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廈開了工,基礎(chǔ)剛澆筑好,大廈又有可能要放棄了,在辦公室里聽到司機阿波透露來的信息,陳玉燕有點不相信,南城號稱是改革開放的小窗口,很多的經(jīng)濟信息,技術(shù)、人才來自于世界各地,這里先進的管理模式、經(jīng)濟活力、經(jīng)濟速度都在全國名列前茅,把這么一個窗口關(guān)閉了,本來就處于內(nèi)陸的省份那不是更封閉?但阿波說的話她也不能懷疑,阿波跟著領(lǐng)導(dǎo)?;厥±铮畔⑹д`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我怎么就不信呢?看這還在干著吶。”望著窗外機器轟隆隆做響的施工工地,陳玉燕回頭看了一眼坐著的阿波。
“這是真的,另外咱們詹總怕也要調(diào)走了?!弊趯γ娴陌⒉ㄇ飞硐蚯奥詨旱土艘幌侣曇粽f道。
“調(diào)哪里去?”陳玉燕邊翻著頁抬眼問道。
“你不知道嗎?詹總參加省里的廳級干部競聘?!卑⒉ㄓ悬c驚訝地問。
“知道呀,我還是他參加競聘的積極推動者?!标愑裱嘈χf。
“詹總這回考的不錯,面試階段好象更好。”阿波靠回到椅背上,然后吸足了一口煙。
“詹總回來后我問過,他可是說的很含乎喲。”陳玉燕停住了筆,點了點頭又道:“不過看他這兩天的情緒的確是心情不錯?!?p> “我在省里聽到的消息是參加競聘的人中,只有咱們詹總是在省外辦事處的,其他的人都是省廳里的,這點對詹總不利。”
“這回是公開競聘,我覺得玩虛的可能性并不大,不過如果真的是公平選拔的話,我覺得詹總考上的機會還是蠻大的。”陳玉燕低頭看了一眼帳頁,然后又看著阿波道。
“是啊,所以我分析加上小道消息,如果詹總真的考過了,很快也就要調(diào)走了?!卑⒉ㄍ鲁隹诶锏臒煛?p> 陳玉燕揮手扇去飄到眼前的煙霧,嗔怪道:“你能不能不抽煙?”
“不能?!卑⒉▓远ǖ匾豢诨亟^道,然后咧嘴笑了。
“搞了半天是你自己猜的要調(diào)走?”陳玉燕還在不斷地揮著手扇煙。
“我分析的?!彼猩衩氐乜此f。
“那大廈不建是真的?”她停下手里的翻頁。
“聽說要接手的是香港人?!卑⒉ㄒ槐菊?jīng)地說。
“你這消息從哪兒來的?那我們?nèi)ツ膬??”這消息真的讓陳玉燕感到吃驚了。
“省建投有這個意向,不想在南城繼續(xù)投資了,最有可能是把這塊地皮連建的這些都賣了?!卑⒉ㄕJ真地說。
“地賣了,我們這些人怎么辦?”陳玉燕不無擔(dān)心地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卑⒉柫寺柤?。
“剛沒上幾天班,又要變了。”陳玉燕似無奈地靠在椅背上。
對于阿波說的詹總調(diào)動一事,陳玉燕并不覺得太吃驚,當(dāng)詹總決定參加競聘時起,她就猜到了如果詹總競聘成功,肯定是會調(diào)離的,但對于大廈不建的消息她還是覺得有些費猜測,等阿波告辭走了之后,她也無心辦公了,她把桌的東西收拾好,挎上挎包鎖上門去找陳玉菩。
“我去找了好些個工作,難?。 标愑裱嘁贿M門,就看見陳玉菩一臉疲憊的模樣坐在桌子對面,一見到她,他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你這是剛回來?”陳玉燕從肩上取下挎包,坐在了他的對面,問道。
“跑了一天,一個工作也沒找到,沒人要啊,破經(jīng)濟師,一點用處也沒有?!标愑衿欣悟}滿腹道。
“我也沒有想到你會這么難,我和葉孝良來的時候也沒有這么難呀,至少我們還找到了工作。”陳玉燕也發(fā)愁地看他,又道:“還是你的專業(yè)不好,或是你的學(xué)習(xí)不好,啥都不精?!标愑裱嗨崎_玩笑般地奚落他。
陳玉菩翻眼白了她一眼,說:“得了吧,我在我們科里或是處里在我們這一般年齡大小的人當(dāng)中,這個中級證書我還是最先拿到的,誰知這里用不上啊!”
陳玉燕呵呵地笑起來,呶嘴向前做了一下怪臉,說:“那你為啥找不到工作?”
陳玉菩一下又蔫了,怏怏地說道:“天要滅楚,項羽如何能活?”
