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漆黑模糊的前方有了些許的亮光,星點的火光,紙燈籠透出的昏暗光暈……勉勉強強照出一座普通村落的模樣,近了還能聽到略顯吵鬧的斥責(zé)聲和悉悉索索的聲響。
還好真的是村子啊,無蘇呼出一口氣,那就不用太擔(dān)心了,他要敢亂來,我就把整個村子的人都吵起來,嘿嘿——
村口站著執(zhí)勤的兩人,見到牛二和無蘇這么晚了才進村,神情都有些古怪。
牛二不爽地瞪了兩人一眼,徑直走過,不料被其中一人勾住了脖子。
那人嬉皮笑臉道:“牛當(dāng)家,這是跟小娘子上哪快活去了,整這晚?你行??!”
另一人故作悲憤道:“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牛當(dāng)家,她不是你兄弟老婆嗎?兄弟妻不客氣嘛,我已經(jīng)不敢想象要怎么面對守兼了!”
看著這對唱作俱佳的活寶兄弟,牛二的氣不打一處來,狠狠地撞開那道輕浮的身影后,暴躁道:“胡說八道什么東西,再讓老子聽到,老子今晚就跟讓你們在這快活了!”
“不要啊,小的怕怕——”一人做被強迫的可憐小媳婦狀。
一人義正言辭地“威脅”道:“牛當(dāng)家,你不能得不到曉娘的歡心,就把氣撒在兄弟我們的頭上啊,這樣我們很難幫你瞞著守兼……”
牛二怒不可遏地吼了一聲,聲若雷鳴:“閉嘴,有多遠滾多遠!”說完,頭頂冒煙地沖進了村子。
落在后頭早一步捂起耳朵的無蘇看了一眼貌似被吼傻的兩人,小心翼翼地從兩人旁邊經(jīng)過。
一前一后兩道身影走了沒多遠——
木雕狀的一人發(fā)話了:“牛二怎么這么大火氣?”
另一人無意識地接話:“吃錯藥了?”
“不對,是藥吃多了,遲早得中風(fēng)吧!”
說完,兩人解氣地相視一笑,同時舉著手挖起耳洞,尼瑪耳朵都要聾了,這只該死的雷公嗓門!
牛二在村子里好一陣橫沖直撞,跟坨龍卷風(fēng)過境似的,不知撞碎撞倒了幾家落在外頭的物什。
走到守兼跟他的屋子前時,他正想直接破門而入時,冷不丁被門口縮成一團的黑影嚇了一跳。
“誰?給老子滾出來!”牛二的聲音有點心虛,身子微微顫動,大概是虧心事做多了,饒是他天不怕地不怕,對上這些不可捉摸的鬼東西潛意識里怕得打緊。
黑影動了動,半天才怯懦出聲道:“大哥,是我?!?p> 牛二掉了好久的心一下落下,落得太快臉色都開始隱隱發(fā)青,幸好是黑夜沒人看得出來。
他若無其事地咳嗽幾聲掩蓋掉剛才的虛張聲勢后,沉聲道:“守兼,你在這干嘛?守魂啊!”語氣里有濃濃的不滿,尼瑪老子的心臟跳得都快跟個娘們動情了似的。
“……我在等曉娘,曉娘還沒回來,她是不是不要我了?大哥,我是不是又錯了?”嚴守兼委委屈屈道,縮成一團的身子禁不住又縮了縮了,身形快縮成只巨大的團子模樣。
牛二瞪了他幾眼,神情間是強烈地替他感到不值——
尼瑪哪個曉娘對他真心實意地好過?
他這么死心塌地是個什么破事!
這小子是不是生下來腦子就是帶坑的?
“曉娘,把你家相公領(lǐng)了回去好好伺候……”牛二直接對著身后叫嚷,叫嚷一半,他感覺不對勁,咦,他媽人呢?
無蘇正站在村子里的祠堂前——
要說她怎么會站在這里,這就不得不提一下那只只知怒氣沖沖往前沖的莽牛了。
他一個勁地悶頭直沖,跟個風(fēng)火輪附身似的,無蘇小胳膊小腿的失憶弱女子哪能跟得上。
當(dāng)然,無蘇有一半的心思是想盡早開溜,另一半則是跟個瘋子一樣跟在頭瘋牛身后跑太丟份了。
抱著這兩種心思,她一邊想著晚上應(yīng)該在那里睡覺,是在路邊將就一晚,還是隨便找戶人家去敲門請求借宿試試,一邊漫無目的地在村子里亂晃,晃著,晃著,就走到了這座幽深寂靜的祠堂前。
祠堂不大,周圍都是疊加的樹影,密密地遮住大片的空地。
白天還好,樹影多了還能做乘涼的好去處,當(dāng)然前提是忽視祠堂里擺放的諸多年代不一的牌位。
夜晚看著的話,就分外有陰深恐怖的嚇人效果。
無蘇比較心大,不過也有可能是無知者無畏,她打量了一圈祠堂附近的景致后,緩步上前推開了門。
吱嘎一聲門推開的輕響,在靜默幽深的夜晚里顯得有絲突兀,與周邊沉寂的氛圍相映顯出幾分鬼魅。
無蘇走進祠堂內(nèi),案臺的正前方點著兩只燃燒了一半的白燭,燭光在室內(nèi)搖曳,散開模糊的光暈。
她的目光掃過一排排的牌位和牌位后頭撩起一半的布簾,想了想,走了幾步,把那塊懸掛的布簾扯了下來,頓時后頭的一列列漆黑的厚重棺木躍入了視線。
她似乎是沒看到,又似乎根本沒打算看,隨手把布簾子鋪到地上后,打算躺下今晚就這么將就一晚得了。
至于明天,她打了個懶洋洋的哈欠,明天就明天再說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很明顯,這姑娘骨子里的懶性子又開始發(fā)作了。
無蘇躺上睡了沒多久,耳旁響起砰砰的聲響。
她不以為意地翻個身,繼續(xù)睡,這么晚還這么能折騰,真煩!
砰砰的聲響越來越大,最后啪嗒一聲后,聲音停止了片刻,緊接著啪嗒啪嗒的走動聲在寂靜的祠堂內(nèi)響起。
走動的聲音向無蘇的方向越靠越近,直至近到身旁后終于停下,呼——有清冷的陰風(fēng)拂過無蘇的面頰。
無蘇皺了皺眉,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張看不清的面孔,嘴角的位置勾起,大概在笑,漆黑的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似乎是藏著一抹惡意。
無蘇淡定地從地上爬起,扯著布簾子走到祠堂的案臺前,那東西亦步亦趨地跟了過來。
她冷靜地拿起案臺上的白燭舉到身前,白燭不夠清晰的光亮照出了一張蒼白得毫無血色的面孔,臉上那一層薄得幾近透明的皮膚似乎能看到僵硬的青筋和青黑的血脈,那雙漆黑的眸子在燭光里微微泛冷,仿佛能攝魂奪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