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靈噩服下寒魄丹,便昏昏入睡。風泰見林靈噩睡下,拿起大夫所留的方子,自己去藥堂拿藥。風泰雖是十歲孩子,卻常常趁風涵雪夫婦不在時在泉州城中玩耍,是故對泉州城十分熟稔,正要往藥堂去時,忽見一個貨郎挑著挑子經(jīng)過,正是前幾日風泰風鈴二人一起買杏核哨子的那個貨郎。
風泰當即追上前去,扯住貨郎問道:
“你那個鈴鐺還在嗎?”
那貨郎被人扯住,回頭見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又聽聞他如此問,遂仔細觀瞧孩子的長相,驀然記起前幾日遇見的那對小兄妹,認得眼前這個孩子就是那個小公子,當下笑道:
“小公子,我說過那個鈴鐺不賣的?!?p> 風泰想到以后若是跟著林靈噩闖蕩江湖,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風鈴,心中猛然間一酸,大滴的眼淚自小臉上落下,央求道:
“我就要離家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我妹子,今日街上遇見你,你便將那個鈴鐺賣給我吧!”
說完他掏出一把金葉子,遞到那貨郎面前,兩只眼睛水霧漫漫地望著貨郎。那貨郎從沒見過那么多金子,一時間愣在當場。
風泰見他不說話,急得滿頭大汗,說道:
“你若賣我鈴鐺,這些全給你!”
那貨郎見他如此堅持,便從挑子中取出鈴鐺遞給他,說道:
“你如此疼愛你的妹子,我這鈴鐺也算值得了,就將它送給你了。我閨女那里,以后再托人另做就是了。我雖窮困,卻也不會收你這金子!”
貨郎說完挑起挑子轉身就走,風泰急忙追上,將手中金葉子倒入他挑子中,貨郎只當他追來付錢,頭也不回走得更急,不一會便沒影了。風泰仔細端詳著手中鈴鐺,心想這精巧的鈴鐺配小鈴兒剛好合適,轉身繼續(xù)向藥堂去買藥,不多會兒便買得藥歸,又吩咐店家將藥熬上。那店家自得了那片金葉子,便待風泰如主子一般,風泰在風雷山莊時,顧湘萍有時帶他兄妹出門巡看生意,常常瞧見這種勢利的奴才嘴臉,心中雖萬分鄙夷,臉上淡漠無言。店家見他一臉老成自持,更以為這孩子不一般,也不敢在賬面上弄手腳。
又過得三日,林靈噩方才全然恢復,他微微調順了下體內真氣,笑道:
“這幾日多謝兄弟照料了?!?p> 風泰將沾濕的布巾遞給他,說道:
“你我既為兄弟,便該生死與共,福禍共擔!”
林靈噩拍手贊道:
“說的好,說的好,我林靈噩這輩子就認你這一個兄弟,當真該浮一大白!”
風泰笑著將身子挪開,林靈噩這才發(fā)現(xiàn)桌上正放著一壇花雕,本來被風泰擋住了,他挪開身子剛好能讓自己看見。
林靈噩大笑道:
“養(yǎng)我者天地,知我者風泰也!哈哈?!?p> 林靈噩說完,身子一挺,從床上直接躍到桌子上,抓起酒壇仰頭痛飲,咕咚咕咚灌了許久他才心滿意足的放下酒壇,笑望著風泰問道:
“兄弟可有何抱負?”
風泰聞言一愣,自己實在不曾想過這些,此時見他問起,腦中忽然晃過前幾日抄的《南華經(jīng)》中的幾句話,信口吟道:
“有鳥焉,其名為鵬,背若泰山,翼若垂天之云,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云氣,負青天,然后圖南,且適南冥也!”
這是他前些日子抄書時,頗為喜歡的幾句。林靈噩聽罷拍手叫道:
“好氣魄!有志不在年高,兄弟日后定能揮斥武林,將江湖置于指掌之間!”
風泰搖了搖頭,說道:
“大哥錯了,我志不在江湖,若能游遍天涯,盡覽天下奇景,逍遙世間,豈非人生一大快事!”
林靈噩不以為然地說道:
“為武者當至尊于武林,執(zhí)牛耳于江湖。為文者則當生封侯,死立廟,記傳略于青史!若非如此豈不白來世間一遭?”
風泰笑道:
“那大哥現(xiàn)在算是從武了?”
林靈噩將手一擺,說道:
“生來如此,便是如此了,只是經(jīng)昨日一戰(zhàn),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武功還是差好多,昨天那漢子既非江湖三大高手也非鳳翔谷中人,就有如此武功,看來這以后,我的路還很長呢!”
風泰到底是小孩子,聽他提起這些江湖人物眼睛登時一亮,連忙問道:
“這江湖三大高手和鳳翔谷中人很厲害嗎?”
