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那婦人一掌要打在雷娘子身上,忽然不知從何處飛來一顆石子,直奔那婦人的面門,那婦人不防有人偷襲,急忙閃身避讓,只是她與雷娘子適才比拼內(nèi)力,也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更沒想到有人會偷襲,雖堪堪避過石子,卻給石子劃落蒙面白紗,只見那婦人面容姣好白皙,雖上了年紀卻仍是風韻猶存,只是一道狹長的刀疤在臉上自上而下顯得分外丑陋。
那婦人被人偷襲得逞,登時大怒,喝問道:
“是誰!”
兩眼緊盯著石子射出的地方,就見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緩緩站起來,一動不動地看著她,手里還攥著幾塊石子,正是林風。
那婦人大怒,飛身撲向林風,怒道:
“小子找死!”
雷娘子回頭見是林風,登時大驚,又噴出一大口血,虛弱地喊道:
“泰兒,快跑,快跑!”
林風看了眼雷娘子卻沒說話,然后雙眼又盯住那婦人,一抖手又是一塊石子,只是這時那婦人已然有了防備,石子再也近不得她周身。那婦人見他仍是不停地丟石子,心中怒火更炙,幾步竄到跟前,眼見就要斃林風于掌下,忽然林風身影一閃已然脫了她的手掌。
那婦人心中微訝,心道:“雖然自己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也不至于拿不了一個孩童。”當下又是一掌拍向林風,林風又躲開了。那婦人大為驚奇,當下展開身形追逐林風,林風此時五行之氣已然稍有根底,又用五行遁天步趕了數(shù)月的路,步法更是熟稔,自然而然便施展出來。若非此時那婦人與雷娘子拼內(nèi)力受傷,林風不出數(shù)丈定被她捉住。只因天下間的輕功身法多以內(nèi)力為輔,只有白云禪師晚年另辟蹊徑,以步法佐內(nèi)力,是以此時內(nèi)力不甚高的林風卻能連連避開那婦人奪命之掌。那婦人越來越驚奇,她萬沒料到林風的步法如此精妙,兩人一追一跑,已然離雷娘子越來越遠。
那婦人驀然驚醒,暗道:“這小娃娃是想引開我?!碑斚吕湫Φ溃?p> “小娃娃,計策不錯,可惜手法太笨了點?!?p> 林風斷定她追不到自己,便也笑道:
“再笨,你老婆子不也上當了?!?p> 那婦人獰笑道:
“那老身先回去殺了雷娘子再來追你。”
說完轉(zhuǎn)身便走,忽覺腦后生風,只是有暗器襲到,當下轉(zhuǎn)身右手一抓已然將暗器捉在手中,卻是枚石子,再抬頭瞧林風一臉笑意站在不遠處手里不停地拋耍著幾塊石子。
那婦人冷笑一聲,不再理他,回身又要往回跑,忽然又一粒石子飛到腦后,那婦人轉(zhuǎn)身回抓,捉在手中輕輕捏碎,冷冷地說道:
“你扔多少石子都無濟于事?!?p> 說完又要轉(zhuǎn)身前行,忽然腦后又有石子飛到,當下冷哼一聲,回身抄那石子,不想右手手指一痛,已然被削掉兩個手指。原來林風連扔兩次石子,見那婦人都是徒手接住,知她故意炫耀功夫,第三次扔地卻是自金兒處討來的柳葉門獨門暗器柳葉刀,柳葉刀薄如蟬翼鋒利異常,林風扔的時候又是卯足了勁力,是以那婦人當做是石子想抄在手里時,卻被柳葉刀削下二指,也虧她躲得快,不然這一刀勢要釘進后腦。
那婦人大怒,忍著指痛向林風撲來,林風不住地躲閃,一臉嬉笑,那婦人卻是莫奈他何。林風遙遙望見,雷娘子仍昏倒在地,心中暗暗著急,那婦人忽然停住身子,不再追他。林風正奇怪間,只見她拾起一塊石子,運力向遠處雷娘子打去。
林風大驚,急忙趕上前去,不想這一慌,腳下步法卻亂了,被那婦人一把扯住,獰笑道:
“小畜生,再跑啊,哈哈?!?p> 林風被她擒來手中,腦中急轉(zhuǎn)苦尋脫困之法,嘴中卻笑道:
“婆婆好功夫,小子自然不是對手?!?p> 那婦人桀桀怪笑,罵道:
“小畜生,如今你……”
她忽然停住聲音,右手連點林風數(shù)處大穴,拎著他跳入一側(cè)草叢。林風正覺奇怪,忽然自不遠處飄來一個洪亮地聲音:
“風兒,風兒,你在哪里?”
