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藏舟臨去之時留下的那句話在林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他失了魂一般地在山中轉了半夜,直至第二天清早才回到冷劍山莊。柳金兒等人一夜未睡,見林風回來了連忙上前去詢問,林風將霍藏舟所要求之事大略說了說,卻把柳煙凝的事瞞了下來。
白珪微微沉吟道:
“八十萬斤精鐵雖然有些倉促,但好在冷劍山莊后山鐵場還有些藏量,我再讓山莊中緊趕數(shù)月應該不會誤了,若他只要這些鐵倒也不難辦?!?p> 柳金兒絞著衣袖,垂首泣道:
“那還要幾個月,寒月小姐她……她……”
林風道:
“金兒姊姊,你別著急,我馬上就去杭州,聽那霍藏舟的口氣一時半刻也不會加害她,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她有事的?!?p> 柳金兒瞧他神色有些悲戚,只當他是擔憂柳寒月,也沒有多心,只叮囑道:
“寒月小姐初經大變,可千萬別讓她也跟著……”她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林風沉聲說道:
“金兒姊姊,我即刻便去杭州,你的傷雖已無性命之危,但也須得好好休養(yǎng),你就在這里好生養(yǎng)傷,我一人去救她!”
鳳巧兒叫道:
“我也去!”
林風知她雖有些胡鬧,但一身武功卻甚是了得,有她相助也好,當下說道:
“好!咱們現(xiàn)在就走!”
二人剛剛出了白珪的小院,就見陶絳珠手中提著一個人匆匆地回來了,林風定睛一瞧,陶絳珠手中這人果然是那高役,他先前聽陶絳珠喊“高師兄”便起了疑心,后來又聽那婆子說是不足五尺長相兇惡的人,那么十有八九是小鬼高役了。
陶絳珠將高役往地上一扔,說道:
“是他下毒毒死了白莊主!”
林風聞言一驚:
“怎么?白莊主不是病死的嗎?”
高役倒臥在地上哼哼唧唧著,也不知陶絳珠給他下了什么毒,周身上下出了一層白霜,臉色青紫得嚇人,一雙眼睛直往上翻。陶絳珠罵道:
“別瞧他腿短,跑得可真快哩!害得姑奶奶一夜好追!我氣不過,使了些手段整治他,他抵受不住,胡言亂語起來了,連同白莊主被他毒死一事也說了出來?!?p> 白珪在遠處望著地上的高役,不由得仰頭嘆道:
“老頭子一世精明,竟死在一個不足五尺的矮子手里,不知他地下有知會作何感想。”
陶絳珠奇道:
“這人害死你的爹爹,你怎么一點也不恨他?”
白珪漠然說道:
“他死與不死與我何干?”
陶絳珠心中不解,只惡狠狠地說道:
“要是誰殺了我的爹爹,我非要毒得他痛足七天七夜!你這人真是涼薄無情!對了,那白婆子呢?這毒死白莊主之事她也脫不了干系!”
林風道:
“都死在你的毒蜂手里了?!?p> 陶絳珠拍著手叫道:
“我早說要毒死她,白哥哥偏不讓,最后還不是被我毒死了???”她像是十分開心,拍著手連連叫好,一身銀飾被她晃的叮叮亂響。
林風見狀微微搖頭,抱拳說道:
“陶姑娘,我們現(xiàn)在要去杭州,咱們后會有期?!?p> 陶絳珠聞言連忙扯住鳳巧兒,叫道:
“你去就好了,為什么還要拉上巧兒姊姊?”
林風尚未說話,鳳巧兒已經提起陶絳珠的耳垂罵道:
“小珠兒,你乖乖地在這里!哪里也不要去!”
陶絳珠本想借機和鳳巧兒一起去杭州玩耍,誰知被她敲破心機,遂笑道:
“我又不像你是偷跑出來的,我可是我?guī)煾概晌页鰜淼模姓浭履?!?p> 鳳巧兒笑罵道:
“你有什么正經事?祁師伯會允你出來才怪!”
陶絳珠踢了一腳地上的高役,正色說道:
“我出來就是為了捉他,師父命我三月之內把他捉回去!”
鳳巧兒不由得問道:
“捉他?他難不成就是那個逃出九龍澤的弟子?”
陶絳珠連連點頭說道:
“正是,前些日子,我?guī)煾嘎犝f江湖上有人亂用七葉曼陀羅,她大為惱怒,一想便知是這廝做下的好事,所以就命我出來捉他!”