林靈噩見他興致起來了,微微一笑,徐徐說道:
“江湖三大高手是指神霄真人王文卿,頑石老人雷恒和惡頭陀無明,這三人的武功是當今武林的頂峰,三人現(xiàn)在的差不多都是花甲古稀之年,可惜我晚生數(shù)十年,否則定當與他們一爭高下。至于這鳳翔谷,是江湖中一個頗為神秘的門派,門派中人守正持重,少出谷外。大約五六十年前一個年輕的女子突然出現(xiàn)江湖,將整個武林攪了個天翻地覆,雖無人死于其手,卻是人人避之不及的魔星。據(jù)傳這個女子武功奇高,輕功尤為卓絕,她偷入各大門派將其獨門秘籍盜出,然后在江湖大會上天女散花般的丟入人群,一時間江湖為之紛亂。等眾門派追輯此女子時,江湖上卻再也沒了她蹤跡。十年后,該女子重現(xiàn)江湖,對武林中人自稱鳳翔谷主,并答應幫當年被盜秘籍的門派各做一件大事以贖當年莽撞之罪,待做完事后又于江湖中消失。江湖中由是知道鳳翔谷這一神秘門派,以后的四五十年間鳳翔谷一直沉寂于江湖,江湖中有好事者幾番尋找鳳翔谷所在,卻少有人找到。近年來江湖上有傳聞鳳翔谷重現(xiàn)江湖,不知是否謠傳?!?p> 風泰以前聽雷娘子提起過三大高手,也知道雷娘子的師父頑石老人是其一,但不甚明了這么多事,今天聽林靈噩提到,又想起往日和風鈴纏住雷娘子講故事的種種,心中百感交集。
林靈噩見他神色傷感,遂起身說道:
“左右無事,我現(xiàn)在身子托寒魄丹之力已經(jīng)恢復八九成,今晚便帶你回莊一探如何?”
這幾日風泰忙著照顧林靈噩倒稍解了心中的失落之情,此刻重被提起,又掛念起莊中父母小妹,當下道:
“那煩勞大哥了!”
是夜,林靈噩便帶風泰回到風雷山莊,見莊內人人面露悲戚,風泰知道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心里不由得陣陣慚愧,又擔心顧湘萍和小鈴兒,遂給林靈噩指明后院顧湘萍居處。兩人來到后院中伏于屋頂查看,只見顧湘萍一人于燈下縫衣,鬢間有幾縷發(fā)絲垂落耳際,手中針線細細地勾進嵌出,淡淡的燭光將她的影子投在地上,隨著燭火的跳躍一晃一晃地搖曳不定??赡苁前l(fā)覺燭火跳躍,顧湘萍停下來,用手中針挑了挑不安分的燭火,待燭光穩(wěn)定后復又縫制手中衣服,風泰自屋頂含淚觀瞧,見顧湘萍手中縫的正是自己的衣服,心頭涌起酸意,幾欲跳去撲到她的懷里。
不一會叩門聲起,有小婢道:
“主母,趙大爺醒來要走,您快去瞧瞧吧!”
顧湘萍聞言忙放下手中針線隨小婢疾步而去。林靈噩帶著風泰自屋頂落下,進入屋內,床上風鈴正在甜睡,小臉尚有些許淚痕,床邊放著前些日子兩人一起買的杏核哨子。
風泰強抑住眼淚,從懷中取出鈴鐺和杏核哨子放在一起,回身取來紙筆寫道:“孩兒不孝,今日遠行在即,特來拜謝父親母親十年收留養(yǎng)育之恩,風泰留?!睂懲陮⒓垑河卺樉€盒下,又將方才顧湘萍手中所縫的衣服反復包好放入懷中,才對林靈噩說道:
“大哥,我們走吧!”
林靈噩一直留意著他的舉動,此刻見他雖神色不舍,卻仍是毅然決然地要離家,低沉的眼角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拉住他的手縱身翻過院墻。
出莊之后,二人回到酒家,風泰將懷中衣服取出,反復翻看著,垂淚說道:
“娘總是親手為爹和我們兄妹縫制衣物,姑姑問她好多次她總是笑而不語,如今要離家了方才明白娘的心思。如今我既不是他們親生也不能再用這風氏冠名,大哥救我于刀下,有再生之恩,我便用大哥的姓氏,如何?”
林靈噩哈哈大笑道:
“我自己姓什么,我都不知道,連這個名字是我?guī)煾附o的,你既要飄身江湖,這姓風姓林又有何區(qū)別!”
風泰搖頭嘆道:
“風泰這名字我是不能用了,風雷山莊在江湖上的聲名十分顯赫,風公子雷娘子更是了不起的人物,我若仍用舊名,不多時便給他們找到,自今以后我便叫林風。”
林靈噩笑道:
“兄弟還是癡啊,名字如何,又有什么關系,只不過是個虛無的記號,如同西瓜,南瓜,冬瓜一般,只有嚼在嘴中的味道才是真實所在!”
風泰不以為然地說道:
“姓名者,姓其根族,名其父母也,豈能亂為。”
林靈噩聞言但笑不語。
卻說顧湘萍隨小婢來到客房,客房中趙一橫兀自喝著悶酒,見顧湘萍進來,面露不耐,嚷道:
“這是什么地方,為什么沒見一個男人?主事的都是女人?”
顧湘萍見他轉醒知他內傷已無大礙,笑道:
“趙大哥,好大的脾氣啊,是服侍的小婢照顧不周?那好辦,我去換幾個利索的小廝來,只是趙大哥千萬莫急!”
趙一橫聞言一愣:
“你知道我是誰?我自下山來少有人知道我的姓名,你是如何得知的?”
顧湘萍見他兀自不知道現(xiàn)在身在何處,不由得笑道:
“若趙大哥同小婢們多說幾句話,她們定會告訴你這是什么地方?”
