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一襲藍天中嵌著些許云朵,真?zhèn)€秋高氣爽的季節(jié)。秦奮一覺醒來,徒然坐起。扭了扭脖子,伸了個懶腰,頓感精神倍爽。
秦奮的老爸早已準備好了早飯。這會兒正一邊吃著油條一邊翻看著已經(jīng)被他看了無數(shù)遍的大學(xué)錄取通知書。
盡管秦奮對最終還是被一所本地的二類本科院校錄取而感到有些失望,可當老爸的還是為兒子感到自豪。這個興奮得情緒從他拿到秦奮的錄取通知書那一刻起就一直持續(xù)著。畢竟,在自己那個動亂的年代里是沒能有上大學(xué)的機會的,作為家中的老大哥,他響應(yīng)國家號召從首都BJ奔赴了這大西北。娶妻生子、扎根落戶,一晃就是將近30年?,F(xiàn)在兒子是秦家門里的第一個大學(xué)生,可謂是光宗耀祖了,他怎能不高興。
今天是兒子大學(xué)報到的頭一天,爸爸性子急,說早點兒報到能早點兒熟悉學(xué)校里的生活,于是就決定讓秦奮一大早就去報到。
平常不修邊幅的秦奮在爸爸的強烈要求下收拾了一下自己,想想也應(yīng)該,總要以一個嶄新的姿態(tài)開始這大學(xué)生活的第一天吧,他左挑右選,無奈衣服的確太少,折騰了半天,最終還是穿了爸爸的一件米黃色夾克,一條不久前做得了的黑布筒子褲還沒穿過,今天便索性穿上了。穿慣了球鞋的秦奮挺不情愿地蹬上了他的第一雙皮鞋,倒是挺精神,就是硬邦邦的,有點兒別腳,那是奶奶從BJ買了給他寄過來的,爺爺寫信說孫子是大學(xué)生了,大學(xué)生就是大人了,該穿皮鞋了。只二十元錢,質(zhì)地卻相當?shù)暮谩?p> 他騎著自行車來到這所他并不十分滿意學(xué)校,從被青苔和常春藤爬滿青灰老磚的行政樓來看,這倒還算得上是一個有些許積淀的老學(xué)校。老遠就看到學(xué)校門口停滿了自行車,人來人往的,熱鬧非常。
他一只手里拿著一個公文袋,另一只手里提著一只臉盆,站在學(xué)校行政樓前的空場上左右張望著。周圍都是些陌生的面孔,卻讓他感到格外的親切。他心想,這些人將同自己一起在這里共同渡過大學(xué)四年,他們中的許多人可能會和自己成為很好的朋友。想到這里,他向每一個從眼前經(jīng)過的同學(xué)抱以微笑。
檢查身體后,便在圖書館的聯(lián)合辦事處辦理入學(xué)手續(xù)。之后又在公寓門房領(lǐng)取了宿舍鑰匙和被褥。
手里抱著一大堆東西,秦奮氣喘吁吁地上了男生二公寓五樓,找到了507宿舍。門開著,里面空蕩蕩的,八成舍友們還都沒到呢吧。老秦心里一邊這么想著,一邊走進宿舍。
一個黑瘦的男生坐在右邊靠窗口的下鋪,正倚在床框邊上打盹。那樣子很憔悴,臉上黑糊糊的,一看就是好幾天沒洗臉了。秦奮把東西撂到那男生的上鋪然后爬上鋪去收拾。不時地低頭看看那男生醒了沒有。那男生睡得挺沉,直到秦奮把床鋪都鋪好了,他也沒動一動。秦奮正想是不是應(yīng)該叫醒他,和他打個招呼、認識一下,正尋思的時候,突然又進來一個同學(xué),還沒站定就扯著嗓子嚷嚷著:“呦!又來了一個舍友!”
