憲章出乎意料的禮讓了一把:倆小子,陪著本尊喝一個,真想不到老子在極夜之地,還能喝個酣暢淋漓!酒總是好東西啊,舉杯邀明月—去它老神在在的明月,只能弄個晶球懸浮著,馬勒戈球球的,這片世界月亮都丟了……
憲章伸出寒光閃爍的利爪,咕咚喝掉半鍋美酒,拎起一頭野豬緩慢咀嚼起來,唯恐吃的太快,感覺不到食物的味道。接著又放下酒杯,利爪拿起了幾串烤蛇擼起來,嘖嘖稱奇,贊不絕口。
干脆嘗試著自斟自飲,小心翼翼的生怕把酒壇子捏碎了,又咕咚干掉一鍋酒,甕聲甕氣道:不知道昔年的騰蛇味道如何,可惜白白打死了,沒烤烤試試,以后本尊只吃熟食,要與其它野蠻神獸分道揚鑣……
聽著憲章自己嘮叨,向北和小原牛不以為意,并沒有在意什么。憲章固然可怕的要命,它曾經(jīng)打死過騰蛇,此種非凡異獸,祖先絕對是神獸。一時半會兒,憲章也不至于下死手,所以就大膽起來,何必為未來事兒過分擔(dān)憂?
一人一牛公然躍上大青石,一邊躲閃著明晃晃利爪,萬一不幸被勾住性命堪憂。除此之外,兄弟倆不住的推杯換盞,醉眼惺忪看紅塵,憶往昔崢嶸歲月稠:當(dāng)年打骷髏,破怪熊,潛水潭,撼強(qiáng)敵,斗惡獸,歷歷在目啊,不打贏幾個冤魂谷死靈,不足以抒發(fā)心中憋屈??!
“北哥啊,北哥啊,當(dāng)年小弟偷吃烤鵝、搶糖葫蘆、打倒醬缸、撞翻行人,又吃遍全街,你不是都給搞定了么?特別是清風(fēng)堂大搞一場……我相信你,咱兄弟干一個!”
“牛仔啊,牛仔啊,咋這么能闖禍,當(dāng)年偷吃人家東西也就算了,不過幾塊金幣的事情。縱然大鬧清風(fēng)堂,還有回旋余地。如今你招惹神獸,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來——極夜之地好玩么?夠驚險、夠刺激,咱們兄弟也就完蛋了!”
人生惆悵須飲酒,莫使鐵鍋空對月。向北無端想起幻山中的一部《飲酒經(jīng)》,唯有飲者可修煉,甚至還有細(xì)密旁注:好酒,嗜酒,愛酒,懂酒,連酒具皆有講究。喝汾酒當(dāng)用玉杯,玉碗盛來琥珀光,玉碗玉杯增酒色;葡萄酒要用夜光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高粱酒用青銅酒爵,底色深重,古意盎然,慷慨激昂,當(dāng)于大將軍凱歌而歸時擺設(shè);景陽春用陶瓷海碗,英雄狂飲十八碗,豪氣干云打猛虎……
沒有好酒具,至少要有飲酒的豪情,一人一牛吃酒八分醉,睥睨河岸三死靈,肉塊、肥鵝大快朵頤,驟然也是雄赳赳氣昂昂,如同沒有憲章矗立青石旁。
小牛道:“咱也是有夢想的異獸,本牛將來還要大宴群獸,嘗嘗當(dāng)大王的滋味?。∪魧崿F(xiàn)不了牛生理想,悔恨逆流成河,嗚呼哀哉,死不瞑目??!”
向北揶揄道:“若修行到極高境界,自然可以脫離肉體神游太虛。當(dāng)下境況——牛弟,你可以瞑目了,等到過會兒咔嚓被咬成兩段,就不會有知覺了,再被胃液消化的七七八八……連牛毛都不會給你剩下半根,瞑目之說純粹多想了,不用擔(dān)心眼睛的問題?!?p> 隨即想到:老子還沒有搞明白自己情況,招誰忍誰了。從小先陷入不知名的森林,野人般風(fēng)餐露宿、茹毛飲血、險死還生;隨后一波三折,走出古墓森林,加入超然仙宗,拜師蔣武尊,可謂幸甚至哉。前些日子又遇到暴戾恣睢的嗜血魔王,賴在了幻山上;墜仙秘境尋寶遇到邪門的憲章,動不動就流口水——老子很生氣,非常生氣,特別生氣,憑什么自己命運無法掌控?將來都讓兇獸、魔王當(dāng)跟班!