趙一橫又奇道:
“這是什么地方?”
顧湘萍笑得更厲害,說道:
“這里便是風雷山莊,小婦人我正是令師妹的嫂子。”
趙一橫聞言,心頭一跳,大驚道:
“這里是風雷山莊?”
他一旦知道了這是風雷山莊,顧不得內傷剛愈,急忙向屋外奔去,剛走出屋子,卻聽顧湘萍慢慢悠悠地說道:
“趙大哥若想知道那惡婆子的下落,還請回屋詳談?!?p> 趙一橫聽了這話,猛然間回身,又回到屋中,急切地看著顧湘萍,問道:
“你有消息?”
顧湘萍正等著他回來,自己徐徐在桌前坐下,細細地飲了一口茶,才慢慢說道:
“前幾日,我從城中回莊,見趙大哥倒在路旁,我因見過雷娘子為趙大哥所畫的畫像才認得。當下將趙大哥送著莊內,不想趙大哥傷勢頗重,直到今日方才醒轉?!?p> 那日趙一橫路過泉州,不想被一個僧袍破爛的邋遢和尚纏住,他苦尋仇人不得,心中煩悶不想多言,誰知那和尚上來便打,兩人打斗半晌,那和尚突施狠招,趙一橫也將師傳十二路奔雷拳使出來,一番拼斗下來,兩人均受內傷,那和尚口吐鮮血,卻仍是瘋瘋癲癲,趙一橫便不再理他,心想先找一個安靜所在修養(yǎng)內傷,不料傷勢加重,昏倒路旁,竟被回莊的顧湘萍所救。
趙一橫經(jīng)顧湘萍提起這才想起受傷前后的種種,心下著急那惡婆子的下落,當下抱拳說道:
“敢問夫人,那惡婆子現(xiàn)在何處?”
顧湘萍示意他先坐下,又讓小婢奉上茶水,才說道:
“趙大哥不必著急,我相公已經(jīng)去追輯那惡婆子了,鳳翔谷的人也在找這個人。趙大哥不妨現(xiàn)在莊中住下,多則五日少則三日,我相公定有消息傳回?!?p> 趙一橫聞言奇道:
“鳳翔谷怎么也在找這惡婆子?”
顧湘萍笑道:
“趙大哥可知道那蕭公子的夫人是哪里人氏?”
這一橫被她問得一愣,心中回想和蕭謙夫婦一起時的日子,他們夫婦確實并未說起歐陽云兒的來歷,而他只是曉得歐陽云兒輕功了得,哪里出身卻是不知道。
顧湘萍見他沉吟,當下又繼續(xù)說道:
“趙大哥也許不知道,你結義的二妹正是鳳翔谷谷主鳳白華的女兒,當年歐陽云兒與蕭謙出谷時,鳳白華擔心歐陽云兒在外面顯露武功招來禍端,就封住了歐陽云兒大半的功力,并嚴令她不得顯露谷中武功。不料剿滅山匪時歐陽云兒露了行蹤,為仇家所害?!?p> 趙一橫此時方聽她說來,才知道歐陽云兒的身份來歷,往年祭拜蕭謙夫婦時他嫌紅兒徐晃哭聲吵鬧,總是尋夜半人靜之時去祭拜,若是和紅兒當時多說幾句話,定然能知曉此事,于是心下頗有懊悔。
卻聽顧湘萍繼續(xù)說道:
“大約半個多月前,有鳳翔谷中人來莊上求助,希望憑借風雷山莊之力找到那個婦人,我們才知道這樁舊事,雷娘子聽說此事,便同她們一起去了至今未回莊內?!?p> 說道這里她語氣稍頓,看見趙一橫知道雷娘子不在此地,眉頭頓時舒展了不少,她心中暗暗嘆氣,又說道:
“前幾日,我相公接到消息,說杭州有那惡婆子的蹤跡,便飛馬趕了過去,不久后便有消息傳回,趙大哥不妨多留幾日。”
趙一橫虎目圓睜,怒聲說道:
“夫人是說那惡婆子現(xiàn)在在杭州?”
顧湘萍正要繼續(xù)說下去,卻聽外面風鈴的哭聲,急忙趕到院中,卻見風鈴手里抓著一張紙,嘴里兀自哭聲不止,話也說不清楚,只是模糊聽見她嚷道:
“是……哥哥!是哥哥!”
顧湘萍拿起紙仔細觀瞧,果然是風泰的字跡,禁不住淚流滿面,仰面喜道:
“多謝老天爺保佑,泰兒無恙!”
趙一橫心中煩悶,他心急那惡婆子的下落,卻不好打擾她們母女,便自己拿起酒葫蘆在一旁猛灌。
過來好一陣,顧湘萍才記起還有外人在場,頓時面露尷尬,向趙一橫微微施禮,慚愧地說道:
“讓趙大哥見笑了?!?p> 趙一橫放下手中葫蘆,抱拳說道:
“還請夫人指明那惡婆子的下落!”
顧湘萍見他仍是一副心急,心想無論如何要穩(wěn)住他,當時將他救回時,顧湘萍已經(jīng)飛鴿傳書各地風雷茶莊,讓他們知會雷娘子速回山莊,此時已經(jīng)過去三日多了,還不見雷娘子回來,現(xiàn)在趙一橫若是走了,豈不是前功盡棄,當下笑道:
“趙大哥莫急,前幾日只是杭州有蹤跡,現(xiàn)在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不如趙大哥現(xiàn)在莊中住下,不日我相公定有消息傳回!”
