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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先生傳

第二十四章(上)卿當蒲葦我磐石

大先生傳 禿筆山人 10566 2013-01-20 21:56:48

    見柳煙凝被再度劫走,林風登時一陣頭暈目眩,他單手撐住樹干強抑住顫抖的身軀,陡然間暴喝道:

  “童遠!厲二娘!你們?nèi)舾覀敫冶貙⒛銈兯槭f段!”喝聲猶如響雷一般在山谷濃霧中轟隆隆的滾來滾去,驚起一片野鳥亂飛,而后便又是死一般的沉靜,連飛鳥也失了蹤跡。

  尤鏡湖在林風身側被這一聲大喝震得五臟翻騰、心神旌搖,他心中暗暗震驚:“這小子幾時有了這等內(nèi)力?”他想到此處就想趁著林風心思不在他身上的時候悄悄離去,先前那般要殺林風的驕橫氣焰早已消了個干干凈凈,他自忖此刻就算自己身上無傷要和林風拼斗,也堪堪只能打個平手,而此時童遠和厲二娘定是早已遠去,徒留自己在這里只有等死,他將身子趴伏在地上,慢慢地向遠處爬去,誰知才爬出丈許就見一雙腳立在眼前。

  林風望著他冷冷地說道:

  “他們擄走我的凝兒,我便捉住你這青木令主!”說著,他探手向尤鏡湖抓去。

  尤鏡湖堂堂一位武林高手,卻趴在地上任人踩踏,縱使他性情陰毒也受不了這等折辱,見林風抓來他立時翻轉身子,抬臂擋住林風的手爪,而后雙腳猛得一蹬樹干蹭得躥了出去。林風冷哼一聲,縱身飛腳踹下,這一腳自上而下,勁力威猛,尤鏡湖也瞧出其中厲害,也顧不得起身就地滾了出去,他身子剛剛滾出去就覺得身側地面陡然一顫,轟的陷下一個大坑,驚得他又是一身冷汗。林風卻由不得他震驚,又一爪抓來,出時形如虎爪,半路卻變作鶴嘴,再到尤鏡湖胸前時已變成龍爪,這一番變幻只在一瞬之間,尤鏡湖登時有些懵,身子微微滯怠,被林風一爪抓得胸前衣衫盡碎,胸口也被刮出三道血痕。尤鏡湖吃痛,捂著胸口連連后退,只盼能早早地脫出眼前這人的手掌,已然是斗志全無。

  兩人在濃霧之中追打,林風胸中怒火正盛,出招更是狠辣,尤鏡湖則是屢屢受創(chuàng),腰背酸軟,腿腳顫抖。林風早瞧出他的窘迫,卻是恨極了他前者幾番逼殺自己,出手之下便絲毫不留情。尤鏡湖且擋且退,忽然砰的一聲后背撞上一棵大樹,已經(jīng)是退無可退,他一咬牙猛然間喝問道:

  “小子!敢接本座一掌嗎?”

  林風冷哼:

  “要打便打何必廢話!”

  尤鏡湖斜跨出兩步,而后便雙掌壓到,雙掌紅如火炭,顯然是用盡了畢生的功力凝在掌上。林風見狀心中不由得一驚:“這尤鏡湖是真要拼命了???”當下他也探出雙掌,與尤鏡湖雙掌接在一處。

  二人均是催動真氣,周身上下罡風繚繞,將二人身邊的霧氣吹了個干凈,在這滿山滿谷的濃霧中顯得尤為突兀。若真論內(nèi)力高下,尤鏡湖其實更勝林風,只是自打他在落霞山莊與林風交手后,始終對林風的武功多一分忌憚,是以出招絆手絆腳,再后來在山谷晨霧中林風感悟五行水勁打了他個措手不及,才使得他如此狼狽。此刻較量內(nèi)力,林風尤為不好受,他體內(nèi)真氣本就烏七八糟的亂作一團,此時又要分神來應對尤鏡湖,一時間大為吃緊,而尤鏡湖卻是欺林風年少好勝,故意激他來與自己比拼內(nèi)力,這以有備對無措,尤鏡湖自然是占盡便宜。