向北、小牛各持海碗,斟滿美酒頻頻舉杯,把酒言歡瀟瀟灑灑,沒有好酒器,唯有豪情萬丈。青石上色香味俱全,美酒可以隨意喝,憲章吃起肉來更是風(fēng)卷殘云,邊吃邊流口水,似乎喝入的酒和流出的口水量差不多。
沒等憲章從美酒佳肴中緩過神來,向北已經(jīng)主動就范,抓起條臭鱖魚大口咀嚼,猛然灌了口酒:“肉色鮮紅,咸淡適中,臭中帶香,很滑很嫩,回味無窮,純!鮮!厚!爽!爆!好!”
隨即話鋒一轉(zhuǎn),沖著對面大吼:“中間那個縮著脖子的死靈!給老子出來,打架就打架,縮著脖子干什么,你這樣很丟死靈面子不?老子要好好修理你!”
“黑不溜秋的!就是你了,眼睛瞪誰呢!眼睛能比上我小牛弟弟圓潤,還是比憲章大人方正,你以為死靈長的黑就成兇神惡煞了,黑皮瓜比你還黑不溜秋,還不是被一切兩半!”
憲章抬起猙獰頭顱,頓時來了興趣,招呼了把桌子上的小牛:“牛小子……別光顧吃喝,我看你吃了十多碗肉羹、喝了四五壇子美酒,各種禽類腿骨都堆成小山了,老老實實給我看節(jié)目了?!?p> 小牛心中腹誹:老小子自己吃了幾頭豬,幾串鵝了,還有一大鍋肉羹,有一半空酒壇子就是你貢獻(xiàn)的……小牛不情愿的放下烤蛇串,依然抓著一壇子酒不肯松開,一邊喝酒,一邊向前看去。
前方死靈等級分明,最強(qiáng)大的巨猿死靈般矗立于前方,虎視眈眈,煞氣逼人。最后方的死靈骨骼壯碩,看起來勇猛異常,腦袋上生了三根長長的犄角,如同三根長劍,閃爍著森然寒光,燦若靈器,冷色熠熠。
無端被訓(xùn)斥,實力處于中游的死靈有些不爽,拖著長長的陰森骨骼,幽幽眸子鬼火閃爍,傳音:“無論兩條腿,還是四條腿,不過淪為血食。煮熟的鴨子,現(xiàn)在嘴還硬呢,等過兒把你打個半死,盡量保留皮囊不損,再獻(xiàn)給憲章大人——你們的宿命,坦然接受宿命的安排吧!”
死靈看上去如同縮著脖子,實際是該死靈天生脖子短小,似乎沒有脖子,腦袋看上去直接貼到了脊柱上,中間的死靈貌似巨鱷骸骨,不過腦袋顯然短小了太多了,像是莫名其妙被巨大外力從嘴巴處拍扁了。
向北二話不說,拎起半壇子酒仰面灌入,酒壇子隨意丟到小溪對面,丟入外面的冤魂谷中,無根之花詭異的環(huán)繞四周,濃郁死靈氣息暗流涌動,紅黑交織成詭異畫面,逐漸形成碩大的比試場地。
走入黑漆漆的黑暗靈力中,向北突然幻山大開,心道:不能便宜了憲章神獸,趁著它正在大快朵頤,先弄點兒利息,萬一能用得著呢?滾滾黑暗靈氣如潮水般涌入幻山陰霾谷,自從上次強(qiáng)行將陰霾谷移入幻山,幽冥心似乎不再釋放黑暗靈力,不愿意再當(dāng)冤大頭,畢竟它已經(jīng)徹底屬于嗜血魔王了。死靈生物在陰霾谷中大量消耗黑暗靈氣,谷中黑暗靈氣日益匱乏,經(jīng)過冤魂谷的灌注,片刻功夫陰霾谷里就有了質(zhì)的提升。
剛開始憲章還不以為意,再厲害你個小面條魚還想啃鯨魚。接著不得不抬起方形眼眸看了過去,發(fā)現(xiàn)最濃郁的死靈氣息竟然被弄走了不少,怎么回事兒?這種程度的死靈氣息,縱然有非死靈一脈的圣器,也不可能容納太多,若是普通靈器直接就會腐朽掉……
憲章遲疑了會兒,還是揮揮手:“小子你是來搗亂的么?幻山間收藏了個小小的真實山谷,血肉動物難道還稀罕黑暗靈力,絕大部分修者對其唯恐避之不及。難道是打不過骨鱷死靈,就要讓這山谷黑暗靈力溢滿,再玩自爆?”