顧湘萍舊話重提便是想要趙一橫住在莊內,直到雷娘子回來。趙一橫不知她心中的算計,聽她這么說,暗自思忖這樣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顧湘萍見他沉吟不語,心想這次該下點猛藥了,知趙一橫心念蕭謙一家,心中便想借風泰的身世騙趙一橫留下,便似有所指地說道:
“趙大哥可知道,十年前雷娘子帶回一個五六個月大的嬰兒?”
趙一橫一愣,聽出她話中有話,仰頭灌了一口酒,等著她繼續(xù)說下去。顧湘萍繼續(xù)說道:
“這個嬰兒的父母也是為那惡婆子所殺,趙大哥可知道……”
趙一橫凝神聽顧湘萍的話,心頭一跳,正要出言詢問,忽然莊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小嫂子?小嫂子!”
趙一橫聽見這聲音渾身陡然一顫,拎著酒葫蘆從一旁急掠而出,幾個騰躍下已然出了風雷山莊。
顧湘萍眼見趙一橫就要留下了,卻被這聲音嚇走了,她追出去時趙一橫早已不見蹤影,正懊惱間,那女子已來到身邊,正是聞訊歸莊的雷娘子,顧湘萍見她急匆匆地走來苦笑道:
“你啊,從來都不知道慢慢來。”
顧湘萍說完便轉身向屋內走去。雷娘子愣在當場,心中奇怪:“不是你要我回來的嗎?我回來了你又不理我?!币慌缘娘L鈴見雷娘子回來登時歡呼道:
“姑姑,姑姑你回來了!”
雷娘子將她抱起來,問道:
“鈴兒,你娘怎么了?”
風鈴歪著小腦袋想了會,說道:
“剛剛娘跟一個大胡子叔叔聊天,姑姑一回莊中,那個大胡子叔叔突然就飛走了!”
雷娘子抱著風鈴喃喃自語地說道:“大胡子叔叔?小嫂子想干什么?”
忽見顧湘萍從屋內走出,她手中拿著一個破舊的褡褳,對雷娘子問道:
“你可識得此物?”
雷娘子見到褡褳大喜,叫道:
“是他,他在哪?”
顧湘萍見她如此驚喜,搖頭苦笑道:
“本想使個計策將他留在莊中,不想竟被你嚇跑了!”
雷娘子大驚:
“你是說剛剛和你說話的大胡子?”待見顧湘萍點頭,她趕忙放下風鈴,急急地追了出去。
顧湘萍望著絕塵而去的雷娘子苦笑,忽聽風鈴問道:
“娘,哥哥到底要去哪里了?還回來嗎?”
顧湘萍抱起女兒,輕聲安慰道:
“哥哥跟人家上山學藝去了,學成以后就會回家的!”
風鈴嘟著嘴,不滿地問道:
“那什么時候能學成???”
顧湘萍知道她心中惦念風泰,遂說道:
“等你長成大姑娘的時候,哥哥就會回家和你永遠在一起,你現(xiàn)在就好好讀書識字,學習女紅,乖乖長大。”
風鈴大搖其頭:
“哥哥才不會要我那樣子!我要跟爹爹習武,等哥哥回來,我要做他的娘子!”
顧湘萍經(jīng)過周浦之事也想讓風鈴習武,又聽她揚言要嫁給風泰,登時笑了起來,捏著她粉嫩的小臉蛋,笑道:“小丫頭,也不知羞!”
她看風泰的留字,知他必然已知身世,將來風鈴若真有意,撮合二人也是一番美事,但又想到風泰必然心傷身世,少不了要哀戚一陣子。顧湘萍被這些事攪得心頭煩躁,猛得搖了幾下頭,心想萬事等風涵雪回莊再作計較吧,當下將風鈴抱回房內。
第二日,泉州城外,一大一小兩人正緩緩走在官道上。正是改名林風的風泰和依舊穿著破爛僧袍的林靈噩,林靈噩說先去蘇杭,在林靈噩不過是想再回去品味一下江南美食,林風倒無所謂去哪里。林風雖常出山莊玩耍,卻從沒走過這么多的路,沒走多久便腰酸腿麻,身心俱乏,但為了趕上林靈噩,要緊牙關拼命堅持。
兩人在路上這么前前后后,追追趕趕走了三日,兩人來到一棵巨大的樟樹下,林靈噩望著粗大的樹干說道:
“大樹底下好乘涼,我們就在此處歇歇吧!”
他說完便就地做下,取出酒來一口一口地喝,又見林風一瘸一拐地趕上來,笑道:
“二弟是富貴家子弟經(jīng)不起這種折騰,還是回風雷山莊做少爺吧!”
林風聞言將手中樹枝一扔,怒道:
“大哥休要說笑我,我既然已將離開風雷山莊,便再沒有回去的道理!”
林靈噩見他生怒,也不以為意,笑道:
“只是以二弟這般走法,我們幾時能到得了杭州?!?p> 林風一時無言,只得靠近樹干坐下,盼能多休息一會兒。兩人休息片刻后,林靈噩起身對林風說道:
“好兄弟,看準了我的腳??!”