林風聞言心中一動,說道:
“你先將他弄醒,我有幾句話問他?!?p> 陶絳珠哼道:
“才不呢!”
誰知話音方落就被鳳巧兒擒住耳垂,她只得又連聲叫道:
“好!好!我弄醒他!”
說著,她拿出一方手帕,在高役身前晃了晃,高役猛地打了一個噴嚏,清醒了過來,他剛醒過來就哀求道:
“小師妹!千萬別把我送回師父那里!你毒死我算了!”
陶絳珠哼道:
“你不知道師門規(guī)矩嗎?當年你逃出去了,若是不用師門的毒物,師父還能放你一條生路,如今壞了規(guī)矩,便是求我也沒用!”
高役趴跪在地上繼續(xù)求道:
“小師妹,當年師兄可是待你最好的!你就當是做會好事,殺了我吧!”
陶絳珠怒道:
“我的九月霜你還沒吃夠嗎?你再糾纏,我就再加一分量,讓你更難熬!”
高役聞言慌忙爬向一邊墻角,驚恐地望著陶絳珠。
林風見他被陶絳珠嚇得瑟瑟發(fā)抖,不由得暗道:“瞧這高役如此驚恐,九龍澤主人祁仙茆只怕是個相當厲害的人物。”他攔住陶絳珠,上前問道:
“高役,當日衡山七七鷹盒大會上,我走了之后尤鏡湖跟你們說了些什么?后來那鐵盒的到哪里去了?”
高役聞言回轉頭望向他,猛然驚道:
“你是林風!”
林風點頭說道:
“不錯!尤鏡湖為何要把那假鷹盒給你們?”
高役驚愣了一陣,說道:
“他要我們把鷹盒之事傳到江湖上,說是鷹盒之中藏著敵國的富貴!”
林風不由得低聲忖道:
“他這是何意?他此舉惹得江湖上沸沸揚揚,你們兄弟三人不就成了眾矢之的了嗎?”
高役恨恨地說道:
“他就是這個意圖!他讓我們在江湖上把鷹盒寶藏的事傳開了,等所有人都找上我們兄弟的時候,青蓮幫便出面救了我們兄弟,當眾將鷹盒收了回去?!?p> 林風不由得納罕道:
“這是為何?”
一邊的白珪忽然沉聲說道:
“這是他們的招兵之計,他們此舉便是要讓江湖人都知道是他們青蓮幫得了這份富貴,又加之青蓮幫勢大,江湖上便有些貪財之輩趨炎附之,這么一來青蓮幫勢力便會越來越大,如滾雪球一般越聚越多!”
林風接道:
“不僅如此,他們青蓮幫更可借此之機劫掠錢財,別人也不會懷疑他幫中錢財?shù)膩砺?,只當青蓮幫得那敵國的財富,本來就財大氣粗?!?p> 白珪冷笑道:
“他們青蓮幫野心可真是不小!”
林風神色驀地一冷,說道:
“青蓮幫!這一回我決不讓舊事重演!”
杭州城自古繁華,就算是年前發(fā)過一次水患,但依舊是江南富庶之地,隨處可見歌舞評彈,街頭之上也是人頭攢動絡繹不絕。林風和鳳巧兒一進杭州城便有人上前迎來,是那太微舵舵主管仲滄,他身后還有兩個生人,瞧著摸樣和管仲滄不分高下,想必也是青蓮幫中要緊的人物。
管仲滄見了林風,連忙上前告罪道:
“冷劍山莊中管某多有冒犯,還請林大俠莫怪?!?p> 林風輕輕地哼了一聲,說道:
“前面帶路!”
管仲滄領著林風來到一處宅院,宅院不大,若論起來遠不如林風在廬州時見過的天市舵,里面人也不多,入眼瞧見的也只有幾個打掃的奴仆,一行人繼續(xù)往里面走,不過片刻功夫便看見一個青衫人負手立在一棵大樹下,那棵大樹枝繁葉茂,就如一蓬華蓋罩住了半個庭院。
等眾人走得近了,青衫人道:
“賺你來杭州也不過是想與你聊幾句罷了,無須這般戒備。”話聲落下,青衫人緩緩轉身,微微笑著望向林風,正是那霍藏舟。
林風沉聲問道:
“寒月呢?”
