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零、許久未見那小郎
周銓沒有動手,在他身邊,幾個陣列少年同時沖出,手中兵刃亂舞,將這斧頭從空中撥下,落在了地上。
“擒住他,帶回彭城,讓彭城百姓收拾他。”周銓淡淡地說道。
這等民怨極大之輩,拿到彭城去后,百姓們一定會很開心。
“小狗,有種殺俺,不殺爺爺,爺爺終有一日要拎下你……”朱魁猶自大叫,卻被后邊武陽一腳踹翻,啃了滿嘴泥巴。
武陽殺氣騰騰地過來,方才被這廝壞了馬,這倒還罷了,將周銓曝露在對方攻擊之下,讓武陽生出極不好的回憶。
若不是大郎身邊還有李寶,還有一眾陣列少年,險些就又要出危險!
“狗腿子,有種殺俺啊,殺俺??!”朱魁爬起來之后,仍然大罵不休,這一次連武陽等一起罵上了。
武陽氣急,周銓卻將他攔?。骸皵橙说闹櫫R,是英雄最好的勛章,武叔,難道你還真想遂了他的意,給他一個痛快?”
武陽愣了一下,頓時明白,這個傻大個其實是在激他們,希望他們能夠讓他痛快死掉。
“啟年,交給你如何?”周銓又向王啟年道。
王啟年嘖了兩聲,上下打量著朱魁,然后用力點頭:“好,好,那史奉仁在小人手中撐了兩日,這廝應(yīng)當(dāng)比史奉仁要強些,我賭他可以撐過三日?!?p> “我賭五天!”旁邊一陣列少年笑道。
“四天!”
若他們用什么狠話威脅朱魁,朱魁反不會懼,但他們拿朱魁打賭,不知為何,這殺人如麻的煞星反倒覺得心中慌慌的。他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大叫道:“我愿降,我愿降……這位官人,我比你身邊這些廢物可都要強,若得我效力,何愁沒有功勞?”
他哪里是真心想降,無非是懼了,想要少吃點苦頭。
周銓聽得一笑,旁邊王啟年倒是眉眼微動,低聲道:“大郎,這小子戰(zhàn)力,不在武叔之下。”
周銓擺了擺手:“我們這里可不是臘山寨,什么樣的垃圾都收,這等人渣,我若收了他,豈不是將你們與人渣并論?”
眾少年一聽,正是這個理!
他們在彭城親眼見臘山賊的種種殘忍手段,心中都是充滿憎恨,故此才甘冒奇險,與周銓一起奇襲臘山寨。若周銓真收容了這個黑大個兒,豈不是說,只要有幾分本領(lǐng),就算做也泯滅人性之事,也可以安然無恙?
更往深里想,周銓是不是將他們了視作黑大個兒這種人渣敗類一般,只要能派上用場,就不管良莠,盡皆收容?
周銓說完之后,擺了擺手,眾少年一擁而上,將朱魁捆得牢牢的,朱魁口中先是大罵,然后哀求,可終究還是給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他們重新整隊,救治死傷,收容俘虜,待再出發(fā)時,只見前方一隊人馬飛馳而來,為首者正是周儻,在周儻的戰(zhàn)馬脖子下,掛著一顆人的首績。
周儻心中焦急,面上就露出煩躁之色,但看到周銓這邊安然無恙,這才松了口氣:“這狗賊,我以為他不敢回戰(zhàn),不曾料想他竟然將賊人中第一悍將朱魁派了回來……銓兒,你們可曾遇到?”
“已經(jīng)擒住了,老爹你那掛著的是哪一個,能被你親自掛在馬前,想來不是什么無名之輩吧?”
“史鶴已然授首。”周儻傲然道。
史鶴雖然舍了朱鶴,但他原以為身后追來的是周儻主力,卻未曾想到周儻繞到了前方,故此逃走之時,一頭正撞著周儻。
原本他尚有可能脫身,可是分頭突圍之時,余陽突然大叫史寨主在那邊,于是周儻追了上去。
他如同朱魁一般,見事不可為,就跪下求饒,懇請招安。周儻哪里會留下他,直接斬了,將腦袋掛在馬脖子上,果然所到之處,只要遇到賊人,看到史鶴的首績,無不跪地投降的。
而這些降者中有人交待,臘山寨第一悍將朱魁回去迎擊追兵,這讓周儻心急如焚,故此顧不得再追其余余黨,而是趕回來救援。
既見周銓并無受傷,周儻心情立刻好轉(zhuǎn),還與周銓談笑了兩聲。
“接下來呢?”周銓問道。
“我已派人去通知各州府,經(jīng)此一役,臘山賊已經(jīng)不成氣候,他們的老巢又被你燒掉,大功告成,剩余一點湯水,留給這些州府吧?!敝軆馈?p> 對此,周銓也沒有異議。
他們此次出戰(zhàn),甚至超出了徐州府界,原本是犯忌諱的行為,不給周圍州府一些湯水,恐怕少不得要被攻訐了。
這世道就是如此,不做事的人沒有錯誤,多做事的人多犯錯誤。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們還得乘著朝廷派來的人到來之前,趕回彭城,盡可能為自己謀取些利益。
京師。
“官家今日心情很好啊?!毖痈m中,看著趙佶將一粒粒小米扔入水池,引發(fā)水池中的魚兒爭搶,楊戩在旁邊試探著問道。
“唔,秋高氣爽,自然心情愉悅。”趙佶道。
楊戩心里卻嘀咕了一句,今日又不是出去游玩,秋高氣爽,怎么能讓天子心情愉悅?
