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樹葉枯黃，嵎銳終于背上了一個像樣的書包，踏進了正規(guī)的校園，四層樓高的教學樓被粉刷一新，就像剛新建成的一樣。他的校園生活不再是嘻嘻鬧鬧、你追我趕的生活，他從此踏上了正規(guī)的學習生涯。
一群孩子歡呼雀躍的走進新教室，然后興高采烈的背著書包走出校園。與他們同年齡的嵎銳并沒有像他們那樣開心，一開學不久，他便碰上了煩心事。開學的第二天他就因作業(yè)的問題被王老師留了下來。王老師嫌嵎銳態(tài)度不認真，作業(yè)本上的“a”字寫得歪歪斜斜的，叫他重新寫一頁，寫完了才能回去。嵎銳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按老師的吩咐做，一拿到自己的作業(yè)就回到自己的座位重寫。
這時，學校早已放學了，教室里除了幾個掃地板的學生與他，沒有別的。嵎銳急著盡快走出沉悶的教室，他不想最后一個走出教室，于是立即拿出新課本，照著課本上標準的“a”字寫，然而對嵎銳來說，寫出正正規(guī)規(guī)的“a”字是一件困難的事。他也想急著把字母寫好，然后盡快的回家，可想的簡單，做的難，他連續(xù)寫了好幾遍，仍舊寫得歪歪斜斜的，一點也不像標準的“a”字。他右手指頭緊握著鉛筆，腦里一直琢磨著，試用多種方法寫，然而寫出來的字母都不盡如人意，要么像“Q”字，要么像數字“9”。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嵎銳越來越慌張，他深怕自己是全校最后一個走出校園的學生。嵎銳不敢有絲毫的放松，眼睛緊盯著自己的作業(yè)本，鉛筆在白紙上“沙沙”作響，可他總是好不容易寫完了一行，之后又不得不硬著頭皮用橡皮擦擦掉。他寫了多遍，每一遍都令自己不滿意。嵎銳有點灰心失望，心里有點擔憂，怕自己寫不好字母，就一直待在教室里。他有點不知所措，把目光轉向了窗外，旗桿上的五星紅旗已經降下來，收回去了，三五成群的學生手拉著手踏出校門，操場上的紙屑全都不見了，變得一干二凈。
正當嵎銳感到無助時，一位救星出現了。一位比他高不了多少的高年級的學生走到了窗外，眼睛正對著嵎銳。嵎銳對他素不相識，不過高年級的學生昨天助了他一臂之力，站在窗外主動幫他填寫作業(yè)本上的年級、班級、座號以及名字。在高年級的學生的熱心幫助下，嵎銳是班級上頭一個填完作業(yè)本上需填文字的人。他周遭的很多同學則得帶回家里讓家人幫他們填。昨天的事嵎銳記憶猶新，嵎銳還沒有開口，高年級的學生就率先開口向他打招呼，然后直接走到了嵎銳的旁邊。當了解嵎銳是因不會寫字母“a”而被留下來時，高年級的學生便出手相助說道：“不用那么呆板，初學者難免會碰到困難，沒必要寫得與書本上一模一樣，先寫端正，以后再寫漂亮點也可以。”嵎銳直搖頭抱怨道：“可我仍寫得歪歪斜斜的，跟本就不端正，我已經寫了很久，還是寫不出像樣的a字，我該怎么辦？天就要黑了?！备吣昙壍膶W生卸下了肩上的書包，把它放在嵎銳的鄰桌上笑著說：“太陽還沒有落山，不用那么著急，如果確實寫不出像樣的字母“a”，可以試著走捷徑，耍弄小聰明?！睄蜂J打開作業(yè)本，深有體會的說：“我也想走捷徑，但作業(yè)本上的紙張?zhí)窳?，放在課本上完全看不清標準的字母，根本描摹不起來，不然我早就描摹了。”高年級的學生聽后直搖頭，雙手相互揉搓：“你那種是不正當的手法，被老師看到了肯定得受批評。我要跟你說的方法，同樣得靠自己的手，不過寫起來非常簡單?！甭牭綄Ψ接忻畈撸瑣蜂J的臉上終于綻開了笑容，立即向高年級的學生問個明白。高年級的學生伸開雙手，拿著紙與鉛筆在嵎銳的眼前演示。他鎮(zhèn)定地在白紙上畫了一個橢圓，這個橢圓就像立起來的鴨蛋一樣，然后在橢圓的右邊緣點上一點，很快一個類似課本上字母“a”就在白紙上呈現出來了。在旁的嵎銳看得滿臉微笑，覺得高年級的學生的手筆太神奇了，方法太巧妙了，隨便畫了一個圓，然后再點上一點，就形成了字母“a”，嵎銳不禁開口稱贊。
高年級的學生隨之讓嵎銳親手動筆試一試，嵎銳二話不說，拿起鉛筆，不慌不忙，照著他的模樣畫了一個圈，然后點上一點，一轉眼就輕易的寫成了一個“a”。嵎銳欣喜不已，沒想到這種方法如此管用，寫出來的“a”比他之前寫的好看多了，非常端正而且又整潔。接著他就沿用這種方法一直寫下去，寫得非常連貫順手，可謂是悠然自得。待嵎銳重寫完了一頁，高年級的學生已經離開了他的班級歸回了。高年級的學生與嵎銳并非住在同一個村莊里，與嵎銳沒有什么千絲萬縷的關系，嵎銳對他的來歷、姓名也一無所知。接下來的日子嵎銳還是經常得到他的幫助，他幫嵎銳解數學題，教嵎銳讀拼音。嵎銳在他的熱心幫助下渡過了重重難關，不過一段時間過后，不知什么緣故，高年級的學生就沒有再走進他的班級，他也很少看到高年級的學生的身影。
嵎銳升上年級后調過班，有幸地與晶武分在了同一個班，并坐在了一起。嵎銳感到非常高興，因為晶武是他的伙伴，而且又是住在同一個村莊。晶武雖然吊兒郎當的，比嵎銳調皮貪玩，但學習成績總比嵎銳出色。晶武的父母親都是有文化的人，他們對晶武要求嚴格，經常監(jiān)督他好好學習。他們怕晶武玩物喪志，所以晚上不允許晶武出家門到伙伴家玩耍，硬是把他關在家里看書、學習。年幼無知的嵎銳對學習概念一無所知，一到晚上有伙伴來叫他，他都會隨聲附和，跟隨他們到外面閑逛、游玩。
鈴一響，教室里很快就靜悄悄的。學生們個個都緊張兮兮的，雙眼緊盯著課本上的文字，心里默念著。哪怕是幾秒鐘的時間，他們也要充分利用溫習一遍。這是一節(jié)抽查課，嵎銳心繃得緊緊的，他的腦海里混亂不堪，不清楚昨晚自己是否有背誦課文，看著周遭的人爭分奪秒地看著書，他也趕緊加入到他們的行列。
教了幾十年書的王老師帶著一把椅子走進了教室，她神情鎮(zhèn)定坐在了講臺桌前，叫學生上前背誦。規(guī)則是一桌兩人走上臺前一起背，王老師看著課本傾聽，手拿著紅筆琢磨著將要打上的分數。嵎銳與晶武坐在前排，很快就輪到了他們那一桌，晶武是盛氣凌人，而嵎銳則是死氣沉沉，兩人的態(tài)度形成反差。嵎銳在晶武的催促下，緊隨晶武一步一步走到講臺桌前，他底氣不足，忐忑不安，因為他之前根本就沒花苦工背課文，只是臨時抱佛腳，勉強才背完課文的前面幾句而已，后面的一大部分他一句都不會背。晶武滿面春風，胸有成竹，課本一蓋上，嘴巴就開始滔滔不絕背誦課本上的內容。嵎銳不敢耽誤時間，晶武一蓋上課本，他也蓋上課本。起初他與晶武是異口同聲，背誦相同的內容，不過沒多久，嵎銳就遇到障礙了，支支吾吾的。晶武思路敏捷，背課文像流水那樣的順暢，沒像嵎銳老是在半途中卡住。為了不拖后腿，不使自己難堪，嵎銳就不懂裝懂，晶武背了一句，他也背了一句，其實他是在復述晶武的話語。
