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從刀身拔出胸膛的時候開始噴出,像是一串串紅寶石一般,摔碎在了地面之上。
越美麗的東西越是危險,越致命的東西越是美麗,所以血液有時候顯得特別的好看。
在他的生命之中,這美麗的東西已經(jīng)成為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
有時是別人身上灑出這美麗的東西,有時候這美麗的東西卻是從他的身體上灑出。
今天他遇到一個很強勁的對手,但在他身上受了三十六處傷口以后,他終還是殺了這個強大的對手。
江湖中用刀的,他五虎絕命刀斷海絕能排上前三,可惜的是他遇到了神刀凌山。
凌山這個名字在最近的江湖被傳的很遠也很厲害,甚至有些讓那些武功高強的人感到畏懼。
因為凌山像是發(fā)了瘋的一樣,就像是餓極了的狼,尋找能填飽肚子的食物。
他甚至有時候都不是很挑食。
人們也不清楚那一天凌山會找上自己,自己會不會死。
很少人在他的挑戰(zhàn)中會死,他已挑戰(zhàn)了三十六個人,但只是死了一個,今天這一個人。
因為這個人是主動上門來挑戰(zhàn)凌山,要證明自己比凌山更強。
如何證明?
殺了凌山!
凌山當(dāng)然不愿意被人殺了,所以他只好殺人。
他也已經(jīng)習(xí)慣殺人,但不知道為什么,這一次他感到胃部開始了收縮,好想吐,大吐。
他還是吐了,吐了一地的苦水。
他又擦了擦嘴角,面無表情的朝著遠方走去,去療傷也去尋找下一個高手。
他心里卻起了一種厭惡,他開始討厭這樣的一生,這不知道何時才能到頭的一生。
他開始討厭殺人!
他真的想要快一點再快一點結(jié)束這樣無趣的一生。
但總有些人不會讓他如愿,那些人可以操控他的一生,他的身體,他手中的刀。
他的刀就像是已經(jīng)不在自己的手中,而是在那些人的手中,他們讓刀殺誰,刀就要殺誰。
一黑衣人跪在凌山身前,恭敬道;“月大人召見你。”
月是凌山永遠無法避免的一個人,他可以拒絕所有人的要求,唯獨月的要求和見面,他拒絕不了。
月是他的師傅,他的養(yǎng)父,他的一生都是月帶來的,所以他的一生都在虧欠月。
凌山走在樹林中,黑暗的樹林像是他的心,沒有一片光芒。
他忽然停下了身體,抬著頭,望著樹枝上的半月。
望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他終于做下一個決定。
這一次,不管月的要求多么的無禮,他都會答應(yīng),因為他只會答應(yīng)月最后一個要求!
山洞中,月看著凌山,比以前更冷,比以前更無情。卻沒有看出那無情與冷漠之下隱藏的疲憊。
他點點頭,笑道;“很好,很好,你只需要這樣做,不需要多久,便能殺了劉飛魚,為父報仇?!?p> 凌山點頭,冷漠道;“這一次要我做什么?!?p> 他的確更冷了,但月卻更加喜歡這樣冰冷的凌山。
月道;“見白玉景,殺空無。”
凌山的身體沒有一絲的抖動,但他的身體內(nèi),他的基因,他的筋脈,已開始了顫抖。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身體表面開始顫抖。
他問道;“哪里?!?p> 月瞧著他,他好像真的像是不知道白玉景是誰,就笑道;“正氣盟不遠處的涼亭中,我已經(jīng)告訴白玉景,我派去的人會在哪里跟他見面?!?p> 凌山轉(zhuǎn)身,像是沒有任何一絲想法的僵尸,走出了山洞。
朝著那涼亭走去。
但這一路上,所煎熬他的卻是他的內(nèi)心。
莊易、白玉景、亦曉菲、這三個名字是他一直在避免的東西。
白玉景更是讓他想要躲閃的一個人,但有時候越想要躲避的東西卻偏偏一定躲不過去。
所謂朋友,是不是也可以變成仇人?
所謂朋友,是不是也可以在短短時間內(nèi)變成陌生人?
所謂朋友,到底該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懷?
不知道。
但如果你與朋友真的可以在短短時間內(nèi)變得不再聯(lián)系,請不要悲傷,因為他并不是你的朋友。
也許只是你一廂情愿把他當(dāng)成了朋友而已。
世上友情千萬,有虛假的友情,有利益的友情,但我敢這樣說世界上像他們四個人這樣的友情僅此一份,絕無僅有。
他們的友情從簡單到了復(fù)雜。
會不會又從復(fù)雜到簡單就沒有人能知道。
凌山走入涼亭中,把刀靠在石桌上,就閉上了雙眼。
夜已經(jīng)深,遠方忽然亮起了一盞燈籠,挑著燈籠的白衣人朝著涼亭走來。
剛走到?jīng)鐾み?,他已?jīng)愣住,手中的燈籠也掉落在了地上。
他想過青天會派來的人或許是一個高手,一個前所未見的高手,也許那個高手會蒙著面。
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涼亭中坐在的是凌山。
他熟悉的陌生人。
他坐了下來,又把燈籠提在手中,道;“你在等人?還是路過?”
