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便是世界。
世界上有著很多大話,很多沒有確認(rèn)過只是被人們猜測出來的流言。
江湖也是這樣。
這一句近乎流言的話也沒有被人們認(rèn)證過。
因為這一句話,所有人都清楚不會這樣快的被認(rèn)證。
或許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后,浩然正氣盟和天涯海角開戰(zhàn)之時,這句話才會被認(rèn)證。
但最近,江湖已快要清楚這一句話到底是對是錯。
從前,沒有人任何一個人,任何一件事情能讓他們七人出動。
七劍同出,所向睥睨。
沒有人能擋住七劍,從來沒有。
人們都清清楚楚的知道。
哪怕最嚴(yán)重的一件事情,在六劍出擊之下,也完美的完成。
神刀凌山就像是一顆流星,在江湖中顛放出無與倫比的光芒。
但七劍是七顆流星。
那孤單的流星是不是將要被七顆流星撞擊而毀滅?
他又會不會像是一顆流星,雖然美麗,在短暫的時間內(nèi)能發(fā)出無人能比的光彩,卻只是在短短的一瞬間?
七個年輕的人,七柄不同的劍,走出了浩然正氣盟。
人們看著,望著他們越來越遠(yuǎn)的背影,也感到心已經(jīng)開始跳動。
每一次,每一刻,任何人看見這七個年輕人在一起,心都會跳動起來。
他們這一去,所有人都相信,能帶回來神刀凌山的首級。
凌山呢?
他是否已經(jīng)知道七劍已經(jīng)要找他?
他該如何做?
向師傅求救?
那并不是凌山。
凌山就坐在一片山林中,臉上冷峻,眼中也沒有一絲波瀾。
就算聽見莊易的那一句‘七劍來找你了’,他的眼中還是沒有一絲波瀾。
莊易看著他,他的雙眼,到底有什么樣的事情,才能讓這個人的眼中出現(xiàn)波動?
凌山只是跟平常一樣,用著平常那冷淡的話語道;“我早已想到會有這一天?!?p> 莊易笑道;“既然早已經(jīng)知道,便不會有什么心跳的瞬間?”
他還在笑著,接著道;“就算早已經(jīng)知道,任何人面對七劍的追擊,都會覺得害怕?!?p> 凌山并沒有否認(rèn),點點頭道;“白玉景很厲害?!?p> 他點頭,也承認(rèn)一個白玉景很厲害。
但這并不代表能讓他害怕。
他接著道;“浩然正氣盟全力培養(yǎng)的七個人,每一個人都不會是弱者,何況是七個人。”
莊易卻已經(jīng)疑惑,問道;“你跟楊源打過?!?p> 凌山道;“恩?!?p> 他眼中似有了回憶,回憶那短短的一戰(zhàn),接道;“很厲害,我稍微疏忽大意一點,便會當(dāng)場死亡?!?p> 莊易也不在笑,一張臉都冷了下來,只怕任何人提到楊源都不會在笑。
他思索著道;“聽說天山上長著一種植物,比鋼鐵還要硬,菱角比劍鋒還要凌厲,楊源手中的短劍便是那種植物鍛造而出?!?p> 他聲音漸漸重了,接著道;“那種植物將要滅絕,別處絕無僅有,唯有天山上存在,但從古至今使用那種植物的也只有兩個人?!?p> 凌山道;“哪種植物叫做‘天山神芒’?!?p> 莊易道;“楊源也被人稱作‘天山神芒’?!?p> 天山很遠(yuǎn),也很大,很高。
山峰上有著終年不化的積雪。
只從天山派在天山上落座,只因僻處西陲,名頭雖不如「少林」、「武當(dāng)」之響亮。其實若論真實本領(lǐng),「天山派」的掌門絕不在中原各大掌門之下。
曾在某個時代,天山劍法容納百家之長,又另辟而出,被稱為天下第一劍。
如今,‘天山神芒’已有傳人。
天山劍法更有‘游龍’展炆。
只一個天山派的兩大弟子,莊易也不敢說自己能敗之。
如果加上令外五位得各家所長的五柄劍。
江湖上誰人能說敗之?
凌山忽然笑了笑,他很少笑,一年之中,也有沒有笑過一次的。
莊易道;“你在笑?”