王老師看嵎銳神色慌張，鼻子發(fā)紅，用疑惑的眼光瞪著他，她似乎看出了頭緒。嵎銳臉部發(fā)燙，心急如焚，一直盼望著能趕快背完課文，回到自己的座位好好喘息，他感覺自己將露出馬腳來，心里忐忑不安。幸虧晶武記憶力強，表現出色，整篇文章一字不漏，有條不紊地背了出來，他在糊里糊涂之中跟著背完課文?？赐趵蠋熝垡恢弊⒁曋约?，嵎銳站立不穩(wěn)，他總感覺王老師肯定揭穿了真相，所以他一直埋頭看著講臺桌，不敢出聲，沒像他的同桌晶武一背完課文后，就馬不停蹄地把嶄新的課本遞給了王老師，高興地請王老師打分。嵎銳心里直打鼓，他覺得自己濫竽充數，擔心會受到王老師的批評，擔心自己一個人當著全班的面重新背誦，到時自己將無地自容。
王老師拿起晶武的課本，點頭說道：“不錯，有用功去背?！苯又凸麛嗟卦谒恼n本上寫了兩個9。晶武看到99，喜笑顏開，心里樂滋滋的，拿著課本一蹦一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嵎銳仍舊無動于衷，沉默寡言，王老師嘆氣，主動拿起他那本不怎么嶄新的課本問道：“你回家有沒有背？背誦課文不是像你那樣斷斷續(xù)續(xù)的?！睄蜂J一聲不吭，雙腿發(fā)抖，他猜疑自己很可能會受罰，是罰抄還是下課重新背誦？他裝得很低調。王老師不滿意地搖了幾下頭，在嵎銳的課本上重重地寫上了小小的60，嵎銳勉強及格，不過臉上仍舊一點表情都沒有。他沒有被罰抄，也沒有被命令重背，嵎銳覺得自己是幸運的，拿著課本緩慢地回到了座位上，像啞巴似的閉口不說話。
一旦學校放假，家里似乎再也不是嵎銳待的地方，嵎銳不會安分地待在家里，盡管家里剛買來一臺電視，外面的世界才是他們小孩的歡樂天堂。嵎銳向兆張要了幾條蠶。他也想親眼見證蠶是如何變成蛹，又是如何變成蝴蝶的？這非比養(yǎng)寵物，但同樣具有養(yǎng)寵物的樂趣。令嵎銳頭疼的是，他無法從附近的地方摘來足夠的桑葉養(yǎng)蠶。嵎銳迫在眉睫，向兆張求助。因為兆張養(yǎng)了多盒的蠶，他自然知道哪里有桑葉。
兆張帶著嵎銳穿過農田，走過石拱橋，到了河邊的一戶人家。那戶人家圍墻內種著一排排郁郁蔥蔥的桑樹，許多枝干都越過了圍墻伸到了圍墻外。厚厚的圍墻高過了嵎銳，嵎銳激動之下，一直往上跳，可惜個子太矮，他沒能摘到桑葉。嵎銳想起了以前捅蜂窩的事，腦袋就產生了妙策。他從旁邊的一棵大龍眼樹下?lián)靵砹碎L竹竿，想用長竹竿把墻上的桑葉打下來。做事一向謹慎的兆張及時阻止了他：“別沖動行事，用竹竿亂打會驚動主人家，到時我們都會被人誤以為是小偷，我們就會有惡果吃了?！睄蜂J不想惹禍，聽從兆張的建議把長竹竿放回原處。在想不出好辦法的情況下，兆張決定用原始的老辦法，他私自爬上了圍墻摘桑葉。兆張如猴子一般一跳一蹬一爬一眨眼就爬到了圍墻上，他在墻上得心應手，大把大把地摘桑葉往下扔，墻下的嵎銳則撿不過來，不到15分鐘，嵎銳身上的6個口袋都塞滿了桑葉。站在墻上的兆張，身上的所有口袋也早已塞滿了桑葉，他洋洋得意，迅速地從墻上跳了下來。
臉露喜色的兆張急沖沖地叫還沉浸在喜悅之中的嵎銳跟著他走。嵎銳感到莫名其妙：這四周又沒有人，兆張何必那么慌張，主人又沒有跑出來抓我們。接著他就叫住了兆張：“不用那么急，沒人追我們，等等我?！睄蜂J費勁力氣才跑到了兆張的身邊笑好友杞人憂天。兆張沒理睬嵎銳的話，馬上把他帶入了身邊的竹林，手指著竹竿上的鳥窩歡快的說道：“你看上面是什么好東西，這是剛才我站在圍墻上發(fā)現的?！睄蜂J用潔凈的右手擦干了眉毛上的汗液，仰望上面叫道：“鳥窩，是鳥窩，你的雙眼像貓一樣的厲害，它在那么一個隱蔽的地方竟然被你發(fā)現了?！闭讖堉t虛的說：“完全靠運氣。”隨后他走到了竹竿旁，雙手使勁的搖晃它，竹竿一會兒朝東倒，一會兒朝西倒，就像不倒翁一樣。
“你再搖晃一百次都沒有用，枝干上的鳥窩就像泥土一樣，牢牢地與枝干粘在一起，它是不會輕易掉落下來的?！睄蜂J好心勸阻好友，若有所思的說道。
不甘罷休的兆張邊搖晃竹竿邊說道：“我們好不容易才發(fā)現這么一個鳥窩，不取下來太可惜了，我不想讓自己空歡喜一場?！睄蜂J用拳頭輕捶著后背，深有同感的說：“我也不想看你徒勞無功，可是竹竿光溜溜的，非?；覀冊趺磁?，鳥窩在那么高的地方，用剛才我拿的那根竹竿是不夠長的，捅不到的?！闭讖?zhí)Ц咄群莺莸赝褡拥撞旷吡诉^去，他欲想把竹子踹斷，然后他們就可輕易得到鳥窩了?？上屈c微不足道的力量是踹斷不了高大的竹竿。兆張建議道：“如果有一把鋒利的菜刀，事情就好辦了，我們就可以迎刃而解了。只要我們把竹子砍斷，那我們就成功了?！睄蜂J往四周瞧了瞧嘆息道：“可惜，我們要到哪里找菜刀？不過就算我們擁有鋒利的菜刀，那么粗大的竹竿我們要砍到何時？”兆張抓耳饒腮的，在竹子周圍走動著，他正絞盡腦汁思考著如何取下鳥窩。
竹子旁邊堆放著破碎的石頭，站得腿酸的嵎銳坐在那些石頭上，撿起旁邊的布條，漫不經心地在空中飛舞著。嵎銳看到五顏六色的布條在他眼前飄來飄去，突發(fā)奇想，站起來喊道：“我有好辦法了，妙不可喻?！彼咽^邊一堆別人廢棄的布條拋給了在附近的兆張，叫兆張趕緊把一條條的布條接上。兆張不情愿的說：“接那么長的布條有何用？”嵎銳有所保留，沒直接跟他說清楚，勸說道：“你快把布條接上，越長越好，等一會兒你就知道我的用意?！闭讖埧磵蜂J平時笨頭笨腦的，很難相信他會有什么妙策，看同伴連續(xù)不斷地接布條，兆張手也沒閑著，跟著他把一堆布條接成了長長的一條。隨后嵎銳把手中的長布條與兆張手上的那條長布條接上，在一端綁上一塊厚重的石子，吩咐兆張緊捏住布條的另一端。兩人站在竹竿的另一側，站成一行，接著嵎銳后退幾步快速助跑把手中的石頭往高處擲了出去，石頭如流星一般，快速地從鳥窩上方穿過，然后斜線下落，“撲通”的一聲，掉落到附近的池塘里。
