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劍”懸停,露出了真身,不過一只筷子而已,再普通不過了。
當真普通嗎?
不然。
此刻萬千紅絲盤繞其身,好似飛劍生紅罡,皇皇如神兵,叫人不敢直視。
那條死咬“劍尾”的紅蛇,終于得閑。一溜煙的縮回到了宋玉塵的寬大袖子中。
花君厚面色如死灰,神情痛苦不已。顯然,念識被吞噬讓他很不好受。
宋玉塵仍舊端坐如松,看似風輕云淡,但此刻臉上也是細小汗珠滿滿。看得出來,他贏得也不輕松。
畢竟這只是他第二次動用神通,而且與上一次在將軍府不同,第一次面對的是王龍煥,其境界不過天人境巔峰而已。所以雖然手法生涉,但終究不至于太勉強。
這一次卻是大不相同?;ň褚彩翘鼐辰?,而且要早于宋玉塵破入太素。雖然他身懷仙法玉皇樓,巍偉宏大,但畢竟剛上四樓,想要穩(wěn)穩(wěn)壓制花君厚,顯然不大可能。
更主要的是,花君厚方才使的是御劍之術,兩人又離得如此之近。一氣尚且三千里,更何況一個念動。
其實宋玉塵大可以同樣手法,回敬給花君厚的。說到御劍術,宋玉塵還是孟長明的時候,便已經問鼎江湖了,雖然此次重返凡間被那直娘賊的天道所重傷,以往的種種仙法神功,都忘了個一干二凈,而御劍術也在其中。
還在師門瀛塢的時候,宋玉塵找遍了整個瀛塢,也才找到一本關于御劍之術的秘籍,而且還是不怎么入流的那種。宋玉塵反復琢磨,但能從上面的學到的,和回想起來的,卻是少得可憐。
更何況他當時還只是初入先天境界,御劍術對于那個時候的他,委實是有些高不可攀。
現(xiàn)如今宋玉塵是太素境的高手這不假,但這也就是這兩天的事情,他就是再勤奮,也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將御劍術徹底學會?;蛘哒f重新學會。
所以宋玉塵沒有意氣用事,沒有用御劍術回敬花君厚。那樣變數(shù)太大。
但是,宋玉塵可是正兒八經的仙人,謫仙人,他有著整個凡間的人都沒有的東西,那就是神魂!
雖然仍舊殘缺,還沒有補全一半,但神魂之威不容置疑。哪怕他宋玉塵將御劍術忘了個一干二凈,且又來不及重新習練,但因為神魂這個禁忌東西的存在,他仍舊可以操控物件,一根樹枝,一支發(fā)簪,都可以成為飛劍。
只不過這個操控手法很不雅,難登大雅之堂,就只是最野蠻的驅物,連馭物都要比它高明太多。神魂附在物件之上,就好比一個力大無窮的傻子丟擲東西,如此操控。
其實,這個方法宋玉塵早已用過,早在江陵府的時候就用過。那時他剛從天界下來沒多久,連先天境界都不曾入。城外江陵江邊,他就是用神魂操控玉簪,重傷了魂冢的柳封元,救了不做宰相卻做了孤野道士的溫用亭。
當時他神魂殘缺得一塌糊涂,雖有偷襲的成分,但能重傷太素境的柳封元,可是一點都不容易,但他還是做到了,重傷了柳封元。
強如柳封元都吃了大虧,甚至險些喪命,拿就更不用說花君厚了。柳封元入了太素境十年不止,境界可謂是穩(wěn)固如山,相比之下,花君厚不過才入太素半年而已。
宋玉塵若是以神魂奪“飛劍”,那簡直是易如反掌。若是他動了真殺意,以神魂御劍突然發(fā)難于花君厚,花君厚斷然沒有活命的道理。
但宋玉塵并沒有如此選擇,他不用鐵定能制敵的神魂御劍,偏偏用了那不甚嫻熟的神通——兩袖紅蛇。
要說這里頭沒有一點“傲嬌”在作祟,估計連他宋玉塵自己都不信。
當然,主要還是宋玉塵自信,藝高人膽大,比自信之極的花君厚都還要自信。
他自信即便自己不用神魂,而是用太素神通,即使在這么近的距離內,他也能攔下花君厚的“飛劍”。
事實,雖然攔下,但半點不輕松。
稍有差池,也許他就會被“飛劍”所傷。
雖然心中早有意料,但此刻親眼見到宋玉塵展露驚人手段,趙清影震驚不小。
這個家伙到底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趙清影心里想道。
要說最受震撼的,不是花君厚,而是將軍府的薛大小姐。
雖然沒有實質性的交往,但兩人從小到大就已經知道了彼此,算是知根知底。一直以來,在薛飛宮的印象中,這位宋家兒郎是滿腹詩書才氣的才子,但同時也是看著恭謙禮讓,骨子里卻高傲叛逆的一個家伙。唯獨不可能是習武之人,因為一直以來,在他的身上,她看不到一絲的練武之人該有的“剛猛”之意。
但今日一見,或者更為準確的說,就方才的一幕,徹底顛覆了她對他以往的認知。
那如蟒似蛟一般的紅色絲線,分明就是入了太素境的高手,才可能有的神通。這家伙是太素境的高手?他什么時候練的武,又是什么時候踏入了太素境界?