  雖是如此,尤鏡湖心中也明白,他自己周身上下多處內(nèi)外傷,內(nèi)力雖稍稍勝過林風,但真要卯勁殺死林風,他自己也活不了。他心中正不停地盤算時,卻不知林風體內(nèi)真氣正在起著微妙的變化,五行真氣和玄陰內(nèi)勁若有靈性一般,一旦林風身有危機,它們便暫時罷斗,一起來抵御外來的真氣,此刻就是如此,它們一左一右、一渾然周正一陰寒冰冷自林風雙掌上打來。尤鏡湖與林風拼斗時候越久,他越覺得不對,自林風左掌上打來的是幾道不同的勁力,每道皆是不同,就如一只巨手擋在眼前,任憑自己如何使力都闖不過去,而自他右手傳來的卻是霸道的陰寒之勁,凍得他左臂乃至左半邊身子都幾乎要失去知覺。

  山霧正慢慢散去,谷中樹木也漸漸在望,一縷晨曦透過已然薄了許多的山霧射到二人身上,二人卻絲毫未覺,又過了半個時辰,山谷中霧氣已經(jīng)散開,只見林風和尤鏡湖都是半邊身子被白霜掩住,另一邊身子卻是騰騰地冒著熱氣,林風對這種寒熱相交,早已領教過多次,所以并不太意外,而尤鏡湖則是頭一遭,堅持一個多時辰已是不易,此刻他氣血忽冷忽熱,內(nèi)力漸漸不濟。

  林風也瞧出他氣勢已弱,猛然間大喝一聲:“呔!”雙臂一齊發(fā)力,只聽咔嚓咔嚓數(shù)聲,尤鏡湖雙臂斷作數(shù)截,身子若殘葉一般向后飛了出去,砰的一聲跌在地上,嘴里噴出一口血,頭一歪便倒了下去,死活不知。而林風也捂著胸口癱坐在地上,臉色如金紙一般,自他鼻孔中緩緩流下一道血痕,他勉力抬起胳膊擦了擦流到嘴唇上的血,而后從懷中掏出兩粒儲梅丹丟在口中便開始調(diào)息內(nèi)力真氣,這一次雖將尤鏡湖打殘,卻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兩敗之局,他心中著實后悔與尤鏡湖硬拼內(nèi)力,若是憑借身法自己可不必這般吃力。

  等林風略微能活動身子時已然過了晌午,他上前踢了一腳地上的尤鏡湖,見尤鏡湖沒半點動靜,遂一手夾起尤鏡湖往落霞山莊趕去。誰知才走了不過數(shù)里地,他便覺胸口窒悶,眼前金星亂冒幾欲跌倒,連忙掏出當初靜云留給他的一些藥丸,一股腦兒的全丟進嘴里去,這些藥丸功用各有不同,一時間在他腹中翻江倒海一般,他忍不住干嘔幾下,而后強忍住腹中惡心用內(nèi)力將藥丸全都化開,待胸口的窒悶微微有些見緩,他便又開始趕路。

  此刻落霞山莊之前站著一人,這人不時抬頭望向路口,雙手絞在衣袖里,眼神中有些惴惴不安。林風老遠就瞧見了那人,而那人見到他之后便急急忙忙地躲到樹后面去了,林風心中疑心頓起,走到近前朗聲喝道:

  “童遠人呢?卻派你這藏頭藏尾的奴才在這里等我?!”

  那人躲在樹后,顫聲說道:

  “童舵主去了北邊的小磨盤山,他要我……我在這里留話給你,若你不去……”

  林風見他吞吞吐吐,喝問道:

  “他便怎樣?!”

  那人被他嚇得更結巴:

  “他……就……就娶了……”

  林風不待他說完便暴怒道:

  “他敢???”

  說完,他轉身便要往北邊的去,忽然覺得這樹后之人的聲音像是在哪里聽過,當下又問道:

  “你是什么人?”

  那人一驚,連忙說道:

  “我……小的是……山莊里的奴仆?!?p>  林風搶身來到樹后,與那人打了個照面,猛然間驚怒道:

  “梁孝義!怎么是你!?”

  這人正是青狼寨二當家梁孝義,他見林風認出自己,轉身便跑,林風搶上前去一把拎起他,喝道:

  “你為何會在這里?青狼寨之事與你是不是有關?”

