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弗里克他們更隨這法術士撤退到大屋最深處的房間時,烏爾斯·萊恩斯特已經(jīng)和屬于烏鴉學會的法術士們等候在那里了。
這里是位于大屋中央主塔中段的一個圓形大廳,四周還堆放著沒有來得及轉移的大型實驗用工具臺。想來這里便是他們進行核心研究的工作室,四周的墻壁上還描繪著許多用來防止魔力失控的古代文字。
只不過今天,這些原本是為了防止實驗室中魔力失控殃及周圍區(qū)域的防御魔法陣全都按照相反的方向運作著,最近才設下的術式將原本滲透在屋內(nèi)的所有力量引導向了外側,充實那不夠堅固的防御。
當走在隊列最后的一個法術士也進入了這個大廳之后,他們身后那扇金屬打造的大門便死死的鎖上了。隨后一道灰白的光幕從邊緣側的凹槽中飛速涌起,短短數(shù)秒之間便完全覆蓋了墻壁的每一個角落。
然而那只是一個為了填充術式而準備的基礎,在灰色的帳幕覆蓋了墻壁之后,點滴的魔力便滲入了其中。一瞬間,不同色彩的古代文字依次亮起,被分別描繪在大小不一的框架中,流轉的魔力讓它們散發(fā)出溫和的光輝。
不同類型、不同顏色、不同大小的古代文字被按照某種固定的結構,填入樹狀分布的整體回路之中,一層一層向上延伸著。時而以曲折的直線連接著相近的幾何框,時而以曲線描繪出螺旋的圖樣,魔法陣很快就有了復雜的樣貌。
以方形的大型陣列作為最下層的基石,嚴整的架構仿佛是高墻的基石般穩(wěn)固且難以動搖。越向上的幾何圖形有著越復雜的結構,位于最高處的一些文字與符號似乎還代表著某種天文學上的概念。
“基石、鏈接、星體還有原質(zhì)......都到了這種時候還設置如此復雜的術式,這老烏鴉是有多喜歡形式主義的東西?”輕松的看出了魔法陣中包含的形式,艾庫利看上去稍顯不悅的撇了撇嘴,“如果有這么多富余的魔力,那就應該一開始就引爆那些節(jié)點扼殺敵人的計劃,而不是等到這時候才來彰顯自身擁有的力量。”
雖然弗里克不想艾庫利一樣能輕松的看出魔方陣中包含有什么元素,但他依然能從它極端復雜的構造中看出這是一種難以構造的高位術式。這類的法術不僅需要消耗大量的魔力,還需要好幾個個法術士共同維持。
然而根據(jù)弗里克掌握的魔學知識,過于繁復的大型術式很難構造,并且需要相當長的時間才能完成。因為就算有著一個團體有著眾多法術人才,也不可能保證他們能夠恰到好處的完成合作任務。
曾經(jīng)有些研究者曾經(jīng)提出過一個理論,如果能讓數(shù)個輔助者供給足夠的魔力集中到一個領導者身上,再由他主導構建術式,應該可以大幅提高大型術式的構建效率。然而這樣的實驗計劃很快就宣告夭折,因為就算魔力能夠轉移給某個特定的對象,以他們的能力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的同時控制過多魔力的運作方向。
——但烏爾斯·萊恩斯特就做到了,甚至不需要其他人提供一點魔力。
當然,驅(qū)動這個龐大魔方陣的人并非是他,而是那與弗里克僅僅只有數(shù)面之緣的少女莉琪·萊恩斯特。她雙眼微閉的獨自坐在安放于房間中央的一張木質(zhì)座椅上,總量驚人的蒼白魔力便是由她放出。
弗里克似乎從那些蒼白的魔力里感覺到了一種與月石碎片極其相似的感覺,這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但他又說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來頭,只是覺得蘊含于其中的魔力形式有著某種令人不快的特質(zhì)。
