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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郎

第七章 心毒

刺客郎 浣三 3270 2016-03-17 11:48:52

  等到余卑言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

  這天,陽春城陰雨蒙蒙。

  他的傷口已被包扎妥當,看似并無大礙,但他自打醒來后就愣愣地倚靠在床塌上,不言不語,目光呆滯無神,四肢僵硬無力,堪比將死之人,嚇得他的弟兄們宛如七大姑八大嬸一樣的噓寒問暖,可換來的僅是余卑言的沉默。

  眾人以為余卑言是毒傷侵身,擔心之余,眾人推舉二娃作為代表去詢問傷勢。當然,這個詢問可不是向詢問余卑言,而是另有其人——二娃置身來到小院的過廊上,只見過廊上正端坐一位身著熊皮紅絲鎧,腰間懸著一把寶劍,一眼看上去貌似是位軍官的男人。

  那男人眉目清秀,目測與余卑言年紀相當,可他的行為倒是不怎么年輕。此刻他正雙手端著一杯熱茶,輕抿一口茶水,欣賞一眼那蒙蒙細雨,發(fā)出一聲感嘆后閉目養(yǎng)起了神,跟個上了年紀的老頭子一般。

  而這男人說來很有講頭。

  他名叫張末千,十四歲已經熟練習得各軍營體技,十五歲率領一百輕騎抵御關外吳國游兵,十六歲成為朝廷欽點的禁衛(wèi)軍一員,但十七歲時,他不知何種原因被發(fā)配至燕羽關,成為了一名邊疆小兵。幸好是金子總會發(fā)光,關口將軍易鳳仙看出此人是一帥才,只是不得志而已,于是便讓其當了自己的副將,關口二把手,更收下當了義子。

  算起來,張末千跟余卑言還可稱呼上一句義兄弟呢。

  也正是因為這層關系,昨夜余卑言中毒一事由二娃急忙通知給了張末千,而之所以通知張末千,是因為張末千是楚州地界有名的“識毒公子”,可以負責任的說,這天下沒有張末千不認識的毒,也沒有解不了的毒。

  面對兄弟的遭遇,張末千自然一馬當先,當即放下軍機重務,馬不停蹄地連夜趕至陽春城,替余卑言解了毒,救了他一命。但如今,在二娃等人眼中,余卑言的毒似乎沒有解干凈。

  這不,二娃才前來過廊詢問張末千:“張大哥,我大哥的毒真的解了嗎?”他問時不敢直視張末千,顯得有些怯生生的。

  張末千睜開一只眼睛瞥向二娃,問道:“醒了嗎?”

  “醒了?!倍奕鐚嵈鸬?。

  張末千抿了一口熱茶,嘴角一挑,不緊不慢地回應道:“卑言中的是一種名叫‘六蛇陽’的毒,此毒有個特點,六個時辰之內若不服用冰糖,即可喪命。但服了冰糖也說不準就能保命。而卑言如今已經醒來,說明毒已解了……他命很硬,老天爺不收他?!?p>  二娃似懂非懂地長哦了一聲,但仍有不解,疑惑問道:“張大哥,這毒既然已經解了,那為啥我大哥現(xiàn)在木的跟個木頭一樣呢?”

  張末千又抿了一口熱茶,失望地搖了搖頭道:“身毒已解,心毒難說?!?p>  “啥意思?”

  二娃方才問過,突然屋內傳來了一怒吼聲:“都給我滾!”

  接著,屋內的眾人像撞見了厲鬼,個個懼色不已地從屋內逃到了小院內。二娃與張末千隨即將目光移了過去,凝視著正在院中淋著雨水的眾人,二娃問道:“咋了?”

  話音未落,只見余卑言怒氣沖天地提著一把開山刀從屋中跑了出來,齜著牙,探著頭左顧右盼,樣子十分駭人!他目光一凜,瞧見了二娃與張末千,一時二娃打了一個寒顫,而張末千則心如止水地抿著熱茶,似乎眼前發(fā)生的一切都跟自己沒有關系。

  “大…大哥,你怎么了?”二娃抖了一下問道。

  余卑言沒有應聲,反而是張末千搭腔道:“毒發(fā)了唄?!闭f時,張末千扶著腰間劍柄,目光凌厲地盯著余卑言的雙眼,見其目光一時躲閃逃避,張末千一楞神,接著他泛著絲絲笑意地松開了劍柄,繼續(xù)若無其事地喝起了熱茶。

  這時余卑言握緊開山刀,腳步沉穩(wěn)地一步步向二娃逼近過來,殺氣陡然而現(xiàn),刀刃閃出的鋒芒不禁令二娃后背直發(fā)毛,他呆呆地望著余卑言那宛如黑夜之中吃人夜叉的架勢,已然被冷汗浸濕。

  “大哥瘋了,二娃快點逃。”

  眾人一同發(fā)出低呼聲提醒二娃,但為時已晚,余卑言已經舉刀照著二娃的胳膊砍去,嚇得二娃腿肚子打起了顫,活像個木頭一般站在原地不敢動彈。

  這小子……

  一旁的張末千嘖了一下舌,抬腿一腳踹在了二娃的屁股上,頓時二娃旋轉半周,身子翻出了過廊,栽趴在了滿是雨水的小院之中。抓緊時機,眾人連忙將二娃拉到了人群之中加以保護。

