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兀術帶領蕭慶、蕭雋先進宮向太后、皇太孫請安述職。沒幾日金國便舉行了盛大的登基典禮,北方蒙古諸部也有觀禮。待得金兀術回來,我頭一個受到了他的召見。我正在納悶何事,金兀術溫言道:“蔡安,聽說你曾經治好過江南國主的病?”金人蔑視宋朝,稱宋國為江南,宋國皇帝為江南國主。
我心中害怕,以為他要算舊賬,懇求他饒恕。
金兀術擺擺手,道:“今日叫你來不是翻舊賬的,當今太后得了咳疾,太醫(yī)們怎么治也不見好,蕭雋向我推薦你,你可有把握治得好?”
“王爺,看病須望聞問切,我現(xiàn)在若夸下??谝矡o意思,不如讓我為病人一診。”
金兀術正想著討好太后,穩(wěn)住自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在對待人才上也懂得禮賢下士。他點點頭:“既然如此,你就隨我進宮一趟?!?p> 我騎著馬跟在金兀術的馬車后面來到南城,他是親王,馬車可直接穿入“紫極洞”。我沾了光,得以一路從城門直入皇宮。小皇帝雖然早命金兀術入宮不必下車,但金兀術不是傻子,還是從車子里鉆了出來,在小太監(jiān)的帶領下穿過乾元、明德等宮殿向后走。
我一路走,一路瞅著這仿制宋宮的“朝殿”、“寢殿“、“書殿“等大規(guī)模宮殿群,眼淚差點流了下來。唯恐被別人看到,低著頭用手悄悄把眼淚抹了。
在壽康宮外等了一會兒,太后傳旨命我們進來。小皇帝也在,我們向太后、皇帝行叩拜之禮。小皇帝向金兀術急步上前,阻止了他的行禮。我行完了禮,依舊低頭跪在地上。
“平身。”頭上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我這才起身,抬頭看房內諸人。一位中年發(fā)福的女性端坐于高位,臉圓圓的,小眼睛,厚嘴唇,雖然不算美人,但面相平和,沒有兇悍刁鉆之色。我暗忖:怎么她和隆祐皇太后長的都是一個類型的,難道做到太后這個位置美貌不是關鍵,福相才是關鍵?
正思忖間,太后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她身旁一位身材修長的少年從座位上起身,說:“母后,你仿佛又加重了?”
那少年穿著仿宋制的團龍黃袍,頭發(fā)如宋人一般束起,在頭頂盤成一個髻,用一根白玉簪子插著。我咋看渾身一震,差點把他認成了少年時的趙構。
他似乎看見了我臉上震驚的表情,問道:“你怎么了?”
我忙低下頭去,道:“微臣望見陛下龍鳳之姿,不勝天威,所以有些------惶恐?!?p> 那少年爽朗的笑了起來,道:“朕現(xiàn)在才十六歲,哪來的什么天威?”
我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金兀術從旁假意呵斥道:“蔡安,你當真是放肆,竟敢盯著陛下圣容觀看?!?p> 少年又笑了,道:“人的臉生下來就是給人看的,若是別人都不敢瞧朕,以后見了朕,又有誰能認得朕呢?!?p> 眾人聞言都笑了起來。金兀術道:“蔡安,還不快給太后診脈?!?p> 宋元時期,各國皇室對于醫(yī)者還是比較尊重的,并沒有一定要醫(yī)生跪著給皇室成員診脈的規(guī)矩。我坐在胡凳上,邊把脈邊想著如何醫(yī)治。來時就想過,蕭雋和我同出一門,開的方子必定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他尚且治不好,自己恐怕也暫時沒什么辦法,只得先開了個中和溫補的藥方,隨金兀術回去了。
回去后,金兀術雖然沒再過問治病的事,我也知道,這個病號可是“大金一級重點保護對象”,大意不得。我好幾次約了蕭雋一起研究醫(yī)理,蕭雋總是百般推脫。初始以為他真的有事,后來有些明白了,蕭雋是想藏私,不想讓我知道他的主意,以防爭功。
不巧,我因思緒過重寒氣入體,也得了咳疾,只得拉了錢萬成一起出城,一則尋找草藥,二則到郊外散散心。我們乘著馬車到了城郊,見郊外村落中有婦女在洗野菜。我實在口渴,上前向婦女討要一口水喝。
婦人恍若不聞,洗了一會兒,淡漠的說:“這里不比京里,貴人們有的是水喝。我們鄉(xiāng)下地方,水比油貴,一碗水十兩金?!?p> 錢萬成怒了,待要上前理論,我卻攔?。骸八懔?,算了?!庇謫査骸按竽?,為何城外水如此之貴?”
