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一景,無聲巷一掃過往冷清的樣子,今從巷首到巷尾站了不少的人,他們點頭問好,交談甚歡,似乎所有人都彼此認識,可謂是熱鬧不已。當然,無聲巷是什么地方?這里是洛城的黑市一條街,老百姓豈會沒事來這里聊天?那不是閻王桌上抓供果,找死嘛。而這些人說來很有講頭,他們正是各戶各鋪的黑市掌柜。
平日里這些黑市掌柜基本都蝸居在鋪中,很難有一次全部出鋪互相攀談的機會,畢竟同行是冤家嘛。但他們也不是沒有攀談的機會,記得上一次這般景象是十八年前開國將軍余牧安的忌日。
自然,今日無聲巷的各位掌柜一涌而出,想必又是大事當頭了……
“咱們洛城的城門從古至今都沒有關(guān)過,即使打仗也照開不誤,今日好端端的怎么關(guān)了?莫非要改朝換代了?”賣毒藥的老趙問道。
“改不改朝,換不換代不知道,反正我知道洛城的威名算是毀咯?!辟u媚藥的老王說道。
“對呀,咱們洛城幾百年沒有關(guān)過門,全部外敵都被打死在城外,亦有無門城之稱,這如今可好,門一關(guān)…自打嘴臉?!辟u飛鉤的老孫說道。
“你們少說些沒有用的,誰能告訴我城門為啥關(guān)了?”賣飛鏢的老李問道。
趙、王、孫三人不約而同的搖頭,表示不知,這時在一旁的慈煙娘拖著煙桿走了上前,說道:“你們這些老家伙啊,難道腿腳不方便了?上街打聽打聽啊,全城都知道為什么關(guān)城門。”
“喲!煙娘,許久不見,又漂亮了啊。不過話說回來,煙娘你莫非已經(jīng)打聽過了?”老王問道,其他人附和,紛紛向煙娘詢問一二。
煙娘輕輕嘬了一口煙,瞧了一眼面前四位老家伙,見他們一臉的期待,她笑笑沒言語。當然,煙娘對于關(guān)城門一事別提多清楚了,畢竟余卑言剛從她那走了沒多久,不過她不會講訴原因,并不是她不待見四位老家伙,而是她煙抽多了,嘴巴干,懶得說罷了。
然而就在這時,忽然巷首的掌柜們紛紛回了鋪,慢慢的,其他掌柜們都如同看到了鬼一般,亦是如此。而這一景被煙娘等人注意到了,他們朝巷首望去,見有一抽著煙桿的男人走了進來,這下可好,趙、王、孫、李四位老先生也回了鋪子,似乎巷中之人都極其怕這位不速之客或是極其不待見。
眨眼的功夫,無聲巷又無聲了。
只剩下慈煙娘一人還在巷中,她不慌不亂地抽了一口煙,待那抽著煙桿的男人靠近了自己以后,她笑問道:“姐姐的親弟弟,你怎么那么不招巷中人待見呢?”
來人正是慈惠,他沒換官服。
這無聲中的人也都認識慈惠,誰讓他既是慈煙娘的弟弟,又是無聲巷的叛徒呢。說是叛徒可能不準確,但在巷中之人看來,慈惠就是叛徒。巷中有規(guī)矩,凡是在巷子出生的人一輩子只得干黑事,而慈惠卻選擇了一條相反的道路。
慈惠自然知道他不招無聲巷待見,平日也不會來此,但今日他不得不來。只見慈惠從懷中掏出了一把藏刀,呈在了慈煙娘的面前后憤憤地抽了一口煙,猛吐出來后問道:“姐,這刀出自你手吧?”
