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玉簪,然后再抬頭看了一眼蘇瑜,他依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在他面前我不過就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人,死不足惜。
余光不期然的掃過被蘇瑜緊緊的護(hù)在胸口的杜寒霜,她面上帶著還沒來得及收回的得意與嘲諷,還有迅速沉浸到眼底的算計。
被玉簪觸過的肌膚發(fā)出一陣尖銳的刺痛,透過層層血脈直達(dá)心底深處,甚至在那一陣火燒火燎的疼痛當(dāng)中,隱隱有一縷不可遏制的力量順著筋脈直刺靈魂。
帶著火雷之力的強勁力道瞬間打散了勉強維持六魄的靈氣,而后像藤蔓一樣附在靈魂上灼燒著。
尖銳到難以忍受的刺痛強烈的向我襲來,一時之間我竟然做不出其他多余的動作。而比這更讓我覺得難受的是蘇瑜反應(yīng),那一臉的漠視和冷然,與之前完全就是兩個人的樣子。
他將杜寒霜護(hù)在懷里的舉動更是刺痛了我的眼睛。
身體和精神上的折磨讓我?guī)缀跻种撇蛔K叫出聲,但是尊嚴(yán)卻不允許自己這么做。
不過眨眼之間細(xì)密的冷汗就從額頭上滲透出來,甚至連聲音都帶著沙啞。
“你就這么想讓我死?”
此時自己一身白衣破損多處顯得狼狽,蘇瑜下手傷我之時手上力道一松竟是讓玉簪脫手。
他那時的驚詫讓我心里升起了一抹期望。
我自己在心里不止一次地否認(rèn)他剛剛的行為是有意的,可是他刺中我之后的反應(yīng)卻無疑像一盆冷水潑到我狼狽不堪。
“你不該對秦之下手”說著蘇瑜的眼睛終于對上了我的眼,一字一頓的繼續(xù)道“你不該對我唯一的親人下手?!?p> “我說過了,我是在救她?!?p> “救她所以要先殺死她?!?p> “這只是……”
“如果你所謂的拯救,就是不經(jīng)過別人的同意,隨意了結(jié)他人的性命,剝奪他人選擇的權(quán)利,那你這樣的拯救我們擔(dān)不起,你這樣的善意我們也承受不起?!?p> 冷意自四肢百匯傳到潛藏在肉體深處的靈魂里。
他誤會了,他誤會我所說的拯救是想結(jié)束秦之的痛苦,讓她徹底的離開這個人世,離開蘇瑜的身邊。
不是的,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
強忍著一波又一波割裂靈魂的疼痛,那道雷火之力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在在身體各處沖撞,將我好不容易豎起的抵御防線,逐個擊破。
“我沒有,我真的是在救她。”
“秦之已經(jīng)死了,事到如今你還想要狡辯嗎?”杜寒霜怕蘇瑜會再度動搖,相信凌渺渺說的話,所以先發(fā)制人。
蘇瑜抿唇,不發(fā)一言,但是他沉靜又冷漠的樣子無疑給了我致命一擊。
所以我做的所有的事情不過是自作多情嗎,所以我拼盡全力甚至不惜貢獻(xiàn)自己的一個靈魄半身修為就為了現(xiàn)在這個局面嗎?
“所以我在你心里就是一個會無緣無故傷你至親的人嗎?”
蘇瑜不答。
“人?我看你就是一個遺禍一方的妖怪?!?p> “我和蘇瑜說話,關(guān)你什么事?!?p> 身體的疼痛,靈魂的灼燒,以及怎么解釋也沒有辦法讓對方相信的煩躁,讓我開始克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冷冷的看著杜寒霜被掀翻在地,臉上赫然顯露出鮮明的五指印。
杜寒霜待愣了一瞬隨即像是見到骨頭的瘋狗,恨不得立馬沖上來。
“你還說你是人嗎?你剛剛的舉動是一個正常人能夠做出來的嗎?”
“妖?我就是妖!你能奈我何?”
冷笑出聲。
“你……”
是了,她不能把她怎么樣,也不敢把她怎么樣,至少現(xiàn)在不能。
“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一句話吸引了爭吵兩人的注意,卻讓方才還在爭斗的兩人一在天堂,一在地獄。
翻涌自喉間的腥甜被人狠狠地咽了下去,全身各處疼痛難忍像被風(fēng)刮到書上的風(fēng)箏,折斷了全身的筋骨。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到了什么,似乎覺得現(xiàn)在這個狀況讓自己此時此刻的處境顯得有些可笑。
想著想著,自己居然真的笑了出來。
說我做作也好,矯情也罷。在這個時候,我忽然很想知道自己在蘇瑜的心里究竟一個什么樣子的人。
在他的心里又占了什么位置,有著什么樣的分量。
抬手拔掉了一直扎在自己胸口的那支玉簪,原本還能克制的靈力此時順著那個傷口源源不斷地向外涌去。
一聲脆響,玉簪掉在地上斷裂成幾段。
杜寒霜看著掉在地上的玉簪,目光閃爍了幾下,復(fù)又沉寂了下去。
“是,是我殺了秦之,那你現(xiàn)在打算將我怎么樣呢?”
