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久忘門一往如前的熱鬧。

　　這次，是林韶軒登上掌門之位的日子。

　　安宛凝微笑：“韶軒，恭喜你。”

　　林韶軒溫和的笑道：“安師姐，謝謝你。天之師兄與予曦師妹呢，他們怎么沒有來？”

　　安宛凝道：“慕師兄病了，洛師妹在照顧他。”

　　他輕聲道：“凌師妹卻沒有來?！甭曇綦m輕，安宛凝卻仍是聽見了。

　　她不由握緊拳頭，恨恨地想：凌香，又是凌香！我遲早會殺了她！

　　凌香手執(zhí)劍，快速奔向天山久忘門，心中默默道：“我遲早會叫她償還的！

　　后面一襲紫衣的秦陌跟在她的后面：“凌師妹?！?p>　　凌香回頭嫣然一笑：“忘了與你說了，我叫龍雪泫，秦師兄怕是認錯人了?！?p>　　“怎么會呢？凌師妹，你始終是我的凌師妹，我始終是你的秦師兄。”

　　凌香一把推開他，明明面帶微笑，說出的話卻如刀鋒一般冰冷無情。一刀刀插在他的心坎上，一句句讓他的面色灰?。骸澳柚刮?，我既然已經(jīng)被逐出久忘門了。自此以后，我的事情就再也與你無關(guān)。你沒有資格插手，你也管不著。念你曾經(jīng)是我?guī)熜值姆萆?，趁著這一瞬，我還有些耐心，再給你一次機會。不要挑戰(zhàn)我的底線，放手。”

　　曾經(jīng)的溫暖慢慢涌上心頭，趁著留給她曾經(jīng)的溫暖依然尚存，她依然還有些眷戀的時候，不想讓這最后的這一絲溫暖消失，被她抹殺于心間。

　　“凌師妹……”他的眼瞳中有一抹痛色，掌心里那抹溫度轉(zhuǎn)瞬消逝，“你還是恢復(fù)記憶了吧。是不是因為那個琉璃玉佩？龍逸飛，你不是很愛她，希望她摒棄雜念，忘記過去，好好生活嗎？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從前，我真的很喜歡她。”

　　凌香跑得飛快，可終究是個女子，因而秦陌毫不費力地追上了她，他心里暗暗嘆息：她的性子真是越來越讓人琢磨不透了。

　　前面似乎有什么。

　　凌香一看，竟是歐陽若薰與安宛凝。她暗叫不妙，躲到一顆大樹后，聽著他們的談話。

　　只聽安宛凝道：“歐陽小姐，不喝杯茶嗎？”她遞給歐陽若薰一杯涼茶。

　　歐陽若薰一飲而盡，道：“你約我來有何事？”

　　安宛凝輕笑道：“歐陽小姐不要跟我裝傻，難不成你不恨凌香？”

　　歐陽若薰道：“我恨的是龍雪泫，我并不恨凌香。安小姐，我沒有什么想跟你說的。告辭。”

　　她放下茶杯，離開。

　　安宛凝嘴角扯出一抹譏笑：“就這樣還想走嗎？歐陽若薰，凌香，凡是跟她們有牽扯的人都得死。當(dāng)然，除了韶軒?！?p>　　凌香驚得差點從樹后跌出來，喃喃道：“安宛凝，現(xiàn)在暫且放過你。若薰姐姐，若薰姐姐?！?p>　　縱然已是恢復(fù)記憶，還是以前的冷血殺手，可是成為凌香那時的感情同樣無法忘懷，歐陽若薰對她的好至今銘記于心。

　　秦陌已然放棄追上凌香，在她的必經(jīng)之路等她。果不其然，看見凌香一臉疲憊的神色，卻仍固執(zhí)地道：“若薰姐姐，等我?！?p>　　他快步走上去，見她已癱軟在地：“毒……茶有毒……東……”

　　秦陌橫抱起她，快速地朝東面跑去。

　　“噼”推開一扇門。

　　凌香看到這個場面驚呆了，不由掙脫了秦陌的懷抱，向跪在地上不斷吐著黑血的歐陽若薰跑去：“若薰姐姐，若薰姐姐，對不起，我來遲了……我是凌香??！”

　　她緩緩抬起頭：“凌香妹妹，對不起。其實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你善良，可愛，只是后來得知你是龍雪泫時，怕你從我身邊搶走逸飛。畢竟我愛了逸飛五年，他卻一直不肯接受我。你知道他說什么，說你就算是他妹妹，他一生也只會愛你一個人。”

　　她握住凌香的手，又吐出一口血來：“我求你，告訴逸飛。我也會像他愛你一樣愛他。我死不足惜，但你以后一定要小心安宛凝，好好活下去?！?p>　　“我知道。若薰姐姐，你沒有錯，是我錯了，我不怪你。你一定要支撐住，你不會死的！”凌香掩住哭腔。

　　“凌香妹妹，你能原諒我，我很開心，”她捂住嘴，聲音微弱，面上卻浮現(xiàn)出一絲笑容，“只是，我飲下了那杯有斷腸草的茶。”

　　“斷腸草！”凌香鼻子一酸，失聲叫道，“半個時辰后，中毒身亡。”

