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黎白風覺得師門任務這事比較簡單——不是完成起來比較簡單,而是過程比較簡單。
但沒曾想到,光是確定任務目標,就是一波三折。先是撿到了一具無顱白骨,加上師父的提示,便將其認作目標,后來情況有變,幾次卦象顯示,慕筠手中的鳶尾才是自己要找的東西?,F(xiàn)在,常年不聯(lián)系的二師叔又突然找到了自己,沒來由的提到什么“尸骸”。
怎么局勢莫名其妙的就撲朔迷離了起來?黎白風心中無奈,他只是一個修士,又不是什么偵探,這種事情他真的做不來啊。
現(xiàn)在想來,二師叔突然找到他這件事,也存在著諸多蹊蹺。
首先,為什么他會猜測自己來朝歌除了上學還有別的事情?其次,為什么他對自己要找的東西這么好奇?最重要的是,為什么當他聽到自己說那樣東西是鳶尾花之后,他沒有疑惑的問“怎么會是一盆花”,而是問的“你確定是花,而不是別的什么?”
二師叔的表現(xiàn),說明他心中早已有了一個答案,只是希望黎白風來驗證它,因而他才會再度確認一遍。
不過,二師叔的話終究只是他自己的猜測,師父都說了要找的東西就是這看似鳶尾的花無疑,還有什么好說的。
但是黎白風的心中還是埋下了一顆疑惑的種子。為什么二師叔會猜測那樣東西是尸???這與那具無顱白骨的出現(xiàn)是巧合嗎?
想到這,他實在壓抑不住心中的好奇,推門走進了客廳,打算問問白骨,卻發(fā)覺客廳中空無一人,不,應該說空無一骨,顯得很安靜。
“喂喂!”黎白風扯起嗓子大聲喊了起來。
沒人應聲。
黎白風又叫了幾聲,依然沒有得到絲毫的回復,他無奈的搖了搖頭,走到客廳的柜子前,一把拉開抽屜,從中拿出了那塊方形木牌。
許久不見這塊木牌,它依然是當初的樣子,光滑平坦,其上絲毫的痕跡都沒有,只有一圈圈自然而生的木質紋理,仿佛真的只是一塊普通的木頭而已。
但顯然不是。
黎白風屈指彈了彈木牌的表面,喊道:“出來啦,有事問你?!?p> “你彈什么彈!”白骨抓狂的聲音從木牌傳了出來,一縷白煙隨之鉆出,落地凝成一具無顱的骨架。
白骨伸出森森的指骨,用力的戳在黎白風的身上,憤怒的叫道:“這么戳你疼不疼?疼不疼?”
黎白風撇了撇嘴,他還真不疼。
似是看出了他的不屑,白骨愈發(fā)的惱怒,它一把抄起放在一邊的椅子,抬手就要掄在黎白風的頭上。
這一幕有種莫名的既視感——只是當事人換了一下位置。
既視感歸既視感,之前戳戳也就算了,要是被椅子掄在頭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黎白風又沒加持「金剛巨力」,肉體凡胎如何對抗檀香木打造的椅子?——或許趙朔可以,但自己不行。
“等等!”黎白風抬起手,抓住了它的手腕,防止椅子落下。這一抓,卻讓他再度想起了之前的疑惑。
“對了,你是什么時候有的實體?”
白骨一聲冷哼,兩條手臂驟然化作白煙消散,黎白風頓覺手中一空,而那把椅子失去了支撐,也自由的落了下來。
“碰!”
黎白風眼疾手快,在椅子即將砸到自己之前將其撥到了一邊,使其落在了地上。
“喂!你還真要砸我?。 彼D過頭,怒視一邊的白骨。
“哼,誰叫你拿著我家彈來彈去的?”白骨冷哼一聲,不滿道。
黎白風一撇嘴,道:“算了算了,我不和你爭,你先告訴我你什么時候有的實體?”
“你剛才不是說不想知道嗎?”白骨得意洋洋的聲音傳出。
黎白風一臉的冷漠。
“行行行,告訴你行吧?!卑坠穷i骨一縮,不情不愿的說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自己現(xiàn)在到底是一個什么存在,一開始我連那塊牌子都出不來,后來隨著我神識的恢復,逐漸才能化形而出?!?p> 它頓了頓,接著道:“很早以前我就恢復了好吧,上次教你金蛟剪的時候還打了你的頭呢,是你一直沒發(fā)現(xiàn)而已?!?p> 黎白風下意識的摸了摸頭,終于想了起來,確實有這件事,只不過當時他的心思都在那門御寶術上,哪里會想那么多。
“那你……最后會變成什么樣?”黎白風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就這樣了?!卑坠堑穆曇敉蝗粠狭诵┰S的落寞,“我已經(jīng)死了很久了,肉身早已腐壞殆盡,只剩這殘缺的骨架了。”
見它又有些消沉,黎白風連忙拍了拍它的肩膀,哈哈笑道:“沒關系!等我給你找回頭,一定把你安葬在一個風水寶地!”
“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
“客氣啥!”
“我謝你個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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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幽暗的空間,四面是看不見的漆黑,不知延伸至何處。未知往往衍生恐懼,尤其是黑暗與封閉。但這片空間卻不同,漆黑非但不使人畏懼,反倒是有著溫暖包容之感。
——就像是胎兒靜靜的蜷縮于母親的子宮之中,被溫暖的黑暗所包容。
一朵冰晶組成的蓮花靜靜的懸浮在這片漆黑中,自內而外的綻放出湛湛光芒,照亮了一片虛空。蓮花似是被固定在空中,沒有旋轉,也沒有浮沉。虛空中沒有參照,仿佛時間與空間一道被靜止了。
細數(shù)蓮花,共七十二瓣,瓣瓣如水晶,剔透玲瓏,淡淡的白氣在其上氤氳,更添靈秀之氣?;ò曛醒胧諗n著一座蓮房,其上光滑平坦,并無蓮子。
蓮房之上懸浮著一只白玉打造的棺,絲絲縷縷的白氣在冰晶花瓣上逸散而出,盡皆沒入白玉棺之中。
陡然間,漆黑的虛空中涌起一陣淡淡的波動,隨后,一道黑影從中飄出,輕輕的落在了水晶般的蓮房之上。
黑影似是穿著一身長袍,在這幽深的黑暗中看不清晰,因被白玉棺所遮擋,蓮花中綻放的光明也無法將其徹底照亮,只能照出一個模糊的身型。
黑影久久的站在白玉棺前,佇立不動,仿佛在凝視著它。
不知過了多久,黑影緩緩的伸出一只失去了青春活力而略顯干枯的手,輕輕的搭在白玉棺之上。
不言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