嘩,故此人人聽得清楚,哪怕趙佶知道他是在給李邦彥上眼藥,此時也禁不住掃了李邦彥一眼。

  “你可見到水泥?”周儻、周銓在窯場的十余日,究竟是在做實(shí)事,還是在敷衍應(yīng)付,關(guān)鍵就在這個問題上,趙佶又問那內(nèi)監(jiān)。

  若是水泥真弄出來了,那么周家父子顯然是很努力的,相反,這父子就是真的欺君了。

  “奴婢未曾見著什么水泥……”那內(nèi)監(jiān)說這話的時候,又掂了掂袖子里的那小銀袋兒,然后繼續(xù)道:“但奴婢見著十二堵矮墻,聽匠人說,那矮墻便用了水泥,只不過不知這水泥是否堪用,故此以這十二堵矮墻為對照……”

  那內(nèi)監(jiān)將蒯櫛的話復(fù)述了一遍,他可不知道,蒯櫛并非窯場的匠人,只是周家父子帶來供使喚的。

  聽到內(nèi)監(jiān)的話語,李邦彥臉色發(fā)白,情知不妙。

  他畢竟還很年輕,步入朝堂的時間也短,靠著娛樂趙佶立足,因此對于政爭的各種伎倆,還不如周銓這多出千載經(jīng)驗的人更熟悉。

  這一次被周銓下套狠狠套住,等閑是休想脫身了。

  果然,趙佶最信任的,終究還是內(nèi)監(jiān)。聽那內(nèi)監(jiān)說了,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笑道:“兩位周卿果然是任事的人,朕心甚慰,來呀,賜酒……”

  立刻有人端上御酒,周儻再次興奮起來,這可是官家御賜之酒,若回去在禁軍老兄弟中說起,肯定能惹來一片欣羨!

  “官家,有酒無肉,難以下咽,臣與臣父到如今還未吃晚飯,還請陛下賜食!”

  周儻在那里激動,周銓卻得寸尺,李邦彥聽得心中惱怒,暗道:“賜什么食,賜死最好!”

  可現(xiàn)在趙佶心中歡喜,只覺得周家父子來見他知道沐浴,卻忘了吃飯,分明是對他既敬重又忠心,比起只知道來他面前吵吵嚷嚷的李邦彥可是好得多了。

  “哈哈哈哈,賜宴!”他大笑道。

  于是簡單的賜酒,就變成了一桌宴席,周儻當(dāng)著趙佶的面還不敢太放肆,周銓卻不管許多,吃了個肚兒圓。

  雖然此時的烹飪水平與后世還沒有辦法比擬,但皇帝的御宴總不會差。

  看得周銓胡吃海喝的模樣,趙佶不但不以為失禮,反倒覺得這少年雖然油滑了些,但本質(zhì)上還是赤子天性。

  他這個人就是如此,只要看對眼了,那么怎么做都是對的,可是若看不上眼,就是千好萬好,他心里也會覺得不好。

  “二位卿家受累了,不知何時水泥能真正完成?”待兩人吃完撤席之后,趙佶問道。

  周儻瞄了周銓一眼,然后答道:“若只是一般水泥,臣以為,經(jīng)過此次試用,便可擇其良者用之?!?p>  “何謂一般?”趙佶好奇地問。

  這十余天來,周儻可沒少從兒子嘴中聽到有關(guān)水泥的情報,因此他回答起來不慌不忙:“若只是砌砌兩層磚樓,或者糊墻鋪院,一般水泥足矣。但若是想要用來建高樓廣廈,用來修整河堤,甚至用于城墻之上使城墻固若金湯,則需要造出更多類別的水泥,進(jìn)行更多次試用?!?p>  “好,好,卿言之有理!”見周儻應(yīng)答得井井有條,原本只對周銓印象深刻的趙佶,這下子對周儻也頗具好感,稱贊了他幾句。

  周儻得意洋洋,原本還想著多說幾句的,不過看到兒子使的眼色,便閉口不語。

  趙佶也沒有再多問,他天性跳脫,難以專一,因此令周儻與周銓退下之后,轉(zhuǎn)過臉,看著李邦彥。

  雖然什么話都沒有說,李邦彥此時卻被三伏天都難受,渾身汗水淋漓,幾乎要濕透來。

  “李卿,朕有一事,須得煩勞李卿奔波一趟……朱勔欲獻(xiàn)奇樹,以助延福宮,卿可南下一趟,為朕將這奇樹押來?!?p>  李邦彥身體一抖,然后躬身下拜,幾近哽咽:“臣……臣領(lǐng)旨!”

