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幾日,游返將天火房中的事情弄了個透?;铋愅跛f的加點(diǎn)量,對他而言,也不外如是。也許是石頭心軟,又或是小顛步訣上了個層次,游返覺得這些簡單重復(fù)的體力活并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每日還是與眾人同工同息。
“游返老弟,你在天火房中也已有三天了,每日煙熏火燎,身體可有不適?”
石頭一說話,祁豹等人的目光也隨之而來,不過從最初的幸災(zāi)樂禍,變成不解,此時已成了好奇。
游返擦擦鬢邊的汗珠,心知肚明,說道:“最初只覺得燥熱難當(dāng),不過只要睡上一晚,便覺無事。也是稀奇?!彼室庹f得輕松,聳聳肩膀。
王平王安兩人最是性子急,在那邊嘀咕道:“我倆最初可是受夠了苦頭,最后是服了冰魄散,才消了火?!?p> 游返以為他們也是修習(xí)了冰心訣,此時聽他們說到冰魄散,忙作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問冰魄散是什么。
祁豹支吾道:“便是消除火毒的丹藥,有寧神散熱之功效。不過游兄你體質(zhì)特殊,恐怕不需要輔以冰魄散,也無火毒之憂??山腥肆w慕?!?p> 游返自家知自家事,忙忍住笑意,想弄明白冰魄散的事,便追問了下去。
最后石頭只得道:“冰魄散是嶺南密林中除瘴氣的一個方子,后來發(fā)現(xiàn)對火毒也有效。山莊里便煉制了給三大房的兄弟。只要服了此丹,便不懼熱火之侵。”耐不住游返好奇,只得拿出一瓶來給他,叮囑他服食的要領(lǐng)。
游返好好收藏起來,心中卻想起了冰心訣,對楚謹(jǐn)來歷更是好奇。不知是什么來頭,能輕而易舉解了火毒,還與山莊中慣行的辦法不同。
不過總算,天火房活閻王想給他一個下馬威的事,便不了了之了。因游返做事賣力,且舉重若輕,祁豹王平等人看他的眼神中,更多了一絲敬佩。
這日天火房結(jié)束一天辛勞,游返正要離開。卻被石頭等人拉住。
“今日可有好地方去?!笔^說道。
游返正要問,卻被祁豹等三人拉著走了。
一路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仍在三大房周圍轉(zhuǎn)悠,最后來到一處空地所在。
只見空地上圍滿了人,不少三大房弟子都搬了小凳,有些甚至就坐在地上,翹首以盼。
游返被他們幾個拉到人群中坐下,輕聲問道:“不知這是做什么?是有人唱曲么?”他原聽人說中原富貴人家,喜歡聽歌唱曲,往往宴席間會請伎人表演。不過這里許多都是粗布短衣的工匠,如此圍著一處,必不是什么風(fēng)雅之事了。
正問著,忽然人群中眾人開始叫喚歡呼起來。
游返忙伸長脖子一看,一個長凳擺在中央的空地上,一個灰衣老頭緩緩走了出來,坐了上去。
游返自言自語道:“原來是一個老頭唱曲?!?p> “唱什么曲?那是天工房的巧簧前輩,與咱們活閻王和鬼斧前輩并稱金劍三杰?!笔^在旁低聲說道。
游返連忙仔細(xì)看了兩眼,只見那老頭瘦瘦小小,身無半兩肉,一副枯槁的摸樣,連頭發(fā)胡須也是干枯枯黃,如此一個猥瑣摸樣的老頭居然是和活閻王鬼斧并稱的人物,竟令人意想不到。
旁邊王平王安最是嘴快:“這巧簧前輩精于機(jī)關(guān)巧變,什么玩意到他手上,都能玩出花樣來。不過這還不算什么。他的舌頭才是神妙,天下間的事沒有不能說的,說出來的故事端的是精彩。這才得了巧舌如簧——巧簧的諢號?!?p> 石頭也道:“每逢初八十八廿八,巧簧前輩便要給大伙兒說說他曾經(jīng)遇到過的事情。他可是江湖老黃歷了,什么隱秘的事情,都能說得出來。你便好好聽著?!?p> 只聽巧簧老人清了清嗓子,頓時周圍安靜了下來,只聽得樹葉隨風(fēng)擺動的沙沙聲響。這群莽躁漢子能同一時間靜下聲來,也就巧簧老人能有這能耐。
一個前排之人喊道:“巧簧前輩今日可要講什么故事?那些皇宮秘史,江湖趣事,咱們可聽膩了。前輩可說說域外的事?聽說域外的人身長兩丈,紅發(fā)藍(lán)眼,可是真的?”