他說完大步前行,破爛的僧袍在身后搖擺不定,地上深深淺淺留下許多腳印,其狀或如星斗,或如江河,奇奇怪怪,卻又奧妙無窮。林風知他是指點自己功夫,當下踩著林靈噩的腳印緊緊跟上,幾番下來,他雖仍落后林靈噩數(shù)步,卻已然沒有前幾日的疲累。
林靈噩邊走邊說道:
“此步法名為五行遁天步,伸可縱躍天地,縮可緊守方寸。是我?guī)煾府斎諅髋c我們眾師兄弟,可惜我的師兄們頗為愚昧,至今僅我一人了悟其巧妙,哈哈!”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林風于后面跟上,步履已經(jīng)沒開始時的慌亂,林靈噩見他越來越嫻熟,不禁贊道:
“兄弟也是個聰明之人,僅僅如此就得了一二分的形似,當真是難能可貴。仔細聽好了:天有四時五行,以生長收藏,以生寒暑燥濕風。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論理人形,列別臟腑,端絡經(jīng)脈,會同六和,各從其經(jīng),,氣穴所發(fā),各有處名,溪谷屬骨,皆有所起,分部逆從,各有條理,四時陰陽,盡有經(jīng)紀。外內之應,皆有表里…………”
林風聽他口誦歌訣,不明其中道理,只能強記于心。兩人一前一后,一誦一記,不覺天色已暗。也不知行了多久,林靈噩忽然回頭停住,林風心中默念口訣,眼睛直盯腳下步法,不防他突然停下,整個人向林靈噩撞去,林靈噩閃身一側,只聽轟然一聲林風撞上道旁的一棵小樹,小樹應聲而折,林風卻安然無恙,愣在當場。
林靈噩擊掌大笑道:
“孺子可教也,哈哈!你方才所行之步為伸,猶如長河之所奔,我所定之處為金位,水竊金,是飛瀑流轉之所在,所以你一撞之勢有如斯之威。”
林風默想林靈噩所授口訣及方才之話,腦中一片朦朧,似有一盞明燈,卻看不真切。
林靈噩見他仍沉吟不語便說道:
“前面有處破廟,待到廟里再說與你清楚。”說完攜林風進得破廟。
廟中雜草叢生,土墻斑駁,所供之文殊菩薩泥胎半壞。林靈噩瞧見那菩薩的慘狀,失笑道:
“人人都求神拜佛,只知神佛萬能,卻不知菩薩也有落難之時,世人愚昧??!”說著他又找來些許柴草,置于林風身側,苦笑道:
“今日我們要露宿此廟了?!?p> 林風不以為意地說道:
“無妨,江湖不正該如此嗎?”
林靈噩拿來一根枯枝在地上點點畫畫,說道:
“你可知白天我所吟誦之口訣是什么嗎?那是我?guī)熼T相傳的五行養(yǎng)氣決,本是黃帝內經(jīng)中的篇章,當年我?guī)煾溉∑渖B(yǎng)之法,用來調養(yǎng)內息之勁力。你以后每日依口訣循環(huán)數(shù)周天,定會有所收獲。這也是五行遁天步的內息調養(yǎng)之法,若無此歌訣,那五行遁天步便有形無神。”
說著又將五行遁天步仔細說與林風聽,林風依照林靈噩所言運行周天,便覺丹田之中似有股暖氣升起,又行一周天,暖氣隨之游走,上達天門,下至函谷,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三日以來的疲憊、沉郁之氣隨之消散,周身上下一派清朗。林靈噩在一旁默查林風,心中贊道:“果然是良才美質,快哉!快哉!”
幾日下來,林風已經(jīng)將五行遁天步練至四五分火候,初時,林風尚離林靈噩七八步之遙,后來只有一二步之差,當然林靈噩內息綿長,遠非林風三五日能及。
兩人一路追追趕趕已經(jīng)來到武夷山腳下,林靈噩見了山中綠意蔥郁,說道:
“素聞武夷山有九曲之溪,今日不知能不能欣賞一二!”
兩人沿山道緩步上行,剛剛來到九曲溪頭,就見溪水清澈,時有游魚穿行,二人正要取水飲用,忽然從溪旁草叢中滾出一個和尚。和尚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看見林風二人后,虛弱地向二人招手。
林靈噩早已回頭看他,嘴角噬著笑意:
“你有事求我二人?”
那和尚艱難地點點頭,自懷中取出一個錦盒,顫聲說道:
“請二位將此盒交給開云寺主持圓慧大師,貧僧圓……圓……”
話未說完,和尚頭一歪竟死了。林靈噩接過子盒,笑道:
“圓寂了!”
又回頭對林風說道:
“咱們去開云寺瞧瞧?”
林風見他興致高漲,非要探個究竟,遂點頭說道:
“既然這大和尚臨死相托,我們?yōu)樗阕咭惶恕!?p> 林靈噩冷笑道:
“他死不死與我無干,只是這盒子里的東西和開云寺比較有意思,走這一趟也無妨?!?p> 忽聽遠處馬蹄陣陣,林靈噩打眼瞧去,見七八匹馬正向這里奔來,當下喜上眉梢,說道:
“看來是真的有趣了!”