我抬眼看著蘇瑜,我想知道他究竟會怎么做呢,是直接抽出劍來殺了我為秦之報仇。還是他的心底,哪怕有那么一丁點的懷疑,有那么一丁點的對我這個人的信任的遲疑。
然而蘇瑜沒有明確的表示出他的意圖,只是目光復(fù)雜的看著我。
他的眼里有太多我能懂的和不懂的情緒在翻涌,我明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心疼和遲疑,但是這一星半點的點亮我心里名為希望的火焰的星星之火卻很快就被蘇瑜眼里更深沉的,黑暗的,壓抑的情緒掩蓋了下去。
“我會殺了你?!?p> 我也很奇怪為什么聽到他說要殺了我,我卻還能夠笑得出來。
抬腳往他的面前走去,身體已經(jīng)開始步入控制的搖晃起來。
在外人面前可能會認(rèn)為我這是被他說的話打擊到了,以至于連走路都有些不穩(wěn)當(dāng)。而我自己卻很清楚我的身體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哪怕只是一個幾歲的稚子童兒在我面前推我一把,我也會再難支撐的倒下去。
“那你就不要再有遲疑,動手啊。”
蘇瑜皺眉,像是被人逼迫感到不悅又像是被人小瞧的憤怒,以及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焦躁。
“怎么?下不去手。”
看到蘇瑜在為難,我卻覺得心里十分的暢快。
看吧就算到了現(xiàn)在這個時候,他依然是會有遲疑的,這么說他的心里是有我的。
“你心里是相信我的,你心里是有我的對不對?”
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去他的什么妖族秘密,去他的什么天材地寶,去他的什么人妖殊途,這些所有的事情我都不想再去管了。
我現(xiàn)在只想化解和蘇瑜之間的誤會,我受不了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態(tài)度,受不了他用那樣冰冷仇恨的眼神看著我。
“事實早就已經(jīng)擺在面前,如今人證物證俱下你還有什么好狡辯的?!?p> 我充耳不聞杜寒霜的指責(zé),因為和蘇瑜相比她什么也不是。
杜寒霜有些急了,蘇瑜的遲疑和沉默讓她慌了神,忘記了那個人的囑托。
這個人已經(jīng)被玉簪刺中有一炷香的時間了,她身上所有的妖法都已經(jīng)被破除了,雖然她剛剛扇自己一巴掌的舉動讓她有些驚懼。
“表哥你不要相信她的狡辯,她就是在博取你的同情,等到你放松警惕的時候,他說不定還會朝其他人下手。
這次是秦之,那下一次呢?下一次又會是誰?”
也不知道杜寒霜說的哪一句話觸動了蘇瑜,原本他眼底還略微的有些掙扎和猶豫,此時卻漸漸都沉浸了下去,只留下了一片冰冷的漠然。
看到蘇瑜這個樣子,我的心不由的沉入更深的深淵。
“你休要再巧言令色框騙我表哥,你這個殺人兇手今天我就要你為秦之償命?!?p> 杜寒霜仗著那人給自己的玉簪破解了對方身上的靈氣。蘇瑜他們不知道凌渺渺剛剛身體搖晃代表著什么,但是她卻十分的清楚。
這個人一直以來都是自己的絆腳石,若是之前自己是萬萬沒有可能傷得了她分毫。
可是現(xiàn)在面前就有一個天大的機會,若是不能一擊即中,她是再難有現(xiàn)在的優(yōu)勢了。
念及此處她便不再猶豫。
只是她忘了一件事情,越是被逼到墻角的獵物越是會拼命作最后的反擊,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是怒火中燒的凌渺渺。
冷淡的看著杜寒霜撲過來的身影,這一次我是真的有了殺心,不說平日的恩仇,單單說今日她設(shè)的這個局以及手上拿到的東西就足以讓我有足夠的理由殺了她。
“噗”看著一地的艷紅,忽然覺得自己很可笑,我究竟以什么身份在這里說要拯救他人。
“你……”。
蘇瑜詫異而又擔(dān)憂的看著靠在墻邊的人,他沒想過真的傷凌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