  林風這一抓,手上五種勁力一齊抓來,抓在梁孝義的胸口上就如透過前胸直接抓住五臟六腑上一般,登時疼得他齜牙咧嘴,連聲哀叫道:

  “風大當家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林風聞言冷哼一聲,手上又加了三分力,這一下梁孝義更是不好受,疼得手腳一陣陣痙攣,嘴眼也歪斜了,嘴巴徒自張著卻叫不出半點聲音。林風見梁孝義在這落霞山莊出現(xiàn),已經(jīng)隱隱猜到當時青狼寨滅寨之禍與此人脫不了干系,是以他一上來就施以威壓,那梁孝義雖也會幾下把式但比常青山和鄔闐都不如,在林風手下更是雞雛之與蒼鷹,任憑其宰割。林風見他將要痛昏過去便抖手將他丟在地上,又問道:

  “將青狼寨之事、你與童遠、房歧二人的關系一一說來!若不然,我還有許多手段要你消受!”

  梁孝義被他擒住胸口多時,幾乎以為自己要死了,誰知林風竟又將他丟開,他心頭微微松了口氣,卻對林風更添一層畏懼,連忙撫著胸口磕磕巴巴地說了出來:

  “那日……那日房歧隨我一起回寨中,他遠遠地瞧見了你……風……老大后,他便匆匆地走了,過了兩三日他又偷偷潛回來找我,還帶來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驚顫地望向林風腳邊那不知死活的尤鏡湖。

  林風冷冷地接道:

  “還帶來了尤鏡湖和童遠是嗎?”

  梁孝義聽他語音冰冷,生怕他害了自家性命,連忙說道:

  “沒,只……尤令主來了,他問了你……風老大的一些事,而后便走了。再來……再來就是后來他們帶人闖寨,我……我也被他們擄來了這里。”

  林風怒喝道:

  “你還在胡說!欺我不知嗎?那青狼寨地勢險要,只須將寨外鐵索砍斷,或許他尤鏡湖和童遠能進得寨中,其他人卻休想越過那道山溝!若非你做內(nèi)應,青狼寨也不會這般被人毀了!還不給我據(jù)實道來!那童遠和尤鏡湖究竟許了你什么好處?!”

  梁孝義顫顫顫抖地說道:

  “童舵主……他許我在他手下做事……”

  林風冷笑道:

  “你為了能在他手下做事,就做下這等不仁不義之事?!好歹你也讀過幾年圣賢書,可知廉恥二字?。俊?p>  梁孝義見他盛怒,連忙叫道:

  “你……風老大您不知道,青蓮幫有志天下,若能在青蓮幫手下做事,來日定能飛黃騰達!”

  林風冷叱道:

  “飛黃騰達???就因你一時的黃粱夢,青狼寨一百多條性命丟地稀里糊涂!我且問你,鄔闐哪里去了?那日獨獨不見了你們兩個!”

  梁孝義聞言臉色登時一片慘白,吞吞吐吐地說道:

  “我……我不知道。”

  林風喝問道:

  “你不知道???”言罷,他猛然一腳踢在梁孝義身上,林風恨極了這小人,這一腳下去并沒留情,只聽咔嚓咔嚓幾聲悶響,梁孝義身上骨頭不知斷了幾根。

  梁孝義傷上加傷,這一腳下去連神志也有些不清醒了,他捂著傷處,手腳并用爬離林風,口中嗚咽著說道:

  “我叫他將小幺送給房歧,他不肯,我要他忍氣吞聲,來日有的是女人,他也不肯……咳咳……我叫你聽我的話,你不肯……你為什么不肯?。坷先?,二哥都為你好,你不肯??!你竟不肯?。俊缫膊幌肟衬?,也不想將你推下山崖!”他口中嗚咽著,臉上一片淚水模糊,也不知是痛得還是想起昔日兄弟情義心中懊悔,話到最后他已分不清眼前的人是林風還是被他砍落山崖的鄔闐。

  林風聞言勃然大怒:

  “鄔闐敬你是二哥,你卻如此待他!小幺也視你為兄長,你卻如此糟踐她!常大哥和青狼寨百數(shù)兄弟待你如至親骨肉,卻被你生生送了虎口!你這等人竟還在這世上活著!豈不可笑???”