霍藏舟嘆道:
“我昨日才知道原來那小姑娘是柳葉門柳開的千金,既是名門遺孤,霍某自然不會慢待?!?p> 林風追問道:
“閑話少說,把寒月還給我,我馬上離開此地!”
霍藏舟笑道:
“為什么急著要走?不想知道柳煙凝的下落嗎?”
林風腦袋嗡的一聲炸開,強自定了定心神,又問道:
“寒月在什么地方?”
霍藏舟道:
“你是不敢問?還是怕我騙你?我大可不必那么做,當日小磨盤山上柳煙凝受傷雖重,卻并未死去?!?p> 林風血氣驟然上涌,顫聲問道:
“她……她果真沒死?。??”
霍藏舟道:
“一個武功盡失的弱女子從百丈高崖上跌下來,能活下來已是萬幸?!?p> 林風急問道:
“那她怎么樣了?”
霍藏舟望著他,忽而問道:
“你可知道現(xiàn)下林靈噩正在我青蓮幫中?”
林風驀地吼道:
“我問你凝兒怎么了???”
霍藏舟卻自言自語一般繼續(xù)說道:
“我原本就料到林靈噩桀驁難馴,可不曾想竟這么讓我頭疼!”
林風猛然一怔,恍然說道:
“你是要我對付我大哥,然后才肯告訴我凝兒的下落嗎??”
霍藏舟撫掌贊道:
“果然一點就通!”
林風冷笑道:
“你千方百計把我大哥從五臺山上救下來,如今卻要我來對付他,豈不是太可笑!”
霍藏舟搖頭嘆道:
“此一時彼一時也,就算是再好的鷹,熬不熟還是要殺的!”
林風冷哼道:
“且不說我大哥武功絕頂,萬象之境不在你霍幫主之下,我萬萬不是他的敵手。更別說我與他八拜之交,有同生共死之誓!你讓我去對付他豈非找錯了人!!”
霍藏舟微微笑道:
“這世間沒有什么生死之交,昨日如至親兄弟,今日似陌路生客,明日便成睚眥仇敵,你話不可說得太滿,這個月初六是林靈噩大婚之日,我要你在那日之前告訴我你的答復,我便告訴你柳煙凝的下落。”
林風臉上微顯喜色,道:
“我大哥先前來投你青蓮幫時,我便有勸過他,如今正好借機勸他脫離你青蓮幫!”
霍藏舟笑道:
“不妨,不妨,一切聽憑你心意,我且等你的消息。仲滄,去將寒月小姐請出來交還給林少俠?!?p> 管仲滄俯身稱是,隨后從房中領出一個小姑娘,正是柳寒月。林風急步走上前去,俯身問道:
“寒月,你可有傷著?”
柳寒月看見林風后冷漠的雙唇微微彎起,低聲說道:
“不曾?!?p> 林風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伸手將她抱起來,溫聲說道:
“咱們這就回冷劍山莊去。”
霍藏舟聞言冷笑道:
“你可是不信我的話?”
林風回身望他,漠然地說道:
“這騙人的把戲別人用過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霍藏舟笑道:
“別人用過了?你說的可是朱智卿?你怎么知道他說的不是實話?還是你不敢信他說的是實話?”
林風腳步稍稍一頓,而后便大步邁出霍藏舟的宅院,一直走得離那宅院老遠了,鳳巧兒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說道:
“那人就是青蓮幫幫主霍藏舟么?方才他雖然只瞧了我一眼,卻嚇得我連動也不敢動?!?p> 她拍了拍胸口,兀自心有余悸,等了許久未聽見林風回話,她連忙緊趕幾步追在林風的前面,卻見林風淚水沿著臉頰不停地往下淌,忙問道:
“林哥哥,你怎么了?”
林風卻不理睬她,腳步邁得極快,不多時便將鳳巧兒落在身后,鳳巧兒雖然不甚明白林風為何流淚,但也隱約猜到與方才霍藏舟口中那個柳姑娘有關,當下提起裙裾匆匆地趕了上去。
二人一路出了杭州城,在一個破廟處鳳巧兒沖前面疾奔的林風喊道:
“林哥哥!你緩一緩!再這般狂奔下去小寒月要受不住的!”