林風聽到這聲音心中大喜,知是義父趙一橫尋來了,想要出聲回應卻苦于穴道被制,只得盼趙一橫能找到這里。果然自路口處走來一個身形壯碩的漢子,邊走邊喊著林風的名字,正是趙一橫。那婦人似是頗為害怕遇見趙一橫,躲在草叢里一動也不動,兩眼緊盯著趙一橫的一舉一動。
趙一橫越走越近,林風都能聽見他口中的喃喃自語:
“明明金樽月的伙計說看見風兒出城了,怎么這么久還沒見到?!?p> 說著一步一步走遠,所走的方向正是雷娘子昏倒的地方。果然,趙一橫看見了地上躺著的一個火紅的影子,臉色大變轉(zhuǎn)身疾走,可剛走幾步又回身慢慢走向雷娘子,口中喚道:
“師妹,師妹?”
雷娘子已昏倒多時,哪里還聽得見他的聲音,趙一橫又慢慢靠近幾步,輕輕地拍拍雷娘子的肩膀,說道:
“師妹?我瞧破你裝死的計策了。”
說完轉(zhuǎn)身又跑開數(shù)步,再回身看雷娘子仍躺在原地,他又慢慢靠近,用手輕搖雷娘子,只覺雷娘子身子冰涼。趙一橫大驚,急忙扶起她一探脈息,發(fā)現(xiàn)是傷重昏倒,暫時無性命之憂,當下長長地吐了口氣,自褡褳中取出儲梅丹喂進雷娘子的口中,右手緩緩為她推拿。
沒多會兒,雷娘子哇的一聲吐了一口黑血,悠悠轉(zhuǎn)醒,睜開眼瞧見的卻是日思夜想的趙一橫,頓時淚流滿面,顫聲道:
“難道是做夢嗎?師兄!”
說著她伸手要摸趙一橫長滿胡子的臉,趙一橫見她摸來,一時間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在他發(fā)愣的時候雷娘子冰涼的手已然摸到他的臉上。
雷娘子心滿意足地微嗔道:
“連夢里都這么扎手?!?p> 趙一橫臉色大紅,他仍然記得年輕時剛剛開始長胡子,雷娘子整天趁他睡覺的時候來摸他的胡子,把他摸醒了惹來一陣訓斥,她便又大哭不止。后來趙一橫每次睡覺便找雷娘子找不到的地方,至今睡夢中仍常常驚醒。
此刻見雷娘子又來摸自己的胡子,便別開臉,生硬問道:
“師妹,誰傷了你?”
雷娘子看著他別開的臉,微微不滿地訝道:
“你在夢里不是都喊我霜兒的嗎?”
趙一橫鬧了個大紅臉,問道:
“師妹,這不是夢里,誰傷了你?師兄去找他,給你報仇!”
他知道以雷娘子的身手,在江湖上能將她傷成這樣的沒幾個人,雷娘子聞言抬眼一瞧周圍,果然是先前與那婦人惡斗的地方,急忙扯住趙一橫的衣服,問道:
“師兄來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一個十歲大的小男孩。”
趙一橫見她夢醒的第一句話竟然不是自己,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如實說道:
“沒見到,我剛過來不久?!?p> 雷娘子撐起身子,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四處不住地打量,卻哪還有林風的影子,心下焦急,虛弱地喊道:
“泰兒,泰兒,聽見了,給姑姑應一聲??!”
只見四處荒草連綿,時有雀鳥從中飛出,卻無人應雷娘子的喊聲。雷娘子眼前一黑,又昏了過去,趙一橫急忙將她托住,焦急地喚道:
“師妹、師妹,霜兒……”雷娘子卻仍然昏迷不醒,趙一橫將雷娘子橫抱在身前,大步往城里跑去。
林風在草叢里看著雷娘子暈倒、趙一橫離開,始終沒有看到那婦人和他躲在這里,不由得心中有些慌亂,不過萬幸的是雷娘子被趙一橫帶走了,已經(jīng)脫離了險境。
那婦人俯身側(cè)耳聽了一會,知道趙一橫已經(jīng)走遠,便將林風啞穴點開一把扔在地上,怒道:
“小畜生,看現(xiàn)在有誰能救了你!”
林風知道她定然不會放過自己,瞧她兇狠地模樣,自己也萬萬沒有生還的可能,索性心一橫,不再將生死放在心上,望著婦人斷掉的手指,笑道:
“婆婆不先包一下手指嗎?流了好多血呢?!?p> 那婦人忽的靠近一巴掌打在林風臉上,打得林風金星亂冒,臉上登時多了五道血痕,他定了定搖晃的身子,仍笑道:
“婆婆好大的手勁,當年我姑姑打我屁股的時候手勁都沒這么大呢?!?p> 那婦人又是啪啪兩巴掌,林風笑容不改,嘴角緩緩流下一道血,仍低聲笑道:
“哦,剛剛被人救走的那個便是我姑姑?!?p> 那婦人大怒,舉起手掌想一掌將他打死,卻見林風臉色忽然一松,在掌勢剛要觸及林風時,停住手掌冷笑道:
“小畜生,你出言相激,是想老身給個痛快?哼,老身偏讓你受盡折磨再一掌殺了你。”
說完啪啪又是兩個巴掌落在林風的臉上,林風的臉上已然血肉模糊,兩邊都腫的老高。那婦人再要打他時,忽然一捂胸口,吐了一口血。
林風見狀跟著也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笑道:
“婆婆被我姑姑打得也不輕??!”
