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佛堂顯得格外陰森,微弱的燭光在寒風(fēng)的吹拂下,一跳一跳,閃爍不明。每月初一,木清從太后宮中請安歸來后,都會來佛堂誦經(jīng)禮佛一個時辰,期間不許任何人打擾。木清如往常一樣走入佛堂,魅惑的眼眸漫不經(jīng)心地環(huán)視一周,隨即對著身邊的茱萸吩咐道:“你到門外候著吧?!?p> 茱萸離開后,偌大的佛堂里只剩下木清一人,她卻并不急著開始誦經(jīng)祈福,而是直直站在大堂正中央,嘴角噙著一抹冶艷的冷笑。好半晌,她才幽幽開口道:“既然來了,為何不大方現(xiàn)身?”
霎時,背后閃出一道人影,木清不疾不徐地轉(zhuǎn)過身,只見刑部尚書童淵正面無表情地站立在她面前。童淵微一躬身,臉上收起了往日的諂媚神色,輕聲道:“微臣參見宸妃娘娘?!?p> 初冬的寒風(fēng)透過窗欞而至,撩開了她額前的發(fā)絲,即便發(fā)絲微亂,卻也仍舊撩不動她眸底那一片冰冷的深藍(lán)。木清語氣平緩地開口道:“本宮還道是何人在此躲藏呢?原來是童大人。本宮一直以為童大人生性謹(jǐn)慎,不想竟然會擅闖禁宮內(nèi)院,不知童大人出現(xiàn)在此處,所為何意?”
童淵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宸妃娘娘前日里是否派人去了煙雨樓?”
木清淡定地點點頭,答道:“是啊。本宮聽聞煙雨樓的幽若姑娘精通琴藝,一曲《鳳求凰》更是彈奏得出神入化,京中無人可及,本宮實是仰慕已久。無奈宮規(guī)嚴(yán)苛,本宮不便出宮,所以特請皇上恩準(zhǔn),允許本宮把幽若姑娘請來宸芷宮,只為一賞雅樂?!焙鋈?,木清眸色一暗,語氣中夾雜著揶揄與凌厲,“童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童淵心中一沉,可在未弄清對方的目的之前,他不宜輕舉妄動,思忖片刻后,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娘娘既然只是為了聽幽若姑娘彈琴,一曲作罷,想必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煙雨樓了吧?”
“哦,是這樣的。本宮聽了幽若姑娘的曲子,感嘆實乃天籟之音,只怕日后再難有此機會,所以才多留了幽若姑娘兩天,她現(xiàn)在正在本宮的宸芷宮里歇著呢。”木清唇邊泛起了一絲迷人的笑紋,“童大人為何如此在意這位幽若姑娘?莫不是她是大人您的人?”
童淵冷冷一笑,反問道:“娘娘早就已經(jīng)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木清佯裝出一副驚訝的表情,莫名道:“明知故問?本宮可聽不懂大人的意思啊?!?p> “娘娘特意命人留下一張字條,不就是為了要見微臣嗎?又何必多番拐彎抹角呢?”童淵語氣謙和地說道,低垂的腦袋剛好掩住了他臉上的憤怒與殺意。
木清冷冷盯著童淵看了好一會,并未回答對方的問題,反而換了話題,問道:“宮中守衛(wèi)森嚴(yán),外臣沒有明旨不得隨意入內(nèi),童大人是如何進(jìn)來的?”
童淵如實說道:“有錢能使鬼推磨,微臣與內(nèi)侍監(jiān)的公公頗有私交,只要微臣以替霍相傳話給皇后娘娘為由,再給對方些銀子,那么想要偷偷混入佛堂也非難事?!?p> 木清突然格格笑了起來,眸子倏地一縮。“看來童大人比本宮想象中的要聰明許多。難怪在如今這般動蕩的朝局之下,童大人依舊能屹立不倒?!?p> “前幾日賤內(nèi)聽到的消息也是娘娘您告訴她的吧?娘娘如此大費周折將微臣引到宮里,究竟是為什么?”
“童大人好福氣啊!家里有位助你平步青云的賢內(nèi)助,外頭又有個多才多藝的美嬌娘,這種齊人之福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的。”木清面容平靜,宛如無風(fēng)無浪的潭水一般,沒有漪淪,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緒了?!巴笕私鹞莶貗?,本宮本不該過問,不過有句話本宮還是想提醒大人。幽若姑娘美則美矣,但是太過艷麗的花朵往往都是有毒的!”
木清一字一句說得極輕極柔,可聽在那童淵的耳朵里卻如同鬼魅之聲,叫他發(fā)怵,因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木清話中的深意。
幾個月前,童淵在一次應(yīng)酬中偶然地遇見了幽若,見到她的第一眼,童淵就被她的溫婉柔情所深深吸引,聽了她那如高山流水般的琴音后,就更是無法自拔。后來童淵就經(jīng)常出沒煙雨樓,每每都只點幽若姑娘,一來二去,兩人倒也生出些情愫。童淵雖然害怕家里的母老虎,可也實在不愿幽若繼續(xù)留在這煙花之地,所以不久他就對幽婼提出要替她贖身的想法,并且打算把她安置在一處京郊的院子里。對于風(fēng)塵女子而言,能尋得良人替自己贖身,那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可是幽若聽了童淵的想法后卻并無喜色,反而斷然拒絕。幽若反常的舉動讓童淵困惑不已,最后幾番逼問下才終于得知,原來幽若真正的身份是鄱麗國皇室遺孤。鄱麗亡國后,她就隨一位嬤嬤逃到了這里,最后進(jìn)入了煙雨樓。所以她不愿隨他離開是不想因為自己的身份而拖累童淵。童淵倒也算是對這位青樓女子有幾分真心,不止沒有因為此事而對她避而遠(yuǎn)之,反而幫她隱瞞身份,又暗中在錢財上對她施以援手。
只是有一點令童淵不明的是,這位久居深宮的宸妃娘娘是如何得知此事的?童淵微微瞇著眼,警惕地望著木清。
木清似是洞悉對方的心思,她狹長的瞳眸一凜,唇邊透著一抹不著邊際的詭譎之色?!按笕瞬挥萌ハ氡緦m是如何得知此事的。本宮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您切勿玩火自焚,一失足成千古恨??!”
童淵眸色一冷,“娘娘想要公開幽若的身份?”
木清唇邊笑意更深,一雙明眸閃著著惑人心魄的幽光?!氨緦m若是想要公開她的身份,大人早已身陷囹圄了,還會站在這里與本宮說話嗎?”
“所以娘娘想用幽若的身份來威脅微臣?”童淵咬著牙問道,不再掩飾臉上的冷冽。
木清瞇細(xì)的眼眸中平添了一抹狠絕,嘴上卻仍是那副輕描淡寫的口氣。“威脅倒是不敢,不過是想和童大人做一筆買賣,一筆你情我愿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