“呵呵呵呵,大概是該你受磨難,你知道嗎?我們大廈也有可能不建了?!标愑裱嘈ν炅耍僬f大廈時也沒了笑臉。
“怎么回事?”陳玉菩看著她的臉問。
“聽阿波講的,省建投不想建了,想把地皮賣掉。”
“那要是賣了,你不又要失業(yè)了?”陳玉菩說著,愁容布滿在臉上,怎么難事都在這一段時間發(fā)生。
“真賣了就失業(yè)了,我還好,財務(wù)哪里都有人要,我發(fā)愁的是你怎么辦?”陳玉燕嘆聲氣,她也真沒招了。
“我你先不用管,明天我準備去年年好招商處去談一下,看能不能讓咱們提前撤,這成天賣不出畫,可是耗不起呀?!彼D(zhuǎn)換話題對陳玉燕道。
“可以,就怕人家不讓你撤?!?p> “說些好話吧,總之,這樣下去是不行的?!标愑衿袩o奈地說道。
“那就試試吧。”陳玉燕同意。
“你在拿回來的那些資料中再找一找看有沒有可以操作的項目?!标愑衿姓f。
“我都翻過好幾遍了,感覺還是差一點,咱們要找就找一個坐地收錢的項目,就象郭瑞林投資的醫(yī)院CT機,就象印鈔機,要找就找這樣的項目。”陳玉燕想到郭瑞林投資醫(yī)院CT機就心熱。
“咱們要有錢就去搞個激光雕刻機,聽大遠公司的那個人講,那個掙錢,可惜實在是太貴了,要四十萬吶。”旁邊的陳玉菩發(fā)著感嘆。
“既然沒有什么好項目,明天就找它看看,先不管錢的事?!标愑裱嗦犃伺d致來了。
年年好的撤柜商談未能成功,人家不同意,堅持要他們按合同辦事,也就是說他們的租金和押金是怎么都不可能拿回來了,他們要在年年好至少呆夠三個月才能脫身。
陳玉菩很沮喪,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錢如流水般地嘩嘩流走,卻絲毫沒有辦法阻止,手機響了,是陳玉燕打來的,她的聲音里透著興奮,讓他趕緊到她那里去一趟。
當(dāng)陳玉菩趕到陳玉燕的辦公室,陳玉燕拿出一份資料遞給他,“你看看,是不是和你說的東西一樣?”
陳玉菩接過一看,是一份硬殼的宣傳包,里面是好幾個單頁的宣傳頁,從圖上看的確是和他在大遠公司見過的一樣。
“嗯,是差不多?!彼_定。
“這是恒光公司的產(chǎn)品,今天我在網(wǎng)上找到的,我打了個電話過去問了一下,他們來了一個業(yè)務(wù)員,送來了一份資料,這臺機器你猜要多少錢?”
“四十萬?”
“不用,二十四萬?!彼芨吲d。
“我想咱倆什么時候去他們公司看一看,到底是個什么東西?”陳玉燕說。
“他們公司遠嗎?”陳玉菩問她。
“不遠,就在咱們的后邊?!?p> “那咱們下午就去看看,這應(yīng)該算是高科技的東西吧?”陳玉菩揣測著。
“應(yīng)該算是。”
“不過,二十四萬咱們也拿不出啊,哪有那么多的錢啊?!彼琅f因為沒有錢感嘆。
“先去看看,以后的事再說。”陳玉燕的熱情空前高漲。
陳玉菩和陳玉燕來到恒光公司,公司看上去實力很大,銷售部門就占了一層樓,和陳玉燕聯(lián)系的葛川引領(lǐng)著他們參觀各型雕刻機,一名操作人員將一幅圖片輸入電腦,一會的功夫,就在金屬板上雕刻出圖案來,這讓他們倆很驚奇,操作人員又將一張明星關(guān)之琳的照片輸入電腦,不一會兒,關(guān)之琳的照片就被雕刻在了金屬片上了,陳玉菩拿起來看了看頗為嘆服,他順手遞給陳玉燕,陳玉燕也沒有見過能雕刻在金屬片上的照片,見這雕刻機竟有如此本領(lǐng),心下已認可了七八分。
“小葛,這機子還能便宜嗎?”陳玉燕問葛川。
“如果要應(yīng)當(dāng)還能?!备鸫粗c頭。
“這樣吧,你和你們領(lǐng)導(dǎo)再說說,我們也回去考慮一下,另外,我還想問一下,這種設(shè)備都應(yīng)用在什么領(lǐng)域?加工一件是多少錢?”陳玉燕不懂,所以問葛川。
“手機按鍵、標牌、產(chǎn)品標識等等吧,這里有展品你們可以看一看?!备鸫ㄕf著領(lǐng)他倆來到展品柜前。
展品柜里各種各樣的金屬件五花八門,在上面都是用激光雕刻機雕出的產(chǎn)品標識,很直觀,讓人一看就明白了。
“這一件大概是四、五毛錢吧?!备鸫ǜ嬖V他們。
“設(shè)備怎么操作?有培訓(xùn)嗎?”陳玉菩問葛川。
“我們專門有培訓(xùn)部,你們買機子就可以來培訓(xùn),完全是免費的。”
“學(xué)多長時間?”
