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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什么人過這一生

16.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愛,叫憐憫

和什么人過這一生 探花刀 4155 2010-11-11 20:52:18

    第九十一節(jié)

  海邊,潮起又潮落。義滿坐在一塊巖石上,望著遠處的海面出神。何清源在他后邊的沙灘上徘徊。從帶她回來以后,他就在那石頭上坐著,一聲不吭。

  何清源手握一捧沙,任其從指縫流逝。流逝干凈,再握起一捧。

  天邊飄過來一朵云,很快變厚變黑,天空也慢慢暗了下來。原先輕柔的微風開始粗魯?shù)膾呤庍@片海岸,海浪也被它卷起來狂躁的拍在礁石上。

  水位上升了,過了義滿坐的那顆石頭。何清源后退了,離義滿就遠了。她想說什么,他在躁亂的風聲和浪聲里也聽不見。他若說了什么,她也不會聽到的。

  她兩手背在身后,望向天空,一動也不動。

  雨點落了下來。孟扣扣從海瀾之家拿著傘出來找他們倆,看到倆人傻瓜一樣的發(fā)呆,還各有各的姿勢,搖了搖頭,走到何清源旁邊,說:“暴風雨就要來了,呆在這里你們也不知道害怕?!比缓筮f給她一把傘,說:“你先回去?!?p>  “沒事?!焙吻逶凑f。

  孟扣扣在沙灘上找貝殼,好不容易找到一塊,隔著浪濤朝義滿的后背打過去,卻沒打中。也巧,義滿往后看來一眼,看到孟扣扣過來了,從石頭上跳了下來,從沒到他膝蓋的水里走過來。

  三個人,撐著三把傘,一把粉紅,一把粉紅,還有一把也是粉紅。從沙灘上,像三朵美麗的花,往海瀾之家飄過去。

  傾盆的雨從天而降。在海瀾之家的屋檐下,三個人,找了三張凳子,坐了下來,看大雨。何清源手肘擱在自己膝蓋上,手掌托著腮幫。孟扣扣和她一樣,屋瓦上落下的雨簾幾乎貼著鼻尖。義滿靠著墻,腿伸到了雨簾外邊,反正剛才在海灘的時候,雙腳就濕透了。

  孟扣扣說:“婚禮上要用的傘,你要求的,一萬把,已經(jīng)買回來了。”

  義滿說:“現(xiàn)在能不說這些嗎?”

  孟扣扣問:“哪些?”

  義滿說:“和婚禮有關(guān)的?!?p>  孟扣扣說:“我說過,這婚事是你爸阻止不了的。不管你爸說了什么,你們都不必放在心上?!?p>  何清源說:“他爸已經(jīng)同意了婚事。”

  孟扣扣說:“是真的嗎?看起來不像?!?p>  何清源說:“可是。。?!彼f到這里,停下來,搖了搖頭。

  義滿突然奔進雨中,大聲咆哮。何清源也沖進雨中,要拉他回來。他突然在雨水里給何清源跪了下來。

  “你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何清源說,“我說過,我不在乎的,我并不介意怎么做。我只希望大家心里都好過?!?p>  “是的,你一切都不在乎對嗎?”義滿說,“包括我和你的婚姻,那也只是一枚硬幣的緣份對嗎?如此的話,你為什么就舍得辱沒自己,真不在乎,不也就好了嗎?轉(zhuǎn)一轉(zhuǎn)身,瀟灑的別離,不就好了嗎?那只是一枚硬幣的緣份,你就屈服了!”

  何清源哭了,她也跪了下來,說:“對不起,是我害你和父親翻了臉!”

  “呵呵!”義滿笑了,“哈哈!”他站起身來,將何清源拉起來,說:“你不能,不可以再受一點點苦,一點點委屈了?!?p>  他抱起她,走回檐下,放下她,對孟扣扣說,“姨,你趕緊帶她去洗個澡吧?!?p>  孟扣扣鄒著眉說:“什么事叫你這么瘋瘋癲癲的?就不能冷靜嗎?,你也趕緊去把自己收拾利索吧,真是太不像話了!”

  過了一夜。何清源想出了一句想要說給義滿聽的話。天色尚早,她先去早餐。做完早餐,孟扣扣就起床了,問她,義滿還沒起來?