  言罷,他手起掌落,蓬一掌拍向梁孝義的天靈蓋,將其天靈蓋打碎,梁孝義的身子便如一灘爛泥軟倒在地上,再無半分聲息。當初青狼寨一役,常青山被尤鏡湖震得癡傻,而柳煙凝和小幺被人擄走,鄔闐不見了蹤影,整個青狼寨除了常青山再沒一個活人,時至今日林風才明白竟是這梁孝義做下的惡果,如今梁孝義被他一掌打死,但他心中仍是郁郁不開,重重地嘆了口氣,轉身提起尤鏡湖向小磨盤山走去。

  那磨盤山說是山其實有些牽強,只見一道長長的土嶺上有一塊巨大的石頭,遠遠望去便如一塊石磨盤,只是這石磨盤十分巨大,那土嶺本就百十丈高,而這塊大石竟也有幾十丈高,兩兩算起來,這巨石離地有近兩百丈,而這磨盤山靠西一側就如刀削一般陡峭,下面便是洶涌滔滔的江水。

  林風提著尤鏡湖來到山頂巨石之上,便看見厲二娘手中抓著柳煙凝立在大石西側,正靠近江邊,她只要一放手柳煙凝便會掉進江水中,而柳煙凝正昏迷不醒,他心中不由得一緊,腳下急趕兩步來到近前。

  厲二娘見尤鏡湖竟被他擒在手里,心里登時有些驚駭:“這尤鏡湖武功不弱,怎會被一個小輩打得生死不知,這林風的武功先前縱使能與尤鏡湖打個平手,也萬沒可能將他打得這般慘!”

  林風將尤鏡湖往地上一扔,沉聲說道:

  “厲二娘!你趁我不備將人劫走,我只怨自己武功低微,不與你追究,如今我用這尤鏡湖來換人,你看如何?”

  厲二娘聞言冷笑道:

  “是老身疏忽了,想不到當年茹毛飲血的小崽子竟有了如此本事!若是當初曉得,老身早早一掌斃了你,就沒有今日這般光景!”

  林風被她提起舊事心中猛得竄出一股火氣,但形勢所迫他只能壓下怒氣,緩緩說道:

  “閑話不說,我只要你手中的那個女子,你看如何?”

  厲二娘將柳煙凝往江邊挪了挪,冷冷地說道:

  “小崽子,在老身眼里這尤鏡湖不值一提,而這女娃子卻是你的心頭肉,你要與我交換,豈不是癡人說夢?!”

  林風見柳煙凝身處險境,登時叫道:

  “不然你要如何?!”

  厲二娘桀桀怪笑了起來,聲音嘶啞難聽,卻又一種別樣的凄愴:

  “我要如何?我要如何?!我要她鳳白華傷心欲絕!我要她鳳白華懊悔一世!”

  林風聞言登時怔?。?p>  “鳳谷主?”

  厲二娘忽然嗤笑道:

  “你可知道你的生身父母是誰?嘿嘿!老身也是近些日子才想明白的,可恨當年老身竟沒打死你!”

  林風當她是妖言迷惑自己,全沒理會她話中所指,只冷冷地說道:

  “我與你的仇怨不必你一一說來,今日我只問你放人還是不放?”

  厲二娘冷笑道:

  “放人?你先自傷三掌,再來談過!”

  林風聞言抬起右手砰、砰、砰三掌打在自己胸口上,而后吐出一口血,緩緩說道:

  “你要怎樣才放人?!”

  厲二娘見他想都沒想立時就自打了三掌,不由得微微愣住,隨即漠然說道:

  “你將玄陰七絕總訣一一默下來給我?!?p>  林風早知她覬覦玄陰七絕掌,見她開口討要也不意外,沉聲說道:

  “玄陰七絕掌是無明教給我的,無明真情待我,要我拿他的武功來卑顏求人,這等事我萬萬做不到,你若不稱意,我二人性命一并送你就是了?!?p>  厲二娘冷笑道:

  “你當真以為一死就能了事?我如今在這女娃子如花似玉的臉蛋兒上劃上一道,你會如何?”說著,她將一根手指放在柳煙凝的臉上,作勢要劃下去。

  林風心中揪緊,眼光盯在厲二娘身上,寒聲說道:

  “你若真敢弄傷她,我便讓你受盡千般萬般折磨!”

  厲二娘驀地哈哈大笑,揚手將臉上的白巾扯掉,厲聲笑道:

  “老身就在她臉上劃出一道和我一模一樣的疤痕!讓你瞧一生一世,讓你悔一生一世!”

  林風瞧著她臉上那道長長的疤痕,淡淡地說道:

  “她就算是其丑無比,在我心中也賽過世間任何女子,定不會如你一般孤苦一生!”