  由于張末千的插足,余卑言砍了一個空,但他并沒有遷怒于人,甚至還把僅距自己一個身位的張末千當成不存在。連一眼都顧不上在張末千身上停留,只見余卑言鬼吼鬼叫地舉著刀便沖到了院子中,而目標自然是他的弟兄們,似乎他真的瘋了。

  二娃等人一時像被大水沖散的螞蟻,驚慌失措地到處亂竄,而余卑言就是那洶涌的大水,而且還是長了眼睛的大水。無論“螞蟻”們竄到哪里,他就沖到哪里,一點情面都不留。期間,眾人怎么勸說,余卑言的耳朵仿佛被堵住了,他怎么都不愿意停下,只管舉著刀到處胡亂揮砍。

  張末千在過廊上眼睜睜地看著院子內亂成一鍋粥的景象,他氣定神閑地抿了一口熱茶,無動于衷,跟個街邊看熱鬧的老大爺一樣,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

  直到二娃等人被余卑言逼到了大門口,呈對峙之勢,這時張末千才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撐住雙膝起了身子,喊道:“你們大哥瘋了,都快點跑吧,以免成了這瘋子的刀下鬼?!?p>  二娃等人面面相覷,既想逃又不想逃,為難的很。

  見到這一幕,余卑言的眼珠子瞬間轉了一下,接著他舉著砍刀揚天大笑不已,完全就像一個瘋子。這不禁令眾人心中“咯噔”了一下,大哥真瘋啦?!

  眾人心底還留著一點希望,二娃咽了咽口水,大膽上前一步,可憐巴巴地問道:“大哥,你為啥突然動刀呢?”

  驟然,余卑言收住了笑聲,掃視著面前受到驚嚇的弟兄們,瞧不起地冷哼了一聲,反問道:“我為啥動刀?我動刀難道你們都不清楚嗎?”

  眾人搖頭表示不知。

  余卑言頓時捧腹大笑起來,直到那笑容近乎病態(tài)時他才開口說道:“你們這些家伙天天吃我的,喝我的,惹了事都得我?guī)湍銈儾疗ü?。告訴你們,老子早就受夠了!如今這李安死了,正好為我省了一人的花銷……假如你們這些家伙都死了,那老子豈不快哉!”

  此等言語一出,眾人無不驚訝,甚至有的三魂六魄盡失,他們根本想不到大哥竟然會說出這般無情無義的言語,簡直失望至極。而二娃跟著余卑言的日子不短,聽到那言語,比莫名其妙遭雷劈了還要氣憤,咬著牙質問道:“大哥,當年是誰說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

  “誰他娘的想跟你們這群王八羔子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啊,你們哪涼快哪呆著去,老子早就想收拾你們了!”余卑言的言語帶刺,罷了他就哈哈大笑,臉上的肌肉一直在抽搐著,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笑的太用勁了。

  不知其他人如何感覺,二娃倒是覺得此時余卑言的笑容很假,就像裝出來的一樣。他想問明白,可是沒有機會了,只見余卑言舉著砍刀就朝眾人揮砍過去,完全沒把眼前的眾人當做弟兄,更像是敵人。

  這舉動也促使二娃知道,自己剛才的感覺只不過是錯覺罷了,大哥也并沒有瘋,他是真的受夠了我們。同樣,其他人此刻心中所想與二娃基本無異,他們算是看清楚了余卑言的為人,于是他們也不圍著余卑言亂竄了,一股腦地全部離開了,心中僅存的那點希望已經破碎,無需再在此處逗留。

  眾人已經散去,余卑言并沒有趕盡殺絕。他站在門扉前,愣了好長一會兒后將一直高高舉起的砍刀給扔在了地上??罩胁粩嗦湎碌挠晁盟朴星Ы镏亓?,砸在他的身上,令他的雙腿已經無法繼續(xù)支撐自身的重量了,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接著身子一歪,又昏了過去。

  這亂劇盡收張末千眼底,他輕嘆一口氣,隨后將在院中昏倒的余卑言背進了屋中,安穩(wěn)的放在床榻上后,他拿出像小媳婦照顧丈夫一般的細心,為余卑言褪去了濕漉漉的衣裳,又替?zhèn)谕磕诵滤?,可謂照顧的無微不至。

  待余卑言安排妥當以后,他方才休息片刻,端著一杯熱茶,端坐在床榻旁,細細聆聽著屋外雨水拍打在屋頂瓦片上的“嘀塔嘀塔”作響聲,他一臉舒服地長舒了一口氣,斜了一眼床榻上那昏迷不醒的所謂瘋子,他問道:“何必演這一出戲呢?”

  半晌過后,余卑言睫毛微顫,緩緩睜開了眼眸,凝視著那黑漆漆的房梁輕聲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彼鹆松碜樱o皺著眉頭對張末千說道:“總不能讓那些家伙們枉死吧,都已經走了一個了?!闭f時,他的眼神之中盡是傷感流露,顯然他又想起了李安。

  此時的張末千微微一笑,說道:“卑言,你很知道為他人著想。但是你剛才那出戲演得實在太假了,你的弟兄們會看不出來嗎?”

  “他們都是直腸子,不像你一樣心眼頗多?!庇啾把钥嘈Φ?。

  這時的張末千尷尬一笑,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喲!戳到他的痛處了…余卑言看出此話題不適合繼續(xù)攀談,于是他立即改口道:“有人想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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