“豈能有假?”巧簧老人說道。其聲音清脆可人,聽上去便似三十歲的男子,哪像一個老人家。
只聽他繼續(xù)說道:“那西夏以西,便是西域,前朝之時是置了都事府的。老夫年輕時,也曾去過??上КF(xiàn)時是被黨項(xiàng)人屏了開來,中原人是鮮有人至了。那西域遍地荒漠,土地貧瘠?;佞X人吐蕃人占了那地,年年征戰(zhàn)不休,百姓只知?dú)⒙?,不得圣人教化。?p> 之前那人又喊道:“這只是西域,仍是域內(nèi),算不得欲外?!?p> 巧簧老人猶豫了片刻,說道:“這……老夫卻是未到過西域以西,恐怕那處更為荒涼,恐怕除了前朝時候,再沒有中原人去過那處?!?p> 這時眾人紛紛鼓噪起來,無所不知的巧簧老人居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這一發(fā)現(xiàn)似乎比故事本身更令人興奮。
游返聽到講到西域的事,頭皮一熱,喊道:“我到過域外。”
場內(nèi)頓時一靜,前排之人紛紛轉(zhuǎn)過頭來,看向游返所在之處。
巧簧老人笑道:“哦?這真當(dāng)難能可貴,小兄弟,你出來,和大伙講講西域以西的事情。好讓我等人也開開眼界?!?p> “正是。正是?!北娙艘矊ξ饔蛞晕鞯膰珙H為好奇,紛紛起哄起來。
游返只得走上前去,先向巧簧老人作了一禮,才面向下方密密麻麻的人頭道:“西域以西乃是黑汗國,再往西卻是一眾小國,有些國只有一個城池,雖然稱作國,但最多也只能算一方諸侯,他們都聽命于一個大汗,這大汗卻不知道是何方神圣了。再往西便是波斯,大食。那波斯也非前朝的波斯,卻是突厥人的國家。再往西我也沒去過,聽說乃是羅馬國。我也沒曾去過,只聽大食的商人說起過?!?p> 前排那人仍是興致高昂,問道:“那邊的人可是身長兩丈,紅發(fā)藍(lán)眼?”
游返沒想到他仍是關(guān)心這些,沒好氣道:“哪有那種人,那還算人么?我所見的波斯人,身高與中原漢人相差無幾,仍是黑眼睛,頭發(fā)顏色倒是有棕色的?!?p> 這時底下人東問一句西問一句,游返根據(jù)自己所識一一作答。
這時,游返望見后排站了一個女子,定睛看去,卻是莊文清,其侍女站在一旁,正饒有趣味地聽他講話,不時對他頷首微笑,令他沒來由身體一顫,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上次自己幫了她忙,反而被安排到天火房,雖然沒受罪,卻只覺得這三娘難以捉摸,令人忌憚。
旁人聽他所說的簡直是聞所未聞,因此踴躍提問,問得游返沒有心思琢磨莊文清怎么也在那里。
一問一答之間,游返干脆將自己小時候被販賣到波斯之事說了出來:“那****被綁至黑汗國都,被一波斯商人買了下來,帶回了波斯去。也數(shù)不清穿過了多少片沙漠沼澤山野草原,到了一處繁華都市,雖說沒有汴京人口眾多,卻也是一處商貿(mào)匯集之處。我便在那處莊園安置下來,最初做點(diǎn)雜事,后來那商人讓我們學(xué)習(xí)算術(shù),就是將數(shù)字增減得出數(shù)字,我因?yàn)閷W(xué)得快,便被選中做了那商人的小廝,隨著他四處奔走,有時也會出海。那波斯南面便是大海,那船卻有點(diǎn)小,只沿著海岸行船,到了西邊一處大食國都市,卻更是繁華。那處街上女子都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全身上下僅能看到眼睛,不如中原女子多情。身材卻是極高,腰也極細(xì)。”
說著說著,底下人便開始問關(guān)于波斯大食女人有何不同的事來,不一會兒味道便低俗起來。惹得莊文清在后面一陣臉紅,便提前與侍女離開。
過了一陣,天色也不早了,眾人與游返約好改日再講講波斯的故事,便都散開了。
游返一轉(zhuǎn)眼,那巧簧老人早已不知去向,心中不由惴惴,是否自己將其風(fēng)頭都搶完了。尋到石頭等人,卻聽他們道:“巧簧老人最是脾氣好,決不會因這點(diǎn)小事過不去?!闭f罷,擁著他去吃了飯。
此刻,游返卻成了三大房知名人物,不管走到哪里,便有人問他:“你便是被販賣到波斯的那人?下回可定要給我講講那故事?!比堑蒙砼允^等人一陣嬉笑,代他答應(yīng)道:“那是自然,下回講的可是波斯女人之事,可得趁早來天火房?!?p> 到了住處,卻發(fā)現(xiàn)楚謹(jǐn)不在,無從詢問關(guān)于冰心訣之事。
正要歇息,忽然莊文清的侍女來通傳,令他前去書房一見。
游返心中一驚,忙跟著那侍女一路前去,路上探聽口風(fēng),卻也不知所傳何事。
到了書房,里面點(diǎn)起一支油燈,映得莊文清蒼白臉上一陣血色。
“游返,聽聞你在天火房做得不錯,看來我爹沒識錯人,確實(shí)是個人才。”莊文清似笑非笑地說。
游返連連稱謝,道:“不敢,三娘安排得當(dāng)而已?!毙闹杏l(fā)緊張,生怕她又因上次之事為難自己。
莊文清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本賬冊,詢問道:“聽你自己說在波斯學(xué)過算術(shù),也不知是真是假。我這兒有本賬冊,怎么算也不對,你能幫忙瞧上一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