  厲二娘聞言勃然大怒,她臉上這道傷疤一直是她心中無法磨滅的痛,不僅是容貌毀了,更兼有意中人被奪這些種種舊事,此刻被林風說破,她登時怒火翻騰:

  “老身便成全你!”說完,她戟張五指就要抓下,正在此時,由不遠處嗖的射來一支飛箭,正奔著她的左肩,若她去抓柳煙凝的臉,這一箭必中她左肩,她無奈閃身避過,怒視射箭處。

  林風見有人用箭阻下了厲二娘,心中頓時松了口氣,若柳煙凝容貌被傷,他雖不在意,但柳煙凝是女孩兒家,以后定會痛惜容貌。他正暗暗松了口氣時,童遠由一塊大石后面奔出來,口中叫道:

  “黑水令主,你答應過不傷她的!”

  厲二娘望著他冷笑道:

  “這女娃子生得這樣美,竟惹得這么多人為她出手,老身若不毀了她的容貌,她日后不知又要禍害多少人!”說著,她揚手又要抓柳煙凝的臉。

  林風大喝一聲:“且慢!”人也如飛鳥一般撲向厲二娘,而那邊童遠則又搭弓射箭,嗖、嗖、嗖一連三箭連珠一般射出,厲二娘冷哼一聲,右手抓著柳煙凝往胸前一擋,擋在林風的掌力和童遠的飛箭之前。

  童遠見狀驚叫道:“不好!”斜開身子又連射了三箭,這三箭比方才那三箭快過數(shù)倍,將前面兩只支箭打落在地,卻有一支箭仍是鉆向柳煙凝的胸口,他正暗自驚心時,只見林風飛快地趕上,閃身擋在柳煙凝身前,那支箭噗的一聲射進林風的左背,他見林風擋下飛箭,心中暗叫了一聲僥幸。

  厲二娘早料到林風會來救援,此刻林風更是身中飛箭,她哪容得林風再走脫,左手猛然間按上林的風胸口,掌中寒勁吐出盡數(shù)打在林風的心脈之上,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林風竟然不躲不擋,任憑她掌力打在身上,她微微驚訝便覺不對。果然,就在厲二娘出掌之際,林風陡然間將周身的內(nèi)力盡數(shù)凝在左掌之上,用極其猛烈的一掌打向她的右肩,這一掌借柳煙凝的身子掩住了,厲二娘并未發(fā)覺,被林風一掌打中了后她才猛然間覺得右肩之上一陣劇痛,不由得松開了抓住柳煙凝的手,捂著肩膀疾跳開數(shù)丈。

  林風一開始想得就是如何從歷二娘手下救人,是以這一掌他用足了周身氣力,只打得厲二娘肩胛骨裂開數(shù)塊,右半邊身子也一陣陣劇痛,她輕按住右肩,厲聲喝道:“小崽子!下的狠手!”

  林風面色慘白的攬著柳煙凝顫顫巍巍地站住,一口血涌到嘴里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而后伸手解開柳煙凝的昏睡穴,心中不禁悲嘆:“今日我與凝兒盡都喪命于此,若能再與她說幾句話,也算得一件幸事。”柳煙凝悠悠轉醒,見了林風慘白的面色和染血的半身,登時心如刀絞,哽咽道:

  “你又為我受了這許多苦,我……我……”

  林風嘴角扯開一絲笑容:

  “不妨,不妨,你若死了,我絕不獨活!”柳煙凝聞言淚如泉涌,猛搖著頭說不出話來。

  厲二娘見二人模樣凄楚,忍不住想起年少時的種種往事,不由得心頭怒起,冷叱道:

  “那就送你們做同命鴛鴦吧!”

  言罷,她揮掌打向二人,而那邊童遠心中妒恨,也向林風一連射了數(shù)支羽箭。這一下林風又在二人聯(lián)手之下,情勢萬分危急,他望了望懷中淚眼婆娑的柳煙凝心中暗嘆:“罷了!罷了!今日我拼得性命也要將她救活!”想到此處,他將柳煙凝放在身側,而后催動內(nèi)勁將體內(nèi)五行真氣和玄陰內(nèi)勁一齊逼向百會穴,兩股真氣相撞之際使得他體內(nèi)血氣翻騰、筋脈紛亂,林風痛苦難抑陡然間吐出一灘血,而周身上下罡氣大盛,厲二娘掌力打在罡氣上如同泥牛入海、絲毫無用,童遠的飛箭也被罡風激得盡都偏飛出去,落在滔滔江水中。