他不明白什么人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發(fā)出微笑。
凌山道;“我應(yīng)該笑,必須笑?!?p> 莊易道;“恩?”
凌山道;“沒有人能讓七劍同出,也沒有人能同時與七劍對戰(zhàn),以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將來也只有我一個人,我不應(yīng)該笑?”
莊易哈哈笑道;“你的確應(yīng)該笑?!?p> 他又收起笑容,冷道;“但你現(xiàn)在最好不要笑,你最應(yīng)該做的便是想著怎么度過這一劫?!?p> 他看著凌山,忽然看見凌山的手摸了摸刀身。
那漆黑如墨的刀,曾讓凌山度過無數(shù)次九死一生。
那柄刀依然堅挺,依然沒有斷,甚至沒有出現(xiàn)裂紋。
但這一次?
莊易嘆道;“你真的打算只憑它?”
凌山道;“我相信它很多次,每一次都沒有讓我失望。”
他忽然起身,朝著遠(yuǎn)處走去,接著道;“我并不打算躲?!?p> 他既然從邊關(guān)出來,就不會一件事情都沒有做,就回到邊關(guān)。
就算他回到邊關(guān),他能躲過這一次的浩劫。
但有些人就是這一種人,從來沒有想過躲。
‘躲’并不能解決很多事情。
人們之所以以為‘躲’能解決事情,只是因為‘躲’的確能解決眼前的事情。
‘躲’分很多種。
躲債也是躲。
躲起來,的確讓債主找不到,所以很多人都喜歡用躲來回避事情。
但躲并不能解決以后的事情。
有的人卻偏偏只顧著眼前,從來沒有顧慮過以后。
以后或者未來,在他們的眼中有一個很好的詞語。
‘船到橋頭自然直’
莊易邁步跟著凌山,發(fā)現(xiàn)凌山走向的方向正是浩然正氣盟的方向。
也便是說,他把自己送上了門。
他絕不會這樣傻。
但他到底要做什么樣的事情?
莊易也并不是很清楚。
他打算看看,也很好奇,凌山會怎么做。
凌山卻忽然坐下了。
坐在路旁的涼亭里,腰桿直立的像是樹干一樣。
莊易道;“你在等敵人上來?”
凌山道;“是的?!?p> 莊易還要問,卻發(fā)現(xiàn)凌山的臉上有著一種神奇的表情,那表情極為的認(rèn)真,極度的認(rèn)真。
他不在問。
他也坐在一邊,看著凌山。
凌山閉上了雙眼,耳朵似動不動,像是在聽著什么?
在涼亭不遠(yuǎn)處有著一片樹林,樹木茂密,開的正旺,風(fēng)吹著樹枝,在風(fēng)中作響。
他的雙眼轉(zhuǎn)向了樹林,身體也朝著樹林走過去,像是已經(jīng)找到了一片很好的決戰(zhàn)之地。
樹林中很濕,地上的泥土有的已經(jīng)像是稀泥,一腳踩上去,會陷入其中,或者栽一跤。
他的腳步很慢,慢的像是爬著的烏龜,一點點的走在樹林中,有時候又會停下來。
他此時就停了下來,用左腳踩著地面。
低頭看著地面上的泥土。
莊易也看去,問道;“你既然已經(jīng)絕不逃避,與七劍決斗,那么這里你絕不能踩上去?!?p> 凌山抬頭看著他,點點頭道;“與七劍相爭,我絕不能犯錯誤,哪怕只是一丁點小小的錯誤,都會讓我致命?!?p> 莊易點頭道;“你腳下的這塊地方,看起來雖然沒有兩樣,但你剛才微微踩上去,便有了腳步印,說明這塊地方很軟。”
凌山道;“我就不能在這上面站著?!?p> 莊易道;“在這上面使用輕功也會非常吃力,而且并不能縱的很遠(yuǎn),甚至………………”
凌山道;“在那種激斗的場面中,我在這塊土地上使用輕功,甚至?xí)屛一?。?p> 那種場面,莊易不敢去想。
凌山一旦滑到,除了死再也沒有第二種可能。
凌山忽然身體一提,人沖天而起,踩在樹枝上,猶如舞蝶在花叢中飛舞。
只怕任何人都能想到凌山的刀很鋒利,大部分都想不到他的輕功并不比他的刀慢到哪里。