嵎銳歡呼雀躍，跟隨跑過去，一跳，用手抓住布條，然后把池塘中的石塊緩緩地拖上來。他眉開眼笑，右手緊緊捏住布條，左手迅速地解開石頭，高興之余，用腳把石頭踢到池塘里。嵎銳把手中的那端布條與兆張那一端結合在一起，由于上方的布條卡在樹叉處，所以沒有隨風飄落下來。嵎銳憋足了氣，手握著兩條布條一直往下拉，整根竹子緩緩地往下偏。嵎銳見此情形叫兆張到后面取下鳥窩。兆張大開眼界，沒想到嵎銳的妙策還真能達到異曲同工之妙，兆張心急手快，快步跑了過去，一躍，手便抓到了竹葉，接著又抓到了枝條。他往下一拉，很快就看到了圓形的鳥窩。兆張還沒站穩(wěn)腳跟，隨手就把鳥窩掏了下來，突然“嘭”的一聲，他整個人摔倒在地。幸虧地上累積了一層厚厚的竹葉，他才沒有受傷。
看到好友在地上打滾，嵎銳感到燃眉之急，放開手中的布條，跑過去把他扶了起來問道：“要不要緊，有沒有受傷？你不必慌張，鳥窩近在咫尺，十拿九穩(wěn)屬于我們的?！闭讖報@出了一把冷汗，松了一口氣，指著旁邊的鳥窩說道：“還好鳥窩沒有被我的身體壓到，否則我們真的會得不償失?！闭讖堈玖似饋砺柫寺柤绨颍雅赃叺镍B窩捧到了手中，嵎銳跑過去看。整個鳥窩沒有出現破洞，但里面的鳥蛋由于相互碰撞出現了裂痕，鳥窩里6個白色帶黑斑點的蛋全部出現了裂痕。嵎銳觸目生情感嘆道：“太可惜了，好不容易才取下鳥窩，沒想到里面的蛋卻被弄破了，我們白忙了一場?！闭讖埿⌒囊硪戆迅C里的蛋放在了手掌上，朝著神情冷淡的嵎銳說道：“我們再怎么倒霉，也沒有白忙一場，鳥蛋與雞蛋一樣，營養(yǎng)豐富，味道可口，我們可以生吃鳥蛋?！痹捯魟偮?，兆張就把手掌中的鳥蛋對半分，給了嵎銳3個后，他就把蛋殼里的液體吸進了嘴里，吞了下去，愜意的夸贊道：“味道不錯，有點咸，也有點甜?！睄蜂J看伙伴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沒再疑慮，把三個蛋的液體倒進了自己的嘴里，然后閉上雙眼吞進了肚子里。嵎銳感覺自己好像喝了一口甜水似的，心里甜滋滋的。
兩人身上的所有口袋都是脹鼓鼓的，他們可謂是“滿載而歸”，口袋都塞滿了桑葉。兆張、嵎銳愉悅地返回，一路上他們談笑風生，不過當他們走過了石拱橋后，嵎銳便閉上了嘴巴，臉上的笑容頓然消失。
由于早上下過一場傾盆大雨，所以在嵎銳眼前的是一段泥濘的土路。在嵎銳前方百米處有一位與他年紀相仿的小孩站立著。他是嵎銳的同班同學，名叫健墨，健墨身材并不高大，與嵎銳不相上下，他不像強熏那樣的調皮、搗蛋，但他的拳頭如石頭一般的硬，在班上號稱拳頭王。健墨曾當全班同學的面用自己的拳頭擊破了他帶進的瓦片。嵎銳緘口不言，明顯放慢了步伐，心里惴惴不安。因為健墨一向是以強欺弱，一旦他看不順眼的同齡人，他都會無緣無故找他麻煩。其中嵎銳就是令他看不順眼的人。嵎銳心里有底，他一看到健墨緊握拳頭，有意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盡管健墨滿臉充滿了笑容，但嵎銳認為他是虛情假意的，畢竟健墨是詭計多端、特會耍小聰明的人。
頭發(fā)幾乎要掩蓋住耳朵的健墨，像拳擊手一樣，雙手相互敲打著，目視著嵎銳。嵎銳把頭偏轉到另一方，頭壓得低低的，緊隨在兆張的身后。嵎銳有意甩開健墨的視線，以便逢兇化吉。健墨見嵎銳步步臨近他，高聲吼叫道：“不中用的嵎銳來一下，我有急事想跟你商討一下?！苯∧移ばδ樀模驆蜂J眨眼。嵎銳遲疑了一下，懷疑健墨笑里藏刀。嵎銳還沒反應過來，健墨一剎那就沖到了他的身旁，抬高手臂，閃電般用拳頭擊到了他的頸部。嵎銳的頸部猶如被飛來的石頭砸到一樣，頓時出現了劇烈的疼痛。嵎銳還沒來得及躲閃，健墨的第二拳又狠狠地打到了他脖子的另一端，嵎銳感到一陣的酸痛，憤怒之下，他使勁渾身的力氣把囂張的健墨推開了，大聲喊冤：“我與你井水不犯河水，沒得罪你，沒罵你，又沒向別人說你壞話，你憑什么打我，我又不是你的沙包，可以隨便亂打?！苯∧]有因此而手下留情，他滿不講理，緊接著又給了嵎銳一拳，得意的挑釁道：“你是我的眼中釘，我就是看你不爽，不然，你要怎么樣？我想驗證一下我的拳頭是否有退化。”嵎銳聽得滿肚子充滿怨氣，真想好好教訓他一番。這時神情冷漠的兆張走過來拉扯著嵎銳的衣服催促著：“別惹為妙，他正氣在心頭上，吃虧的是你自己，趕快走吧。”嵎銳的脖子上有三處發(fā)紅，正漸漸地紅腫了起來，為了不再受到傷痛，他用手捂著脖子，跟隨著在自己前面的兆張離開了健墨。
只要脖子稍微一偏轉，嵎銳就會感到酸痛。嵎銳想起自己剛才生龍活虎，現在卻被傷所困，脖子不能自由轉動，心中難免產生怨氣。他埋怨健墨欺人太甚，不講道理，無理取鬧。他原以為兆張會出手相助，幫他解困，沒想到兆張卻無動于衷，避而遠之。嵎銳不解的問道：“你剛才為什么不幫我？我以為你會出來勸解?！闭讖埳砀星敢獾慕忉專骸安皇俏也幌霂湍悖且驗楫敃r他哥哥在，健墨的哥哥人高馬大，如果我出手幫助，他也會加入行列的，恐怕到時我們兩個都會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都會成為挨打的份?！睄蜂J用手不停地輕拍著脖子，埋怨道：“健墨太囂張了，連自己的同班同學也不放過，無緣無故把我的脖子打傷了?！睄蜂J忍氣吞聲，沒把被打的事告訴家人，接下來的幾天，他的脖子一直都是酸痛著。嵎銳憂心忡忡，擔心脖子上的傷永遠都不能痊愈，永遠都不能隨心所欲的偏轉。還好，幾個星期過后，他脖子上的腫塊漸漸的消退了。
學校每年都要為學生進行一次體檢，嵎銳每次看到醫(yī)院的專用車開進校園里，心情變得壓抑，有一種擔心受怕的感覺。他是非常厭倦體檢的，深怕出丑，讓人發(fā)笑。
年小的嵎銳手拿著體檢單，排在長長的隊伍后面，隊伍里一個緊挨著一個。等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輪到了他，嵎銳還沒脫鞋，身子一躍便坐在了學生桌上，然后順著趨勢躺下來，老醫(yī)生拿起聽診器說道：“把鞋子脫掉?！睄蜂J沒聽清楚，無所反應，繼續(xù)躺著。老醫(yī)生以為他故意不脫，繼續(xù)說道：“好小子，再不脫，就要換別人了?！睄蜂J趕緊坐立了起來，忙著問：“脫什么？”旁人發(fā)笑：“你是不是在夢游，好像耳聾似的，醫(yī)生叫你脫鞋?！泵鎸Ρ娙耍瑣蜂J有點羞澀，緊張之下，把鞋子與襪子統(tǒng)統(tǒng)脫掉，然后快速地躺在了桌子上。這時旁觀者都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竊竊私語，說嵎銳存心想臭死他們。其實嵎銳并沒有那種想法，由于當時心情過于緊張，所以他才會出差錯。老醫(yī)生忍不住笑了笑，便開始檢查他的身體。一個圓形，冰冷冷的東西一接觸到他的肚子，嵎銳禁不住發(fā)顫，好像有一塊冰落在他的肚子似的。老醫(yī)生看嵎銳身體左右晃動，說道：“請?zhí)珊靡稽c，別亂動。”嵎銳皺著眉頭，穩(wěn)住自己緊張的情緒。接著他把自己的腿縮了起來，老醫(yī)生叫他放松身心，別憋氣。一開始嵎銳三番五次地惹老醫(yī)生發(fā)牢騷，他一直放松不下來，因為他的肚子一接觸到那塊冰冷的東西就會緊張。后來在老醫(yī)生的耐心指導下，他才放松了下來，心平氣和地讓老醫(yī)生檢查他的肚子。