凌山道;“等人?!?p> 白玉景臉上的表情連他自己也不知該怎么形容,像是苦澀像是皮笑肉不笑。
他道;“那三個人頭呢?”
凌山道;“什么?”
話音剛落,只聽一道聲音傳來,人也已到了涼亭;“人頭在這?!?p> 三個人頭,放在石桌上,臨死的表情沒有悲傷,三個人竟都在笑,有微笑有大笑。
燈籠下的紅光照著三個人頭,白玉景看得很仔細,許些時間后,他道;“的確是他們?!?p> 那黑袍人道;“你的人頭呢?”
白玉景起身,拎著三個人頭道;“跟我來?!?p> 黑袍人坐在涼亭中,凌山卻起身跟隨而去。
跟著他走過一段長路,走到城門前,走入正氣盟前。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上任何一句話,簡直像是一個人在走路一般。
夜晚里的正氣盟中依然燈火通明,守衛(wèi)嚴禁。門前還站著兩個夜里的守衛(wèi),直立的站著。
白玉景丟下兩個人頭,道;“等?!?p> 他就拐個彎朝著門前走去,對著兩個守衛(wèi)點點頭,走進正氣盟中。
不多一會,他已經(jīng)敲開空無大師的門,房間里點著兩排蠟燭,中間放著木魚,像是在念經(jīng)。
白玉景臉色沉重,把那包裹放在桌子上,道;“這是一個黑衣人送來的?!?p> 空無打開包裹,頓時毛骨悚然,他認識包裹里的人,赫然是天涯海角的黑魔?。?!
那殺了十三太保之七的人!
空無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p> 他又轉(zhuǎn)頭看著白玉景,接著道;“那人是何意?”
白玉景道;“讓我與你去正氣盟不遠的巷道中,有事想談,只能是我們兩個人?!?p> 空無道;“那我就隨你去一趟?!?p> 兩個人又走出盟中,走入巷道中,果然看見堵死的巷道中站著一個人。
空無細細一看,道;“凌山施主?”
凌山腳步輕輕一踢,兩個人頭朝著空無飛去。
空無雙手一接,竟是血淋淋的兩個人頭,饒是他不信妖魔,也嚇了一跳。
這兩個人竟是天涯海角的任天行和土二娘。
凌山這樣做是何意?
他這一驚和隨后陷入疑惑之中的短短時間,已經(jīng)足夠白玉景出掌。
白玉景雙掌實實的轟中空無的背后,只看空無口噴血液,又見白玉景道;“還不動手?”
噗嗤一聲,刀穿過空無的胸膛。
凌山簡直無法相信堂堂一代宗師竟這樣就死了,他忽然感到恐懼,也感到一些話是那么的正確。
武功的確可以殺了一個人,但陰謀要殺一個人比武功更加簡單。
然而異變又起,只看白玉景大喝一聲;“受死。”
這一聲兩個字響亮整個城池之中似得,正氣盟一聽是白玉景的聲音,立即起身朝著聲音之處沖來。
白玉景握著劍,劍在黑夜之中顛放出明亮的光芒,似雷電在漆黑的夜空閃爍一般,刺向凌山。
凌山反手握刀一檔,道;“白玉景,我開始弄不懂你了?!?p> 白玉景道;“我并不需要任何人懂我,我只知道這樣做能讓我不再痛苦,讓我感到自由。”
凌山哼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勸?!?p> 他橫刀而出,刀風(fēng)逼人。
白玉景劍鋒一轉(zhuǎn),擋住這凌厲的一刀,道;“你想要死?”
凌山道;“我只想要找個沒有人的地方好好吐一下?!?p> 白玉景道;“那么你最好趕快走,從后面逃走,不然我并不能保證什么。”
凌山的刀猛地一斬,白玉景竟沒有去躲開,讓刀鋒劃開胸膛。就看見凌山眼帶驚訝,收刀入鞘,從后面的院墻跳走。
這時,人已到來。
白玉景靠著墻壁,道;“那人從后面跑了?!?p> 悟塵已看見師傅空無的尸體,雙眼里沒有一絲的悲痛,冷眼朝著后方追去。
趕來的人雖有著很多的疑惑,白玉景和空無為什么來到這里,空無怎么死的,白玉景怎么受傷的,但看見白玉景胸口的傷口,也一時忍住,把白玉景扶回正氣盟中。
燈火明亮的客廳中,白玉景的傷口已經(jīng)被包扎過,一雙眼不停的流著淚水。
空無的尸體就躺在客廳中間。
厄運不光伴隨著天涯海角,也追趕著正氣盟,短短時間內(nèi),正氣盟接連死去三員大將!
