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無關(guān)風(fēng)月

　　只見兩個士兵抬著一個男子走了出來，急忙帶上面巾，迎了上去。“大人，他還活著?！薄昂茫彀阉诺竭@邊?！钡鹊剿麄兎畔氯耍制滩煌５牧ⅠR返回隊伍。男子的氣息很是微弱，雙眼緊閉著，好似很痛苦的樣子。他的臉上和手上，到處是膿皰，里面還一直流出膿液，惡臭難聞。輕輕探了探他額頭，就算隔著布，也燙得嚇人。旁邊有河，立即對著身后道:“快去打盆干凈的水來。”見沒動靜，回頭正對上泥洹的注視。只見他停留了一瞬，就轉(zhuǎn)身而去。

　　來不及細(xì)想，急忙四周找尋可用的物件兒。目光觸及到路邊長勢大好的喬木，仔細(xì)一看，竟然是茱萸，而且還是藥用價值高的吳茱萸。心下大喜，以前在書中看到過，吳茱萸有抑菌防疫的作用。

　　打水返回的泥洹，見我正對著一株植物傻笑，忙上前關(guān)心:“你怎么啦？”壓抑了半天，臉上終于扯出一抹笑容:“這是吳茱萸，這個對控制瘟疫有用。”回頭見著他們從尸堆中抬出越來越多的人，心底終于燃起一絲希望。二話不說，便和泥洹開始收集吳茱萸的果實和葉子。

　　等到他們將尸堆搜尋個遍，并確認(rèn)里面再沒有生者，一場熊熊大火瞬間登上舞臺，奏響悲壯的曲樂。他們趁此檔期，都去河邊清洗了，原地里只留下我和泥洹。眼睜睜看著大火吞噬著他們，火光甚至將已然漆黑的天際照得通紅，并且還在城墻上跳躍著詭異的影子。

　　張毅回來了，他繞著整個城墻差不多走了大半周，終于見著了守城的士兵，也把我們的情況詳細(xì)告知。那個人答應(yīng)去通傳，他才先行回來復(fù)命。那緊閉的城門真的會打開嗎？我不敢說出心中的疑慮，因為此時他們都身心疲憊，我實在不忍再火上澆油。

　　等到士兵們洗漱回來之后，我命令他們都原地休息，并且每人都必須喝下一大碗用吳茱萸煎的水。他們沒有發(fā)出任何疑問，也沒有一絲遲疑，全都照做不誤。對于他們的絕對服從與信任，真的深感欣慰。那些患病的災(zāi)民，也都已喝下吳茱萸煎的水，并還用茱萸水擦洗過身子，意識清醒點兒的還喂下一碗白粥。目前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其它只能等盧太醫(yī)他們到了之后再作打算。

　　“你先去歇會兒吧！有事兒我再叫你?！彼闹芸戳搜?，那些士兵真是累了，剛才還有動靜，眨眼功夫就已睡倒一片。那些災(zāi)民就更別提了，早已是睡死過去。只有大火還在熊熊燃燒著，大有生生不息的態(tài)勢。這場火也燒得一點兒都不安寧，噼噼啪啪，響成一片。

　　看了眼泥洹，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想來他也累了?！岸颊业貎核瘯喊?！今晚他們是不會有消息的?！薄澳阍趺粗溃俊鞭D(zhuǎn)過頭，看著城門，像是自言自語:“因為我知道什么是人性?！睕]有下句，隨便找了個空地兒打算將就一夜。一躺下，卻輾轉(zhuǎn)反側(cè)。

　　突然身體被騰空抱起，轉(zhuǎn)頭只見是泥洹。心下疑惑，小聲開口:“你干嘛？”他沒說話，抱著我來到另一側(cè)，席地而坐，順勢讓我躺在他懷里。正要起身，他阻止了我的動作，低聲道:“你就這么睡吧！你放心，我沒別的意思?！薄班福　?p>　　雖然是有些尷尬，但此時也不愿多想，明天還有太多事兒要做。以為自己內(nèi)心已經(jīng)足夠強大，百毒不侵了，但其實并沒有。這些天見過的畫面，每晚都會在腦海里重復(fù)上映，如噩夢般折磨著我。再次驚醒，才發(fā)覺自己正緊緊抱著泥洹，臉就貼在他胸前。一時羞愧不已，怕吵醒他徒增尷尬，便小心翼翼地松開手。

　　“醒了？”頭頂響起的聲音，頓時讓我無地自容。抬頭看他，只見他正一臉正經(jīng)的看著我，眼中清明一片。心虛開口:“你沒睡?。俊薄皼]有。”那不是我的丑態(tài)都被他看到了，他不會認(rèn)為我故意占他便宜吧！思及此，立馬條件反射的躲開，卻因為姿勢的問題，這一動，情況反而更糟。臉上瞬間燒得厲害，心里也鼓搗得起勁兒。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對不起，讓你受累了。”根本不敢抬頭看他，只得手忙腳亂的起開。

　　一撤到一邊，急忙四周看了看，還好，他們都還沒醒，這下心里才松了口氣。不經(jīng)意轉(zhuǎn)頭看泥洹，發(fā)現(xiàn)他正盯著我，沒來由一陣心慌。只得傻兮兮道:“有什么事兒嗎？”

　　“程小雨，以前我都是奉命保護(hù)你，我承認(rèn)我確實心有不甘。我不明白為什么你那么普通，公子卻對你那么上心，還要讓我去保護(hù)你，簡直是對我的一種侮辱。不過，現(xiàn)在我明白了。你放心，在以后的日子里，你是除公子外，我泥洹第二個放在心上的人。不管你有什么需求，只要你說，我泥洹定當(dāng)全力以赴?！?p>　　他的表情出奇的認(rèn)真，好似在宣誓，和以往的他簡直判若兩人。他這是對我的認(rèn)可嗎？倒真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還有些不習(xí)慣。不過想到他這座冰山竟然能說出這番話，還是很是感動。

　　看著他的眼睛，同意認(rèn)真道:“泥洹，謝謝你！”說完不自覺會心一笑，感覺自己又多了一個朋友。他沒回話，深深看了我一眼，就轉(zhuǎn)過頭看向遠(yuǎn)處。雖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不再是那副冰山模樣了。他今晚說的話，我懂，正所謂“無關(guān)風(fēng)月，只為真心！”隨即也收回視線，將目光放在遠(yuǎn)處的城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