他落在地上。
莊易卻已疑惑起來。
然后,凌山在樹林中的每一顆樹木的樹枝上飛舞著。
他終于落在地上,才轉(zhuǎn)頭看著莊易,微微道;“我在試著樹枝?!?p> 莊易終于明白,越明白,卻更加清楚神刀凌山為何能走到今天。
因為他比敵人更加謹(jǐn)慎。
因為他比敵人更加小心。
莊易道;“有些樹枝很脆弱,踩上去會斷?!?p> 凌山點頭,站在樹林中,靜靜的不動,似在感悟著什么。
莊易閉口不談。
他心中卻已經(jīng)明白為何有些人能走上頂峰,有些明明有能力走上頂峰的人卻在半路跌落。
只因為小心、謹(jǐn)慎。
凌山小心,謹(jǐn)慎,面對任何敵人都只會小心。
而有些人,有著強大的實力,卻不夠小心,不夠謹(jǐn)慎,這種人往往會死在不夠小心和不夠謹(jǐn)慎上面。
一個人要走上頂峰,所需要的東西,所要學(xué)會的事情,真的太多太多。
莊易仔細(xì)的看著一動不動像是樹林中一顆樹的凌山,不明白他在干些什么。
凌山睜開雙眼,道;“我還缺少一個東西,這東西很重要?!?p> 莊易忽然笑道;“心戰(zhàn)。”
凌山轉(zhuǎn)頭望去,道;“很少人能在我們這種年紀(jì)明白心戰(zhàn)的重要?!?p> 他接著道;“你卻已經(jīng)明白?!?p> 他清楚莊易,也明白莊易的過往,一個衣食無憂的人竟然懂得并不比他這個血液里過生活的人要少。
莊易笑了笑,道;“心戰(zhàn)有很多種,有耐心的較量,有讓對方心虛,也有讓對方心有所掛?!?p> 他看著這片樹林,接著道;“這里沒有。”
凌山點頭。
莊易認(rèn)真的看著他,重重的道;“你需要我?!?p> 凌山道;“我還沒有想通?!?p> 莊易道;“你并不想讓我插手這件危險的事情,更加不想讓我加入你和白玉景的戰(zhàn)斗,因為你明白你們兩個人都是我的朋友?!?p> 凌山點頭道;“是的?!?p> 莊易笑了笑,把話題轉(zhuǎn)到另一件事情上,道;“白玉景知道松風(fēng)子為何而死。”
他眼睛里也有著微笑,接著道;“他迫不得已要來殺你,我大概知道為何?!?p> 凌山疑惑道;“哦?”
莊易道;“浩然正氣盟絕不能出現(xiàn)不團結(jié),也不能有不團結(jié)的因素存在,但這個破壞團結(jié)的因素已經(jīng)存在?!?p> 他看著凌山,接著道;“就是你?!?p> 凌山道;“我?”
他更加糊涂起來,糊涂的更本不像是剛才那精明的凌山。
莊易道;“松風(fēng)子要殺白玉景,在場的人有誰?”
凌山道;“你我、亦曉菲、白玉景,怪刀真劍?!?p> 莊易嘆道;“你我的話并不能成為證據(jù),白玉景和亦曉菲是你的朋友,有些人可以為了朋友跟別人翻臉,他們的話并不能很有威信?!?p> 他繼續(xù)嘆道;“怪刀和真劍是殺手,能用錢買通的殺手,所有人都知道?!?p> 凌山道;“所以在場的幾個人沒有一個人能成為證人。”
莊易道;“是的?!?p> 凌山思索起來,問道;“然后?”
莊易道;“沒有證據(jù),白玉景縱然說出松風(fēng)子來殺他,被保護他的你擊殺,也沒有人相信。但劉盟主一定相信白玉景,也相信自己的女兒不會說謊,但他不能做主。”
凌山更加疑惑道;“為何?”
莊易道;“劉盟主要是真的那樣做會讓其余人覺得他在偏袒白玉景,相信白玉景的話,而去懷疑松風(fēng)子。像松風(fēng)子這樣的人,一旦被懷疑,有時候就是整個武當(dāng)被懷疑?!?p> 他臉帶苦澀,接著道;“當(dāng)老大的,特別是當(dāng)劉飛魚劉盟主這樣的老大,一碗水一定不能不端平?!?p> 凌山點頭。
莊易道;“他就算一碗水端平也不行,還要考慮更多的因素?!?p> 凌山道;“什么因素?”
