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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郎

第四章 引蛇出洞

刺客郎 浣三 3679 2016-03-14 01:15:00

  夕陽西下。

  陽春城南有一胡同,香花胡同。其中,胡同內(nèi)有一戶人家早早在院子內(nèi)升起了燈籠,而且不大的小院中有七八個光膀子的漢子正圍著一張八仙桌吃著各式鹵菜,劃拳吃酒,談天說地,氣氛相當(dāng)熱鬧。

  但唯獨只有一人與這一切格格不入,這人正是余卑言,而這小院子也正是他的家;他坐在平房前的石階上,端著一酒碗靜靜地看著兄弟們玩的興起,他不摻和這亂局,看著這一切就已經(jīng)感到很滿足了。

  “大哥,您今兒到底賺了那小子多少錢?竟然請我們喝女兒紅這等上等貨?!币粷h子問道,端著一碗酒水一飲而盡。

  余卑言笑而不語,飲了一口碗中酒水。

  這時其他人也好奇了不少,紛紛向余卑言打聽起來,但只有李安并沒有開口詢問,甚至他還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見狀,余卑言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他知道李安為何這般掃興,還不是因為張文洛的買兇殺人一事。

  先前余卑言果斷拒絕了張文洛所謂的生意,并不是他真就冷血無情,或是膽小怕事,而是他知道:豫州有著天下糧倉之稱,其地位在北陳可見一斑,而洛城又是豫州的首府,更是前朝舊地。那里四通八達(dá),繁榮昌盛,人稠物穰。試問,在這種地方如何屠殺一門大戶?

  更何況,“隼坊”設(shè)立在洛城,那可是北陳專門負(fù)責(zé)緝事的機構(gòu),有著“龍頭在燕京,龍尾在隼坊”的稱呼,上抓奸臣,下抓刁民,大案要案一一過手,坊中高手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而屠了一門,還想在隼坊的眼皮子底下從洛城溜走,純屬彌天大夢!

  考慮到這些因素,余卑言認(rèn)為張文洛之前的言語近乎謊言。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對張文洛有那般態(tài)度,同時他也已經(jīng)不想再看到張文洛這般哭哭啼啼的樣子了,簡直像個怨婦,可笑極了。

  但可惜的是,李安卻對張文洛的言語信以為真。于是,余卑言為了向李安說清道明,他端著酒碗起身坐到了李安地身旁,用胳膊勾著他的脖子,試探性地附耳輕聲問道:“心里有事?”

  李安消沉地?fù)u了搖頭,喝了一碗酒水下肚,臉頰微紅了不少。

  余卑言偷瞄了幾眼周遭的兄弟們,接著他繼續(xù)輕聲對李安說道:“小安,咱倆認(rèn)識的日子也有十年了,你有事絕對瞞不過我的眼睛?!?p>  李安頓時來了精神,剛準(zhǔn)備說點什么,但注意到周圍喝到有些醉意的兄弟們,他又喝了一碗酒水,壓低了聲音對余卑言問道:“余哥,我就是想不明白,這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你為何不干?”

  “天上掉餡餅?別開玩笑了,這可是拿錢換命!先不管張文洛嘴里有沒有實話,就單說買兇殺人這事……折壽啊?!庇啾把缘纳袂轶E變嚴(yán)肅,如鷙鳥一般銳利的雙眼落在了李安的身上,繼續(xù)道:“你殺過人嗎?刀刃抹血…你敢殺人嗎?”

  這一語令李安霎時垂下了腦袋,然而待他嘆了一口氣后,突然靈光一閃,連忙輕聲說道:“余哥,你可以幫我殺人啊?!?p>  余卑言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沉默了許久后方才顫抖地倒吸了一口冷氣,輕聲說道:“我沒有殺過人…我勸你也不要有為錢殺人的念頭。”

  這算是拒絕了,但這話也不知戳到了李安的哪根心弦,他猛然站起了身子,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中燒起了怒火,在余卑言的面前就好似一頭被激怒的獅子,狂吼道:“余哥,你根本就不懂我的難處!”