那婦人單手捂著胸口,啪啪又是兩個巴掌,隨手又把林風的啞穴點住,然后自己盤坐一旁,緩緩默運真氣療治內(nèi)傷。林風在她身側(cè)只覺她周身散發(fā)出冰冷的氣息,自己越來越冷,仿佛要被凍僵了一般,渾身又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一時苦不堪言。過了半柱香的工夫,那婦人緩緩吐氣,收了真氣,看著身側(cè)凍得打哆嗦的林風,冷笑道:
“小畜生,這才剛剛開始?!闭f完拎起林風向南走去。
一個多月后,湘西一處深山小徑上,一個蒙面婦人牽著一個瘦小的男孩緩緩地往前走。那孩子的臉上血污遍布,早已看不見摸樣,脖頸上拴著一條鐵鏈,將瘦弱的肩膀上磨得血肉模糊,隱隱見得到骨頭,一雙手臂耷拉著垂下,赤著的腳一瘸一拐緩緩邁步,白白的牙齒卻咬著一股嘲弄的笑意。
那前面的婦人猛地一拽鐵鏈,男孩撲到在地,雙手要撐地站起,卻又撲到,那蒙面婦人回身笑道:
“小畜生感覺如何?才只一個多月而已,老身有的是時間。”
這二人正是林風與那疤面婦人,林風掙了一會沒能爬起來,索性仰面躺在地上,笑道:
“古人云: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空乏其身,咳咳……”他話未說完便不停地咳嗽起來,咳完朝一旁吐了一口血痰。
那婦人嘿然笑道:
“外傷未治,又染風寒,至血郁心肺,怕不久于人世了?!?p> 林風又猛咳了一陣,笑道:
“哪豈不妨礙了婆婆折磨我?”
那婦人面色驟寒,冷冷地罵道:
“小畜生,你就是死也休想舒服?!?p> 你說完硬扯起林風,又往前走,林風被扯地一陣踉蹌,好不容易站穩(wěn)了,不由得想起拜兄林靈噩的灑脫氣度,大聲笑道: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那婦人哼了一聲腳步加快,拖得林風再也沒有說話的空閑。兩人行了半日有余,來到一個水潭邊,只見潭水清澈,四周風景秀麗,水潭之側(cè)不遠處有一個山峰突兀而起直直的插入云霄。
那婦人將林風往水潭里一拽,林風跌倒在水中,咕咚咕咚灌了幾口水,他掙扎著站起來,笑道:
“這潭水清洌爽口,正好解渴?!闭f完俯身又喝了一口水。
那婦人冷冷地說道:
“若不是怕割掉舌頭你一下死掉,老身早就割掉你的舌頭了。”
林風兩只手臂早被那婦人打斷,聽了她這句話遂將兩只垂著的手臂疊在一起,朝那婦人一躬身,謝道:
“林風多謝婆婆留舌之德,小子不敢或忘!”說話之時,嘴角那撇輕笑始終不曾淡去。
那婦人冷哼一聲,不再理他,伸手折來一根樹枝,向水中一插,一條細麟巨口的潭魚便被串在樹枝上搖動不已。那婦人將魚摘下,手指一捏魚頭,魚便不再晃動,然后揚手丟給林風。
林風上前用無力的雙手夾住放進嘴里,咬了一口生魚,贊道:
“這魚真是人間美味?。 ?p> 那婦人冷哼一聲自一旁生起火,自己又串了條魚放在火上烤,冷笑道:
“看不出風涵雪竟生出這么個茹毛飲血的兒子。”
原來這一個多月來那婦人一直逼林風生吃血肉,有時連毛皮羽翅也一同吞下,林風知她刻意折磨自己,若自己求饒或露半分怯懦便合了她的心意,于是林風便硬生生地將生肉吞下,此刻見她侮辱風涵雪也只好忍下去,笑道:
“我爹爹若知道我現(xiàn)在的樣子,定夸我威武不屈,貧賤不移?!闭f完大嚼生魚,那婦人嫌惡不已,扭過頭去繼續(xù)烤魚。
林風吃過魚后躺在潭邊大石上休息,一天之中也就只有這時才有片刻安穩(wěn),又想起以前與林靈噩一起游玩的時候,心中頓時苦澀不已。忽然,林風余光瞧見不遠處的大石上坐著一個頭陀,再仔細瞧時,那頭陀穿的卻是件道袍,左手握著一個拂塵,右手卻拿著一串佛珠,兩只眼睛直直地盯著林風看。林風大為驚訝,也直直地盯著那個頭陀看,正兀自不解時,忽覺脖頸間一陣劇痛,原來那疤面婦人已經(jīng)吃完烤魚,正在拉他走。那婦人見林風出神,也打眼望去,也看見了不遠處石頭上坐著的頭陀,心中大駭:“心想這頭陀到我身后我怎么半點也沒察覺到?!彼@懼之余,急扯林風頸間鐵鏈,想早早離開這古怪的頭陀,林風被她扯地連連踉蹌,只得隨她而去。
那疤面婦人扯著林風急急地走離水潭,來到樹林中剛要長長地舒一口氣,抬眼瞧時,只見那個頭陀像鬼魅一般站在自己身前數(shù)丈,一時間懼意陡增,知道這個頭陀惹不得,恭恭敬敬地上前說道:
“還請前輩放行。”
那個頭陀卻不理她,只是眼睛直直地盯著林風。疤面婦人不知他為何攔住去路,又問道:
“前輩?”