松風(fēng)子、天池、空無大師。
白玉景跪在空無的尸體邊,痛哭流涕。
劉飛魚皺著眉頭道;“別哭了,先說說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空無會死?為什么還有黑魔、任天行、土二娘三人的人頭?!?p> 白玉景強忍悲傷,斷斷續(xù)續(xù)的道;“今天夜里,一個黑衣人找到我,提著黑魔的人頭,讓我?guī)е諢o大師去巷道外找他一談。我找上空無大師,我們兩人都覺得在正氣盟外,敵人難不成還能殺了我們兩個人?空無大師的武功在江湖也是人人皆知,敵人如果埋伏,也不會在正氣盟外。又加上黑魔的人頭,我二人便去了。這一去,竟看見凌山……”
劉飛魚驚訝道;“凌山?”
“凌山?”大部分人中不覺的說出這個名字。
這個近來在江湖中極為出名的名字。
白玉景點頭道;“他朝著我們二人扔來兩個包裹,竟是任天行和土二娘的人頭,我們兩人正在驚訝之中,忽然背后響起了掌風(fēng),一個黑衣人雙掌轟中空無大師的背后,凌山一刀刺穿空無大師的胸膛。我一著急,大喝一聲,就與敵人拼命,那想到…………那想到自己竟不是凌山的對手?!?p> 他的臉上還帶著自責(zé)。
這時門外走進來的悟塵也對著眾人搖搖頭道;“跑的很快,但我看見他的相貌。”
劉飛魚道;“凌山?”
悟塵點點頭道;“是的。”
這一瞬間,憤怒與仇恨像是一顆炸彈一般,在眾人的心中發(fā)出了爆炸。
被人點燃!
他們現(xiàn)在只想要戰(zhàn)!
天小小上前道;“盟主,昆侖請命,剿滅天涯海角,追殺神刀凌山!”
玄妙上前道;“盟主師傅,玄妙請命,剿滅天涯海角,追殺神刀凌山!”
楊源上前道;“盟主、師傅,天山請命,剿滅天涯海角,追殺神刀凌山!”
悟塵上前道;“盟主,悟塵請命,剿滅天涯海角,追殺神刀凌山!”
青松子也忽然跪下,道;“武當(dāng)請命,剿滅天涯海角,追殺神刀凌山!”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開了口。
白玉景更是悲憤道;“正氣盟少盟主請命,求盟主發(fā)號,消滅天涯海角,追殺神刀凌山!”
天涯海角很弱?
江湖都知道天涯海角并不比正氣盟差到哪里,兩方相斗,總有一死一傷,死的不過好,傷的也不好過。
但這個時候,他劉飛魚能說不字?
正氣盟的怒焰是誰也不能再壓下去的了!
劉飛魚大喝道;“明日,正氣盟整裝待發(fā),誓要剿滅天涯海角!”
天涯海角會如何做,他們安排在正氣盟的內(nèi)鬼一定會把這個消息傳回去的。
他們該如何面對憤怒的正氣盟?
江湖又會在這兩個龐然大物的戰(zhàn)爭中變成什么樣子?
這一切都不在管他的事情。
他忍著心中的吐,對著黑衣人道;“空無已死?!?p> 黑衣人大笑道;“好好好,這個時候正氣盟一定忍不了,必定會攻擊天涯海角,我們也該做準備了。”
凌山道;“是的,你們的確該做準備了?!?p> 黑衣人臉上一怒,道;“什么?”
凌山道;“我為你殺了三十八個人,已經(jīng)還清了?!?p> 黑衣人怒道;“你想要反?”
凌山道;“不是反,是追求我自己想要的生活?!?p> 黑衣人哼道;“你的生活?你的生活在你的父親被劉飛魚殺了的那一刻開始,就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p> 他又看著凌山,壓下心中的怒焰,接著道;“你的確該休息一下了?!?p> 凌山轉(zhuǎn)身,走出這里,他再也忍不住,干嘔起來。
他的眼眶好似也有了濕潤,他還在繼續(xù)吐,像是把體內(nèi)的五臟六腑都給吐了出來。
他簡直無法相信自己活著的世界竟是這樣的一個世界。
他簡直無法相信一個人可以變得這樣厲害。
他更不能相信自己的一生真的只能為了復(fù)仇而活嗎?
他已走,走遠,不知道方向,方向?qū)λ膊恢匾?p> 黑衣人只是笑了笑,哼道;“江湖都知道你殺了空無,你能走到哪里?又能去哪里呢?凌山?”
真劍道;“我們呢?”
黑衣人道;“正氣盟圍攻天涯海角,我們就去偷襲正氣盟?!?p> 怪刀道;“很好?!?p> 獵物和獵人,誰才是獵物,誰才是獵人?
或者這天下間所有人都只是這天地的獵物?
不管他們的事情,他們兩個人一個不停的吐,不停的走。
一個坐在街道旁的面館,點了一份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