不一會兒,馬便到了眼前,馬上人看見躺在地上的和尚后,立即有人跳下馬來,仔細地搜查和尚的尸身,那人搜了片刻便叫道:
“大哥,沒有!”
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人聞言將目光轉向林靈噩林風二人,將手中鋼刀晃了晃,問道:
“你們兩個可看見這個和尚將什么東XZ起來了嗎?”
林靈噩亮了亮手中的錦盒,徐徐說道:
“藏沒見他藏,倒是給了我一個盒子!”
那山羊胡子見了錦盒面露喜色,鋼刀一揮,所來眾人遂將林靈噩二人團團圍住,那山羊胡子吩咐道:
“將這二人砍了,拿回錦盒!”
林靈噩聞言哈哈大笑:
“這就無趣了,太無趣了!”
言罷,他雙掌翻飛,突入眾人之中,須臾之間便將圍住他們的人盡數(shù)斃于掌下,僅余山羊胡子一人。
那山羊胡子見狀頓時撲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
林靈噩蹲下身,用錦盒抬起他的臉,問道:
“我且問你,你們是什么人,為何追這和尚,這錦盒中又是什么?”
山羊胡子只覺下巴被死死地頂住,連轉頭都不能,連忙說道:
“我們是青蓮幫的人,奉幫主之命追輯這個和尚,取回錦盒,這盒中是什么,小人實在不知道啊,爺爺饒命??!”
林靈噩端詳著錦盒,又問道:
“你確實不知道這盒子里是什么?”
“小人確實不知道??!”
“那你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
林靈噩言罷,一腳踢上山羊胡子的太陽穴,山羊胡子倒地抽搐了兩下便不動了。林風不以為然地說道:
“大哥既然他已求饒,何苦再殺他!”
林靈噩低沉沉地笑著說道:
“二弟年紀小,不知這禍害遺千年的意思,我今日若放他離去,日后他所殺之人定必我今日還多!”
林風聞言搖頭不語。
林靈噩牽過哪些人騎來的馬,又見林風不悅,便出言說道:
“二弟可知道,當時我為何被抬下山來!”
林風聽出他話中有憤恨之意,當下問道:
“大哥不是因為宿醉不起嗎?”
林靈噩眼神忽然一黯,冷漠地說道:
“那僅是一件,那日我出手懲戒了幾個潑皮,首座師兄說我殺孽太重,要我面壁三年,頭一天我便下山尋酒喝,回寺時便被關在外面了。那幾個潑皮當街調戲婦女,我小懲幾下,便得如此下場,又說我平日好飲,不讓我回寺。這樣的清規(guī),如此的戒律,不要也罷!這和尚不做也罷!”
林風見他語氣越來越激動,自從跟他出來便沒見過他如此,勸道:
“大哥無須煩心,既然已經(jīng)下山還俗,就不要再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林靈噩聞言神色稍安,微微嘆道:
“二弟所言甚是,大哥過激了。二弟可會騎馬?”
林風搖頭,以前在風雷山莊時,顧湘萍嚴禁他們兄妹二人騎馬。林靈噩笑道:
“男子漢大丈夫豈有不會騎馬的,來,我教你。”言罷將林風放置馬上,自己騎上另一匹馬在一旁隨護,向武夷山開云寺走去。
開云寺是座百年古剎,依山而建,上有青峰刺天,下有白云環(huán)繞,端的是一間神仙居處。寺中僧眾千余人,香火不斷,游人鼎盛,前來祈福求子生財?shù)娜私j繹不絕。
林靈噩二人趕至開云寺時已是第二日早上,有知客僧將二人引入寺內。林靈噩打了個稽首,問道:
“師傅可否引在下二人見一下主持長老?!?p> 知客僧還禮道:
“家?guī)熒碛形㈨Σ环奖阋娍?,還請施主見諒。”
林靈噩笑道:
“你且去報說五臺山道癡求見?!?p> 那知客僧一愣,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個戴著斗笠的青年人,身上穿的竟是件破爛的僧袍,卻是個和尚。
林靈噩見他呆愣,便催道:
“還不去???”
那僧人連忙說道:
“大師且稍后,小僧這就去報!”說完急急忙忙奔回寺中。
林風心中奇怪,向林靈噩問道:
“這和尚為何聽見大哥以前的法號就如此恭敬?”
林靈噩笑道:
“五臺山是佛教圣地,我?guī)熜值缊允俏迮_山的主持,在禪宗頗有盛名,而我這個道癡師弟自然臉面上有光?!?p> 不一會兒那知客僧便跑回來恭敬地說道:
“師傅有請!”
說完引二人進入開云寺后院一間禪房,產(chǎn)房內一個白眉僧人坐在蒲團上敲著木魚,白眉僧人內穿杏黃色僧袍,外罩猩紅袈裟,兩目下垂,神態(tài)安詳,正是開云寺主持圓慧。
圓慧見到林靈噩二人進房,便起身相迎,說道:
“道癡大師遠道而來,實為敝寺之幸,老衲圓慧有禮了。”
林靈噩盤地而坐將錦盒掏出,笑道:
“圓慧大師不必多禮,道癡是為這而來!”
圓慧見了錦盒后雙目精光微閃,神態(tài)卻是依舊安詳,問道:
“不知道癡大師何來此物?”