那個頭陀仿佛木頭一般定在原地,枯瘦的手指著林風,漠然說道:
“留下他。”聲音寒氣逼人,仿佛九幽冥獄傳來的一般。
疤面婦人聽了這聲音,饒是她往日里兇狠慣了也不由得心中一陣陣泛寒,不自覺地后退半步,顫聲說道:
“前輩,何苦……”
那婦人話忽然頓住,一個人的樣子驀地出現(xiàn)在心底,驚叫道:
“你是惡頭陀無明??!”
話未說完,她便急忙轉(zhuǎn)身飛快地向林中跑去,惡頭陀無明右手拈下一顆佛珠,抖手向疤面婦人打去,那婦人啊的一聲倒地,隨即又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繼續(xù)往前跑。無明卻不再理她,緩緩地靠近林風,伸出二指捏住他頸間的鐵鏈內(nèi)力一吐便將之捏斷,又拿起林風垂在身側(cè)的手臂,微微用力拿捏,林風被疤面婦人扭斷的手臂已經(jīng)接好了。
無明又從懷中取出一盒藥膏遞給林風,道:
“抹在傷處?!?p> 林風接過藥膏,抱拳謝道:
“多謝前輩搭救。”說完拿起藥膏在自己身上有傷之處涂抹,他身上受傷之處頗多,這一抹足足抹了大半個時辰。無明也不催他只是像木頭一般站在旁邊,也不說一句話,只定定地望著他。
待林風抹好傷處后只覺傷處冰涼清爽,一個多月來的疼痛難忍登時消了個干干凈凈,遂將那盒藥膏遞給還無明,無明伸出手來拿過藥膏,也拿住了林風手腕,搭在林風脈門上片刻,忽然面露訝色,卻也沒說什么,扯著林風的手轉(zhuǎn)身便走。
林風大為疑惑,無奈手被抓住,只能一步一步緊跟,口中問道:
“前輩?這是要晚輩去哪里?”
無明卻不答話,一手拽住林風的手越走越快,林風無奈只得施展步法緊隨而上,只是腳傷未愈,行動頗為不便,沒多久便成了無明拖著他走。林風暗暗叫苦,心想他叫惡頭陀看來這惡字還真是半點不假。好一會兒,無明終于停下了,林風抬頭一看,正是先前那個水潭之側(cè)的山峰,這山峰周圍并沒其他小山,只有一座山峰筆直的插入云中,顯得甚為突兀。只見靠近山峰的水潭旁邊躺著一塊巨石,巨石上寫著三個大字“洗墨潭”,林風登時了然,原來這水潭叫做洗墨潭,那么這高聳入云的山又叫什么?正思索間,無明單手將他身子托起,向山峰飛縱而去,一躍數(shù)丈,待要下落之時,無明手中拂塵一掃陡然又升高數(shù)丈。這樣無明托著林風在峭壁上步步而上,有時腳踏峭壁斜生的樹枝,有時拂塵借力,如履平地一般,林風只覺山風若刀劍,割著自己的臉頰疼痛不已,索性將頭一埋躲進無明的道袍下面。
約半柱香的工夫,林風忽然覺得自己的腳又站在地上了,便從無明道袍里鉆出頭來,抬眼一瞧,只見周圍云霧繚繞,煙霞彌漫,峰頂上山雪未化,卻有山花嫣紅地開在山雪之中,雪花呼應,真是仙境一般,他正待慢慢觀賞卻被無明一扯手腕又急急趕路。
不多時,無明領(lǐng)著他來到幾間石屋前,道:
“你住這?!?p> 他說完轉(zhuǎn)身就走,不待林風回話又縱身跳下懸崖,林風大驚,急忙跑過去查看,只見無明寬大的道袍鼓漲漲的帶著他慢慢飄下,恍如一只偌大的風箏,沒多會便消失在云霞之中。林風見他從容下峰便又回到石屋四處打量,這個峰頂并不大,只有約摸數(shù)畝地大,一眼便可望盡,景致卻不錯,遠有煙霞云霧滾滾似??~緲無窮,近有山花爛漫姹紫嫣紅,且有皚皚白雪其間,臨崖的一塊石頭上刻著三個大字“禿筆峰”,林風恍然了悟原來這山峰叫禿筆峰啊,只是不解為何將名字刻在封頂?
