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哭了？”夏雪一邊用自己的衣袖擦拭著老秦面龐上的淚水，一邊溫柔地問。
“??？噢……我剛才突然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沒忍住，真不好意思，讓你看笑話了?！崩锨貙擂尾灰?。
“我怎么可能會笑話你呢，就是覺得很驚訝！就你這個心硬如鐵的家伙，我可還真是第一次看到你流淚呢，就連當年我拒絕你的時候都沒見你哭過！你到底想到什么事兒什么人了，能讓你這樣？”夏雪挺急切地追問著。
“唉，倒也沒什么，就是突然感悟到一句話的真切。那就是——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呵呵?！崩锨鼗卮?。
“還敷衍我是不是？”夏雪撅起嘴說。
看到夏雪這么說，老秦趕忙解釋說：“哪能呀。首先我要聲明一下：我可不是心硬如鐵哦，當年誰說我沒哭，只是不能讓你看到罷了，要不然多糗??！哈哈。其次呢，就是我剛才說的可真不是在和你開玩笑?，F(xiàn)在想想，《政治經濟學》說得一點兒都沒錯，經濟基礎決定政治上層建筑。有時候真的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甚至于，會改變一些人的命運?！闭f這話時，老秦想到了當年自己和周悅最終的不堪結局。
把還想刨根問底要繼續(xù)了解老秦妻子李嵐情況的夏雪送到家后，老秦一個人獨自向地鐵站走去。
夏日深夜里的溽熱烘炙著自己，像蒸桑拿一樣。剛才與夏雪臨別時她的一串兒問題還回響在自己的耳邊：“那后來你怎么就想到了要考研呢？還有你是怎么認識你愛人的，你們倆的故事一定也非常精彩吧？”他想到了自己和妻子李嵐的相遇也是在這樣的桑拿天兒里發(fā)生的。
…………
要不是因為秦奮失戀了，要死要活的，三個人已經很久沒有這么聚在一起了。
記得上一次聚會還是在莫妍和秦奮沒分手之前。
當時，鄧常莉從BJ打道回府回到了西安，在自家小區(qū)的居委會干了一年的文員，工作倒是很輕松，期間還能自學加進修，給自己充充電。后來在市高新開發(fā)區(qū)找到一份初級程序員的工作，這倒是正對口她大學所學的專業(yè)，加之興趣使然，不到半年，她就以出色的開發(fā)業(yè)績晉升為主管，興奮之余，她召集齊了胡志遠、莫妍和秦奮幾個人，然后這四個死黨在莫妍的提議下在“青云咖啡屋”好好慶祝了一番。當時，胡志遠借著酒勁兒還話中有話地對鄧常莉說呢：“你看秦奮和莫妍都成對兒了，常莉你干脆就把我也收了吧。”鄧常莉也同樣借著酒勁兒假裝嚴肅地回答他說：“留待查看，聽候處理！”然后倒是直接半醉半醒地倒在胡志遠的懷里了。莫妍和秦奮看了，笑得肚子都疼了。那一天，四個人都特別得開心。
鄧常莉是在BJ堅持奮斗了將近一年的時候回來的。她當時的歸來在讓大家興奮的同時，也讓大家感到不解。因為她這次回來就不打算再走了。
畢業(yè)后留京的鄧常莉。本以為可以靠自己的努力闖出一片屬于自己的美好天空?？上肫饋砣菀祝嬲鎸嶋H的生活，身在他鄉(xiāng)，一個單身女孩，又沒有親戚朋友，僅有的幾個一起留京的大學同學也都自顧不暇。北漂的艱辛和生活的壓力便很快讓她從起初的滿腔熱情到后來的心力憔悴，終于她還是撐不下去了。
剛留京那會兒，她費盡周折找了一份軟件公司銷售支持工程師的工作。整天跟著公司的銷售經理四處跑業(yè)務。這兩個人通常在客戶面前就像在演戲。銷售經理總是扮紅臉兒，她一定就得扮黑臉兒。銷售經理負責和客戶推杯換盞，她則需要在一旁看似很敬業(yè)地翻閱各種資料，還要不厭其煩地在稿紙上演算。酒過三巡、飯過五味之后，銷售經理要故意說給客戶聽地沖她說：“小鄧，這可是我的老客戶，你給好好想想轍，一定要給出最佳方案來。但是，也別整得神乎其神的，客觀點兒，差不多就行了。能給我朋友省一點兒是一點兒。好處自不會少的?！比缓笏偷醚b作很委屈、一臉無辜又很正直地解釋說：“這已經是我精打細算策劃出來的最低成本的方案了，想要更便宜的方案也不是完全沒有，那質量一定要再打些折扣的，咱們實話實說，總不能讓客戶在質量上有所顧忌吧，這個風險誰來承擔，我可擔不起，回頭真要是出了質量事故，就不是你我辭職走人那么簡單的事情啦?！边@之后就是銷售經理一臉無奈地給客戶賠笑：“的確已經不能再低了。也就是我們小鄧，要不這個價錢還不一定能搞定呢。就這么定了吧！這頓飯我請客！”
這一套詞，鄧常莉背的滾瓜爛熟，直到最后一想起來自己都惡心了。
回到本市，別的先不說，至少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很容易地聚齊他們四個死黨瘋上一陣子，然后再美美得睡上一大覺，第二天又是一條好漢。只這一點，就足以讓鄧常莉下定決心留下來了。
這會兒，一向愛開玩笑、善于活躍氣氛的鄧常莉正一聲不吭地坐著喝悶茶，眼睛卻始終盯著秦奮。
胡志遠則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困獸似的在旁邊走過來、走過去。秦奮無精打采、面容憔悴地低著頭，旁邊擺了兩只他剛剛喝完的空啤酒瓶，手里端著一只酒杯向嘴邊送去，也沒抬眼看，一仰脖喝才發(fā)現(xiàn)杯子里的酒已經沒有了。
“你能不能振作一點兒！不就是被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給甩了嗎？至于這樣嗎？你想想莫妍吧，她可是為了你付出了全部呀！你對得起她嗎？你以為你這樣莫妍就能安心了嗎？你以為你這樣頹廢就是莫妍所希望看到的樣子嗎？你以為你這樣我們就會很同情你嗎？”鄧常莉終于忍不住發(fā)作了，她雖然對周悅的評價有些偏頗，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一提到莫妍，她便止不住嗚嗚地哭了起來，聲音還越來越大。
秦奮睜開眼望著淚眼婆娑的鄧常莉，心中一陣酸楚。胡志遠則向鄧常莉身邊靠了靠，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
“你要真想對得起莫妍，你就別老是一副不死不活的樣子！有本事你就讓自己過得比誰都好！也讓莫妍為你高興！為你驕傲！否則，不但莫妍會傷心，我和胡志遠都瞧不起你！”
“對！對！對！瞧不起！”胡志遠一直插不上話，這會兒他趕忙幫腔。
“我，我，我明白，謝謝你們！”秦奮似乎被罵醒了一些。他覺得他們說得一點兒都沒錯，自己有什么資格在這里自怨自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