林靈噩見他不為所動,便故作兇狠地說道:
“從一個和尚手中搶來的!”
那圓慧手下木魚突然“砰”的一聲碎成四塊,白眉抖動,兩眼緊盯林靈噩,顫聲問道:
“圓性師弟怎么樣了?還請大師講明!”
林靈噩將錦盒丟給圓慧,大笑道:
“殺他的不是我,和尚我從不打誑語!如今他的尸身仍在九曲溪口,你大可著人去驗傷?!?p> 五臺山是禪宗之祖,但凡世間寺廟無不以之為敬,林靈噩見開云寺中人對自己頗為恭敬,便繼續(xù)以五臺山僧人自居。
圓慧雙手合十,低聲說道:
“道癡大師是得道高僧,老衲不敢造次。大師遠道而來,一路勞頓,先請禪房休息。”
說完回身對一旁的隨侍小僧吩咐道:
“明空,帶道癡大師去禪房休息,準備齋飯?!?p> 那小僧明空雙手合十,對林靈噩和林風說道:
“大師請隨小僧來!”
林靈噩二人隨明空來到西廂一間雅致的禪房。那明空隨后便離開,林靈噩伸手摸了摸已長出數(shù)寸的頭發(fā),然后撣了撣了身上破爛的僧袍笑道:
“二弟看我可像得道高僧?”
林風見他模樣古怪,衣著邋遢不堪,也不禁大笑道:
“原來大哥這身僧袍還有這等用處,難怪破成這樣大哥還不換下?!?p> 林靈噩搖頭說道:
“非也,這僧袍原有另一番用處,這里只是恰逢其會。”
林風奇道:
“難道大哥留著這身僧袍還有其他用處?”
林靈噩將斗笠放在一旁,伸手拿來一個杯子,將所帶的酒倒入其中,然后送入口中,才冷冷地說道:
“也不過是惑人耳目而已,二弟覺得這圓慧大師給你我準備的禪房如何?”
林風不知他為何問起禪房如何,遂四下打量禪房,這禪房想必是為來燒香敬佛的貴客準備的,房內清新雅致,香爐燃起的煙霧繚繞其間,房外幽靜恬然,時有有水聲潺潺過耳,端的是個休息靜修的好去處,于是說道:
“這里像是專為來寺的貴客準備的地方,大哥好大面子?。 ?p> 林靈噩搖頭說道:
“此禪院深處開云寺之中,側臨深潭,雖是接待貴客的地方,卻也是囚人的地方!”
林風奇道:
“那圓慧為什么要囚我二人?”
林靈噩緩緩說道:
“其一,他未必信我沒是殺圓性,也未必信我是五臺山道癡;其二,看圓性及圓慧等人對待錦盒的神情,他未必不會殺我二人滅口,以防消息走漏;其三,他不清楚我二人所交之錦盒是否為他師弟拼了性命得來的那個?!?p> 林風聽他如此說,登時將方才那個慈祥的白眉老僧好感盡數(shù)丟到九霄云外,驚道:
“那我二人住在此處不是在別人囊中,十分兇險?”
林靈噩又搖頭說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來我對那錦盒也沒多少興趣,如今倒有了幾分興趣,且看看那圓慧能有什么手段!”
林風心下頗不以為然,當時在風雷山莊,風涵雪多教他兄妹二人凡事以君子之心待人,他雖頑劣,卻也頗受其教,本想出言相勸,又見林靈噩一臉興味,便不再多話。
是夜,林風和衣而眠,枕著顧湘萍那件尚未縫制完的衣服,夢里是娘親燈下縫衣的身影,一針一線間縫進萬千慈愛。夢到這里,驀地一下驚醒,臉上濕乎乎的冰涼一片,雙手一摸,心中凄然:“原來竟留了這么多淚,娘是不是和我一樣,此刻正為我流淚?”
林風正傷感之際忽聽林靈噩笑道:
“果然還是小孩子,才離家?guī)兹站拖肽镉H了?”
林風聞言臉上一紅,起身回頭望去,卻見林靈噩也是沒睡,臨窗而坐,一身破僧袍在夜風下微微起落,面帶調侃地望著他。
林風尷尬地問道:
“原來大哥也沒睡??!”當下便要起身去桌邊想點起油燈。
林靈噩攔住他說道:
“不忙點燈,你瞧今夜月明似水,夜風習習,時有別枝驚雀,一派祥和之象,若是點了燈不是浪費了這般景致,這般情趣?”
林風聞言也來到窗前,向窗外望去,果然夜色迷人。又抬頭望見圓月,心中卻是一片傷感,不知莊上的月亮是不是也是如此明亮,娘和鈴兒是不是也在觀月。
林靈噩瞧他神情落寞,笑道:
“是我的不是了,卻拉思鄉(xiāng)之人來賞月?!?p> 說著他捻下僧袍一角,運起真氣,衣角“噗”的一聲著起火來,手腕輕轉,衣角飛向油燈,恰好落在燈芯上,禪房中陡然亮了起來。
林風見了這等神通,贊道:
“大哥好功夫!”
林靈噩輕笑:
“不過是五行回轉的把戲,你若用功習練五行養(yǎng)氣決,多則五年,少則三年即可辦到。只是這油燈一點,少了好多情趣。我本來是想別人來幫我們點的?!?p> 林風聽他話中有話,連忙問道:
“大哥說想別人點是什么意思?有人要過來嗎?”