  象他這樣的近臣,被外派出去,而且并非去當(dāng)親民官任事,而是一個臨時的差遣,在某種程度上說,他已經(jīng)失寵了。

  到此時,李邦彥心知肚明,自己一心想放不下舊怨,要為難周儻父子,結(jié)果被周家父子擺了一遭,惹來趙佶厭惡。

  他只能安慰自己,暫時外放,也算是以退為進(jìn)。待官家身邊無人謔趣,那時就會想到他,他還可以再度返回京中。

  這一次,李邦彥是真的灰頭土臉,當(dāng)他從延福宮中出來時,腳步都踉踉蹌蹌?;氐郊抑校静恍菹?,立刻召來何靖夫。

  “今日主公中計矣!”因為是李邦彥門客,所以何靖夫當(dāng)面時稱之為主公,聽得李邦彥說了前因后果,他氣急頓足道。

  “我也知道,但悔之晚矣……早知如此,怎么會為了一個死鬼賈奕,去為難已經(jīng)落入官家眼中的周氏父子!”李邦彥一聲長嘆。

  何靖夫起身背手,在屋子里轉(zhuǎn)了轉(zhuǎn),李邦彥看著他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只盼著這個門客,能想出好主意,幫他應(yīng)付眼前的危機(jī)。

  “主公,如今之策,只有散財!”好一會兒之后,何靖夫才想到計策,回頭說道。

  “此事我也想到了,已經(jīng)遣去數(shù)批人手,向著童貫、梁師成、楊戩、李彥、譚稹等府中,都已經(jīng)一一送禮了?!?p>  何靖夫聽到這個,知道自己的主意并無出奇之處,不免有些失落。

  就在此時,他心中靈光閃動,想到了一件事情。

  “主公,今日之事,主公吃虧便吃在水泥之上,官家既是要主公外出,暫時不好推托,但那水泥,對誰震動極大?”

  “朱勔!”李邦彥終究是個“聰明人”,心念一轉(zhuǎn),立刻起身。

  他也打探過水泥的消息,再想到朱沖、朱勔父子,就是靠著進(jìn)奉大木、怪石,獲取了官家信任,如今在東南督辦花石綱,而周家父子獻(xiàn)水泥,必然會影響到朱勔在趙佶面前的地位!

  嘴角抽了一抽,然后李邦彥哈哈笑了起來。

  原本以為是自己要獨(dú)自面對周家父子,現(xiàn)在看來,有人比自己應(yīng)該更急!

  “主公何不遣人,快馬加鞭,前往東南,將此間事以密信告之朱勔,想來朱勔自會著急!”何靖夫又道。

  李邦彥連連點(diǎn)頭,周家父子太過狡猾,既是如此,自己也當(dāng)借助朱勔之力,讓他們吃個暗虧。

  挽回圣眷,要靠那些收了他厚禮的宦官,而出口惡氣,則要靠著這朱勔了。

  只不過,遠(yuǎn)水不解近渴,從京中傳遞消息給朱勔,再到朱勔想法子解決掉周家父子,恐怕非一兩個月能成事。此時的李邦彥,唯有灰溜溜離開京師,跑到徐州去幫助押運(yùn)花石綱了。

  李邦彥被趕出京師,對周銓來說算不得什么大事,此時李邦彥雖然是個大敵,卻并不難對付。

  而且周銓很清楚,水泥是關(guān)鍵。若是試用的這些半成品有用,周家父子就算是在趙佶面前初步站穩(wěn)了腳跟??扇羰前氤善愤t遲不能變成成品,甚至?xí)r間短了,趙佶的耐心耗盡,那么此時能有多風(fēng)光,那時便有多頹喪。

  故此接下來的這十余日,他們先是從此前的試用品中確立品相最好的,然后開始第二輪試驗。

  每日里周銓都是過著兩點(diǎn)的生活:上午在車莊,督促少年們學(xué)業(yè),下午來窯場,與匠人們一起鉆研。

  眼見第二輪試驗要成,突然間一個消息傳來,讓周銓大吃一驚。

  他被選為使者隨從,將與童貫一起,出使遼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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