莊易道;“他一旦說出松風(fēng)子刺殺白玉景,你便會沒有事情,更不能成為正氣盟的敵人,但武當(dāng)會不會承認(rèn)?”
凌山沉默很久,點點頭道;“沒有證據(jù),武當(dāng)絕不會因為一句話而相信松風(fēng)子刺殺白玉景,這會讓武當(dāng)千百年的名譽掃地?!?p> 莊易道;“是的,而且就算武當(dāng)相信,但武當(dāng)心中必定不服。”
凌山道;“不服,就會讓抱起來的浩然正氣盟漸漸分開。”
擁抱,什么是擁抱。
擁抱就是指兩個人抱得很緊,抱得似乎把自己的身體也要融入對方的身體中。
團結(jié),什么是團結(jié)。
團結(jié)就是指很多人抱在一起,抱的似乎把自己的心放在對方的心中。
但兩者都有一個必不可少的東西,如果其中一人選擇松開,擁抱與團結(jié)將不會存在。
莊易道;“那種場面絕不是劉盟主想要看見的,這江湖因浩然正氣盟而平靜,沒有正氣盟,這江湖會亂?!?p> 凌山道;“所以只有一個辦法?!?p> 莊易重重道;“舍小取大?!?p> 一個勢力為何需要一個老大?
有了老大,為何那種勢力卻沒有做大。
只因為一個龐大的勢力,必定要有一個這樣的老大。
‘懂得舍小取大’的老大。
像他們這種人,才真的明白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你若想兩全其美,你必定就會痛苦。
你若是痛苦,這件事情就不算兩全其美。
什么是大?江湖是大,浩然正氣盟是大。
凌山很小?
并不是。
但跟整個江湖和浩然正氣盟比起來,凌山并不大,很小。
凌山心中忽然出現(xiàn)掙扎。
從莊易口中出現(xiàn)的劉飛魚,和師傅口中的劉飛魚并不同。
莊易口中的劉飛魚并不能算是英雄。
但在莊易和凌山心中,劉飛魚絕對是一個真正的英雄。
想要成為這樣的英雄很難。
凌山心中并沒有對劉飛魚的這一次抉擇有恨,一點兒也沒有。
他只是忽然想起來,他父親之死,是不是也是因為劉飛魚這樣‘舍小取大’。
劉飛魚做事從來不解釋,是不是也因為他做的這些事情并不能對人解釋。
所以亦曉菲會說他見過喝酒像莊易這樣認(rèn)真的人,那個人就是劉飛魚。
他在喝酒,還是在痛苦。
默默的在夜晚,獨自痛苦,獨自忍受。
莊易忽然發(fā)出凌山眼中有了情緒,說不清的情緒,那雙眼又慢慢的平靜。
凌山道;“這些話是何意?”
莊易道;“白玉景非但不會不讓我加入戰(zhàn)斗,反而非常喜歡我能加入戰(zhàn)斗?!?p> 凌山沉默一會,喃喃道;“像白玉景和劉飛魚這種人是不是活的很累?”
莊易道;“比我們,比任何人都累?!?p> 他們的確很累,心里的累卻從來不表現(xiàn)在面上,也從來不會對任何人說。
他們非但不覺得累,反而覺得累的很值得。
他們只是惋惜自己雖然因為大義,卻還是做錯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他們要顧慮的東西很多,他要顧慮的東西更多。
也許就連一國之主,也沒有浩然正氣盟的劉飛魚要顧慮的更多。
劉飛魚此時并沒有在顧慮,也沒有在想著事情,因為他沒有時間。
他知道天罡地煞掌的魔力,他要更快的把體內(nèi)的掌煞給逼出去。
忽然間,他口中噴出一道血箭,黑色的血箭,嗖的一聲,射在墻壁上,竟響起滋滋的聲音,竟在腐蝕著墻壁。
他盯著那墻壁,盯的出神,道;“是地煞掌?!?p> 一個人似憑空出現(xiàn),自床后緩緩出現(xiàn),站在床邊,看著床上的劉飛魚,道;“的確是地煞掌,十三個每時每刻保護最后一掌的人,身體已經(jīng)發(fā)黑,皮膚也已經(jīng)潰爛,慢慢的流出黑血,黑血腐蝕著地面?!?p> 他全身都籠罩在黑衣中,頭上戴著黑色的斗笠,斗笠壓得很低,連他的鼻子也已經(jīng)擋住,只能看見他的嘴。
他的嘴有些大,又有些細(xì)。
這張嘴通常都是閉上的。
這張嘴又接著道;“十二具尸體及時被火化,只留下一具尸體看看到底中的是不是地煞掌?!?p> 劉飛魚看著這個人,眼中有的只是信任。他凝重道;“十三個人是怎么死的?”