就在這時,“爹爹”的聲音響起,緊接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從御苑那邊跑了過來。
“當(dāng)心當(dāng)心,那里有水!”趙佶忙呼道。
幾個匆匆追來的宮女,將那小身影扶住,小身影咯咯笑著,一蹦一跳穿過長廊,來到趙佶身邊,直接將他的腿抱?。骸暗?!”
正是四公主趙福金,她如今虛歲是七歲,卻依然天真爛漫,甚得趙佶歡喜。
趙佶牽著她的手:“怎么高興成這模樣了?”
“人家下跳棋勝了,現(xiàn)在大姐二姐都不是人家對手了!”
趙佶哈哈大笑起來,不過“跳棋”二字,讓他想到了某個敢在他面前侃侃而談的少年。
那小子現(xiàn)在在何處……對了,是在利國監(jiān),隨他父親去利國監(jiān)制水泥了。
“官家,蔡京求見?!闭?dāng)趙佶回憶起那個有趣的少年,想著是不是將他從利國監(jiān)召來,好再弄出些有趣的東西供自己賞玩,有侍衛(wèi)上來稟報道。
“請他來?!壁w佶道。
蔡京今日要來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而且正是因為蔡京要來,他的心情才會這么好。
當(dāng)然不是因為看到蔡京的老臉,而是因為蔡京將帶來的消息。
不過片刻,便見蔡京慢慢踱了過來,直到望見趙佶,這老頭兒腳下才加快了點步伐。
才要行禮,就被趙佶攔?。骸疤珟熜菀喽Y,此處又無旁人,你我君臣,不拘于禮!”
蔡京也落得不拜倒,他先是與趙佶聊了聊書畫,兩人都是書法大家,在這方面倒是頗有共同語言,到末了之時,蔡京隨口說了一句:“蘇黃雖非忠賢之臣,但文章書法尚有可取之處,如今禁毀過甚,有傷天子愛才之心?!?p> 自從元佑黨禁以來,被編入黨人的大臣,就成了人人喊打的對象。蘇軾是其中最倒楣者,他性格實在有些缺憾,故此新黨上臺要對付他,舊黨上臺同樣要對付他,他和他身邊的一些人,如黃庭堅等,所著文章所寫書法,不僅禁止流傳,甚至多有焚毀者。
原本蔡京,就是毀禁蘇軾詩文最為急切者之一,此時卻說出這種話來,讓趙佶有些訝異。
不過趙佶也當(dāng)了十余載皇帝,不再是毛里毛躁的愣頭青,并沒有問蔡京此事。
蔡京只起了個頭,見趙佶沒有反對的話語,便知道他已經(jīng)默許此事。
“官家,臣近日清點府庫,府庫充盈,乃前所未有之盛。這些錢財絹帛,若困于府庫,則徒自糜爛,不若廣散民間,促其流轉(zhuǎn),以盈官民……”
若是周銓在此聽到,定然要拍案驚奇不可。
這位被認為是大奸臣的蔡京,他竟然向趙佶提出了一個建議:以消費刺激經(jīng)濟!
在蔡京看來,錢財皆為死物,唯有流動起來,才能錢生錢財生財。而要讓錢財流動,就必須促進消費,也就是提倡奢侈享樂。
官家、朝廷奢侈享樂,才能將積聚于倉庫中等待糜爛的銅錢絹帛,變成有用之物,帶動更多的財富形成廣闊的稅源,然后再流入朝廷之中。如此財富如同活源之水,滔滔不絕,朝廷得了實利,百姓得了實惠。
為此,凡他當(dāng)政,必定鼓勵消費,不僅鼓勵民間消費,特別鼓勵趙佶這位皇帝帶頭花錢。豐亨豫大之說提出后,更是讓趙佶大興土木,廣建苑囿。如此“良臣”,趙佶如何不喜?
“又兼天子仁圣,故此有水泥之興,便于土木之工,故此,臣以為,艮岳之建,當(dāng)其時矣!”蔡京滔滔不絕說了一番,最后說道此事。
旁邊的楊戩總算明白,趙佶為什么今天心情這么好了。
原來今日蔡京來建議,要提前開始修建艮岳,也就是周銓曾經(jīng)提到的,空中花園!
趙佶盼這一刻很久了,自從周銓曾說到所謂世間七奇之稱呼后,趙佶就一直在想,要在京師中建成一物,力壓七奇,從此世間就只有一奇之說!
“恐有言官攻訐?!壁w佶喜上眉梢,但嘴上說道。
蔡京不以為然地道:“諫臺言官,以嘩眾取寵為榮,官家不去理他就是,何必在意!”
趙佶更是歡喜,他心中想著那艮岳之事,旁邊的小福金卻揚起頭來:“水泥一點都不好玩,不過水泥也是上****我跳棋的那小郎做的嗎?”
“福金如何知道?”趙佶笑道。
“好久未見那小郎了,爹爹傳他進宮教我玩!”福金道。
趙佶哈哈大笑起來,他看向蔡京:“蔡公,你可知周銓如今情形?”
“臣這里倒是有些小事,與周銓有些關(guān)系?!辈叹┎粍勇暽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