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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風華

一九三、并非小事

大宋風華 圣者晨雷 3105 2016-07-05 20:59:36

  大宋政和三年秋,趕在北風大興之前,一艘船悄悄地靠近武清。

  水泥是軍國利器,到目前仍然是禁止向遼國出口的產(chǎn)品之一,因此武清的碼頭仍然是傳統(tǒng)木石所建,與海州那巨大的碼頭相比,顯得分外簡陋。

  碼頭之上,一隊遼國皮室軍肅然而立。

  哪怕現(xiàn)在遼國國勢衰微,但挑出一支紀律嚴明的皮室軍還是沒有問題的。

  可是當船靠近碼頭時,這些皮室軍還是有些亂了。

  這艘船首上刷了“東海甲”三字的船,乃是東海商會造成的第一艘海船,是一艘兩千料的中大型船,放在大宋不算什么,可看在遼國人眼中,卻覺得非常驚駭。

  遼國也有水師,他們水師的數(shù)艘戰(zhàn)船圍著東海甲號,就象是幾只小雞,繞著一只大母雞在打轉(zhuǎn)兒。

  “這船簡直象是一幢樓房!”

  “南國水師,果然勝過我大遼,不過我大遼騎兵,勝過他們!”

  這一片竊竊私語聲中,船靠上了碼頭,不等停穩(wěn),周銓就扶著船舷伸出頭來向下張望,與他目光相對,耶律余里衍勉強保持矜持,沒有向著船跑過去。

  “好久不見啊!”周銓俯身向余里衍招了招手。

  這一招手,余里衍再也忍不住了,她拎起裙角,如同小鹿一般歡快地奔去。

  東海甲上的水員才搭起舷板,周銓就輕松地跳了下來。迎面,余里衍已經(jīng)顧不得掩飾和羞澀,直接撲入他的懷中。

  看到這一幕的契丹人,無論是遼國官員還是皮室軍,都露出不忍卒視的神情:自家公主如此主動地投懷送抱,這也太過了!

  周銓也沒有想到余里衍會如此,他略一猶豫,然后哈哈一笑,人家姑娘家都不怕羞,他一糾糾男兒,難道還怕了嗎?

  雙手一環(huán),便將余里衍抱住。

  感覺到他有力的臂膀,余里衍滿心都是甜蜜,然后,羞澀又浮了上來,特別是偷眼回顧,看到周圍自己的親衛(wèi)們都是滿臉悲哀的神情,她的羞澀又變成了惱怒。

  都怪眼前這負心薄幸的漢兒小子!

  心中又是羞惱又是嗔怪,于是余里衍雙手一撐,用力將周銓往后推去。

  周銓只覺得溫香軟玉滿懷,正心曠神馳,哪料到懷中佳人突然翻臉,用力將他推得向后踉蹌了好幾步。

  若是在海州,肯定沒事,但這是武清,這里的碼頭甚為濕滑,腳下不穩(wěn),他就直接往后坐倒。

  然后就在一片驚呼聲中,他墜入海里。

  余里衍駭?shù)没觑w魄散,慌忙跑過來,要跳下水救周銓,卻看到周銓半截身體露在水面上,渾身濕淋淋的。

  原來他墜入海中的地方水不深,只是到腰,因此除了狼狽一些外,倒沒有什么問題。

  “呵呵!”看他沒有危險,余里衍驚慌之意頓去,但戲謔之心又起,指著周銓叫道:“讓你不理睬我,讓你兩年都不來看我!”

  周銓瞪著她,然后捧了一捧水,猛然澆了過去:“你不是也沒有去大宋看我么!”

  他的動作太明顯,故此余里衍很輕巧就躲了過去,兩人笑鬧之狀,落入眾人眼中,遼國這邊倒還罷了,“東海甲”號船上,有人咳了一聲:“鄭學士,就……讓他這樣?”

  鄭允中橫了向自己說話的人一眼,這人甚是年輕,外貌也頗俊秀,顧盼之間,頗有自雄之意。此人姓竺,名簡,今年還不到二十,與周銓年紀相當,但十五歲時便入太學,因為年少博學,頗得趙佶賞識,大觀三年以上舍生賜進士及第,向來自負,此次能入大宋使團,乃是有力之人舉薦的結(jié)果。

  但這廝一直看周銓不順眼,沒少指責周銓行事無大臣體,或者是在與遼國出使時有失分寸。上回鄭允中、周銓出使遼國回來,攻訐周銓最力者,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實際上誰都明白,他只是不憤比自己年紀還小點的周銓,竟然能立此奇功,心懷嫉妒,故此處處為難罷了。

  此人干得最狠的一件事情,就發(fā)生在今年,他率先上書,指責哲宗元符皇后劉氏,如今的崇恩宮太后,也就是趙佶的寡嫂干涉政事,將這才三十五歲的婦人逼得用掛簾子的銀勾自縊而死。

  見鄭允中不理自己,竺簡哼了聲,他自恃剛剛在朝中立下大功,搶先一步上前,踏著舷板下了船。

  才踏上岸,他迫不及待地一揮袖子:“周銓,你私通虜婦,有損國儀,該當何罪?”