林風進入石屋中,發(fā)現(xiàn)石屋中日常應用之物一應俱全無一或缺,更有粟米臘肉許多,又轉(zhuǎn)入另一間石屋,里面卻滿滿當當?shù)臄[滿了書冊,林風大喜,本來以為這峰頂之上定然了無趣味,沒想到竟有這么多書,當下仔細翻看,接連翻看數(shù)本,發(fā)現(xiàn)不是佛經(jīng)便是道家典籍,林風大為詫異,暗道:“這惡頭陀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士?”又拾起一本書來看,卻是本道家典籍《坐忘論》,便拿在手中細看,看到書中道:“有事無事,心常安泰。與物同求,而不同貪;與物同得,而不同積。不貪,故無憂;不積,故無失。跡每同人,心常異俗。”林風看到一拍大腿,脫口贊道:“此實乃真知良言也!”便一經(jīng)看下去。待一本書完,已然晚間,林風四處觀瞧,發(fā)現(xiàn)無明仍未回來,自己肚子卻是餓了,當下到隔壁石屋操持吃食,他隨林靈噩在外浪跡數(shù)月,這般生火做飯已難不到他,三五下間,一桌簡單的飯菜便在眼前。自此,林風便在峰頂之上,晝引日光習讀書籍,夜便盤膝而坐修煉五行之決,餓便生火做飯,困便和衣而眠,混沌度日。
無明再上山之時已然是三個月之后了,手里提著一個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裝著些什么。
林風聽聞他回來,便上前拱手說道:
“多謝前輩搭救治傷之恩,小子現(xiàn)在身子已經(jīng)全好了,心中掛念爹娘,還請前輩放小子下山?!?p> 無明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便進得屋去,林風見他不答話,心中有些詫異,又見無明自石屋里出來,手里拎著一個偌大的浴桶,說道:
“燒水?!?p> 林風大約猜到他是剛從外面回來,想洗一洗身上風塵,當下不多言,進屋燒水。林風燒好水后,便提著桶一桶一桶的往浴桶里倒,心中暗想:“原來他是少個仆童才來救我的啊,也罷,人家既然救我一命,我服侍伺候他又有什么不妥呢?!?p> 林風倒完水,將水桶一放,便要上前來替無明解衣,不料剛走到無明面前,被無明一把抓住,幾下撕扯間已然將他的衣服褪盡。
林風大為疑惑,正要開口詢問,便被無明扔進浴桶,他大為著急,連忙說道:
“前輩,這是……”
話未說完被無明按進水里,咕咚咕咚灌了好幾口水,林風待頸項的手一拿開便又掙起頭來,大聲喊道:
“前輩,前輩……”
無明面露不耐,駢指凌空一點,林風被他點中穴道,便一動一不動地跌坐浴桶中。林風眼睜睜地看著無明自地上拿起那個布袋,將布袋里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倒進浴桶,他雖不認識那些根根草草是什么,卻瞧得明白那五彩斑斕的蜘蛛、滿身膿瘡的蟾蜍、筷子長的蜈蚣、赤身蟸紋的蛇、巴掌大的守宮……林風膽子再大也不過是個十歲多點的孩子,到底是怕這些東西,眼見這些東西慢慢地爬滿全身登時臉都綠了。
無明自懷中取出一包粉末,往浴桶中撒去,桶中的諸多毒物像是受了驅(qū)使一般都張開毒牙,狠狠地咬在林風的身上,林風兩眼一翻倒在浴桶中。無明掀了掀林風的眼皮,見并無異樣,緊繃的面色才略有緩和,單手提起浴桶,帶回石屋內(nèi),放在林風方才燒水的地方,再尋得一個蓋子將浴桶蓋住,自己便在下面繼續(xù)加柴增火,直到浴桶中有冉冉白氣冒出。如此熏蒸不停,到了第七日晚間,無明正站在浴桶邊給添柴加水,忽然浴桶嘩啦地一聲四散破開,白霧繚繞中林風赫然立在其間,無明見狀輕輕舒了口氣。
林風瞧見無明,破口大罵道:
“惡頭陀,你來熏幾日瞧瞧!少爺把命還給你,死了也不來受這份罪!”
