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氣寒冷,不知娘娘可否給妹妹一杯熱茶,暖暖身子?”木清紅唇上噙著令人費解的微笑,那笑容襯著她慵懶的身姿與絕美的容顏,不知怎么的讓沈蓁覺得多了一股詭異的味道。
沈蓁心頭忽然升騰起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她與宸妃素?zé)o往來,對這位冶艷的女子也不了解,可是對方既然開了口,總沒有將人拒之門外的道理。沈蓁想了想,牽強一笑,道:“是我疏忽了,宸妃請吧?!?p> 木清隨著沈蓁母子走入翊千宮內(nèi),宮中的布置和擺設(shè)都極為簡樸,除了掛著幾幅字畫之外,屋內(nèi)不見任何貴重的金銀玉器。說難聽點,就連受寵的宮女嬤嬤的寢屋都比這兒布置得講究些。木清榻椅上,屋內(nèi)散發(fā)的濃郁香燭味讓她皺了皺眉頭,難道真的如粱曦所說,如今的沈蓁真的一心衷于吃齋念佛?
粱曦因為自己偷跑出宮,所以沈蓁罰他立馬去書房里抄寫道德經(jīng),粱曦雖然心里極不情愿,可還是聽話地接受了處罰。木清掩嘴一笑,命一旁的茱萸到屋外候著。沈蓁也是個極為聰慧的人兒,見木清有意遣了身邊的侍女,于是她也故意支開屋內(nèi)眾人。“你們?nèi)ソo宸妃娘娘弄些點心來。”
木清喝了口熱茶,微燙的茶水一下肚,讓她頓時身子覺得暖和舒服了許多,臉色也不似剛才那般蒼白了。木清垂眸巧笑,心中不禁想著:這沈蓁果然還是如以前一樣,一舉一動雖不顯山露水,可卻有著一顆玲瓏心肝。
木清笑著開口道:“姐姐這翊千宮雖然古樸別致,但是姐姐畢竟身份貴重,大皇子殿下更是金枝玉葉,這樣的擺設(shè)布置未免過于清寡了些,不如改天讓皇上添置些….”
“不需要。身外之物,多之無益?!鄙蜉枥淅浯驍嗔四厩宓脑?。
木清一愣,隨即莞爾一笑?!皼]想到在宮中還能有像姐姐這樣的看破塵俗之人,實在讓妹妹自愧不如?!?p> 沈蓁故刻意柔和了語調(diào),說道:“宸妃過譽了。妹妹你如今深得榮寵,可謂是一枝獨秀,自然是看不上我這里的?!?p> “以色侍主哪能長久?”木清不在意地說道,“妹妹沒有姐姐這般的好福氣,不僅育子嗣,還是皇長子,前途不可限量??!”
說到自己的兒子粱曦,沈蓁的臉上浮現(xiàn)出慈母的溫柔,她柔聲道:“妹妹你還年輕,會有自己的孩子的?!?p> 木清低頭一笑,不置可否?!按蠡首拥钕码m是長子,身份貴重,可是姐姐也別忘了。在宮中還講究子憑母貴啊!”
沈蓁眸色冷凝,見對方終于露出了狐貍尾巴,果然宸妃今日故意提起要到自己宮里坐坐,其目的就是粱曦。沈蓁婉轉(zhuǎn)地拒絕道:“貴賤得失,皆在天意,若過于強求,只會給自己也給身邊的人帶來傷害和災(zāi)難?!?p> 木清深深凝著面前這位清冷女子,讓木清忽然有種錯覺,沈蓁還是原來的那個沈蓁,也許她從來都沒有變過。木請又喝了口茶,強自壓下心頭這種異樣的感覺,須臾,又緩緩道:“姐姐的心可真夠?qū)挼???墒蔷退憬憬憧雌萍t塵,難道你能保證日后大皇子殿下也能這般兩袖清風(fēng)?凡俗之人,誰不渴望至高無上的權(quán)利?誰不希望手握天下?與其讓殿下日后受人掣肘,姐姐何不早做打算,替殿下鋪好日后的道路?”
沈蓁沉著臉,冷冷道:“如今皇上正處壯年,妹妹可知你這番話實為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也好,未雨綢繆也罷,姐姐難道要去皇上面前告我一狀嗎?”木清面上毫無懼色,見沈蓁垂頭不語,她又道,“再者,皇后娘娘的心可不如姐姐這般寬,皇后平日是怎么對你母子二人的,妹妹我可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殿下還小,她就已經(jīng)這般容不得你們,往后豈不是要變本加厲?”
木清的話如一記重拳打向沈蓁的心頭,她晦澀開口道:“我無心加入宮中的那些明爭暗斗,也不希望曦兒日后去趟這淌渾水,作為一個母親,我只是自私地希望我的孩子能健康安穩(wěn)地長大?!?p> “只要殿下頭上頂著皇長子這個名頭,他就永不可能逃離他人算計謀害的毒掌!”木清格格笑了起來,好似聽到個很好笑的笑話,“與其處處被動,倒不如主動出擊。妹妹如今還算頗受皇上眷顧,可無奈始終沒有龍裔,而姐姐你雖然備受冷落,背后卻有著大皇子殿下這個籌碼,若你我二人聯(lián)手,想必那皇后霍氏也不敢輕易造次?!?p> 木清的話似是煽動,又似是蠱惑,聽在沈蓁耳中格外撼動人心。她不是不知道宸妃心中打的什么如意算盤,有了榮寵又有了她母子二人的協(xié)助,便可謂是如虎添翼。但宸妃的話也并非全無道理,若日后皇后有了孩子,那她與曦兒一定會成為皇后與霍培安的眼中釘肉中刺,光靠她自己,真的能庇護曦兒周全嗎?可是一旦與宸妃結(jié)盟,那便是表明了與皇后為敵,甚至日后引起黨爭,沈蓁她不敢賭,不敢用兒子的安危做賭注。沈蓁沉思了片刻,終是露出哀求的神色道:“我不奢望曦兒能有多大的作為,哪怕日后只是個閑散王爺,起碼也能安度此生?!耙蚕M峰妹媚芊胚^我母子二人,切勿讓曦兒卷入宮里的是非之中,給予我們一處清靜之所,安樂過活。”
木清雙眸微微瞇起,不以為忤,笑得很是邪佞?!扒平憬阏f的,好像妹妹威脅恐嚇您似的。妹妹不過是提個建議,姐姐不予采納就算了?!?p> 木清緩緩起身,兀自將屋子環(huán)視了一圈,最后將目光鎖定在鋪滿字畫的桌案上。木清走到桌案旁,只見滿滿一桌的畫紙上都畫著鵲鸝這種小鳥,形態(tài)各異,栩栩如生。在畫滿鵲鸝的畫紙下,木清還隱約看見了一張畫著屋子的水墨畫,這也是桌上唯一的一副風(fēng)景畫。畫作上頭的屋子建在水面上,岸邊柳枝搖曳,整幅畫上還飄散著星星點點的花瓣,恍若人間仙境。木清對畫上的屋子再熟悉不過了,因為那正是父親當(dāng)年在老家的一所小榭,一所建在水上的屋子,也是一個承載著她美好回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