  這話說出,水中的周銓用一種看白癡的眼光看著他,而岸上的余里衍,柳眉頓時豎起。

  周銓可以打可以罵,但只可以是她打她罵,別人碰著周銓一根毫毛都不行!

  “我就說過,你這等不學無術的無恥……”

  竺簡還待再罵,就聽到耳畔風聲響起,然后叭的一聲,他白皙的面上,出現(xiàn)了一條長長的血痕。

  卻是余里衍用馬鞭抽的!

  “抱歉,快兩年了,我其實都沒有抽過人,今日是第一次抽!”一鞭子將竺簡的厥詞抽了回去,余里衍滿臉討好之色,看著周銓道。

  周銓哈哈一笑:“今日你也沒有抽過人啊,你抽過嗎,我可沒有看到!”

  “對,我只抽了一只狗,一只亂咬亂吠的狗!”

  他二人對話旁若無人,聽得竺簡卻是睚眥俱裂,幾乎要捋拳就上了。

  不過不等他動手,余里衍身后,已經(jīng)有十余個親衛(wèi)一擁而上,將此人制住,然后五花大綁起來。

  “我是大宋使節(jié),你們不能這樣待我,我是大宋使臣!”

  “你敢得罪我大遼蜀國公主,莫說只是一個區(qū)區(qū)使臣,就是你們大宋的親王、宰相來了,也得乖乖認罪!”耶律馬哥冷哼了一聲道。

  鄭允中咳了一聲,上前來拱手:“耶律將軍……”

  “我如今是武清太守!”耶律馬哥很驕傲地道。

  “耶律太守,還請念在兩國交好的份上,不要責怪他,此人年輕氣盛,不免有失禮之處……”這個時候,鄭允中不慌不忙跑來勸解。

  “何止失禮,簡直是輕浮無行,猖狂不法,你們南國,向來以禮儀之邦自居,為何就派出這等人物來?”耶律馬哥武將出身,不好與鄭允中爭執(zhí),但遼國自然也派了伴使,那伴使毫不客氣地訓斥起來。

  “是,是,此是鄙國稍欠考慮,此人只是使團中無足輕重一員,故此未曾仔細選拔。不過,此人雖是無狀,終究是大宋使團之一,貴我兩國如今互誓盟好,還請稍留體面?!?p>  竺簡雖然被綁了起來,耳朵卻沒被堵住,聽得此語,頓時瞪圓了眼睛,鄭允中竟然認下了他的罪狀!

  他自覺自己才是在維護大宋的國體與顏面,如何受得了現(xiàn)在的指責,當下怒叫,卻沒有人理會他。

  被帶遠之后,一頓痛毆,打得他筋酥骨軟,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雖然使團一員,可是遼國真的不講理起來,大宋如何會為了他這樣一個區(qū)區(qū)小官,與遼國全面翻臉?

  再受得一頓痛毆之后,他幡然省悟,知道自己********了。

  不是對付周銓——若只是對付周銓,鄭允中身為文官,此行正使,也會想法子維護他。而是因為他將此次出使看得太輕,根本沒有弄清楚輕重緩急。

  待他再被送回大宋使團時,使團正準備出發(fā)北上,鄭允中執(zhí)著周銓的手笑道:“果然如同周郎所言,自海路北上,確實要順利,不過海上風浪頗大,不能不慎重啊。”

  “故此我才造新船,練水員,鄭學士,一路順風!”

  二人看似很普通的對話之中,其實暗藏著深意。

  這次鄭居中出使遼國,有著數(shù)重用意。第一用意是鞏固兩國間的榷城貿(mào)易,每年榷城貿(mào)易,能夠給大宋帶來數(shù)百萬貫的收益,這么龐大的進項,值得政事堂為此多傾心力。

  其二是試探遼國對西夏的態(tài)度,因為國庫充盈,所以征伐西夏滅此宿敵,已經(jīng)被趙佶提上日程。蔡京對此雖然態(tài)度不是很積極,可政堂中還有別的宰相對此很上心,特別是童貫,更是全力以赴,蔡京也只能同意。

  其三,則是那位被童貫帶回大宋的馬植,他建議與女真人聯(lián)絡,做好下一步伐遼的準備。此事雖然鄭允中未曾告知周銓,但周銓在得知組建使團之事后,便猜到了這個結(jié)果。

  鄭允中與周銓方才的對話,是鄭允中提醒周銓,莫要因為兒女私情而誤了國家大事,而周銓的回應,則是表明自己所做一切,正是為了大宋。

  雙方心照不宣,而竺簡則是聽得一頭霧水,待使團前行之時,他忍不住問道:“學士,周銓就留在武清?”

  “他只是奉命送使團至遼國,又不是使團之人,不留在武清做什么?”鄭允中沒好氣地道。

  竺簡聽到此言,愣了一愣,先是嫉恨:周銓可以留在武清休息,他卻還要遠行數(shù)千里,直達遼國中京。但旋即他又暗生喜意:沒有周銓在,此次出使之時,他一定要憑借自己的學識才華,不辱使命!

  “竺簡,此行關系重大,你是第一次出使遼國,希望你能凡事三思!”見竺簡神情變幻,鄭允中忍不住提醒道。

  不能讓這廝壞了出使之事。

  竺簡用力點頭:“學士只管放心,我知道,出使遼國乃是外交,并非小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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