　　此時的歐陽若薰，早已氣若游絲：“我……我還是喜歡叫你凌香，應(yīng)該是我對你說對不起?！钡懒T，突然表情定格，失去了氣息。

　　她就這樣死去。

　　歐陽若薰這個女子，生得花容月貌，死的傾國傾城。

　　久忘門不知為何，升起了淡綠色的霧，似乎在為她陪葬。

　　或許上天憐憫，幾滴雨珠滴在歐陽若薰那張如花似玉、清婉素雅的臉上，漫散開，洗去她面上的血污，而她的面容，在雨水沖刷中變得朦朦朧朧。

　　一切在她緊閉著的雙眸中變得無色。這個世界，注定與她無緣。

　　不知是雨還是淚，打在凌香的臉上，火辣辣地疼，而她卻似乎感覺不到。

　　那女子本就一意求死。這世間，誰她都能看透，唯一看不透的卻是心心念念的那個人。

　　恨嗎？不恨。累嗎？不累?；趩?？不悔。

　　傷的不只是那段情，更是她那執(zhí)著的信念，還是那顆如玻璃般的心。

　　紫色的薔薇在茫茫雨簾中若隱若現(xiàn)，她的眼角仍含著淚水，純潔得就如無翼的天使。淚珠掛在睫毛上，顯得她十分脆弱，柔和。

　　“安宛凝！”凌香從劍鞘中取出劍，“我要殺了你，替若薰姐姐報仇！”

　　安宛凝猖狂地笑著，那張嬌媚妖嬈的臉倍感猙獰，而那細長的鳳眼中充滿滔天恨意，布滿血紅的絲：“想不到你還是挺聰明嘛！我告訴你，你的下場會被她慘上百倍千倍，我要讓你生不如死地活著，看著你最愛的人一個個死在你的面前，而你卻無能為力。我要毀了你！”

　　凌香冷眼看著她，突然快速地用斷意劍斬殺了侍衛(wèi)：“安宛凝，看到了嗎？這就是背叛我的下場！其實在若薰姐姐被你毒死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你卻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好啊，我不但要用本門的劍殺你，還要讓你死無全尸，備受折磨而死?！?p>　　她一揮手，一個袋子從她手中扔了出去，安宛凝冷笑接住，剛一聞到那袋子里的氣味，卻是煞白了臉色，但仍強裝鎮(zhèn)定。

　　凌香的黑布已然遮住口鼻，整個人揮舞著劍朝她周身刺去，卻冷不丁被一個人影制止，那人影來勢迅猛，如閃電，但并沒有加害凌香之意，也沒有要幫助安宛凝之意。

　　他與凌香過了幾招之后，扯住她的袖子往后退。凌香趁他不留神時，一把推開他，袖子一揚，幾個利刃飛了出去，準確無誤地落在了安宛凝的眉心，眼眸與臉頰上，流下了殷紅的血。嗜血的蟲子飛到她的臉上，爬滿她的全身：“凌香！我恨你！你竟然下了毒，還是斷腸草。卑鄙無恥，看我不殺了你！”

　　她想甩掉蟲子，卻發(fā)現(xiàn)臉越來越恐怖扭曲。她不由尖叫一聲，捂住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痛苦地滾來滾去，連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場面慘不忍睹。

　　許久，安宛凝不省人事，口中不斷涌出血，表情仍是猙獰。

　　“凌香！安宛凝是罪魁禍首，陷害你到如此地步，罪無可恕?？墒牵龝艿綀髴?yīng)，你為什么執(zhí)意要如此折磨她呢？”秦陌質(zhì)問凌香。

　　凌香笑道：“她怎樣折磨若薰姐姐我就這樣折磨她，而且我還要雙倍奉還！況且，你們不是講因果報應(yīng)嗎？一命抵一命，她殺害了同門師兄妹多少性命，一條賤命，怎敵那么多冤魂！”

　　秦陌嘆氣道：“你變了，你什么都用殺人來解氣?！?p>　　凌香贊同道：“是的，我變得看清事實，明白世上只有逸飛哥哥對我好。”

　　她又道：“我累了，真的累了。秦陌，我告訴你，不要用我對你僅存的一絲敬重來要挾我！幻影刀，可不是你好惹的一個角色！”

　　“凌師妹，是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希望你能忘記過去。在我的記憶里，你仍是我的小師妹，善良的小師妹?！鼻啬拜p聲道。

　　“是嗎？哼，你哪里錯了？”凌香冷笑道，“我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為了自己罷了，憑什么你們都針對我，你怎么也要這樣做！我愛的與愛我的，統(tǒng)統(tǒng)都背叛我！你明白嗎？我要的愛真的很簡單，不是什么驚天動地，也不是什么生死相隨，只是不要對彼此構(gòu)成什么傷害罷了。就這一點，你都不滿足！而且，我是殺手，為什么不能殺人！”

　　他望著她，終是一把將她攬入懷中，“殺手？那是過去，已經(jīng)過去了，那只是過去的你，并不是現(xiàn)在的你。為什么將過去看得這么重要？”如此溫柔的聲音，或許對她才會有?！拔蚁矚g你?！?p>　　再堅強的人也有軟弱的時候。

　　她扶在他肩頭，終于忍不住讓眼前水霧，模糊了她的眼。等了許久的話，終響在耳畔。

　　記住，不要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