  這一舉動如同為熱鬧的氣氛潑了一盆冷水,院子中頓時鴉雀無聲,其他人疑惑地把目光落在了李安的身上,然后又轉(zhuǎn)移到了余卑言的身上,他們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反了那句旁觀者清,這次倒是當(dāng)局者清了。

  當(dāng)局者無疑指的是余卑言和李安。

  余卑言始終保持如初,他沒暴跳如雷,也沒漠不關(guān)心,只是淡淡地對李安說道:“你有難處就告訴我,千萬別走歪了道。”

  “我不會走歪道,謝謝大哥你的關(guān)心了?!崩畎哺尚Φ?,罷了便調(diào)頭朝門外走去。

  這舉動在余卑言看來已經(jīng)是李安做了決定,甚至道路已經(jīng)歪了。他氣得一腳踢翻了桌子,一桌好菜被打翻在地,嚇得其他人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雖然他們不知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他們見到這般狀況,知道大哥生氣了,而且還是李安惹得,于是有三人踏步上前,想要拉回李安,但卻被余卑言一句怒言給阻止住了:“他不是三歲娃娃了,能好好走路…讓他走!”

  這言語如刀子一般捅進(jìn)了李安的心臟,他在門前回頭望著余卑言那無情的背影,只感覺陌生極了,并不是與自己有十年交情的好友,宛如一位鐵石心腸的陌生人。頓時他的鼻頭一酸,眼眶之中打轉(zhuǎn)起了淚水,咬著牙就離開了這令他傷心的院子。

  ……

  ……

  離開后的李安沒有回家,他則是趁著夜幕降臨去了城北一胡同內(nèi)。

  這胡同跟其他胡同不同,這里無人家,很深,深處還有一棵歪脖子樹;北陳沒有宵禁一說,但即使如此,街上的行人也不多,更何況這胡同呢?所以平時這胡同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但偏偏今天邪了門,那歪脖子樹下竟然站著一個活人,而那人正是張文洛。

  別奇怪,張文洛之所以在此處,則是因為李安早些時候在茶館撂下的一句話:我愿意接這活,晚些時候在城北一長有棵歪脖子樹的胡同內(nèi)等我,陽春不大,打聽打聽就知道在哪了。

  如余卑言所料,李安歪了路子。

  剛?cè)牒?,李安就注意到了張文洛,他連忙上前,待兩人打了一個照面后,張文洛率先拱手一禮,說道:“還未請教尊姓大名?!?p>  “叫我李安?!崩畎簿璧赝罂慈ィ姾跊]有行人路過,于是他輕聲對張文洛問道:“你之前說一條人命兩根金條,不會唬人吧?”

  “當(dāng)然不會?!睆埼穆逍α诵?,說道:“如果李安兄弟不放心的話,那我可以先給你一根,事成之后,余下如數(shù)奉上。”

  李安笑的合不攏嘴,說道:“什么時候給倒是無所謂,我的意思其實是,我如何找到你要殺的人?!?p>  “這個倒是很容易,那倆人從洛城一直追我到此地,肯定不會因被你大哥教訓(xùn)了后就收手。如果以我當(dāng)誘餌,引蛇出洞,那么四根金條可不就是李安兄弟的囊中之物了嘛。”張文洛說道。

  “好主意…不過,我需要回家拿點家伙,這樣好對付你的仇人。”李安說道,瞧了一眼眼睛彎成月牙的張文洛,總感覺哪里不對勁,但他沒管那么多,繼續(xù)道:“你自己一人在這里也不安全,不如跟我一起回家走一趟吧,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張文洛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隨后李安在前,張文洛在后,兩人朝胡同口走去。期間,張文洛突然問道:“李安兄弟莫非有什么難處不成?你大哥都不接我生意,反倒你很爽快的答應(yīng)了。”

  李安在前尷尬不已,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是不知道我的難處啊?!?p>  “方便說來聽聽嗎?”