  她去義滿房前敲門,門一推便開,才發(fā)現(xiàn)房間里沒人,一張字條給她留在書桌上。

  “他走了。”她出來跟孟扣扣說。

  義滿的字條寫的很簡短:這世界上最重的罪,不是作為一個女人,因為感情的糾紛,和誰有了爭執(zhí)。誰對不起誰,其實也沒什么關(guān)系,不都是因為愛的源起么?想到這里,我終于理解了,這是你能放得下一切的原因。所以,和我結(jié)婚,也只是,你也不在乎,和誰過這一生了,一枚硬幣就可以幫你決定。我呢,有一半像你的這種態(tài)度。從沒有人,能讓我像與你呆在一起的時候,內(nèi)心那么嫻靜,平淡。能和你一輩子在一起,于你來說,構(gòu)不成欲望,卻是我最重的渴求。你的心,是真正純凈的,我不是。這種自私,并不使我在你面前有所怯弱,直到昨天發(fā)生的事情,我才知道,我錯了。這世界上最重的罪,是小音樂家楊科的提琴,是圓明園,是對藝術(shù)的摧毀。就是因為我,一顆優(yōu)秀的高尚的音樂精靈,跪倒在了一個冷血無情的資本家面前。我怎么還能面對你?叫我如何面對你?我依然是自私的,決定離開你,只是為了讓我自己好過。因為和你繼續(xù)在一起,絲絲寸寸的嫻靜,已成了充滿力量的繩索,時刻在絞殺自己。

  孟扣扣看完字條,說:“你能淡定么?繼續(xù)不在乎么?”

  何清源捋了捋自己的頭發(fā),望了一眼天邊的朝霞,然后看著屋檐下的一株野草,回答說:“可以?!?p>  第九十二節(jié)

  一個星期過去了。張克被實施了兩次無創(chuàng)口手術(shù)。手術(shù)后,和手術(shù)前一樣。護士推他回了病房,要出病房的時候,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護士接通電話走出病房,沒想到雨蘭在后面猛的拉住了她的衣服,說:“等一等!”

  護士嚇了一跳,電話也掛了,問:“什么事?”

  周雨蘭說:“你手機剛放出來的鈴聲是什么歌?”

  護士說:“剛下載的流行歌曲,英文名是掐贏了狗,中文名是中國女孩。好聽是嗎?”

  周雨蘭說:“你手機響的一剎那,我看到張克的手指動了一下。直到你歌放完之前,他的十個手指,從左手拇指到右手小指,按順序動了過去,又循環(huán)一樣動了回來,就在你的鈴聲結(jié)束的時候,他的手指剛好到右手中指那兒就不動了,你看,現(xiàn)在還豎著。”

  護士疑惑的望了雨蘭一眼,說:“有這種事?我再把鈴聲播放看看?!?p>  張克在重播的鈴聲中,睜開了雙眼。很累的喘著氣說:“好聽,好餓?!?p>  雨蘭激動抓起了他的手,眼淚噼哩叭啦砸在他的掌心里。

  “你終于醒了?!庇晏m說,“你想吃什么?”

  “吃粥。”張克說。

  護士趕緊給他端來了粥。雨蘭喂著他一口一口的吃完了,他打了個呵欠,又要睡過去。雨蘭抓他的肩膀說:“你不能睡,睡了你就醒不來了。”

  張克說:“我真的很想睡。”

  雨蘭哀傷而無奈的看著他又睡了過去。這一次,護士的手機鈴聲已經(jīng)喚不醒他了。雨蘭拿著護士的手機,退回到沙發(fā)上坐下。護士雙手插兜,站在她旁邊,用和她的情緒一樣懶散的目光打量她。《中國女孩》還播放著。

  “好聽嗎?”雨蘭說,“為什么我覺得這么難聽?”

  “其實我覺得,”護士說,“這只是巧合而已。真正對張先生的身體起作用的,還是先前做過的手術(shù)?!?p>  “不對?!庇晏m說,“我覺得這首歌,有特別的地方,雖然難聽,可是,有股特別的味道在里邊。他能聽出來,我也能聽出來。是這種特別喚醒了他?!?p>  “我會把這個情況報告給醫(yī)生?!弊o士說。

  “這首歌,是仙妮亞演唱的?!庇晏m說,“我在等三天。如果他不能醒來,我就去找仙妮亞?!?p>  “仙妮亞是美國歌手?!弊o士說。

  “不管她是哪國的人。她是名人吧?是名人,總是容易找到的?!彼f。

  她拿出手機,搜索仙妮亞的名字,得到了令她興奮的消息,她跟護士說:“仙妮亞下周到中國來,參加一項音樂頒獎盛典?!?p>  “像那樣的國際巨星,你即便見到了,又能怎樣呢?要接近都是很困難的啊?!弊o士說,“你還有什么別的更大的期望嗎?”