婦人冷笑道:“今年冬天,上京到現(xiàn)在也沒下雪,日日都是大晴天,我們鄉(xiāng)下的井水都快要干了,哪里還有水給你們喝?”
我聞言呆了一呆,但口渴難耐,車上又沒有帶水囊,便顧不得許多,向婦人求道:“既然如此,勞煩大娘給我一點兒洗菜水。”
錢萬成道:“安安,這盆中的洗菜水又臟又濃,你就忍一時不行么?”
我犟性子又犯起來,道:“我現(xiàn)在一定要喝水!”
婦人瞅著我倒笑了,指了指一個舀水的勺子:“你不怕臟,便來喝吧。”
我用勺子舀了點洗菜水,喝了一口。水一下喉嚨,又苦又澀,正要叫喚出來,忽覺喉頭一片清涼,當時就不再咳嗽了,心想:這不正是治療咳嗽的良藥么。當即望向菜盆子,瞧準了婦人洗的是藜藿野菜,道了聲謝,拉了錢萬成走了。
剛回王府,金兀術就派人來催問是否想出了給太后治病的辦法。我故裝神秘,要求自己新開的藥方必須保密,讓人把這藥方送到宮里。金兀術喜不自勝,表面上答應,實際上拉了蕭雋一起翻看了藥方,覺得和太醫(yī)們開的藥方大同小異,沒什么稀奇之處,便著人送到宮里。
我卻跑到錢萬成的西廂房,請他暗中到民間搜集藜藿野菜,照著那位村婦的辦法淘出極濃極苦的菜汁,制成“秘制藥汁”。
待錢萬成搞定此事,我獻上此物。太后喝畢,果然咽喉清爽,咳嗽立止。小皇帝大喜,給予金兀術豐厚的賞賜不說,還送來一塊金匾,上題“妙手回春”,命我進入太醫(yī)院。
臨入太醫(yī)院,蕭雋和錢萬成都來看我。我把皇帝和金兀術賞的三十兩黃金均分為三份,各給二人十兩。錢萬成把黃金推回去,笑道:“這么客氣干什么,咱們是什么交情,用得著這樣?”
我又推還回去,知道黃金白銀沒人會拒絕,笑道:“正因為咱們是好朋友,有了好東西自然要共享,有財大家一起發(fā)?!?p> 蕭雋斜了錢萬成一眼,猛的把黃金一排排推回去,桌子上發(fā)出“當當”的響聲,說:“誰是你的好朋友,自己把方子藏起來,還腆著臉自稱好朋友!”
錢萬成道:“你開始也不是拒絕和安安一起研究病情,現(xiàn)在反倒怪起別人來了?!?p> 蕭雋冷笑道:“你以為幫著她就會有好結果了?她現(xiàn)在攀上高枝了,你以為她還會看得上你么?”他又轉過頭對我說:“這些年他一直對你這么殷勤,你心里很得意吧,實話告訴你,光在王府,他就和我去逛了兩次青樓,你還以為能一輩子吊著他------”
話還沒說完,錢萬成就給了蕭雋一拳。
我震驚之余盯著錢萬成。錢萬成試圖解釋,我卻擺了擺手,不是不知道男人的生理需求,但聽到了實話心里還是非常失望。
管賬阿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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