前面的林風猛然間停住身形,低頭去瞧懷中的柳寒月,果然見柳寒月面色蒼白,瘦小的身子也在瑟瑟發(fā)抖,他心中不由得一陣陣懊惱:“我竟把她忘了?!彼麑⒄鏆庠隗w內稍稍流轉,用溫煦的火勁慢慢安撫著柳寒月瑟瑟發(fā)抖的身子。
鳳巧兒搶到他身前,見他已經不再流淚了,神色也不似方才那般難看,遂低聲忐忑地問道:
“林哥哥,那柳姑娘是你的什么人?”
林風將目光挪向他處,黯然說道:
“是我的妻子?!?p> 鳳巧兒面色驟然一陣蒼白,怔然良久后才咬著唇問道:
“她……她就是送你劍尖的那位姑娘?”
林風緩緩點頭,鳳巧兒見他神色戚傷,忍不住又問道:
“她怎么了?”
林風身子晃了晃險些跌倒,顫聲說道:
“她死了……”
鳳巧兒問道:
“那方才霍藏舟說有她的下落……”
林風猛然間回頭瞪視著她:
“別再問了!”
鳳巧兒被他一嚇,豆大的淚珠終于從眼眶中滑落,捂著嘴慌忙跑到一邊,窩在一棵樹下嗚嗚地哭了起來。林風也覺出不妥,但他自己心亂如麻,也不知如何勸她,只好找了些柴禾在破廟中生起一堆火,他懷中的柳寒月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沉沉睡去,此時月華初上,山中月色沁人,唯獨鳳巧兒嗚嗚的哭聲,讓人格外的心意煩亂。
待鳳巧兒哭聲漸弱時,林風緩緩說道:
“我與她自幼相識,多年分別后再次相會,彼此心意相通,去年在青狼寨中我二人私定終身,本待一回到潭州便向她家提親,誰知半路生了變故……她被青蓮幫的人擄走了,我苦苦尋她月余,終于尋到她了,卻不想……卻不想竟是最后一面!”
鳳巧兒停下哭聲,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逼死她的便是厲二娘和童遠,我當時行險催動體內正魔兩股真氣,這是必死的法子,我想拼著自己一死也要救她出去,誰知……誰知她竟惦念我的安危,不愿拖累我,跳進了百丈之下的大江里?!?p> 林風抽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
“我奔到崖邊時已見不到她的身子了……那時我心如死灰,縱然可一舉將厲二娘、童遠二人殺了,但我不愿她在黃泉路上等我太久,也跟著跳了下去?!?p> 鳳巧兒忍不住輕叫了一聲,問道:
“那你……”
林風慘然一笑,說道:
“我妄自催動正魔二氣,已然是死了大半的人,誰知跳崖后落進江水里,正魔二氣竟陰差陽錯地救了我一命,只是養(yǎng)傷的那幾個月中我連自己是誰都忘記了,連同……連同凝兒也忘了?!?p> 鳳巧兒上前握住他的手,溫聲說道:
“你可是遭了不少罪?!?p> 林風又將目光挪開,繼續(xù)說道:
“后來,我遇見了一個想要取我性命的人,和他廝斗了一天一夜,失憶的腦袋也漸漸混亂起來,有時想的是家中的父母、妹子,有時想的是你,可一想到凝兒頭就疼痛欲裂,那時我尚未恢復記憶,你們在我腦中出現(xiàn)我也分不清是誰。再后來,我和那人打斗到一條大江邊上,我渾身上下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氣,心中一片死灰,只盼那人一掌殺了我就好。”
林風說到此處頓了頓,仰望著天上的明月,悲涼地笑道:
“我一心求死,卻屢屢被人救起,真是可笑!”
鳳巧兒抓住他的手,微怒道:
“說的什么胡話!你活著我心里萬分歡喜呢!”
林風似是未聽見一般,繼續(xù)說道:
“我被那人一掌切中腦后百會穴,這在旁人也是必死的,卻無巧不巧地解了我正魔二氣之厄,連同腦袋也清醒了?!?p> 鳳巧兒見他神色頹然,便溫聲勸慰道:
“現(xiàn)在既然知道那位柳姑娘尚有音訊,你該……該歡喜才對?!?p> 林風緩緩搖頭說道:
“他們是在騙我,騙我!凝兒武功盡失,比之常人還要柔弱三分,從百丈高崖上跌入江中,她怎么受得了!她怎么受得了?。 ?p> 鳳巧兒連忙拉住他,道:
“林哥哥你別著急,別著急,咱們先在杭州城待些日子,霍藏舟不是說這個月初六你大哥成親嗎?你等到那時再說也好?!?p> 林風卻神色激動,聽不見她的話一般,雙拳猛捶打著地面,吼叫道:
“他們騙我!他們騙我!”