無明不理他的叫罵,虛指一點,林風又癱倒在地,他上前將林風提在手里,拎到另一間石屋扔在床上,然后從懷中取出一本書冊,丟在林風懷里,說道:
“練它?!闭f完轉(zhuǎn)身出了石屋。
無明點的林風并不重,一盞茶工夫林風已然能自由活動,林風跑到崖邊,破口大罵:
“無明!老禿驢,回來給少爺說清楚?!?p> 忽覺罵他禿驢不對,便又罵道:
“老雜毛!你給我回來!”只見崖下煙霞繚繞,時有鶴唳猿啼,哪還有無明的影子。
林風在被蒸的第三日便醒了,身子卻不能動彈,只能又在浴桶里熏蒸了四日多,雖是短短四日卻比那疤面婦人折磨他一個半月還要難熬,每日見無明面無表情地添水,林風開始尚拿眼神祈求他將自己放出,后來便成了嗔目怒視,直到后來破桶而出,大罵無明。他身體上受的疼痛難受尚在其次,每日憋在浴桶里的怨氣卻是越積越厚,渾然忘了前幾日書上所說道家安之若素的要旨,一心想要大罵無明一通。
林風在崖邊又罵了一會,但他出身詩書之家,罵人的話會得極少,沒罵多久便覺詞窮,再有此時身無寸縷,雖不甚冷,卻不怎么好看,所以沒多久他又轉(zhuǎn)回石屋,將衣服拾起,衣服的夾層里露出白白的一角,正是當日在開云寺所得的獸皮,他一直貼身藏著,經(jīng)無明一通撕扯,夾層有些開裂。林風睹物思人,暗道:“大哥,你現(xiàn)在身在哪里?我也不能在金樽月等你了?!摈鋈涣季?,最后無奈只得又尋來針線慢慢補好,將衣服穿好拿起無明臨走之時丟的書冊,不甚厚,卻有些破損,想是有些年頭了,只見上面寫著“玄陰定脈術(shù)”。林風想起無明走的時候木然無情的神色,想也不想將書丟到一旁,冷笑道:
“你讓少爺練少爺就練啊,少爺偏不練!”說完又拾起其他書冊繼續(xù)過著前三個月一樣的日子。
一個月后,無明自山下回來,頭一件事便是扯起林風的手腕查看,一查之后面露怒色,將林風倒置按在石床上,掌下如雨,噼噼啪啪地打在林風的屁股上。
林風忍著疼,大罵道:
“老禿驢,老雜毛,我就不練,哈哈?!?p> 無明忽然停下掌勢,將林風往地上一丟,林風不防他突然丟下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屁股剛好砸在地上,林風嗷的一聲捂著屁股跳了起來,怒視無明罵道:
“老禿驢、老雜毛丟少爺?shù)臅r候也不說聲!”
無明木然地看著他,冷冷地說道:
“不練,休想下山?!?p> 林風聞言大喜急忙上前,扯住無明的手臂,說道:
“我若練了,你便放我下山?”
無明瞪了他好一會兒,緩緩說道:
“自己下山?!?p> 說完將道袍袖子一拂,林風又摔回地上撞到屁股惹來一陣哀嚎。無明將他拂倒便不再理他,步出石屋,林風趕忙起身追他,問道:
“你要我自己下山?”
無明便如未見他一般,手中拂塵一揚又縱身跳下崖去。林風趕到崖邊,看著無明鼓著道袍緩緩飄落,又看看遮住地面的煙霧,心中哭道:“我自己如何下得去!”卻也沒辦法只得回到石屋內(nèi),拾起那本《玄陰定脈術(shù)》,一頁頁翻看,越看越是稀奇,心道:“這玄陰定脈術(shù)怎么和大哥所教的五行養(yǎng)氣決背道而馳,五行養(yǎng)氣決講求內(nèi)存丹田氣蘊函谷,后散入體骸,從而有養(yǎng)氣修身之效。這玄陰定脈術(shù)怎么反其道行之,先修諸脈,蓄力各穴,再到內(nèi)腑玄關(guān),至大成則脈絡徙走,穴位挪移?!?p> 他卻不知五行養(yǎng)氣決是白云禪師晚年所悟,江湖上少有人知,卻是正道養(yǎng)氣之宗祖,雖初時修煉不易,但修煉日長則進境日快。這玄陰定脈術(shù)卻是魔道功夫,好走修習之捷徑,修煉起來十分容易,只是有每到一處瓶頸便有焚身滅魂之險,稱為魔劫,所以這玄陰定脈術(shù)實為魔道內(nèi)功心法之大成,一正一魔自然背道而馳,所重不一。林風卻不明白這些道理,自那日無明許他自己下山之后,白日練玄陰定脈術(shù),晚間便修習五行養(yǎng)氣決,只盼望能早一日自這山上下去。
又過一月,林風修練玄陰定脈術(shù)的時候忽覺眼前五彩十光,炫目奪神,拜兄林靈噩自石屋外一聲大笑走來進來,笑道:“兄弟,要我找得好苦啊!”林風上前握住林靈噩的手喜道:“大哥,你到哪去了啊?!绷朱`噩哈哈大笑,忽然傳來一陣陣哭聲,林風抬頭瞧時卻見凝兒淚汪汪的雙眼,低聲指責道:“你也騙我!”林風正要上前安慰手卻被人扯住,竟然是風鈴在一旁扯住他哭道:“哥哥,你跑哪里去了?!绷诛L大驚,再看時風涵雪夫婦,雷娘子趙一橫都在石屋內(nèi)看著他,他見雷娘子沒事便撲上去哭道:“姑姑,你沒事了?”雷娘子微笑著看他,用手摸摸他的頭,道:“姑姑沒事了?!绷诛L大喜,抓住雷娘子的衣服道:“姑姑,我給你找到趙叔叔了?!崩啄镒訌埩藦堊靺s沒了聲音,林風急忙拽住雷娘子問道:“姑姑,你怎么了?”卻發(fā)現(xiàn)雷娘子的臉一點點消失,手里雷娘子火紅的衣服也慢慢褪色,林風大荒,再回頭一瞧只見屋里眾人都在一點點消失,林風大喊:“爹、娘、大哥、凝兒……”眼前一黑昏倒在地上。
林風再睜開眼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他爬起身子周圍一瞧,哪還有眾人,只有石屋黑漆漆的四面墻壁,一盞油燈放在不遠處的石桌上,慢慢跳動著微弱的火焰。林風忽覺胸口窒悶,氣息不穩(wěn),急忙盤膝而坐想用五行養(yǎng)氣決來疏導一下郁悶之氣,卻在此時,石屋里突然搶進一個黑影,一指將林風點倒。
林風一驚,仔細看時卻是惡頭陀無明,無明在石桌前緩緩坐下,冷冷地斥罵道:
“找死?!?p> 林風瞪著無明,驚道:
“無明,你對我做了什么?”