一檢查完肚子后，嵎銳緊接著沖上了樓上檢查聽力。整間教室人多，非常擁擠，門口幾乎快要堵得水泄不通了。嵎銳費盡心思才勉強擠了進去。有的人坐在桌上等候，有的就干脆站在椅子上觀看，矮小的嵎銳站在地板上窺看醫(yī)生是如何檢查學生聽力的。通過許久的觀察，嵎銳總結出了一條規(guī)律：男醫(yī)生先檢查右耳的概率遠遠多于先檢查左耳的概率，所以他決定待會兒，輪到自己的時候，應首先把手指頭指向右耳。男醫(yī)生是用一塊一碰撞就能發(fā)出聲音的金屬塊來檢查學生的聽力的，男醫(yī)生拿金屬塊放到學生的右耳邊，那該學生就要用手指頭指向右耳，拿金屬塊放到學生的左耳邊，那該學生就要用手指頭指向左耳，這樣該學生的聽力才屬正常。嵎銳幾乎也看出了規(guī)則，但輪到他的時候，他并沒有那樣做。嵎銳氣沖沖，快步上前，迅速坐在了放在男醫(yī)生面前的椅子上。男醫(yī)生還沒有敲撞金屬塊，嵎銳就信心十足地把右手指指向了右耳朵。在旁的人借題發(fā)揮，不禁冷笑道：“他太厲害了，神通廣大，神機妙算，醫(yī)生還沒有敲撞金屬塊，他就知道了醫(yī)生將要指的方向?！逼渌寺犃酥?，也跟著他們發(fā)笑，嵎銳則滿臉羞紅，心“怦怦”直跳，趕緊把右手指頭縮回去，以免再引起別人發(fā)笑。
快臨近中午，大部分學生都已經檢查好身體回去了，校園里剩下了屈指可數的幾位學生還在忙著找醫(yī)生檢查身體，其中包括嵎銳。嵎銳沖到了樓下，一轉眼便找到了“色盲科”，這是他最后一個的檢查項目。女醫(yī)生翻開了一本厚厚的硬皮書，指著它說道：“這是什么？”嵎銳舉足無措，他不知道要說什么，在他的印象中這是新增出來的檢查項目，他完全不懂規(guī)則。嵎銳仔細地看了硬紙張上的內容，無可奈何的說：“紙張上五顏六色，看不出什么東西?！迸t(yī)生手指到上面鄭重的說道：“這些顏色可以組成一個數字，你仔細看一看。”嵎銳看得一個頭兩個大，眼花繚亂，一直看不出具體的數字。女醫(yī)生等得不可耐煩，催促他：“你到底在干什么？這么簡單的數字還看不出來。算了，先換別人，你看看人家是怎么觀察的？”在嵎銳眼中，眼前只不過是色彩各異的圓形混在一塊罷了，根本就沒什么數字，他是越看越花。最終嵎銳在其他學生的暗中幫助下，才有幸答對了幾個數字，勉強過關。
嵎銳拿著檢查單踏進教室，準備把它交給班主任。然而教室里卻空無一人，讓嵎銳心慌。他深怕班主任還沒收到他的檢查單就回家了，怕班主任任嫌他動作慢而置之不理。正當嵎銳焦頭爛額，心里沒著落時，班主任出乎意料地從他的后面走了過來，急著拿他的檢查單，嵎銳一轉身愉悅地把檢查單遞給了班主任。班主任的及時出現如春風化雨般消除他心中的不安。
單身力薄的嵎銳是弱小的，他沒有堅硬的拳頭，沒有強壯的身軀。盡管嵎銳沉默寡言，但學習成績一踏糊涂，是班級上公認的差生，班級上的學生很少人會看得起他，因此嵎銳不怎么受到人家的歡迎，經常碰壁。強熏與他的同伙沒事就喜歡找他麻煩，挑釁他。嵎銳深知敵強我弱，不敢與他們公開面對面的對峙，看他們三五成群稱兄道弟的，他心就顫，于是躲在人少的角落里。然而強熏與他的同伙并沒有這樣而放他一馬，他們氣勢洶洶，滿口臟語，一齊圍攏了過去，豪不講理地用自己的腳踹嵎銳的身體。嵎銳左躲右閃，可他們人多力量大，嵎銳還是難免被他們踹到。眾目睽睽之下，嵎銳不再忍受恥辱，不再忍氣吞聲，咬起牙還他們顏色。強熏當眾踹他一腳，他就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鼓起勇氣向強熏踹了一腳。強熏滿臉怒紅，身受震驚，沒想到膽怯的嵎銳還會還擊，竟然敢向他踹腳。強熏忍受不了這口氣，糾集同伙更兇狠地暴打嵎銳。嵎銳忍受不了他們的欺負，義憤填膺，以牙還牙，他們揍來一拳，他就還他們一拳。當打到人家的身體時，嵎銳心就不由自主的發(fā)軟，有點內疚，感覺自己有點霸道。于是他每次出手都是非常草率，快速出手，快速回手。
他回擊對方后，總有這樣的盼望，希望對方知難而退，別再仗勢欺人?？蓫蜂J的盼望卻截然相反，對方不僅沒有收斂，反而更加囂張。當然嵎銳從來就沒有發(fā)出“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慨，別人義無反顧的欺負他，他決不會像木頭那樣站著讓他們亂欺壓，在他忍無可忍時，就會反擊。不過每次都是敵強我弱，因此他每次都被打哭。一開始，嵎銳是堅強的，他覺得應該為自己出口氣，可一打下去，他便發(fā)現自己是打不過人家的，為了嚇退他們，最后他就哭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
很多被欺負者，一旦被打哭了，就會警告對方——我叫家里人來收拾你們，接著他們就“哇哇”直哭，走出校門回家叫人。那些蠻橫無禮的欺負者，于是就會有所畏懼，有時會倉皇而逃。嵎銳也有類似的經歷，當那些搗蛋鬼把他打得“哇哇”直哭時，他話也沒說，果斷踏出校門。他跑過了馬路，走進自己的村莊，這時他沒有再淚流滿面了，不過仍舊打著嗝。他很想找一些人高馬大的人為自己討回公道，不過年小的嵎銳是孤立無助的，他沒有這樣的朋友，也沒有這樣的親人，同村莊的那些大哥哥，他一個都不認識，也幾乎沒有一個人認識他。嵎銳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越走步伐越慢，他開始在猶豫了：這點小事根本就沒有必要小題大作回家叫父母親。嵎銳走到了池塘邊，恰巧看到了母親蹲在池塘邊洗草繩，他停止了腳步，猶豫不決，母親就近在咫尺，只要他開口呼叫便會引起她的注意，丙偌就能看到嵎銳。看母親忙忙碌碌埋頭清洗成堆的草繩，嵎銳沒有打擾她，這時他肚子里的怨氣幾乎煙消云散了，報復的意念已經沒有了。丙偌站起身，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嵎銳，正想走近他時，被嵎銳察覺到，嵎銳立刻轉過身大步往學校的方向走。