他懷中的柳寒月被驚醒,嚇得不知所措,鳳巧兒將她拉過來,低聲說道:
“你別怕,你師父他只是有些傷心罷了?!笨谥须m如此勸慰柳寒月,她自己卻也忍不住身子發(fā)抖。
夜至深時,林風才漸漸平復下來,只是一雙眼睛無神地望著天上明月,鳳巧兒喊他,他也不理,仿佛失魂了一般。二人在破廟中草草地過了一夜,林風一整夜未睡,鳳巧兒也哭腫了雙眼,林風緩緩站起身來,說道:
“咱們進城去!”
還未到杭州城門林風就望見管仲滄正立在城門處等候,他見林風來了便笑著向前迎去,道:
“幫主早就料到林少俠會回心轉意,特命我在此相候?!?p> 林風冷冷地說道:
“他怎知我不是回來對付他的?”
管仲滄大笑道:
“林少俠說笑了,幫主處處為林少俠著想,林少俠怎會對付我家?guī)椭?,幫主料想林少俠必定是要去林長老那里的,故特令我為林少俠引路。”
林風道:
“給我說明地方,我自己去,不必麻煩管舵主大駕!”
管仲滄嘿嘿一笑,說道:
“他所居之處在杭州城東三里外,名曰柳蔭莊,嘿嘿!林少俠既然嫌棄管某,管某只好自行告退了?!闭f完,管仲滄一甩袖子快步離開了。
鳳巧兒問道:
“咱們要去嗎?”
林風緩緩點頭說道:
“去!我要去勸大哥離開青蓮幫,這正是不錯的契機。”
說著他遙遙一望杭州城,牽起柳寒月的手腕邊走邊說道:
“我與他五臺山一別數(shù)月,也不知他現(xiàn)下如何了?!?p> 鳳巧兒跟在他身后問道:
“他就是你先前說的要去救的人嗎?是個怎么樣的人?”
林風想起林靈噩脾性,不禁嘆道:
“當今江湖僅此一人,百年前未有,百年后也不見得有?!?p> 清早的杭州城已然是商販不絕、行人滿街了,林風和鳳巧兒走在街上,二人各懷心事都垂首不語,路邊街販見林風身邊有個小孩兒,便吆喝開了:
“紅豆糕綠豆糕,好吃的豆糕嘞!”
林風恍然未覺,鳳巧兒卻停住腳步來到那街販身前,說道:
“每樣包一份。”
街販連忙說道:
“好嘞!好嘞!”
鳳巧兒將包好的豆糕塞進柳寒月的懷中,微微笑道:
“小寒月,是不是餓了?”
柳寒月到底年歲小,一夜沒吃東西肚子已經咕咕作響,此時鳳巧兒送來的這些豆糕可真是雪中送炭了。林風這才想起柳寒月尚未吃過東西,心中有些懊悔,俯身說道:
“小寒月,咱們先去吃些東西吧。”柳寒月微微搖了搖頭,仍是一手緊緊抓住林風的手掌。
正在這時,賣糕的街販前來了一個小姑娘,小姑娘手中提著一個籃子,纖指點著攤子上的豆糕,輕快地說道:
“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p> 林風聽著聲音甚是耳熟,不由得抬眼瞧去,見這小姑娘竟是葉清音的小丫鬟臨荷。臨荷也瞧見他了,輕聲叫道:
“你不是,你不是……”卻兀自想不起林風叫什么來著。
林風道:
“林風?!?p> 臨荷拍手叫道:
“對,對!幺姐姐正要找你!”
林風問道:
“小幺沒去風雷山莊嗎?”
臨荷奇道:
“她去風雷山莊做什么?”
林風聞言恍然,原來葉清音并未將他和風雷山莊的關系說出去,只怕江湖上還沒幾個人知道,當下又問道:
“小幺的身子現(xiàn)在可好了?”
臨荷道:
“早就好了,她被我家小姐留下了,幾個月前還把幺姐姐的相公帶來了呢!”
林風問道:
“是鄔闐嗎?他還活著!?”
臨荷道:
“當然活著,就是背上一條刀疤好嚇人?!?p> 林風心中大喜,道:
“臨荷姑娘,帶我去尋他們可好?”