有些人肯定知道,死人身上的證據(jù)才是最多的。
燕七道;“沒有一個人出過手,像是悠悠早已經(jīng)清楚十三個人在什么位子,什么地方。悠悠所要做的只是出掌,然后拿走書籍?!?p> 劉飛魚道;“你在懷疑?”
燕七道;“我不得不懷疑,這里有內(nèi)鬼。”
劉飛魚道;“你懷疑的是誰?”
燕七雙眼閃光厲光,道;“誰也沒有,因為誰都有被懷疑的可能,但我只知道一件事情,這個內(nèi)鬼一定會來。”
劉飛魚道;“說?!?p> 燕七道;“他要做的事情已經(jīng)完成,你已經(jīng)受傷,這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劉飛魚冷笑道;“除了我?”
燕七忽然笑道;“是的,除了你?!?p> 劉飛魚的眼里也有了笑意,道;“我還是有一件事不明白。”
燕七道;“我也是?!?p> 劉飛魚臉上的笑意更濃。
燕七道;“內(nèi)鬼絕不會清楚你房中有天罡地煞掌的最后一掌,這一掌很重要,沒有這一掌,天罡地煞掌完成不了體內(nèi)周天,只有百分之六十的力量,但有了這一掌,天罡地煞掌就能有百分之百的力量。所以,我們保護的很好,一定不會被別人發(fā)現(xiàn)?!?p> 劉飛魚點頭道;“依你看,內(nèi)鬼會不會清楚悠悠盜取的是天罡地煞掌?”
燕七道;“不會?!?p> 他沉默一會,接著道;“如果知道,他絕不會讓悠悠輕而易舉的拿走天罡地煞掌,任何人都清楚天罡地煞掌的威力。”
劉飛魚嘆道;“是的,就連我也無法親手燒掉這最后一掌?!?p> 即便是劉飛魚,也曾想過得到前面的掌法。
那內(nèi)鬼一旦知道悠悠盜取的是天罡地煞掌,必定不會讓悠悠走掉。
但那晚悠悠從劉飛魚身邊走后,遠(yuǎn)處并沒有發(fā)生戰(zhàn)斗。
燕七道;“內(nèi)鬼不知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jīng)受傷?!?p> 劉飛魚道;“是的,其余的對于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受傷?!?p> 他忽然笑了笑,又忽然問道;“天罡地煞掌,天罡為陽、至剛至猛、地煞為陰、用惡毒來說也不為過。那最后一掌雖說是一掌,卻包含天罡和地煞的最后一掌。悠悠得到后,必定會進入閉關(guān),短時間內(nèi)絕不會出現(xiàn),我可在此時機打擊天涯海角?!?p> 他忽然不在說話,盯著燕七,盯了很久,才道;“習(xí)天罡地煞掌必不能在學(xué)其余武功,我放棄不下,讓你去看最后一掌,我從旁輔助,給你講解,你最后選擇了什么?”
燕七恭敬道;“地煞。”
劉飛魚嘆道;“絕不在后悔?”