剛過完大年十五，年味已經逐漸變淡了。年小的嵎銳一口氣把褲兜里剩余的幾顆炮全掏了出來，并把它們全部點燃，劈里啪啦的，使他家的院子顯得異常喧鬧。嵎銳想與這些炮作個了結，因為他馬上得到學校報到，學校又要開學了。
朝陽只露出了半邊臉，周圍的事物并沒有依稀可見，遠處的事物仍舊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光線沒有達到足夠亮。校園里冷冷清清的，嵎銳很早就來到了學校，他忘了吃早飯，因為他認為到學校報到，時間是很短暫的，很快就能回到家里。教室的木門并沒有全敞開著，有的還緊緊關著。在嵎銳的印象中，凡是新開學，讀的年級數又增加了一個檔次。學校的教室從左到右，年級數依次遞增，嵎銳自作聰明，大膽走進了他原來教室右邊的那間教室。一走進新教室，嵎銳感到陌生，看到里面的學生個個都比他高一個頭，個個都是陌生的面孔，他有點茫然、膽怯。里面的一位男學生，一看到他冒然走進教室，向嵎銳問道“你要干什么？”嵎銳睨視著他，理直氣壯的說：“我是來報到的?！蹦俏荒袑W生被嵎銳高昂的口氣給嚇住了，接著他口氣濃重的問道：“你確定自己走對班了嗎？”嵎銳沒經過猶豫，胸有成竹開口便說：“沒有錯，開學了，我上的年級又增加了一個檔次?！蹦袑W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笑。嵎銳置之不理，自言自語：“不知道，我得坐在哪里？”男學生穩(wěn)住了自己的情緒，假熱情地幫嵎銳找了一個位置讓他坐。嵎銳糊里糊涂按他的指示坐到了那個座位上，在旁的人看了，都忍不住用自己的手捂住嘴巴痛笑。嵎銳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周圍的人都是陌生面孔，感到不對勁，心里有點恐慌。不過他以為這些人是別班的學生闖進班級里來搗亂的，一會兒就會離開自己的班級。嵎銳堅持坐在座位上等待著，等待自己所熟悉的同學走進教室里，他總認為自己肯定多了一個年級，因為自己多了一歲，因此他覺得自己走進的班級是對的，與實際情況相符合，所以嵎銳沒有在意別人的看法。
沒多久，一位比嵎銳高出許多的女學生走到了嵎銳旁邊大吃一驚：“這個人是誰？怎么坐到我的座位上？”剛才那位男學生走過來哈哈大笑：“我們也不知道，是他自個兒愿意坐在那里的?！睄蜂J對他們視而不見，假裝沒看見的樣子，繼續(xù)坐著，旁人看了都忍不住笑出聲音來。女學生有點生氣的說：“這個位置是我的，小孩子，你走錯班了?！甭犈畬W生高調的語氣，嵎銳覺得她有意趕自己走，也沒再好意思坐著。他雙手抱起了書包，站起了身，正要問個清楚時，一位兩鬢長有白發(fā)的老教師走了過來，在老教師詳細的說明下，嵎銳才有所領悟。原來這是下學期的報到，不是他所認為的升上新年級的報到，嵎銳慌慌張張背上了小書包回到原來自己所就讀的教室。
在課堂上，嵎銳是死氣沉沉的，并不是他沒有發(fā)言權，也不是他妄自菲薄，而是他低下無能。他遠不如自己的同桌晶武能夠隨機應變，舉一反三。晶武的學習成績在班上名列前茅，在課堂上表現活躍。嵎銳比起他的同桌相差甚遠，他很少考超過70分的分數，經常考不及格，在班級里僅扮演一個無名小卒罷了。嵎銳孤陋寡聞，學習成績一踏糊涂，經常為班級拉后腿。班級里的平均分一次比一次低，王老師作為班主任是感到燃眉之急。為了提高學生的學習成績，王老師決定嚴格要求學生，要求學生當天事當天完成，不管曾經有多差，凡是有來聽課的學生，當天學到的知識，必須在當天弄懂。
最令嵎銳感到頭疼的問題是語文背誦。因為學生多了1歲，身高也比以前高了，見的東西也多了，所以王老師抽查背誦不再是兩個混在一起背，而是更加直接一個一個的抽查。嵎銳再也不能渾水摸魚，蒙騙過王老師的慧眼。王老師坐在椅子上，戴著大副眼鏡，左手端著茶杯，右手握著長長的紅筆，眼睛凝視著衣冠不整的嵎銳叫道：“該輪到你背誦了，嵎銳還愣什么，快點背，后面還有一大堆人等著我抽查呢?！睄蜂J底氣不足，一叫到他，他就嚇了一跳，把桌子上的文具盒撥到地上，“嘭”的一聲，周遭的學生都把目光投向了他。嵎銳臉頰發(fā)紅，拿著課本踉踉蹌蹌地走到了講臺上。嵎銳雙腳顫抖，他知道自己肯定過不了關，因為他沒有背到滾瓜爛熟的地步，他不同他的同桌，晶武即使是臨時抱佛腳，他也能應付過王老師的抽查。晶武只要多讀幾遍，他就能鬼使神差在很短時間內背完課文，他那種驚人的記憶力，令嵎銳望塵莫及，羨慕不已。
面對嚴厲的王老師，嵎銳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像站軍姿那樣，他站在了王老師的右側面。他的同學都是站在左側面，為了不讓同學看到他的丑態(tài)，嵎銳別有心思，私自站在右側面。還沒背到第三句，他就卡住了，沒有思路了。王老師眼瞅著他，嵎銳臉上煞紅，吞吞吐吐的說：“我不會了，昨晚我沒背熟?！蓖趵蠋煂ρ矍暗膷蜂J早有認識，嵎銳底子薄，成績差，她心知肚明。王老師嚴厲的說道：“不會就說不會，別再找那么多借口，按我早上所說的，不會背的下午留下來，背完了才回去?！睄蜂J一言不吭，沒感到什么驚訝的，他早有預感了，早有心理準備了。嵎銳擺著苦瓜臉，畏手畏腳的從王老師眼前拿回自己的語文課本。王老師看著他，唉聲嘆氣，有一種恨鐵不成鋼之感。
一放學，很多人都可以無憂無慮、高高興興的回家。嵎銳和班上幾個人按照老師的吩咐留了下來，王老師叫組長替她抽查學生的背誦，吩咐組長們一定要讓那些差生們背完課文才能讓他們回去。嵎銳的組長是一位長得瘦瘦弱弱的女學生，長有烏黑烏黑的頭發(fā)。她看起來溫文爾雅，不過管起組員來卻像王老師那樣嚴厲，即使是私底下與她有深厚交情的學生，她也不會通容他們。