臨荷搖頭說道:
“那可不行,咱們忘了齋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p> 鳳巧兒也扯了扯林風手臂,低聲問道:
“咱們先不去你大哥那里了?”
林風怔然片刻后徐徐嘆道:
“先不去了?!闭f完他心中暗嘆道:“當日五臺山下分別時大哥便與我多有疏離,我對他也多有不解,此刻先不去見他,倒也……倒也……唉。”
一邊的臨荷不知他們二人心中所想,徑自得意地說道:
“也沒什么不可以的,你們只須在門外聽我傳喚即可!”
鳳巧兒臉上微露怒色:
“聽你傳喚?”
臨荷說道:
“是啊,你們要在外面等著,我進去稟明我家小姐,我家小姐許了,你們才能進去?!?p> 鳳巧兒冷冷地問道:
“你家小姐是什么來頭,這般大的架子!”
臨荷只當她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立時還嘴道:
“你這沒見過世面的丫頭自然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誰……”
她話未說完就被鳳巧兒拎著衣領提了起來,嚇得她胡亂地搖手,連放豆糕的籃子也弄灑了,鳳巧兒冷笑道:
“看丫頭的摸樣便知道小姐也不過爾爾。”
臨荷原也會些拳腳,只因鳳巧兒這一抓來得太快,她連動都沒動就被提了起來,卻兀自嘴硬道:
“我家小姐要是……要是知道你欺負我,非……”
鳳巧兒手上一緊,問道:
“非要怎樣?”
臨荷被她用力提著衣領,喉舌處被勒得緊了連話都說不出來,林風上前握住鳳巧兒的手腕,微微斥責道:
“巧兒,放手!”
鳳巧兒甩手將臨荷丟在地上,說道:
“天下間不只有你家小姐是小姐?!?p> 臨荷被她一嚇氣勢登時矮了半分,將身子躲在林風身后說道:
“你若是敢去,我便讓我家小姐為我報仇!”
鳳巧兒道:
“去啊,為什么不去!”
臨荷慌忙拾起籃子,邊跑邊說道:
“可別怕了!”
林風見臨荷倉皇逃走的背影,不由得嘆道:
“你為什么要嚇唬她?!?p> 鳳巧兒冷笑道:
“為什么不能?”說完,她便追著臨荷的背影去了。
林風聞言一滯,只覺今日的鳳巧兒與往日不同,似是有滿腹的心事,又似是焦躁不安,但他自己也是一團亂麻,雖然不解也只好由得她去了。
幾人一路來到杭州城西的一處桑林前,臨荷停住身形,說道:
“你們在這里等著,我進去稟報!”
鳳巧兒想要搶先進去卻被林風攔住了:
“巧兒,不可無禮?!?p> 鳳巧兒哼了一聲,說道:
“瞧這陣仗,倒像是見公主娘娘一般!”
林風道:
“這里的主人原先與我有一面之緣,曾幫我救過一個朋友,是個很好的人。那個小丫頭雖然聒噪,卻也無甚壞處,就由著她吧?!兵P巧兒微微哼了一聲便不再作聲。
不多時由桑林中飛快地奔出一個青衣女子,見了林風后說道:
“林大俠劫后余生,當真是萬幸?!?p> 這青衣女子眉目如畫,因方才一陣飛奔臉上微微有些紅暈,凝目瞧去恰似一株含蕊半放的清荷,水妍動人。林風隱約猜知這女子便是葉清音,只是當時相遇時她用一條白紗遮住了面貌,他不曾瞧見模樣,此刻沒了臉上白紗,果然是個絕色的女子。
葉清音見林風身邊還有一個少女,便又歉然說道:
“臨荷被我寵慣壞了,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兩位莫怪?!?p> 林風道:
“不妨,不妨。葉舵主親自來迎,林某受寵若驚。”
葉清音搖頭說道:
“我數(shù)月前就離開了青蓮幫,也不再是什么紫薇舵主,林大俠此來想必是為了小幺姑娘,小幺正在我外婆那里學習劍法,我外婆聽說是你教的小幺劍法,她也想見見你?!?p> 林風驀然想起厲二娘的話,問道:
“葉小姐的外婆可是忘了齋主人?”
葉清音聞言笑道:
“原來林大俠知道她,我還以為瞞過了許多人呢?!?p> 林風搖頭說道:
“不,我是在一個叫厲二娘的人那里聽說的?!?p> 葉清音聞言稍稍一愣:
“厲二娘?她是什么人?”