  林風臉色蒼白得嚇人,唯有一雙眼睛泛著道道青光,周身環(huán)繞著罡風,便如神佛一般立在二人眼前。童遠心中驚駭,連忙從箭筒里抓出兩支箭,運勁于臂嗖的射向林風,這兩支箭無甚花哨,卻是快的出奇,連一點風聲都沒有,是他的成名絕技,名曰乾坤二箭,在江湖上不知取過了多少好漢的性命,他自己也十分得意,誰知這兩箭才剛射出去,林風就沒了蹤影,他再回神時林風竟在他眼前出現(xiàn),呼得一掌打來。

  童遠見林風掌力兇狠,雙手連忙抓住鐵胎弓擋在胸前,但對方掌力卻似洶濤駭浪一般壓來,透過鐵胎弓壓在他身上,他兩只腳立時陷入地中尺許,鐵胎弓也終承受不住巨力彎得不成形狀。童遠雙手遞上林風的掌力,只覺對方掌力無窮無盡,如山崩如地裂,而自己便置身于這山崩地裂中毫無辦法,若再有個片刻自己就要被壓碎、被碾平。卻在此時林風卻將忽然掌力挪開,童遠頓時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厲二娘出手將林風引到另一邊去了,但看得出厲二娘也不輕松,她垂著一條胳膊在與林風纏斗,幾次被林風掌力逼得險些跌倒。

  厲二娘在林風掌力下斷斷續(xù)續(xù)地叫道:

  “童……還不……助我!若……若……”

  她一句話終是說不全就被林風掌力逼得又咽了回去,童遠卻聽明白她話中意思,雖不明白為何林風武功會暴漲,但若自己和厲二娘不聯(lián)手便休想活命,他當下將壞掉的鐵弓丟在一邊也撲入二人戰(zhàn)團。

  這三人均是當世高手,這一番打斗自然不同凡響,腳下的巨石被他們真氣撞得坑坑洼洼,飛濺的石屑揚得漫天都是,厲二娘和童遠苦苦支撐,心中都暗暗驚駭:“這林風的武功怎么突然之間這么厲害,幾乎要和三大高手一般無二了!”他們心中想著,手底下不敢稍有大意,均知道若給林風一掌拍中,只怕立時就死了。

  三人又斗了數(shù)十招,厲二娘隱隱看見林風蒼白的唇角上流出一絲血跡,她心下登時了悟,叫道:

  “驟……雨不能終……”

  童遠明白她話中意思,是說林風武功雖一時強悍卻不能持久,她是要自己合力纏住林風,不讓他有傷人的空隙,等拖到林風武功衰落時再施殺手,想到此處童遠心中不由得苦笑:“莫說要我纏住他了,現(xiàn)在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還談什么纏住他?”此時林風掌力大半落在厲二娘身上,他自己樂得如此,哪里還肯出手激怒林風。

  厲二娘見他不動于衷,頓時又急又怒,又向他叫道:

  “那……女娃……”

  童遠聞言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柳煙凝,心中一動:“若我現(xiàn)在去捉那女子,倒不失為一個良策?!彼闹姓胫鴧s陡覺林風單掌壓來,掌力雄渾澎湃,登時將他胸口壓的一陣窒悶,他連忙退開兩步,誰知林風也跟著邁出一步又打出一掌,兩股掌力若有形質(zhì)一齊撞來,童遠哪里受得了這等巨力,立時被掀出去兩三丈遠,五臟六腑像要被壓碎了一般劇痛,他心中大罵厲二娘:“好歹毒的婆子,故意惹林風來打我,虧得我沒去捉人,不然此刻只怕性命都丟了?!?p>  他恨厲二娘使計害他,出招更是敷衍了事,每出一招便立時躲開老遠,這么一來林風的掌力又落回厲二娘身上,而厲二娘半邊身子傷重,登時被林風逼得手忙腳亂,一個不慎右肩又被林風掌力掃中,右邊身子也麻掉了,她大為驚駭,轉身就要跑開。林風豈容她再逃掉,只兩步就追在她身后,手掌直拍向她背心,厲二娘聽見身后風起,心頭大駭,她腳下趕得更急,但終歸是脫不了林風手掌,被林風一掌打在后背上,但這一掌竟出乎意料的輕,只是將她打了個趔趄,她心中驚疑卻也不敢再作停留,急急奔出十幾丈才停住望后看,只見林風立在遠處一手捂著胸口正不停得咯血,她心頭暗暗思忖:“莫非是這小子虛張聲勢?”