一開始他們幾個是守規(guī)守距的，一齊坐在教室外的花壇邊。有的是一本正經，趕著時間爭分奪秒的背書；有的是拿著課本遮遮掩掩，私底下在偷偷地說悄悄話；有的表面是在努力的背課文，心里確是在惦念著某件事。為了盡快的回家，嵎銳不敢懈怠，手捧著書本，一句一句地背誦著。不過他總有這樣的感覺，他讀了3遍還不如人家讀1遍。他背得吞吞吐吐，斷斷續(xù)續(xù)的，女組長聽得手腳發(fā)軟，嫌他背得不夠熟練，于是接二連三的叫他重背。嵎銳也想一蹴而就，可課文并非簡短的一兩段，而是長長的四五段。他經常是背了后一句忘了前一句，接著從頭到尾背，他就背得丟三落四，條理不清了。嵎銳背起來顛三倒四的，令女組長氣得抱怨不停，她老是指責嵎銳沒腳踏實地，不花費苦功背，直想走捷徑，偷工減料，應付了事。由于嵎銳經常讓女組長大失所望，心里感到內疚，所以他沒有頂撞她，拿起課本，坐回到花壇邊的水泥地上。
夕陽的余暉把西方的上空點綴得多姿多彩，這時照進校園的陽光似乎被染紅了，非常柔和，一點也不刺眼。天色漸漸地變暗了，花壇邊只剩下嵎銳一個人無精打采的坐著，原來坐在他周圍的幾個人，有的是順順利利背完課文回去了，有的是趁女組長不注意時，偷偷摸摸地逃回去。嵎銳從來沒有逃回去的念頭，因為他知道，一逃回去，明天照樣得來到學校，會受到老師的批評，而且沒背的課文照樣得背。
女組長做事講原則，并沒有因時間越來越晚而網開一面，讓嵎銳馬馬虎虎過關，這令嵎銳感到非常為難。嵎銳原以為隨著天色越來越黑，女組長會有“菩薩心腸”，會心軟，從而對他降低門檻。嵎銳在一邊默默地背著課文，女組長則在一邊的樹下與她的朋友跳橡皮筋。天色漸漸變暗，女組長的朋友等得急不可待，心急如焚，一直催嵎銳快馬加鞭，趕快背好。接著她就私自代替他的女組長，檢查他的背誦。嵎銳便背給了她聽，背不到三句，他習慣性的忘乎所以了，支支吾吾的一直在琢磨著下一句。女組長的朋友聽得直搖頭：“天啊！都什么時候了，你還不會。就算我們等到天黑，也是白等。那么長的時間，你究竟在干什么？我們等得都快瘋了?！睄蜂J沒有理她的話，腦袋悶得都快崩潰了，他想一句背一句，斷斷續(xù)續(xù)。女組長的朋友急著回家，暗中幫助他，一次又一次地提醒他，幫他穿針引線。為了不摸黑回家，嵎銳情隨事遷，在她的幫助下馬馬虎虎的背完課文。
“總算可以回家了?！睄蜂J深深地呼了口氣，有感而發(fā)，緊繃的臉皮松開了。他像只歡快的鳥兒，手拿著書包向學校的大門沖去。女組長的朋友突然喊道：“回去再背熟一點，多讀幾遍?！边@聲音越傳越遠，越傳越小聲，嵎銳頭也不回的往前奔。
棉縷的家位于河邊，每一次下傾盆大雨，河里的水就會高漲起來，經常淹沒過她家的門檻。棉縷的父親棉碼皮膚黝黑，身強體魄，手巧靈活，用自家的電線、粗鐵絲、竹竿、網做成了電魚網。每次下大雨過后，棉碼總是拖拉著笨重的長電線到河邊電魚，棉縷緊隨父親其后，手提著大桶撿起被擊暈的魚，她常常是撿得忙不過來，大桶很快就裝滿了大小不一的魚。鄰居經常勸棉碼把電來的魚拿到市場上賣，可以增加額外的收入。棉碼沒采納鄰居的意見，常常笑呵呵地把魚分給了鄰居。
雨過天晴，河岸上出現了一道彩虹，嵎銳與兆張從遠處跑過來觀看，見到色彩鮮艷，與課本上一模一樣的彩虹，兩人歡呼雀躍，手指靠在嘴邊高聲吶喊?？吹胶又恤~躍沖天的現象，嵎銳想起了棉縷家的那把電網，他曾看到棉碼在河邊電魚，令他眼前一亮，大為吃驚，只要把電網伸進河里，河里的魚就會自動浮上水面，因此他覺得那把電網非常的神奇。嵎銳突發(fā)奇想向在旁驚愣的兆張說道：“我們不妨拿棉縷家的電網來此電魚，她家的那把電網神奇得很，只要一浸入水里，水里的魚就會自動浮上來。”兆張神情鎮(zhèn)定，并沒有像嵎銳預想的那樣吃驚。兆張對電網之類的東西早有見聞，早有所知。接著兆張情緒激動的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的建議太及時了?！比缓笏咧鴯蜂J跑到棉縷家拿電網。
兆張先把電網遞給了在旁等候的嵎銳，然后跑回去開電源。嵎銳拿起電魚竿，神采奕奕。這時村里的湯大爺挑著一擔鴨糞路過，說了幾句閑話：“吃飽撐著，電線玩不得，不注意會電死人的，會玩火**?！睖鬆斘艘豢跓煟煲е鵁燁^，挑著笨重的鴨糞氣喘吁吁的向前走。嵎銳沒把湯大爺的話放在眼里，覺得他言過其實，說得過于夸張了。他沒等兆張跑來，手握著電網竿私自走到了河岸，模仿棉碼電魚的樣子，果斷地把電網扎入水中。粗電絲一接觸到水中，水面猶如沸騰一般，冒出了許多小氣泡，接著令他欣喜的畫面便出現在他眼前，近十條的魚浮出了水面。嵎銳喜出望外，直接用網把它們撈上來，然后莽撞用手伸入網內掏魚。嵎銳一觸到銹跡斑斑的鐵絲，先是雙手不能動彈，然后瞬間渾身上下麻住了，接著全身發(fā)軟，像一堆爛泥巴似的。嵎銳全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他的整個身軀緩緩地倒在河岸上，臉色發(fā)白，對外面幾乎沒什么知覺了。他以為自己將命喪黃泉，將離開這個令他有美好憧憬的世界。千鈞一發(fā)之際，慌張的兆張使出渾身的力氣大腳踢開了連接電網的竹竿，把危在旦夕的嵎銳拉出了鬼門關，兆張嚇得臉色煞紅，大喊大叫的，幾乎快要哭出來。嵎銳臉上漸漸地有了顏色，他就像剛充電的電池一樣，源量越來越多。他漸漸地從沙地里坐了起來，然后雙手緊緊握住膝蓋緩緩地站了起來。他有點神魂顛倒的樣子，整個身子站得歪歪斜斜的，站立不穩(wěn)，精神頹唐，好像一點力氣都沒有。
“有驚無險，剛才好恐怖，一下子我就失去了知覺，然后全身無力，腦里一片空白?！睄蜂J頭晃動了幾下，發(fā)出肺腑之言。兆張?zhí)擉@了一場，看嵎銳站得快要倒下去的樣子，迅速用雙手把他扶住，問候道：“要不要緊？看你好像身受重傷似的，表情十分痛苦?！睄蜂J感到自己迷迷糊糊的，手摸著后腦勺直搖晃著頭，一言不發(fā)，默默地往回走，感覺自己冰冰冷冷的，好像干了一番重活似的，精疲力盡，昏昏沉沉。兆張感到莫名其妙，他以為嵎銳是去撿袋子準備裝魚，沒想到他一回頭，嵎銳已經走到老遠老遠的地方，幾乎快要望不到他的影子了。嵎銳慢悠悠地走回到自己的家里，一推開房門，整個身體軟綿綿的，斜倒在床墊上，很快地，他就睡得不省人事了。一覺睡醒，他似乎又充滿了活力，恢復到昔日的樣子。想起剛才那驚險的畫面，嵎銳毛骨悚然，感到有點后怕，沒想到湯大爺果然神機妙算，他被電到的事讓他預測到了。
“俯首甘為孺子?！睖鬆攷资陙砭拖衽Ｒ粯忧谇趹?，精心耕耘，歷盡滄桑，臉上都寫滿了皺紋。幼稚的小孩貪玩的本性難改，嵎銳也不例外，吃完午飯后，他很少待在家里，即使不是雙休日，他也不會安分地待在家里乘涼、寫功課、睡午覺。他經常背著皺巴巴的書包，沒向家人打招呼就沖出家門找他的伙伴玩珠子。