林靈噩冷哼道:
“就快了,剛剛還在院子里飛上飛下,現(xiàn)在見燈亮了便都走了,不過一會兒還會來的!哼!”
林風聞言心中一驚,原來林靈噩是被外面的人驚醒的,當下問道:
“大哥,外面的人可有惡意?”
林靈噩冷冷地說道:
“還好他們沒闖進來!”
林風正待繼續(xù)詢問,卻聽見外面,腳步紛沓,夾雜著嘈雜的人聲,林風心中納罕,難道寺中出了什么事端?林靈噩卻是冷笑不語。
不一會兒,禪房院外也響起腳步聲,只見十幾名僧人拿著齊眉木棒趕到院中,林風和林靈噩二人也來到院中。
給十幾個僧人前面帶路的正是早些時候給二人帶路的小僧明空,明空向旁邊的一個年老的僧人,說道:
“圓通師叔,就是這兩個人今日見了主持方丈!”
那老年僧人冷眼瞧了瞧二人,驀然喝道:
“將這二人拿下!”
眾僧人應聲持棍而上,林靈噩絲毫不放在心上,大笑道:
“不問而治人之罪,豈不太糊涂?!?p> 說完他雙掌翻飛,掌上霞光閃現(xiàn),穿梭于眾僧人間,這些僧人不過平常習練些拳腳,哪是林靈噩的敵手,不多時哀聲遍起,十幾個人盡數(shù)倒在地上。那老僧見眾僧倒地,心頭大怒,冷哼一聲,合身而上,右手五指戟張朝林靈噩腰側抓去,左手探向其頸項,林靈噩見來勢狠毒,不敢怠慢,腳下轉移五行,側身讓位,腰身后仰,右腳側踢老僧人的勾股。老僧人騰身而起,雙手直擊林靈噩天門,腳踏他丹田。
林靈噩抽身而退,哈哈大笑:
“原來開云寺得了當年鐵鷹齊明遠的衣缽,難怪行事這么專橫!瞧我破了你的鷹爪子!”
那老僧人被他道破師門,心中驚愕。這鐵鷹齊明遠是六七十年前的一個有名的江湖高手,手創(chuàng)的鐵鷹十八式以狠辣著稱于武林,據(jù)傳當年齊明遠棲身綠林,曾親率六省綠林好漢劫朝廷貢品,朝廷為之震怒,派出數(shù)十次高手想格殺鐵鷹,均鎩羽而回,一時間鐵鷹名號大噪。而齊明遠晚年深悔當年行事過于狠辣,殺孽太重,于是出家為僧,齋戒還罪,這開云寺便是齊明遠當年出家之處。
方才那老僧所使兩招便是鐵鷹十八式中的“蒼鷹互博”和“惡鷹襲兔”,只因齊明遠以后鐵鷹十八式絕跡于江湖,因此方才被林靈噩叫破師門時,那老僧不免驚愕。他卻不知道,林靈噩的師父所學駁雜,年輕時喜歡鉆研各門派武功,是以林靈噩對各門派武功也頗有了解。
那老僧見林靈噩辱及師門武功,心下大怒,手上招式愈發(fā)緊密,騰躍之間殺機頻現(xiàn)。林靈噩既看破他來歷,當下步履從容,掌飛如花,穿梭于老僧鉤爪之間。
林風首次見林靈噩與人拼斗,只見林靈噩宛若閑庭信步,儀態(tài)自得,破爛的僧袍在隨著人影獵獵生風,忽然腦中一閃:“這是五行遁天步!”此刻由林靈噩使來比之自己不知要飄逸多少倍。于是他眼睛緊盯著林靈噩的雙足,林靈噩所展步法正是林風這幾日趕路所用的步法,只是地方狹小,變化繁復,比之自己趕路所用的又多了許多變數(shù),當下仔細觀瞧,不時也踏出幾步。
林靈噩與那老僧人拼斗了一盞茶工夫,斜眼瞧見林風一旁凝神觀看,心中大悅,將腳下步法使到極致,只見院中一道灰色的影子繞那老僧滴溜溜疾轉。
林風一旁為之贊嘆,正看到妙處,忽聽林靈噩笑道:
“你看也看夠了,學也學夠了,我也該喝口酒了!”
說完五指學著那老僧人的樣子戟張開來與那老僧人的五指纏在一處,只聽“咔嚓”一聲,那老僧人跌坐一旁,抱著雙手口中呻吟不已。林靈噩雙手揉著發(fā)疼的指節(jié),喃喃自語道:“這金字訣還是沒到火候,這么著就給人家掰得幾乎斷掉!”
林風上前問道:
“大哥沒事吧?”
林靈噩揉著手指,不屑地說道:
“沒事,只是我托大硬接了他的鷹爪子,手指有些疼?!?p> 林風回身看著這一片呻吟著的大小和尚,嘆道:
“這下子,圓慧方丈定然不會讓咱們住在這么雅致的禪房了?!?p> 忽然那個老僧人從地上站起來用扭曲的手指著二人怒道:
“你們殺了圓慧師兄!開云寺決不會放過你們!”
林風驚道:
“我們幾時殺了圓慧方丈?”
那老僧人怒哼一聲,轉身疾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