  她轉眼又望向童遠,只見童遠也捂著胸口遠遠躲在一邊,想必也是吃了林風的虧,她冷笑一聲,說道:

  “童舵主如此貪生怕死怎當?shù)昧艘欢嬷???p>  童遠一邊防備著林風一邊大罵道:

  “厲婆子!你幾番置我于險地!到底是何居心?”

  厲二娘聞言冷笑道:

  “險地?你這蠢材!方才若依老身的法子,他現(xiàn)在已是你我掌下之鬼了!”

  童遠叫道:

  “你為何不去捉那女子,偏要我去捉?!”

  厲二娘冷冷地罵道:

  “你能纏住他?你能在他手底下走幾招?大言不慚的蠢材!”童遠臉皮一熱,沒了下文,只戒備地望著林風。

  卻說林風此時胸口正窒悶難忍,厲二娘之前打在他胸口那一掌險些立時就要了他的性命,后來他用林靈噩教他的法子,將體內(nèi)玄陰內(nèi)勁和五行真氣都逼到百會穴,兩股真氣猛然間撞在一處,一時間龍虎交匯,在他體內(nèi)掀起了滔天巨浪,周身經(jīng)脈如遭火焚冰砭,連厲二娘那一掌之傷也掩了過去。不過片刻之后,他就覺周身上下有著無窮的力氣,真氣充盈的似要爆開一般,手腳躍躍欲試非得打上一場才能舒心,他暗暗驚心:“這難道就是二品萬象高手的境界?內(nèi)力怎么這般暴躁?”他哪里知道林靈噩所說的法子前無古人,完全是憑他臆想出來的,百會穴是何等緊要的大穴,在此處行險運氣豈非找死?若說柳煙凝妄用七情劍的后果是武功盡失,而林風行此法的惡果便是丟掉性命!林風與厲二娘和童遠交手數(shù)十招后,便覺出體內(nèi)經(jīng)脈竟?jié)u漸開始麻木,他自從青狼寨之后手腳筋脈便時時有麻木之感,心中明白自己撐不了多少時候,便想立時殺掉眼前這兩人,為凝兒拼出一條生路,誰知在追厲二娘時心脈忽然一陣痙攣,痛得他幾乎站不住腳,忍不住連連吐血,使得厲二娘逃過一命。

  厲二娘和童遠也瞧出林風虛弱,二人便漸漸靠上前來,仔細留意林風的動靜,若林風真的虛弱不堪,那他們二人便一擁而上,立時殺掉林風。正在此時,林風身后的柳煙凝忽然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輕輕柔柔地說道:

  “林郎,這一世能得你如此眷顧已是凝兒萬幸……”

  林風聞言猛然間回身:

  “凝兒,你不要……”

  柳煙凝喝住他,蒼白的臉色上帶著一絲決絕:

  “你別過來!林郎,凝兒……凝兒就此去了,來生再……再來許你,你前面的話不可當真,你若也死了,我黃泉路上也不會原諒你!”言罷,她向著林風微微一笑,眼角間藏著說不盡的絕美和凄切,而后縱身向江中跳去。

  林風心中大急,飛身向她縱去,可他方才與厲二娘打斗時為了不傷及她故意越打越遠,此時離柳煙凝已有些遠了,而柳煙凝一直在巨石靠江的陡壁邊上,他只能眼睜睜看著柳煙凝跳入江中,只能留住她臨去之際凄美的笑容,他心頭登時萬念俱灰,世間萬物都好似崩塌了一般。

  厲二娘和童遠瞧他全無防備,二人互望了一眼而后都撲向林風,林風只顧得往江邊奔去,兩側打來的掌力都不曾瞧見,使得兩掌皆中,登時將他打落在地。林風吐出一口血,仍是爬向崖邊,只見江水滔滔,不時翻著白浪,柳煙凝的身子早已不知漂到何處去了,他不禁仰天悲呼:“凝兒??!”而后猛然間回頭,怒視厲二娘和童遠,厲聲喝道:

  “你們該死!”

  厲二娘和童遠被他氣勢嚇得周身一顫,都不自覺的退后一步,緊繃著每一根弦防備著他,都知道林風此時怒氣勃發(fā),若是此時要取二人性命易如反掌,二人正驚悚間,林風卻忽而凄愴地笑道:

  “殺了你二人又有何用?凝兒去了,我也不獨活世上?!毖粤T,他旋身一躍,也跳入滾滾江水中,白浪轉瞬便將他淹沒。

  厲二娘和童遠頓時松了一口氣,趕到崖邊來察看時,見江水滔滔,林風跳入江中已是無疑。厲二娘望著江水,幽幽地嘆道:

  “他竟真的跳下去了,他竟真的跳了下去……為何當年那人不曾為我做這些事?”