老秦定睛打量著那個說話的人,滄桑老成的面孔,戴了一副黑框眼鏡,倒顯得很是文氣,白襯衫、灰色筒子褲。襯衫的袖口挽得高高的。一副精明能干的架勢。
看上去年齡挺大的,要不是他稱呼秦奮為舍友,差點兒就把他當成老師了。
“你好!我叫秦奮,西安的。你……也是這個宿舍的?”他有些不確信,于是問道。
“我叫莊作斌,也是西安的。你這本地的怎么也才到啊。我可是昨天就已經(jīng)打前站來了。咱們宿舍,我是NO.one!第一名哦!”他喜形于色地說著,“呶!我就在你對面?!?p> 這時秦奮才發(fā)現(xiàn)對面上鋪已經(jīng)鋪蓋整齊,在腳頭位置還放著一只挺大的旅行包。
“我剛來就把這兒占下了。我這鋪位位置最好,本來其實想睡你那個的,想想還是這邊更好,靠東面。東方紅嗎。呵呵,你說呢?你認為哪邊更好?”莊作斌問著秦奮
秦奮忽然覺得聊這些話題索然無味。但還是笑應(yīng)著:“嗯……其實哪都差不多,這重要么?”
“當然了!休息好了才能學(xué)習(xí)好么。不過,各人感覺不一樣,蘿卜白菜還各有所愛呢,你說是不!”莊作斌笑著說。秦奮看了他一眼,沒吭聲。
“哎!或許你該謝謝我!”莊作斌冷不丁又冒出這么一句。
“什么?”秦奮不知所以然地問。
“要不是我,你就睡不著靠窗口的上鋪了?!鼻f作斌故作神秘地說著。
他盯著莊作斌,等著他繼續(xù)說。
莊作斌指指床底下:“我下鋪這小伙也是西安的,今天一大早來的,也看上咱倆這位兒了的,一進宿舍就把他包甩在你那個鋪位上了。我一看他那大個子,就建議他睡下鋪,省得爬上爬下的不方便,他竟答應(yīng)了?!?p> 秦奮看看對面床底下,那兒的確塞著一只皮箱。
“大個子?他人呢?怎么沒見他?!鼻貖^問。
“噢,他去檢查身體了,嘿!小伙兒的身體倍兒棒,一米八五的大個兒,他說是他們中學(xué)校隊的主力中鋒,還是國家二級運動員呢?!鼻f作斌嘖嘖地說。
床下鋪這時晃了晃,那打盹兒的男生醒了。
“嚯!你終于醒了??炜纯茨闵箱?,又來了一個弟兄!”莊作斌眉飛色舞地沖那男生說著。
秦奮把腦袋探下去看那男生:“你好!我叫秦奮,西安的,你呢?”
“AKS。”那男生好象有點兒不情愿回答。
老秦沒聽清楚,正想再問。莊作斌主動替他介紹開了:“咱班的花名冊我昨兒就已經(jīng)看過了,他是XJ的,那地方叫什么……AKS,喂!是叫AKS吧?”那男生也不做聲,只是在旅行包里翻東西。
“你叫什么名字呢,同學(xué)?”秦奮頓了一下,又問。
那男生抬頭看看秦奮,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我叫李成森,是從XJAKS地區(qū)來的。”說著,他拿出地圖冊給他指那地方。
“哎呦!都到公雞尾巴上去了!那得坐好幾天火車呢吧?”秦奮很是吃驚。
“嗯,三天汽車,五天火車?!崩畛缮卮鸬?。
“那不是要人命嗎?屁股都得坐爛了。看你累得那樣兒,估計有好幾天沒睡個好覺了吧!”秦奮又說。
“我買到的只有站票,沒座位?!崩畛缮瓚?yīng)著,緊接著就又打了一個哈欠。
“?。」怨?!佩服佩服,那你怎么熬過來的?”
“過道、廁所、接縫、鋪底下……只要是能塞下我的地方就夠了?!崩畛缮瓚?yīng)著。
“呵呵,現(xiàn)在看起來,長得黑瘦擠火車倒是很有優(yōu)勢哦?!甭牭嚼畛缮幕卮穑f作斌略帶傲嬌地調(diào)侃道。
李成森突然騰地站起來,歪著頭瞪著莊作斌,眼中似有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