向北咧著大嘴,感受到幻山陰霾谷的本質(zhì)變化,整片山谷都有了厚重感,山間死靈本能的奔跑出來,活蹦亂跳的,對從天而降的濃郁、精純黑暗靈氣表示熱烈歡迎。
“憲章大人,放心好了,保證不會自爆!過會兒爭取打爆谷中短脖子死靈,君子坦蕩蕩,我看著縮著脖子就不爽!還黑不溜秋的裝作黑皮瓜!”
骨鱷森然傳音:“小崽子活膩歪了,本死靈決定賜你一死,即便如此并不耽誤食用,保持皮囊不破敗即可——盡情擁抱你的宿命吧!你注定將成為冤魂谷的死靈花!”
向北一邊激怒骨鱷,一邊汲取黑暗靈力。眼見陰霾谷飽和的無法容納,再多恐怕真要撐爆了,陰霾谷周邊小山都壓低了不少,周圍沉甸甸的全是黑暗靈氣。向北動用全部源能,調(diào)動了一點兒巖淵石矛的力量,又搞進(jìn)來最后的一股濃稠黑暗靈氣。
憲章目瞪口呆,將剛才還躍躍欲試、打算品嘗的臭豆腐放了回青石桌:人族小子竟然搞走這么多黑暗靈力,簡直就是明搶啊。冤魂谷最純正的黑暗靈氣,想來這片大地上沒有幾個地方有,被搞走一成多,讓自己非常肉疼。
隨即又寬慰自己:老子好歹是神獸,不能太過計較了,等過會兒打贏了,連本帶利,統(tǒng)統(tǒng)收回來,還能嘎嘎蹦蹦吃血食……
附近偌大區(qū)域的黑暗靈力稀薄了些許。骨鱷化作一道白色帶黑的影子驟然近前,根本沒有將有血肉的修者當(dāng)做強(qiáng)大對手,影子一晃沖擊過來,如同巨大烏云壓頂而至。
向北笑了笑,巋然不動,從懷中丟出一顆菩提子扔向空中。菩提子柔光氤氳,宛若有曼妙念誦經(jīng)聲音傳唱,聲音有些稀微,籠罩范圍不大,白色光暈不強(qiáng),沒有靈力波動,只是看上去實在太渺小,宛若黑夜中的一盞明燈,骨鱷躍躍欲試要吞掉這顆奇怪的菩提子——前方必然好東西,先奪過來再研究。
“砰、砰、砰”電光火石間三聲劇烈碰撞,骨鱷感覺前方有三次自己攻擊自己,感覺前方有虛影撞擊自己,甚至力量角度幾乎一模一樣,頓時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與此同時,感覺誦經(jīng)聲音響起,緩緩?fù)度腱`魂深處,宛若有光芒照耀,骨鱷趕緊全力抵御其侵襲,若真的任其游走,不知道會產(chǎn)生什么效果。菩提子有佛門尊者加持,天然有壓制黑暗生靈的氣機(jī)。
僅僅三次劇烈碰撞,菩提子隱隱有裂開的征兆,向北趕緊收回,菩提子可不能隨意毀壞,實在太暴殄天物。心中暗道:骨鱷有接近上品靈器的攻擊力,戰(zhàn)力著實不凡,胖和尚給的東西果然甚好,不要白不要,有機(jī)會多敲詐些。
“狂鱷吞天!”
骨鱷眸光如炬,利爪似刀,闊嘴張開,靈力已然組成的巨大實體鱷魚,磅礴的黑暗靈力匯聚成螺旋狀,碩大漩渦形成,嘴巴處形成了隱隱黑洞,若是被吞進(jìn)去,明顯不會有什么好果子。
骨鱷位于實體黑暗靈力鱷魚身體內(nèi)部,如同穿了碩大無朋的戰(zhàn)甲,威勢與靈力陡然提升了很多倍。骨鱷生前擁有的某種神能,此刻又被激發(fā)出來,可以想象彼時它活著時候多么強(qiáng)大。
相比之下,向北顯得實在太小了。他并沒有打算使用蠻力,暗自掏出半塊靈器放入玄陽大陣,唯恐于冤魂谷造成太大破壞,把憲章惹急了就不好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向北手持殘損大戟,攜帶玄陽大陣,氣勢洶洶的沖了過去,三下五除二鉆入了實體大鱷口中!嗖的消失了蹤影,從請君入甕到主動入甕!
小原牛跳起腳來:大爺?shù)?,抓著玄陽大陣沖入敵方肚子里,不能操之過急??!大哥你這是找死么,找死也不能冒險搞事兒啊,留下小弟孤零零怎么辦!
憲章暗道:不好,人族小子果然是要玩兒自爆了,如此沖入巨鱷體內(nèi),想自殺么?是不是黑暗靈力要失去控制了?難道自己中計了么?對方寧可自戕也不肯淪為血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