他們經常玩過了頭，為了不遲到，趕時間，他們就抄近路，走田間小路。在臨近校園有一片桃樹，桃園里碩果累累，飽滿紅潤的桃子滿處皆是，令人垂涎欲滴。晶武、兆張兩人經受不住誘惑，停住了腳步，晶武作了手勢輕聲細語的說道：“別出聲，會打草驚蛇的，湯大爺家就住在附近，稍有不慎，他就會發(fā)現我們闖進了他的桃子園。”嵎銳有意往外走，因為他不想做偷雞摸狗的事，他以為隊伍中的某些人會與他一樣不同流合污，不做賊，往外走，遠離桃園。沒想到只有他單獨一人遠離桃園，其余的人都在桃園里爬高爬低的，偷摘誘人的桃子。嵎銳站在遠處看著他們，心中挺為他們著急的。滿身口袋都塞滿桃子的晶武，看嵎銳站在遠處傻愣著，向他招手，示意讓他跑來。嵎銳以為有什么要緊的事，恭敬不如從命，馬不停蹄地跑了過去。嵎銳還沒跑到，晶武就取笑他：“笨蛋，機會難得，還不趕快進去摘幾個，人家都有桃子，你沒有，到時你就邊看人家吃邊流口水吧。”在晶武的嘲笑下，嵎銳感到難堪，也沒再顧慮那么多，當起了“小偷”，躥進桃子園里，在低處摘了幾個還沒熟透的桃子，然后慌慌張張地往褲兜里塞。嵎銳不像其他人那樣嬉皮笑臉的，一摘到桃子馬上就品嘗。他心里有點矛盾，感覺自己就像在做不光彩的事情一樣，有點內疚。
“臭小子，搗蛋鬼，站住、站住、站住……”突然從遠處傳來了湯大爺的怒罵聲。湯大爺怒氣沖沖從家里沖了過來，邊跑邊怒罵著。晶武與嵎銳急得一團糟，他們本想往小路逃走，可湯大爺恰恰是從小路追了過來，于是他們被迫往大路逃跑。他們發(fā)瘋似的，躥過一片香蕉園，為了不讓湯大爺搜到證據，晶武號召大家把口袋里的桃子全丟掉，他們跑到了水溝邊，把口袋里的所有桃子全拋進了水溝里。緊接著又開始逃躥了，在臨近學校大門時，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為了讓湯大爺混淆是非，他們改用步行，裝模作樣，假裝自己是上學的學生。嵎銳跟在隊伍的最后面，做賊心虛，走起路來有點力不從心的樣子。嵎銳走不到五步，怒氣沖冠的湯大爺就追上了他，向嵎銳怒斥道：“好大的膽子，小小年紀竟然敢偷摘我的桃子，無法無天……”湯大爺豪不留情地把嵎銳罵得滿臉羞紅。湯大爺聲音洪亮，一下子就吸引了眾多旁觀者。嵎銳是呆若木雞，而在他前面的同伴則我行我素，竟然沒有一個回頭為他求情，個個都為了自身的安全，趕緊遠離了他。
面對比自己高好幾個頭的湯大爺，嵎銳有所畏懼，況且湯大爺語氣咄咄逼人，自己確確實實偷了人家的桃子，因此嵎銳一句也沒有抵抗，任湯大爺怒罵自己。湯大爺氣勢洶洶，看嵎銳不聞不吭，兩眼冒火，彎腰拿起自己的拖鞋嚇唬嵎銳。嵎銳并沒有像縮頭烏龜那樣被嚇得全身緊縮，他也沒有用手擋住自己的頭，仍舊像剛才那樣紋絲不動的站著。他已經做好了挨打的思想準備，反正湯大爺又不是一頭瘋虎，不會狠心毒辣的打自己。
湯大爺手拿著拖鞋，舉得高高的，遲遲沒有打下來。這時上課的鈴聲從校園里傳了過來，嵎銳沒有再聽湯大爺的嘮叨，悄悄地走開，然后趁湯大爺不注意時，風馳電掣般的跑進了校園。為了不再讓湯大爺追上，嵎銳是拼盡所有的力氣，像只豹似的奮勇向前。其實湯大爺根本就沒有追他。
滿頭大汗的嵎銳一跑到教室門口，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喊道：“報告?！卑察o的教室頓時炸開了鍋，全班同學個個都哈哈大笑。嵎銳覺得莫名其妙，仔細瞧了一下，才知道原來王老師還沒到教室。嵎銳總算撿了個便宜，幸虧王老師還沒到，否則他又得因遲到而被罰掃一周的地板。嵎銳微微一笑，用手擦了幾把汗，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嵎銳的同桌健墨趁火打劫說他壞話：“你這個瘋子，沒眼花硬要裝眼花，想耍我們，教室里哪有什么老師?！睄蜂J沒有理睬健墨的話，因為他們倆一直以來都是勢不兩立，他們是在班主任的強壓下才被迫混在了一起。健墨盛氣凌人，瞧不起嵎銳，嫌嵎銳學習比他差。嵎銳并不認為健墨是一位優(yōu)秀的學生，雖然他的成績要比嵎銳好，但健墨在他眼中是沒幾兩重。健墨花言巧語、渾水摸魚的作風，他都看在眼里，明在心里。兩人桌上的三八線畫得一清二楚，各互不相讓。嵎銳怕健墨目中無人，無視三八線的存在，越線占便宜，干脆把書包里的課本通通拿出來擱放在三八線的邊沿上。
學生們七嘴八舌的，教室里一片混亂。沒多久，王老師趕到教室里，一瞬間，學生們個個鴉雀無聲，教室里又恢復到剛才那樣的安靜。王老師汗流浹背，手拿著新課本，還沒走到講臺桌上便急沖沖的說道：“馬上把你們的課本合上，準備默寫昨天教的古詩?！睄蜂J的鄰桌個個都緊鑼密鼓的準備著，惟獨他們那一桌拖拖拉拉的，裝作無關緊要的樣子。嵎銳剛才沒集中精力，沒聽清楚王老師的話，所以一直磨蹭著，直到后桌組長的提醒，嵎銳才急忙地拿出紙與筆，他心里沒著落，畢竟自己還沒背完古詩，沒想到王老師昨天說的話還當回事，今天一上課果真是叫學生先默寫古詩。
昨天王老師一教完古詩就千叮嚀萬囑咐學生課后要花苦功背，并提醒學生隔天要默寫。王老師昨天的那番話，嵎銳還清楚的記得，昨天他也下過決心回家要把古詩背起來。可他一回家又忘乎所以了，感覺時間匆匆，一轉眼又到新的一天了?？辞白朗治罩P，埋著頭“沙沙”地在白紙上默寫著，嵎銳焦灼不安，整首詩他只背了開頭的兩句而已。為了不讓王老師察覺到，為了不露出馬腳，嵎銳不得已而為之，學著同桌裝模作樣默寫著，不停地安慰自己：如果自己裝得像樣點，也許就能有幸地騙過王老師的眼光。沒想到他剛產生這種想法時，王老師就朝著他的方向走來，越走越逼近他。嵎銳感到不妙，左手緊握拳頭，趕緊把頭放得更低。還不到10秒，王老師就走到了嵎銳的旁邊，嵎銳坐立不安，手掌心冒汗，為了蒙過王老師的眼光，他就刻意使自己放慢了速度，默寫前兩句，因為他只背了開頭的前兩句。沒想到王老師并沒有一走而過，而是久久地站在他旁邊視看著。寫完前兩句后，嵎銳腦里就沒有思路了，他渾身上下的血液似乎沸騰了起來，額頭濕潤，右手緊緊地壓在白紙上。正當他把目光轉向同桌時，王老師開口把他叫了起來，嚴厲的責問道：“你回家到底有沒有背？懶蟲一條，你究竟在讀什么書，昨天我還特意提醒你們，要花時間去背古詩，你沒把我的話當回事。”嵎銳有點內疚，根本就沒有勇氣回答。王老師就事論事，接著批評他：“做學生的，哪一個沒有背書的，沒背書你怎么默寫，怎么應付考試。你沒背書，難怪你的成績會一直那么低下。”嵎銳雙眼緊盯著書桌，滿臉通紅。王老師余怒未息，之后把他叫到辦公室批評。