燕七看著劉飛魚,他從十歲就跟著劉飛魚身邊,很少人知道他的存在,對于劉飛魚,是他的父親更是他無話不說的朋友。
他對劉飛魚只有尊敬。
他道;“絕不。”
劉飛魚嘆道;“苦了你了。
燕七道;“沒有你,我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jīng)死了。”
劉飛魚道;“今晚,出劍。”
他從來沒有對他說過‘出劍’兩個字。
燕七明白,劉飛魚一旦說這兩個字,代表著什么。
代表燕七并不用留在劉飛魚身邊,代表燕七要輔導(dǎo)他的下一任首領(lǐng)‘白玉景’。
他對白玉景沒有羨慕,他也早已經(jīng)想到有一天要輔助白玉景。
劉飛魚道;“白玉景不會殺凌山,只會放走凌山,今晚過后,你去殺了凌山。”
燕七道;“是。”
劉飛魚閉上雙眼。
燕七緩緩?fù)讼隆?p> 劉飛魚忽然嘆了一句;“神刀凌山。”
他在嘆,有一個人幾乎在同一時間也在嘆。
但這個人在嘆氣發(fā)出的語氣卻是截然相反的,是興奮的嘆息。
似乎把一生的苦氣都嘆了出來。
他推開門,外面已經(jīng)是夜晚,但他的心中卻是光芒。
他舉步走向劉飛魚的房間。
他已經(jīng)做了一切的準(zhǔn)備,這個準(zhǔn)備他用了三年的時間。
這一切的準(zhǔn)備能用上場還差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劉飛魚的死’。
今夜、萬事俱備。
明日、他一舉稱王。
浩然正氣盟的王。
他眼中閃著的光芒似乎都是權(quán)力。
權(quán)力腐蝕了他的心,他的雙眼。
當(dāng)他推開劉飛魚的房門時,他眼睛里只有關(guān)心。
發(fā)自肺腑的關(guān)心充斥在他的雙眼中,任何一個他的朋友看到他的眼神,都會感到胸膛一陣熱血。
他走過去,走到床旁邊,看著側(cè)著身體要轉(zhuǎn)過來的劉飛魚道;“傷,好了些嗎?”
劉飛魚沒有轉(zhuǎn)身,他也不愿意轉(zhuǎn)身。
他更加不想要看見身后的人。
他甚至不想要聽見那關(guān)切的聲音,充滿關(guān)切的雙眼。
但他還是聽見了。
聽見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猜測錯了。
他本以為這個人永遠(yuǎn)不會是他,這個人應(yīng)該是那個人,可他錯了。
“不到最后關(guān)頭,你永遠(yuǎn)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p> 他曾以為的敵人,或許只是他的朋友。
他曾以為的朋友,也或許只是他的敵人。
“不到最后關(guān)頭,你也永遠(yuǎn)不會知道自己的朋友是誰?!?p> 這兩句話都是他自己說的。
但他卻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理解了這兩句話。
朋友和敵人都是一樣,不到最后,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
愛人是不是也是這樣?
劉飛魚還是沒有轉(zhuǎn)身。
他站在床邊,低聲一嘆;“你還有什么想要知道的?!?p> 劉飛魚轉(zhuǎn)過身,看著他,仔細(xì)的看著他,道;“松風(fēng)子。”
青松子微微一笑,道;“當(dāng)然是因為我?!?p> 劉飛魚道;“我早該想到,能讓松風(fēng)子改變的人,絕不是別人,而是他最親近的人。”
他低低一嘆,接著道;“因為只有最親近的人,才能令人改變?!?p> 這豈非是人類的悲傷?
往往能改變?nèi)说娜?,總是最親近的人。
青松子道;“其實我并沒有做的很多,我只是偶爾對失敗的松風(fēng)子說上幾句話。”
劉飛魚點點頭道;“我也確認(rèn)你并沒有做很多,因為你只要說幾句話便已經(jīng)足夠,足夠讓松風(fēng)子改變,讓松風(fēng)子以為只要坐上盟主之位,才能除掉心中的心魔。”
青松子點頭,看著劉飛魚。
劉飛魚不在說話。
劍出鞘。
閃著寒光的劍尖指在劉飛魚的咽喉上,他只要微微用一點力氣,劍就能刺入劉飛魚的喉嚨。
他或許就能坐上盟主之位。
劉飛魚似乎沒有看見喉嚨上的劍,問道;“殺了我,你確定你能坐上盟主之位?”
青松子笑道;“你已經(jīng)沒有反手之力,這是我唯一確認(rèn)的?!?p> 劉飛魚道;“你說的很對,我剛剛運功逼完毒,你便已經(jīng)來了。”
青松子忽然笑道;“整個浩然正氣盟都知道想要坐上盟主之位的絕不是我,而是………………”
劉飛魚道;“天池?!?p> 青松子點點頭,道;“你猜天池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劉飛魚道;“他或許已經(jīng)被你用迷藥迷倒,你或許正是從他的房間走出的?!?p> 青松子道;“殺了你,嫁禍給天池,并不是很困難的事情?!?p> 劉飛魚點頭道;“當(dāng)然,你能坐上盟主之位也并不是很難的事情?!?p> 他嘆息著,感到喉嚨上的劍漸漸逼迫著皮膚,皮膚似已刺痛,接著道;“只是我并沒有明白你為何一定要坐上盟主之位?”