  李安猶豫了一陣,繼而索性說道:“其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爹管不住自己的手,沒事好賭個兩把,欠了一屁股的債而已?!?p>  “替父還債,沒想到李安兄弟還是一位大孝子?!?p>  李安苦笑道:“如果我爹能戒掉賭癮,我寧愿不當(dāng)這孝子。”

  張文洛說道:“李安兄弟不必這般無奈,話說回來,余卑言既然是你大哥,為何你不求助于他,反而接了我這臟手的生意呢?”

  說到這里,李安搖頭嘆氣道:“說實話,這些年間余哥給了我不少銀子,但沒有我爹輸出去的快…我心中很感激余哥的大方,但總的來說,我和路邊乞食的土狗無異,你說我哪還有臉繼續(xù)再向余哥伸手要錢?我也是個男人,起碼的尊嚴(yán)不能全丟,不然真成一條狗了?!?p>  說話間,李安已經(jīng)走到了胡同口,賊頭賊腦地探頭張望街道兩旁。

  雖華燈初上,但街上沒有行人,于是他放心了些許,準(zhǔn)備踏步繼續(xù)前行。但剛走出一步,他頓時感覺背后一股鉆心的疼痛,就好像被刀子刺了一般。他想回頭,可是已經(jīng)沒有力氣回頭了,呼吸也驟然停息,很快,他便一頭栽在了地上,身下慢慢顯出一片血泊……

  望著在血泊中抽搐的李安,張文洛不慌不忙地蹲下身子將插在其后背心臟處的匕首給拔了出來,冷哼道:“沒釣上大魚,竟釣到一只小蝦米,還臟了手,真是晦氣?!?p>  張文洛瞥了一眼李安的尸體,然后一臉煩躁地對空無一人的街道喊道:“別藏了,你倆給我出來?!?p>  街道的陰暗處,之前的大小眼兄弟倆從中走出,他們慌慌忙忙地跑到了張文洛的面前。二人驚訝地瞧了一眼李安的尸體,然后鼻青臉腫的小眼男沖張文洛伸出了一個大拇指,說道:“張大哥果然老道,估計這家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張大哥的手段就是讓人死的不明不白,高著呢!你以后多學(xué)著點,也不枉張大哥帶了咱倆那么久。”大眼男訓(xùn)了小眼男一句,然后又如同狗腿子地對張文洛卑躬屈膝道:“張大哥,如果不嫌棄您就收了我們兄弟倆當(dāng)徒弟算了?!?p>  張文洛笑了笑,問道:“你倆這野土匪也想嘗嘗血腥味?”

  “當(dāng)然了?!贝笮∧行值墚惪谕?。

  “那就先別拍馬屁,趕緊把這臭尸體拖進(jìn)胡同內(nèi),以免被人發(fā)現(xiàn)咯?!?p>  張文洛冷哼了一聲,回身朝胡同內(nèi)走去幾步。

  大小眼男兄弟回過了神,一人抓著一條李安的大腿,像拖一頭死豬一樣,將其拖進(jìn)了胡同內(nèi)。期間,張文洛趁二人正在拖尸體時,他近乎鬼魅,無聲無息地繞道了二人的身后,臉上漸漸露出了陰險的笑容,將匕首果斷地刺入了小眼男的心臟處,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后又劃了一刀大眼男的脖子,動作一氣呵成,沒個三五年功夫絕練不出這手藝。

  小眼男直接魂斷胡同。

  大眼男捂住脖子上正噴涌著鮮血的傷口,詫異且驚恐地注視著泛著笑容的張文洛,他退了兩三步后便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一會兒也奔赴了黃泉之路。

  這時的張文洛咯咯笑著從懷中掏出了一白色的手帕,他一邊擦拭著匕首上的鮮血,一邊瞥著尸體說道:“你倆不夠格,也不是那塊料,省省吧?!彼沿笆撞鼗亓藨阎?,拿著那條染紅的手帕蹲在尸體旁,用地上的鮮血浸濕后在臉上和衣服上擦了幾下,偽裝出了一副受傷的模樣,接著他隨手將手帕丟在了尸體之上。

  隨后,張文洛悄然離開了胡同。

  披著夜色,他慢慢潛入了黑暗之中,銜枚而朝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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