  童遠想起柳煙凝也跳入江中,不由得一陣陣心疼,大叫可惜。厲二娘忽然將眼光掃向他,厲聲斥道:

  “你這無知的蠢材!”而后便飛身掠向一直昏死的尤鏡湖,抄起尤鏡湖揚長而去。

  童遠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罵道:

  “賊婆子,看你橫得了幾時!”罵完,他轉眼望向江邊,不經(jīng)意看見江灘上一抹雪白,他心中登時一喜,急匆匆的下山去了。

  第二日清晨,落霞山莊來了兩個人,山莊中卻沒一個人出來,死一般寂靜,當前一個木訥漢子在前面將門推開,口中說道:

  “昨夜我來探查時就只發(fā)現(xiàn)了這一地的死尸,童遠就死在他的臥室里。”

  這二人正是洪州城林風遇見的趙老爺二人,趙老爺見遍地的死尸嫌惡地用手帕遮住口鼻,低聲問道:

  “金甲,此事你看如何?是什么人下得手?可是那林風?”

  木訥漢子金甲搖頭說道:

  “看這出手之人的掌法、內(nèi)力都是上乘高手,他殺童遠只用了一掌!林風絕辦不到?!?p>  趙老爺聞言頓時笑了起來:

  “此人如此屠殺青蓮幫的人,武功還如此高強,若為我所用,青蓮幫還有什么可煩心的?”

  金甲點頭說道:

  “是,小人回去后立即探查此人來路?!?p>  趙老爺望著他笑道:

  “你啊,總是擔心我的安危,前者我讓你和那林風一起來,你不聽,若是來了又怎會不知這出手之人是誰?現(xiàn)在你又催著我回去,真是賊心不改!”他這一語雙關,一則說這名叫金甲的漢子總是勸他回去,二則是這金甲隨他之前是一方盜賊,后來被他收服之后才洗手不干了。

  金甲聞言立時跪在趙老爺身前,說道:

  “小人不敢!”

  趙老爺伸手扶起他,嘆道:

  “你就是這耿介的性子改不了,若是云翎在這里,她一眼便瞧出我說的是玩笑話!罷了,罷了,咱們回去吧!”金甲這才起身跟在趙老爺身后緩緩離去。

  就在二人走后約莫半個時辰左右,落霞山莊又來了兩人,當前一個女子踉踉蹌蹌地快步往前奔,她身后跟著一個干瘦的老頭兒,緊緊張張地護著她,生怕她一個不慎就跌倒。當前那女子疾奔到莊內(nèi)的時候,登時張大口說不出話來,原來落入她眼中的是一院的死尸,橫七豎八的躺了整一院子。

  那老頭兒也跟了上來,驚叫道:

  “乖乖隆地洞!這么多死人!?”

  女子慌忙越過死尸又挨個房間查找,最后在一間臥室里找到一具死尸,她身后的老頭兒望著死尸說道:

  “這人就是天市舵舵主乾坤神箭童遠,依那厲婆子的話,童遠該沒受什么大傷,為何會死在自家院中?呀!這出手之人好厲害,一掌將他打死了!”

  女子聞言猛然間一陣驚喜:

  “是哥哥!是哥哥殺了他!哥哥還活著!他還活著!”

  老頭兒回頭望了她一眼,低聲嘆道:

  “丫頭,小林風武功還沒到如此地步,連老頭子都不敢說能一掌打死他……丫頭,你哪里去?”他話沒說完,就見女子轉身跑掉了,他嘆了口氣也追了出去。

  女子跌跌撞撞地來到小磨盤山,只見得巨石上還有昨日遺留的血跡,她看在眼里痛如剜心,眼前猛然間一黑癱在地上。那老頭兒見狀急忙趕上前去,從懷中掏出一枚丹藥塞進她嘴里,急急忙忙地勸慰道:

  “那林小子福大命大!定然不會有事的!丫頭!你要做什么?!”原來那女子一站起身來就要往江里跳,把老頭兒嚇得直瞪眼,連忙上前點住她的昏睡穴,看著她蹙緊的眉頭,嘆道:

  “自古情字害人……害人?。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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