一個文弱書生搖身變成了當世一流高手,這個真相對薛飛宮的沖擊相當之大。
宋玉塵沒有理會薛飛宮那如同活見了鬼的震驚神情,他體內氣機循著兩袖紅蛇傾瀉而出,與萬千紅絲一同附在了筷子的表面,紅絲化劍罡。
以氣馭劍,生有劍罡,懸浮在宋玉塵的眼前,嗡鳴不已,似歡快,又似憤怒。
這一次,薛飛宮差些連眼珠子都掉了出來。馭劍還能生罡??在此之前,別說親眼看見了,就連聽,她都不曾聽過。
認真追究起來,劍罡其實不外乎也是人的氣機所化。要生出劍罡,非氣機雄厚者不可。浩瀚博大的氣機經過強行凝縮,覆于兵器之上,從而形成一層肉眼可以看見的光幕,或者叫光罩。被劍罡覆蓋的兵器,不論是速度,還是鋒利程度,都將大幅度的提高,可輕易削鐵斷金,甚至威力足夠大的話,便是劈山,也不是沒有可能。
劍罡雖是氣機所化,但里面門道眾多,玄妙眾多,并不是簡單的將大量氣機凝縮在一塊。
在世人的認知中,罡氣必須假借兵器,或者說需得依托于兵器,才能形成。而作為眾多罡氣中的一種,劍罡也不能例外,需得借住寶劍,而且還得是親手握住才是。
當然,為多數(shù)人所不知道的是,罡氣并不一定要假借外物,其實也可以憑空凝現(xiàn)。
江陵府的流云觀的老觀主劉郝,就曾在救荊南王府小郡主的時候,以指做劍,生出了九尺劍罡如白虹,向那王龍煥斬去。
但能做到這一點的,無一不是氣機異常雄厚,且在劍道上,有著過人的天資。
氣機外放,凝聚成為劍罡,難是難了些,但終究可以做到。但其效果與有兵器輔佐的效果比起來,就要差了許多。有些費力不討好。
那就更別說馭劍生罡,或者御劍生罡了。
也難怪連家學淵源,且?guī)煶雒T的薛飛宮在見到宋玉塵馭劍生罡后,如此這般震驚。劍罡說到底是氣機所化,那就注定難以離開人體而孤立存在。有誰聽說過可將劍罡丟出去的嗎,就跟丟刀劍等兵器物件一樣的嗎?
沒有。
但真要是那般的話,宋玉塵此刻的舉動,又該做何解釋?
薛飛宮想到腦仁作痛,都想不明白。
這個關頭,宋玉塵居然還有“閑情雅致”留意薛飛宮。見到后者臉上那副神情后,宋玉塵大抵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宋玉塵不免有些想笑。心說,這位薛大小姐真是女兒身漢子心,什么眼神呀這是。
宋玉塵當然沒有憑空在“飛劍”上生出劍罡,一根細不可察的紅絲一頭連著“飛劍”,一頭連著他的一根手指。雖然細微,但終究還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宋玉塵也正是憑借著一根紅絲,進而操控氣機,從而在“飛劍”上生出劍罡。這也正是他的神通——兩袖紅蛇的另外一個妙用。
雖然這種方法有局限性,注定不能太遠的距離,但就此刻而言,宋玉塵與花君厚相隔不過兩張桌子的距離,對馭劍生罡幾乎沒有影響。
當然,宋玉塵心中還隱藏了一個秘密。對于有神魂的他來說,別說是真正的馭劍生罡,就是更為復雜艱深的御劍生罡,他也照樣能夠做到。
用一縷神魂裹挾罡氣,使其即便脫離身體,也照樣保存下來,而不會消散。這算得上是宋玉塵的一張底牌。
花君厚固然扎手,但還不能逼得宋玉塵使出這張底牌。
紅絲牽引,“飛劍”調轉了方向,這一幕似曾相識,但這一次指向的是花君厚。
只是片刻的功夫,就上演了一場逆轉的好戲。
見到“飛劍”轉過頭來,指向了自己,因為之前的念識被粗暴吞噬而仍舊腦袋疼痛的花君厚,當時就嚇了一跳。
堂堂冠豸山年輕弟子的第一人,江湖后起之秀中的翹楚,花君厚居然被嚇了一跳。
薛飛宮運氣不錯,有眼福,看到了這一幕。
薛飛宮一時間忽略了宋玉塵的古怪,這一刻,她饒有興致的看著花君厚,她的臉上竟然露出了幸災樂禍的冷笑。
宋玉塵眼角余光將薛飛宮的一切都清楚看在眼中。宋玉塵忽然有些同情花君厚,果然最好不要去得罪女人,尤其是既漂亮又厲害的女人。
一旁的趙清影沒來由的瞪了宋玉塵一眼。
她竟然能從他的臉上讀出他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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