無明上前一步,木然的臉湊到林風的眼前,冷漠地說道:
“想活,別再練游龍劍的功夫?!?p> 林風奇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練白云禪師的武功。”
無明不理他問話,只是指著林風的胸口,漠然說道:
“兩虎相爭,非死即傷?!闭f完轉(zhuǎn)身離去。
林風雖不甚明白他話中意思,卻隱約猜到五行養(yǎng)氣決和玄陰定脈術(shù)不能同時練。他不知道他早上剛剛經(jīng)歷了一次大劫,他原先的五行之氣已然有了些根底,后來又強練了玄陰內(nèi)勁,初時五行之氣尚能壓制玄陰內(nèi)勁,后來玄陰內(nèi)勁日盛,漸與五行之氣形成分庭抗爭之勢,終于在早上五行之氣與玄陰內(nèi)勁正邪交攻,致使他心神被制,幻象頻出。若不是無明及時到來幫他壓住五行之氣,玄陰內(nèi)勁占了上風,避過一難,林風早已神智泯滅,癡兒一個了。林風自是不懂這些道理,想要詢問無明,但一來那無明是個寡言冷語之人,二來自己也不想在無明面前低了氣勢,便沒有再問無明。
就這樣過了月余,林風心中暗想:“我大哥是光明磊落之人,豈會教我自傷身體的功夫,定然是那無明使了個法騙我,要我不去練白云禪師的功夫。”想到這里林風心中更是得意,無明不讓他做什么,他偏不叫無明順心如意,所以又像從前一般,白日練玄陰定脈術(shù),晚間習五行養(yǎng)氣決。初時林風仍心有余悸,后來發(fā)現(xiàn)完全沒有前一次的幻覺頻生,自己的武功卻是與日俱增,心下歡喜不已,自此便認定那日是無明搞的鬼。卻不知,上次劫發(fā)是因為玄陰內(nèi)勁逐漸趕上五行之氣,到兩股內(nèi)力分庭抗爭之時才有了正邪之爭,無明幫他壓住五行之氣后,玄陰內(nèi)勁已然占了上風,五行之氣便蟄伏起來,自然便沒有了當日之事的再現(xiàn)。再者玄陰定脈術(shù)本是魔道功夫偏走蹊徑,前七年修煉之人內(nèi)力突飛猛進,一日千里,七年之后想再又進境卻是要天賦奇才,加后天際遇才能躲過魔劫。五行養(yǎng)氣決卻是正道修煉之法,講究的是循序漸進,前幾年并不十分突出,越往后,內(nèi)力武功進境越快。是以此時林風體內(nèi)玄陰內(nèi)勁壓住五行之氣,一時雖無性命之憂,卻是日后的一大隱患。林風只當自己修煉得法,全然不覺,如此匆匆過了數(shù)年。
忽有一年,無明又將一本書冊丟給他,道:
“練它。”
林風拾起一看是本掌法,上面寫著“玄陰七絕掌”,林風見掌法名字兇狠,便又丟到一旁,鄙夷地說道:
“這么毒辣的功夫,我學來干什么,我只要早日下的山去。”
無明不理他,只冷冷丟了句:“一個月?!北阌诛w縱下山。
林風望著無明離開的背影,罵道:
“老禿驢、老雜毛!”
一個月后,無明又上得山來,見到林風也不說話,單掌遙遙拍向林風胸口,林風連忙躲避,口中罵道:
“做什么???老雜毛!”