慈煙娘見到這刀,頓時心中波瀾不定,這刀是我賣給少年郎的,莫非少年郎落網(wǎng)了?如此想著,慈煙娘一時擔心起了余卑言的安危,同時她臉上處變不驚,且還裝出一副疑惑的樣子,沖著慈惠手中的藏刀上瞧下瞧,然后笑道:“我的好弟弟,平日姐姐做的家伙多了去了,手藝參差不齊,不過你姐姐眼睛還可以,這刀確實是我做的,有問題嗎?”她無所謂的抽了一口煙。
“當然有問題!”慈惠吼道,手中的煙桿都握斷了。
慈煙娘輕輕“哎呦”了一聲,退了一小步后,托起煙桿說道:“弟弟,自打你當了官以后脾氣見漲咯,嚇得姐姐差點都斷氣了?!闭f著,慈煙娘臉上一直泛著笑意。
這時的慈惠見煙娘那笑容,心說姐姐還是那么不正經(jīng),他嘆了一口氣,消了消火后輕聲說道:“姐,這藏刀是從昨日暴徒身上繳獲的……”話未說完,慈惠就斷了話語,見煙娘一副平靜如水的樣子,他遲疑了一下后才繼續(xù)道:“姐,你應該跟那暴徒?jīng)]有關(guān)系吧?”
聽到這話,煙娘心中咯噔了一下,完了!聽小慧這樣說,估計少年郎真落網(wǎng)了……唉,真可惜了。如此想著,慈煙娘輕輕一哼,緩緩地抽了一口煙后說道:“平日姐姐賣的家伙多了去了,哪知道賣給了什么阿貓阿狗啊。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小家伙還記得姐姐的手藝,還算有點良心…咱姐倆也好久沒見了,不如回去喝點小酒談談心如何?”
慈惠用懷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番煙娘,想著姐姐在黑市混了那么久,估計也不會做出引火燒身的傻事,她跟余卑言應該沒有什么關(guān)系,我多慮了。慈惠釋然地長舒了一口氣,然后說道:“不了姐,坊中還有公務,我走了。”
言語落下,慈惠轉(zhuǎn)身朝巷外走去,極其果斷,沒有一絲的猶豫。而慈煙娘注視著慈惠的背影,她早就習慣了弟弟的這般冷漠,任由弟弟離去也不會去挽留。不過這次倒是破了例,只見煙娘深呼吸了一口氣,叫住了慈惠道:“小惠,帶姐姐去瞧一瞧那暴徒可好?”
慈惠止住了步子,心中起了漣漪,回眸問道:“姐,不是沒關(guān)系嗎?”
煙娘抽著煙,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慈惠的面前,笑道:“當然沒有關(guān)系了,你也別誤會什么,姐姐就是想看看那暴徒長了一副什么面孔罷了,能讓咱們洛城關(guān)了城門,想必也是狠角色吧?!?p> 慈惠狐疑地看著煙娘,半晌之后才口氣嚴肅道:“姐,你有好奇之心弟弟我可以理解,帶你去瞧瞧也無礙。不過我需要你向我發(fā)誓,發(fā)誓你跟那暴徒?jīng)]有任何的關(guān)系,以后也沒有關(guān)系?!?p> “哎呀,許久不見,你也學會逼人啦?”煙娘笑道,托在手中的煙桿不經(jīng)意地顫動了一下。
“姐,不是我逼你,而是我怕,我怕你引火燒身?!贝然菡J真道。
煙娘此時明白,不發(fā)誓是不行了……算了,發(fā)唄,反正我也不信什么鬼神。煙娘舉起了三根手指頭,莊重而嚴肅道:“奴家慈恩今日發(fā)誓,奴家如果跟那什么暴徒有半點關(guān)系,讓奴家一輩子房事不順,日后無子……”
聽到這里,慈惠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趕緊打住道:“行了行了,我還想當舅舅呢。走吧,帶你去看看那暴徒?!?p> 煙娘一時笑如春風。
隨后,姐弟倆一同朝隼坊走去。一路上,姐弟倆沒有言語上的交談,但卻都各懷鬼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