青松子哼的一聲,道;“這一切只怪你太貪心,你不光要坐上盟主之位,還要讓白玉景坐上盟主之位?!?p> 劉飛魚忽然坐了起來,坐在床沿,劍還是在他的咽喉下,他道;“你關(guān)心的只是盟主之位?”
他看著青松子,用著認(rèn)真的眼神。
青松子搖頭一笑,哼道;“這也怪你太不果斷。”
劉飛魚道;“比如?”
青松子道;“你明明已知道天涯海角在哪里,為何不滅了天涯海角?讓天涯海角一而再再而三帶給我們損傷?”
劉飛魚道;“你以為天涯海角很簡單?”
青松子臉帶鄙夷道;“浩然正氣盟更加不簡單。”
劉飛魚嘆了嘆,不在多說。
青松子更不愿在多說,他更加即刻的想要完成一件事情。
只有這件事情被他完成,他才有可能坐上盟主之位。
劍忽然要動,卻已不在動,冷汗從他的臉上流了下來。
雪白的劍,被一層層黑色的煞氣包裹,煞氣逼迫著他頸后的皮膚,似一只魔鬼的手,下一刻就要握住他的脖子。
把他握的窒息而死。
青松子想要回頭,卻沒有回頭,他只是看著劉飛魚,忽然笑了起來。
劉飛魚道;“你是不是很失望?”
青松子道;“我只是太低估了你,我卻一直以為我并沒有低估你?!?p> 他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失敗,自己所有的準(zhǔn)備在劉飛魚沒有死之前,都是徒勞的。
他就像在用竹籃打水一般。
劉飛魚用兩指手指捏著喉嚨上的劍,他的手像是有著魔力,一點點把劍拿開。
他站了起來。
青松子忽然感到頸后的劍消失不見。
背后的人也無影無蹤。
似乎從來沒有來過。
劉飛魚背著身體,道;“今夜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青松子眼中起了一種驚訝,還有著大大的不解,道;“你不殺了我?”
劉飛魚道;“殺了你,浩然正氣盟如何?”
當(dāng)?shù)囊宦暎瑒β湓诘孛妗?p> 青松子的人也像是落在地面上的劍,整個身體內(nèi)的力量都被狠狠的掏空。
他轉(zhuǎn)身,朝著門外走去。
忽然,他又停下腳步,道;“如果我在等一等,我能否殺了你?”
劉飛魚道;“你在等一等,面對的便不是我,而是白玉景?!?p> 他看著床,床上似乎有著什么能吸引他的東西,他接著道;“你選的時機不可不好,只可惜你錯了一步。”
青松子道;“哪一步?!?p> 劉飛魚道;“你不該太了解我房間內(nèi)隱藏的人,更不該把這些人告訴別人?!?p> 他沉默一會,接著道;“那個人更不該像是知道哪些隱藏的人在哪里,讓隱藏的人連反手也沒有反手便已經(jīng)喪命?!?p> 青松子的整個身體也都在顫抖。
他恐懼了起來。
他不光低估了劉飛魚也低估了悠悠。
悠悠絕不會想不到這些事情,那么她為何還要這樣做?
劉飛魚道;“她這樣做,想讓我殺了你,整個正氣盟便就解散。”
青松子的身體還在顫抖,道;“你是這樣才不殺我?”
劉飛魚道;“不是,我只是不能讓浩然正氣盟解散,特別是在這種時刻?!?p> 青松子道;“這種時刻是什么時刻?”
劉飛魚轉(zhuǎn)身,看著青松子的背影,青松子沒有轉(zhuǎn)身,像是不敢轉(zhuǎn)身。
也不敢面對劉飛魚。
劉飛魚道;“一個天涯海角已經(jīng)能打破平靜的格局,如果加上青天會呢?”
青松子忽然轉(zhuǎn)身,盯著劉飛魚道;“青天會?”