“看個人的時間了,長的一個月,短的三五天都有,主要學(xué)習(xí)兩種軟件?!备鸫ǖ馈?p> 他們坐回沙發(fā)上,葛川給他們端來兩杯水,也坐在了對面。
“葛先生,你好?!眲傔M門的一個年輕小伙子和葛川打招呼。
“你好,肖先生?!备鸫ù蛲暾泻粲謫枺骸澳銈兛紤]的怎么樣了?”
“這不是來和你再商量能不能以租借的方式合作呢?”那個肖先生也坐在了旁邊。
“公司沒有這個先例,我給你問一下吧?!备鸫ㄏ蜿愑衿兴麄兪疽饬艘幌戮妥吡?,大約十分鐘后,葛川回來了,“肖先生,我問了,不行。”
那個肖先生顯出很失望。
“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肖先生,這兩位是陳先生和陳小姐。”葛川為雙方做介紹。
“他們準備買機器,如果愿意,你們可以和他們合作嘛?!备鸫▽πは壬ㄗh。
“肖先生是做什么生意?”陳玉燕問肖先生。
“我們是做手機的,如果你們買機,咱們可以合作,我的按鍵可以交給你們加工?!毙は壬卮稹?p> 陳玉菩和陳玉燕大喜,心想機器還沒有買就找來了客戶,這條路好象是對的。
“我們回去商量一下吧,下周給你消息?!标愑裱鄬Ω鸫ㄕf
“肖先生,你把你的聯(lián)系電話給我一個,我的機器如果買了,我好給你電話?!标愑裱鄬πは壬f。
肖先生在陳玉燕遞過來的白紙上寫下自己的手機號。
回來的路上,陳玉菩問陳玉燕對機器的印象,陳玉燕顯得比較興奮,她反問他對設(shè)備的認識,陳玉菩認為機器雖好,但價格實在是太貴了,“你知道,這種價格我們根本就買不起的?!?p> “只要你不反對,到時再問一下小樹,他如果能同意,咱們就想想辦法。如果這個項目好,就不要放過?!标愑裱嗾J準了。
“哪來的錢買喲?這是最關(guān)鍵的?!标愑衿袚?dān)心還是錢的問題。
“想辦法嘍?!?p> 陳玉燕給陳玉樹打電話,告訴他這邊選的項目,陳玉樹一聽,感覺這種設(shè)備似曾見到過,在放下電話后,他從南城帶回的資料中果真找到了同類機器,從介紹中他感覺可以做為下一步公司業(yè)務(wù)的發(fā)展方向,他回了一個電話給陳玉燕,同意他們的選項。
既然三人都同意,陳玉燕著手安排談判事宜,而陳玉菩還是想方設(shè)法能讓年年好同意撤柜。
從年年好回來,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陳玉菩洗漱完畢,身躺在床上和何明通話。
“還行,你怎么樣?。俊蹦且活^的何明聲音聽上去象是剛睡醒。
“你的聲音怎么是這樣,是睡了嗎?”陳玉菩問她。
“是,讓你的電話給吵醒,半夜三更讓人怪緊張的?!焙蚊饔悬c埋怨他,自從那次她哥出事,半夜接到她的嫂子電話以后,她和陳玉菩幾乎落下了同樣的毛病就是怕半夜來電話。
“是,怪我,我以后早點,我想你了?!彼陔娫捓镉H熱地說。
“那有什么用?山高路遠的,想抱你一下都抱不著。”她已完全醒來,對著電話有點撒嬌起來。
“唉,這邊還沒有整利索,到時就好了?!彼行o奈地說。
“別給我說這些,我不想聽。”何明心里難受,剛有的一點情緒一下子煙消云散了。
聽到何明的回答,陳玉菩的心里突然失落起來,自己最親的人對自己的事已經(jīng)不怎么關(guān)心了,他的情緒也一下子降到了低點,他噎了半天也沒有說出話來。
“喂……喂……”電話的那一頭何明聽不到他的聲音,一連喂了好幾聲。
“哦,我就想聽聽你的聲音,其它的你不喜歡我就不說了,保重身體,有事就給我打電話?!标愑衿姓f。
“有事?有事你能辦嗎?家你不管了,兒子下學(xué)期就要中考了,你能管嗎?”何明說起來竟有些生氣了。
沉默良久,陳玉菩才說話:“對不起,讓你受累,這邊并不順利,等我們搞好了,到時把你們接來。”