  “不論花多少錢,我都請她來,就在張克的耳邊,把歌唱給他聽?!庇晏m說,“除此以外,我找不到別的更有希望的辦法。所以再怎么困難也要試一試。再說,用自己的歌聲能喚醒一顆沉睡的心靈,這對歌唱家來說,也是意義非同尋常的事情吧,她會同意來這里為他演唱的,我這樣認為,對吧?”

  護士點頭表示同意。

  事實卻比周雨蘭想像的要順利許多。她趕到BJ以后,雖然沒能買到頒獎晚會的門票,卻得知了仙妮亞在典禮之后會趕往危水市的消息。在確定消息的真實性以后,她立刻返回危水,安排人調(diào)查到仙妮亞預定入住是上格瑞拉大酒店。

  她在酒店也定了房間,將張克從醫(yī)院移了過來。酒店所有的員工,都得到了她的囑托,只要仙妮亞過來,一定要給她接近仙妮亞的機會。

  第九十三節(jié)

  義滿來到了危水河下游,那間放滿傘的屋子。他把所有的傘都從屋里拿出來,撐開了放在河灘上。有些被風吹遠了,也不去管它,有些滾落到河里了,隨波浪流走,也不去管它。

  他就在河灘上坐下來,和傘坐在一起。這條河,河流比以前急了,以前他是敢下去游泳的。此時,只覺得無力。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被叫醒的時候,已經(jīng)日近西山。

  叫醒他的人,是孟扣扣,還有何清源。

  “真沒想到,能找到你?!泵峡劭壅f,“那天問你為什么買那么多傘,你答復我的時候,說起了危河下游,有這么一棟孤零零的房子,還放滿了傘。我跟何清源沿著河岸,找這屋子找了一整天?!?p>  “這里風景其實很好?!彼麌@了一口氣說。

  孟扣扣看了一眼何清源,笑說:“就這里吧。這兒風清水秀,花草叢生,地勢開闊?!?p>  義滿沒聽懂孟扣扣說話的意思,問:“什么?”

  孟扣扣說:“何清源有故事對你說?!?p>  何清源搖頭說:“沒有。我要說的不算是故事?!?p>  義滿說:“你現(xiàn)在不應該在這里。頒獎典禮就要舉行了,你應該在BJ?!?p>  何清源說:“音樂獎我不要了。對我來說,有比音樂獎更重要的東西。”

  義滿說:“在我看來,音樂是你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一如你的靈魂?!?p>  何清源說:“沒錯。音樂是一幅畫,而畫上最原始的風景,就是靈魂。如果這風景里沒有愛,那畫會好看嗎?我已經(jīng)丟失了我的愛,在我哀傷的時候,作下了那首獲獎的曲子。但它已經(jīng)過去了,愛過了,哀傷也過了。領(lǐng)獎于我而言,是看重一份過了期的哀傷,卻輕視了眼前一份純真的摯愛。二十年前,有一個為你撐過傘的小女孩,你還惦記著。為了你的這份惦記,我愿意做你一世的婢女。因為也是在二十年前,我給一個雨中的男孩,撐過一次傘,在危水大學附屬小學的門口。”

  義滿問:“危水大學附屬小學?你?”

  何清源說:“每個人心里,必有一段難忘的故事。于我而言,是得到了一段殘缺的項鏈。而和這條項鏈綁在一起的,是為一個男孩撐過一次傘?!?p>  義滿說:“不僅僅是,我的紅茶罐砸中過你。”

  何清源說:“也不僅僅是,在我扔掉翡翠項鏈的時候,你安慰過我?!?p>  孟扣扣說:“你們暫停吧,該我說了。這個地方,義滿你早該帶我來見見,這可是給你們置辦婚禮的好場地?!?p>  義滿說:“這里你們不覺得有點荒蕪嗎?”

  孟扣扣說:“這你不用操心,我會把它變成一個煙花綻放的慶典廣場?!?p>  九十四節(jié)

  仙妮亞代領(lǐng)了何清源的獎,特地趕過來送給她。意外得知了她要結(jié)婚的消息,也知曉了婚禮將是一臺經(jīng)過特殊安排的慶典,她決定到時為何清源的婚禮獻唱。

  婚禮那天,周雨蘭帶著張克趕了過來。

  仙妮亞的歌聲中,張克醒了過來。何清源和義滿交換的戒指,張克央求周雨蘭去阻止。周雨蘭流著淚搖頭。張克吐血,瀕臨死亡。周雨蘭最終沖到了臺上。她給何清源跪了下來,告訴何清源,她有個孩子,叫準兒。

  婚禮中斷了。

  三天后,在城市花園廣場的摩天輪上,何清源帶著準兒,陪張克看了這城市的風光。下來的時候,張克微笑著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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