劉飛魚道;“青天會雖然被龍女剿滅,但還是逃出了不少的人,而且?!?p> 青松子打斷道;“而且什么?”
劉飛魚道;“而且從沒有人真正的知道青天會有多少人,有多少個堂口?!?p> 青松子道;“所以你不對天涯海角出手?”
劉飛魚道;“在我沒有查明青天會有沒有消失的時候,我絕不敢對天涯海角出手,那樣做,只會讓青天會坐山觀虎斗?!?p> 青松子大嘆一聲,嘆息著道;“而且青天會毀滅的原因還是因為浩然正氣盟的前身,所以我們真正的敵人是青天會?!?p> 他又看著劉飛魚,接著道;“你為何不對我說?”
劉飛魚嘆道;“我清楚剿滅青天會的時候,你師傅也喪命了。”
劉飛魚是一個冷靜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很冷靜。
他為何能這樣冷靜,正是因為他非常清楚不能冷靜是多么的可怕。
他現(xiàn)在更加清楚。
他嘆道;“你是因為你的孩子?”
青松子忽然間流淚,也不在說話。
他無法開口,也無法去想他的孩子。
他孩子就是死在天涯海角任天行的手中。
他永遠(yuǎn)都不想要提起這件事情,他只能隱瞞這件傷心的事情。
他清楚,他只有坐上盟主之位,才能為了兒子報仇。
他現(xiàn)在更加清楚他錯了。
青松子轉(zhuǎn)身,走出房門。
劉飛魚忽然道;“你知道我為何放不下盟主之位嗎?”
青松子停下身體,站在院子中,冷風(fēng)吹著他的身體,把他吹的更加冷靜。
冷靜,頭腦就會想的更加清楚。
他忽然間想起了已經(jīng)忘掉的事情。
他想起了那一次他與劉飛魚在劉飛魚的房間內(nèi)喝茶,劉飛魚說過的話。
他道;“因為我們并不能像你這樣想,換句話說‘我們都不適合坐上盟主之位’。”
劉飛魚嘆道;“有些人卻天生就很適合坐上這種位置?!?p> 青松子望著天空,道;“比如白玉景。”
劉飛魚不在多說。
青松子并沒有再邁動腳步,他只是在想,想了許久,他才道;“既然你已經(jīng)清楚青天會出現(xiàn),一旁還有天涯海角,我們是不是該有所作為?”
劉飛魚不答,忽然道;“七劍應(yīng)該要找到凌山了?!?p> 青松子的整個身體忽然都在顫抖。
這夜,這夜晚的冷風(fēng)吹得他全身都似結(jié)冰。
也似乎吹醒了他。
劉飛魚道;“整個正氣盟只有你我知道凌山是無辜的,并且只有你能救下凌山?!?p> 青松子忽然邁動腳步。
他是否能改變那一場戰(zhàn)斗?
劉飛魚并不清楚。
他只聽到身后傳來一句輕輕的聲音;“我現(xiàn)在還要不要去代替白玉景擊殺凌山?”
劉飛魚笑道;“你直接問,不必在乎許多,我們之間也不用在乎這樣多?!?p> 燕七雙眼里充滿了感動,道;“你早已經(jīng)猜到是青松子?所以你才在你受傷后派出七劍,因為你知道青松子會來,然后你便可以用這種既不破壞浩然正氣盟團結(jié)的辦法去洗清凌山的清白?”
劉飛魚呵呵一笑,道;“我并不是神。”
他這句話已經(jīng)說明一切。
他悠悠接著道;“我只是忽然在看見是青松子的時候,才想到這個辦法?!?p> 這辦法絕對是一個好的不能在好的辦法,但他卻只用了短短瞬間就能想到。
燕七也笑道;“連武當(dāng)掌門也承認(rèn),那么浩然正氣盟其余的掌門都不會在有怨言?!?p> 他站在劉飛魚身邊,望著天邊,接著道;“只是不清楚他能不能趕到?!?p> 劉飛魚嘆道;“就要看凌山的命運如何?!?p> 夜,靜寂無聲,冷風(fēng)刺骨。
這一夜過去,也許還沒有過去,七劍便已經(jīng)找到凌山。
或許最遲也不過明日清晨。
那一戰(zhàn),那不該發(fā)生的一戰(zhàn),結(jié)局會是如何?
那結(jié)局又會不會影響到未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