“算了吧,還是你自己保重吧,行了,我不想說了,我想睡了?!焙蚊鞑辉冈僬f了。
“那好,祝你晚安?!标愑衿蟹畔码娫?,心情卻是壞透了,本來是想夫妻聯(lián)絡(luò)一下感情,沒有想到還不如不打這個電話,他扔下手機,眼望著天花板,卻不知該做什么?隔壁房間的盧一平早已睡了,客廳里的電視他也不敢開,只好關(guān)上燈,在黑暗里瞪著眼睛想心事,其實說黑暗也不準確,由于樓房之間的距離太近,對面屋里的燈光照的這邊也是明晃晃的。迷迷糊糊地到了夜里二點多,就在他好不容易剛剛?cè)胨舯诔鄙桥松硢〉穆曇粲猪懥似饋?,就象是次聲波,刺耳難聽,不知道女人說了什么,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扯起了嗓子撕心裂肺地嚎哭起來,而且是有意識地尖叫,本來陳玉菩就心煩,對面這一陣子的嚎叫讓他忍無可忍,他猛地拉開窗子,沖著對面大喊:“半夜三更吵什么吵?大人也管一管,天天搞的跟屠宰場一樣,讓別人還休息不休息?”
他的一聲吼,對面立刻沒有了哭叫,也沒有任何的反響,過了好半天,那個大一點了孩子才又發(fā)出聲音,只是比剛才要小聲了很多。
談判進行了一個星期,這期間,陳玉菩就提前到恒光公司開始了培訓(xùn),最終談到了先付首期十一萬五千元,剩下的分兩次付清,能用一半的價格先把機器拉回來,這樣有了工作起碼可以干活了,陳玉菩愁的不得了,首期的11.5萬元又上那去找呢?下了班,陳玉燕又來到公司,他倆在一起商量怎樣湊到這11.5萬元,陳玉菩算了一下自己在股市里剩下的股票,按當(dāng)時的市值一算,剛剛五萬,他的心里難受,入市時的八萬就剩下了這一點,這是自己的買斷錢啊,中國的股市成了他的傷心之地,他對陳玉燕說:“我把股票賣了,可以有五萬,不過,這也差的太遠了。”
“我的股票也賣了,再加上我的買斷錢,這樣咱們可以湊夠。”陳玉燕也把自己能出的錢算了一下后對陳玉菩說。
“把所有的錢都放在這個項目上,萬一它不行,我們可是一點退路也沒有了?!标愑衿胁粺o擔(dān)心地說道。
“哥,干吧,就是現(xiàn)在咱們也沒有退路了。”
“那……”他沒有說下去,他的內(nèi)心仍猶豫不決。
“還猶豫什么呢?”陳玉燕給他打氣。
“那好吧,明天我就全賣了,到時我把錢直接打到公司賬戶上去,明天你就可以簽合同了?!标愑衿幸灰а溃露藳Q心。
陳玉燕和葛川簽訂了正式合同,按照合同約定,只要把支票一交到恒光公司,恒光公司就開始安裝調(diào)試機器,這樣機器的事終于落實完成,就剩下支票到位了。
不知道客戶好不好找,在機器還沒有安裝,陳玉菩就開始找客戶了,他專門寫了一頁廣告,用在與從電話號碼本上查到的公司電話進行聯(lián)系、發(fā)傳真,出乎他的意外,真有回音,先后有兩個電話打進來詢問雕刻的事情,對于雕刻,陳玉菩也還沒有完全搞清,他按照在恒光公司培訓(xùn)時看到的理解進行解答,他也不知道回答的對不對,但是他的內(nèi)心卻是樂融融的,傳真沒發(fā)多久就有兩個電話打進來,這是個好兆頭,他又給肖先生打了個電話,告訴他23號買機器,到時和他聯(lián)系。
年年好終于同意他們撤柜了,只是剩下的押金不退,陳玉菩和陳玉燕商量后,決定還是撤離,多擺幾天并不能解決畫賣不出去的問題,于是在20號一早,他們撤柜了,當(dāng)搬畫汽車發(fā)動的那一刻,陳玉菩心酸的落淚,擺了近三個月的畫廊竟然沒有賣出一幅畫,在這個傷心之地他們損失了遠遠不止是金錢和時間,他們也學(xué)會了拒絕,拒絕那些大額的、超乎尋常的貨單誘惑,而且這次的失敗,在陳玉菩的心里也微微起了某種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