無明不理會他,手掌不離林風胸前一寸,微一吐內(nèi)勁,林風應聲而到,林風急忙爬起身,施展五行遁天步與無明周旋。這數(shù)年當中,無明常常不說原委便按住林風打,林風初時施展步法僅能避開幾招,幾年后已然能在無明掌下?lián)巫?shù)十招,只是無明功夫委實太高,林風縱使躲過他的指掌,也躲不過他指掌之間所帶的內(nèi)勁,是以兩人每次追逐總是被無明按住打他屁股。林風本就嫌別人當他小孩,這無明卻一直用打小孩屁股的法子教訓他,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所以每次被打林風總是破口大罵。
這一日也如往常一般,林風終究逃不過無明的手掌,一把被按在地上,屁股上又是噼里啪啦地一陣打,打完他后無明也不理他滿口咒罵,冷冷地說道:
“十天?!北阌挚v下崖去了。
林風自地上起來,摸摸自己的屁股暗暗納悶,這都被打了好幾年了,怎么還和原先一般疼,越想越氣悶,一腳將一塊石子踢向無明下山的地方,自己又蹣跚著走回石屋內(nèi)。這一個月內(nèi),林風始終未練過那玄陰七絕掌,此時逼得急了,抄起那本掌法練了起來,心中暗罵道:“十日后,少爺便用這套掌法來打你這老禿驢、老雜毛!”
十日后,無明上山仍是不說話,見了林風便打,林風初時尚用步法躲閃,后來被無明逼到絕處,一發(fā)狠使起玄陰七絕掌,與無明對拆,他本想籍此掌法多撐一會,不想竟與無明打個不相上下,心中大喜,不料林風將一套掌法使盡后,無明的招式忽然凌厲異常,林風抵擋不過終被無明按住挨了噼里啪啦地一頓打。
打過之后,無明丟了句:“三天?!北阌挚v身下山。
林風跟往常一樣趕到崖邊,罵道:
“老禿驢雜毛,三天后等著吃打吧?!比旌?,林風仍是被按在地上挨打。
這次無明臨走的時候又丟了本指法,冷冷地說道:“兩個月?!绷诛L便又滿含怒氣勤練指法。如此匆匆又過了數(shù)年。
在禿筆峰上大約過了九多個年頭,林風自覺已然能與無明拆個數(shù)百招,再練個把月定能將這老禿驢雜毛按在地上,一報這幾年來的屁股之仇。誰知,一個月后,無明掌勢忽然迅猛無匹,多是與林風同樣的招式卻是后發(fā)先至,林風接不到百招便又被按在地上,心中兀自納罕不已。
無明冷冷說道:“氣浮神散?!庇挚v下山去。
林風瞧著他飄飛的身影,暗道:“我在這山上練武也快十個年頭了,不知我能否下得山去?!贝四钜黄?,他便再也按捺不住,當天下午便要試上一試,尋來一根繩子,綁在身上,一個縱身飛下崖去,只覺兩耳風聲呼呼乍起,身子不停的下墜,且下墜越來越快,林風急忙鼓起真氣想一緩下墜之勢,雖有些起色,卻仍是呼呼下墜,林風大驚不已,幸虧先前用繩子綁住自己,此刻剛好繩子到了盡頭,一下將他拽住。
林風將身子穩(wěn)住,嘆道:“我還當自己跟那老禿驢雜毛的功夫差不多了呢,原來這老禿驢雜毛是故意讓著我呢?!被氐绞輧?nèi),他越想越氣,一掌打在石床上,石床應聲塌落一角,林風來回在石屋內(nèi)踱步,心中盤算著如何下山,忽然記起幼時和風鈴一起玩的風箏,腦中靈光一閃,拍手笑道:
“我且來扎個大風箏,乘風而下,不是也跟那老禿驢雜毛下山的法子一般嗎?”當下四處尋找可用之物,費了一日夜的功夫扎起一個偌大的風箏。
第二日傍晚,將那大風箏背起來將腳綁住,手攥住風箏的骨架,將眼睛一閉,暗暗祝禱:“各位路過的、當職的神仙、佛陀,小子今日借風下山,盼諸位大顯神力助我平安?!弊M?,大吸了幾口氣,背著風箏從崖邊一躍而下。風箏卻不如預料的一般飄飛而下,竟是直直的往下墜去,林風大驚,連忙扭轉(zhuǎn)身子,想著能將風箏的頭抬起來,卻不如人意,兀自下墜。林風正著急間,忽然見峭壁上斜生有一棵松樹,頓時大喜,運起真氣,猛的一掌拍向那棵樹,那棵樹咔嚓一聲斷落,他的風箏卻是將頭抬起來緩緩地飄向前方,下墜之勢也變緩了許多。
風箏在半空之中飄來飄去,晃晃悠悠間緩緩下落,不一會兒地面上的草木漸漸能看見了,林風不禁一聲歡呼,大喊道:
“老禿驢雜毛,少爺下山了!”誰知剛喊完,林風忽然聽見腦后一陣裂帛之聲,急忙回頭細瞧,只見大風箏上的布正一點點開裂。原來這大風箏是林風扯遍石屋內(nèi)外所有布加自己的衣服才縫起來的,這些布年久破敗哪里經(jīng)不起這獵獵之風,早有撕裂之象,果然只聽嘩啦嘩啦一陣聲響,一下子全都撕扯開來,林風隨同大風箏的支架,一同栽向地面。林風大驚,心想這摔在地上還不慘了去,驚慌之中斜眼憋見一個水潭,當下將手腳的風箏掙斷一掌拍出,身形像陀螺一般飛快地旋向那水潭飛去,只聽“撲通”一聲,栽入水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