林風道:
“聽她口氣像是忘了齋主人的舊識?!?p> 葉清音訝道:
“我自幼和外婆住在一起也沒見她有什么故人,罷了,外婆就在此處不遠,到時你當面問她也好?!?p> 林風抱拳道:
“那就請葉小姐帶路了?!?p> 一行人穿過桑林,又走過一座石橋才來到一處小樓之前,樓前有個白發(fā)皚皚的老婦人正在督導一個女子練劍,老婦人聽見腳步聲便回過身來,見是葉清音來了,臉上微微露出笑容:
“音兒,這位小朋友是什么人?武功可比你高明不少?!?p> 葉清音上前攙住老婦人,說道:
“這位便是教小幺劍法那位林風?!?p> 老婦人聞言忽然將手中竹杖刺向林風,杖尖晃動瞧不清到底要落在何處,但卻是牢牢罩定了林風周身大穴。林風不知她為何突然向自己出手,見她杖尖刺到便駢指點向老婦人的竹杖,招式與老婦人一般無二,兩兩撞到一處,林風手指微麻,老婦人也將竹杖收了回去,頷首笑道:
“若拙先公若是知道驚風劍法得了如此傳人也該含笑九泉了?!?p> 林風俯身施禮,說道:
“晚輩因緣際會學得了這路劍法,聽聞這路劍法傳長不傳幼,傳子不傳媳,晚輩有失禮之處還望前輩責怪。”
老婦人苦笑道:
“歐陽家早已沒了子嗣,這些規(guī)矩若是還留著驚風劍法怕要失傳了?!?p> 葉清音搖著老婦人的手臂,嗔道:
“外婆說的什么話,我就不是歐陽家的人了?”
老婦人笑道:
“是,音兒自然是咱們歐陽家的人?!?p> 她又望向林風,問道:
“你的劍法學自若拙先公的石刻,那驚風劍法不外傳的規(guī)矩是后人定的,你怎么會知道?”
林風如實說道:
“是一個叫厲二娘的人告訴晚輩的?!?p> 老婦人愕然說道:
“竟是她呀,幾十年未見她了,她現(xiàn)在可好?”
林風冷冷地說道:
“晚輩不知。”
老婦人聽他口氣生冷,似是與厲二娘有些過節(jié),遂上下打量著他,恍然說道:
“原來你是無明的弟子,這就難怪你與她有些沖撞了?!?p> 林風聞言微微點頭,老婦人又望向他身后的鳳巧兒,忽而笑道:
“小姑娘可有什么煩心事?是怕被你師父追到嗎?”
鳳巧兒本來不甚理會她,但聽她話中之意竟是瞧破了自己的來歷,不由得問道:
“你怎么知道我?guī)煾刚谧肺???p> 老婦人道:
“鳳翔谷輕功身法天下無雙,若是你師父、師叔來別人或可能瞧不出身法痕跡,但你武功未成,身形走動時便可瞧出鳳翔谷武功的痕跡?!?p> 鳳巧兒奇道:
“我在江湖上的日子也不算少,為什么只有你能瞧出來?”
老婦人見她天真嬌憨,不禁笑道:
“因為我年紀大了,見過的自然就多?!?p> 鳳巧兒又道:
“我見過年紀比你還大的,也沒有人能瞧出來。”
老婦人笑道:
“別人縱使瞧出來,也不一定會說出來,江湖大著嘞,小小丫頭說的滿口大話?!?p> 老婦人與林風等人說話時,那邊練劍的女子也停下手中劍,兩步搶到林風身前,驚喜道:
“風老大!別人說你死了,我和三哥就是不信!你果然還活著!”
正是與林風分別許久的小幺,林風見她神采飛揚,全然不似青狼寨時那個還有些嬌怯的小姑娘,也笑道:
“聽說鄔三哥安然無恙,我也是十分歡喜?!?p> 小幺神色有些黯然,說道:
“可是大哥卻……卻傷得很重?!?p> 林風勸慰道:
“常大哥的傷我心中早有打算,過些日子我去尋靜云大師來為他診治,靜云大師醫(yī)術通神,定能治好他的?!?p> 小幺望了一眼鳳巧兒,忍不住問道:
“風大嫂呢?”
林風聞言怔然失神,低聲說道:
“我沒能救回她,她……她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