健墨似乎挺幸災樂禍的，見被批斗回來的嵎銳垂頭不語，嘲笑道：“怎么樣？當眾被人批評的感覺如何？今天你倒大霉，其實我比你更糟糕，我昨天一句都沒有背，剛才我一句都沒有默寫?！睄蜂J聽得有點哭笑不得，立即回復：“你別一派胡言，剛才我才看到你在紙上不停地寫著，而且是不間斷地動著筆頭。說你一句都不會，誰相信？別假謙虛了?！苯∧攬鰪臅纠锬贸鲎约簞偛拍瑢懙募垙?，你瞧瞧上面哪有詩句，上面全是我剛才默寫的國歌歌詞，你太不會變通了，剛才你沒必要停下來，可以隨便寫寫其它東西，只要你手指頭上的筆沒停下來，王老師就不會查覺到你。反正我們默寫出來的東西不用交，只要能應付過王老師的目光，我們就能逢兇化吉了?！睄蜂J哭笑著，拿起健墨手上的紙張看，果然全是《義勇軍進行曲》的歌詞，整張白紙都寫滿了歌詞。看到這，嵎銳吟笑道：“你太天真了，竟然會玩出這種把戲，照這樣下去，到時你插翅也難飛，你遲早會露出馬腳的，遲早會碰壁的?！?p> “你千萬別耍心計，把真相告訴王老師，如果你敢伸張正義，到時你就吃不了兜的走，準會讓你哭著回去，準會把你打得鼻青臉腫的。”健墨怕同桌嵎銳翻臉不認人，想起以前的恩恩怨怨，從而報復他，向王老師打報告，于是便裝出兇巴巴的樣子威脅嵎銳。
“我沒有時間多管閑事，我得抓緊時間把詩背好，否則王老師又會找我麻煩?！睄蜂J三言兩語地回復健墨的話，隨后認認真真地背課文。健墨看同桌那股傻勁默笑道：“飯桶永遠都是飯桶，不是真金，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發(fā)光。臨時抱佛腳是沒用的。”嵎銳置之不理，不停反復地念誦著。
如果語文學得糟糕，數學學得好，那么可以取長補短，不會是一位公認的差生，不會遭到同學們的冷眼相待。然而嵎銳兩科都學得糊里糊涂，考出來的成績沒有一次能夠讓他揚眉吐氣的。在同學們當中，他常常感覺自己低人一等，因此他一向是沉默寡言的。
孔老師是嵎銳的數學老師，剛從高校調來的，個子特高，鼻孔特大。孔老師上課幽默風趣，經常出一些七七八八的題目刁難學生們。有的學生不會就亂猜，坐在前桌的嵎銳渾水摸魚，沒經過思考就經常亂回答問題。由于他坐在前桌，離孔老師比較近，如果一直閉口不回答問題，他怕孔老師懷疑他心不在焉，沒認真聽課，從而像王老師那樣當著全班同學批評他，所以嵎銳像班級里的一些差生一樣隨心所欲亂猜問題。
教案一翻，粉筆一拿，孔老師一轉身，手法靈活，很快就在大黑板上出了一個問題，這次他沒有蜻蜓點水的提示，而是直接問道：“這個應該用乘的還是除的？”話剛說完，全班學生幾乎都躁動了起來，不到10秒鐘，除了嵎銳之外，其余同學異口同聲的喊道：“用除法?！睘榱瞬蛔尶桌蠋煈岩伤麤]有動腦子思考問題，嵎銳緊隨其后，隨隨便便喊了個“用乘法”。嵎銳喊出的另類答案，引起了其它同學的嘲笑。他們嘲笑嵎銳湊湊熱鬧罷了，嘲笑嵎銳應付了事?？桌蠋煶鴯蜂J微微一笑，向其它同學說道：“全班同學，只有他的答案是對的，大伙別小看人家?！睕]想到孔老師信以為真，以為嵎銳真的用腦子思考出來的，先是表揚了他一番，表揚嵎銳不隨波逐流，堅持自己的觀點，隨后叫他起來述說他的思路。嵎銳受寵若驚，他只不過隨便猜猜而已，他慢吞吞的站了起來，啞口無言。他也想說上幾句，來證明自己確實有思考問題，可他的腦子里根本就沒有思路?？桌蠋煷笫?，遺憾地叫他坐下，其它同學竊竊私語，說嵎銳不懂裝懂，隨便喊個答案來蒙大家，指責他回答問題沒經過大腦思考。
旁邊的你一言，我一語的，令嵎銳是一臉的難堪，整張臉像包公臉，紅通通的。為了掩蓋剛才的虛偽，嵎銳沒再開小猜了，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黑板，聚精會神地聽課，學著好生，做起了課堂筆記。
雖然孔老師上課幽默風趣，學生都愛聽，但對學生們的要求一點也不松懈，像王老師那樣對學生要求嚴格。孔老師在課堂出的習題，要求學生們每題都要過關，做錯的，在課堂上當場訂正，訂正之后要立即給他批改。雖然嵎銳的數學成績要比語文成績好一點，不過相比較其他同學，他還是落伍者。每次看到其它同學考出來的高分，他是望洋興嘆，感覺特別沒面子，于是他就漸漸地與一些好生疏遠了。
在孔老師的催促下，嵎銳再次把訂正好的題目遞給了他批改。孔老師甩動了一下手上的紅水筆，扭動了脖子，然后一絲不茍地看著嵎銳訂正完的題目，用紅筆在他的作業(yè)本上連續(xù)圈了好幾個圓圈，然后臉色怒然沖著他指責道：“你到底有沒有真心的在修改？連續(xù)訂正三次，還沒改對。你到底在讀什么書，不是叫你們來學校混日子的，你千萬要搞清楚?！笨桌蠋煵淮笈?，雙眼怒視著他，嵎銳不寒而栗，深怕孔老師一氣之下把他趕出教室，于是趕緊為自己辯論道：“我沒偷懶，一五一十地照著你在黑板上所寫的模式解題目，而且我還原原本本把它抄在了作業(yè)本上。奇怪，我怎么會訂正錯呢？”孔老師擺著嚴肅的面孔斥責道：“你是死腦筋，學數學要靈活多變，不像學語文，一個詞語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我剛才在黑板上所講解的，是作業(yè)本上類似的題目，不是照搬作業(yè)本上的題目來講的，我只是起個點撥作用而已，最主要還是要你們能夠舉一反三?！甭犃丝桌蠋煹恼f教，嵎銳才發(fā)現原來自己傻昏了頭，依樣葫蘆，死讀書，盲目地抄寫答案。孔老師看嵎銳身在曹營心在漢的樣子，深嘆了口氣，用紅筆在他的作業(yè)本上狠狠的打了一個“X”號，隨后把他的作業(yè)本扔到了講臺桌下，指責道：“亂七八糟，牛頭不對馬嘴，這樣解題目誰能看得懂，拿回去重新寫一遍。我真是想不通，改了第二遍還改不好。”嵎銳自慚形穢，在全班同學的目光下，撿起被扔破的作業(yè)本搖搖晃晃地回到座位上。
雖然嵎銳是回到了座位上，可以冷靜下來修改作業(yè)，但他仍舊四面楚歌，他根本就沒有掌握好解題技巧，他的同桌也不會主動幫他。因此嵎銳是孤立無助的，對著紅色的“X”號發(fā)呆。他沒有向周圍的人問，因為嵎銳與他們關系不怎么好，平常與他們擦肩而過，從未打過招呼，所以他就不好意思向他們求助了，只好坐以待斃，等著孔老師來找他，然后再叫孔老師教她。由于嵎銳反應遲鈍，孔老師教得很費勁，為了不使嵎銳受到其他學生的嘲笑，孔老師以教室吵鬧為由，把嵎銳叫到辦公室輔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