他的身體不自覺的向后縮了縮,仿佛要與那看上去已經(jīng)墜入夢中的瘦弱少女盡可能的拉開一些距離。那潛藏于身體里的“能力”好像是在用這種辦法提醒著他,這個表面上弱不禁風的孩子其實是個危險的生物。
難道是自己在面對了諸多過去從未見過的危險存在后,神經(jīng)終于承受不住更多的刺激,以至于草木皆兵將莉琪也視作威脅了么?正當弗里克想要說服自己冷靜下來的時候,他似乎聽見身旁的柯特微微咂了一下舌。
他的手已經(jīng)搭上了收納于腰間的長刀刀柄,原本總是笑瞇瞇的臉龐也浮現(xiàn)出明顯不悅的氣色來。但是他這種不悅并非指向?qū)蜱鳟a(chǎn)生厭惡的弗里克,而是那身為他父親的烏爾斯·萊恩斯特。
不知不覺之間,他的手已經(jīng)死死地緊握在刀柄上了,用力攥緊的拳頭仿佛要將指痕都印到刀柄上一般。曾經(jīng)面對非人法術士時展現(xiàn)出的殺意從那老好人的假面下漏了出來,然而很快便被他收了回去。
弗里克不知道柯特為何會對烏爾斯·萊恩斯特抱有如此激烈的憎惡,但這無疑與正在獨力驅(qū)動著巨大規(guī)模術式的莉琪有著明確關聯(lián)。他清楚這之后隱藏著萊恩斯特家的秘密,并非自己應該探究的東西。
“原來如此,這小鬼就是‘烏鴉’一族下一代的真正繼承人了吧?這個老烏鴉還真是搞出來了不得了的東西呢。”與之相反,艾庫利則是惡狠狠注視著莉琪,露出了一個摻雜著惡意與仇恨的扭曲表情,“啊啊......烏鴉一族那該被詛咒的血居然已經(jīng)變得這么濃了,真是惡心到讓人想要把昨天吃的東西全都從胃里擠出來,看著那討厭的模樣簡直就是在逼人撕開她的喉嚨......”
她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就像是在按捺著那幾乎是刻印在本能上的沖動,以免自己真的沖過去撕開莉琪的喉嚨。雖然艾庫利的話看起來更多只是在宣泄惡意,但弗里克卻感覺她這些話并非虛言。
自從來到這個莊園以后,艾庫利對于烏爾斯·萊恩斯特的態(tài)度明顯變得更加惡劣,那種惡意甚至還蔓延向了萊恩斯特家的其他人。弗里克實在不清楚她胸中猛烈燃燒的怒火究竟從何而來,但這不是現(xiàn)在就和對方撕破臉皮的理由。
“你想要對那個老烏鴉干什么我都不在乎,事實上,你就算是殺了他也沒什么關系——倒不如說我希望你這么做?!?p> 然而聽到了艾庫利這番宣言的柯特卻做出了讓弗里克意料之外的回應:“但就算是那樣,也不應該是現(xiàn)在,且不應該是在這里向他下手,否則我們?nèi)家涝谶@里。而且還有一件事我必須警告你,請你最好不要對莉琪動什么歪腦筋,否則就算我十有八九不是你的對手,也會想盡辦法殺掉你?!?p> 柯特緩緩吸入一口氣,他似乎已經(jīng)找回了平常心,也不再將手搭在腰間的長刀刀柄上,只是隨意走到了一旁的空位上坐下。他剛剛說的那些話聽上去心平氣和,但是顯然包含了明確的決意,而艾庫利顯然是想要試探他才故意這么說的,在柯特離去之后,她臉上露出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笑容。
隨后她將毫無溫度的目光投向烏爾斯·萊恩斯特,他在兩名法術士的伴隨之下站立于正對著弗里克等人方向的高臺上俯視著整個大廳,手中還拿著那時曾經(jīng)交予弗里克一次的匣子,裝在里面的月石碎片正散發(fā)著溫和的光輝。
萊恩斯特爵士已經(jīng)披上了一件用于儀式的厚重長袍,在最高處的講臺上背光站著,弗里克抬頭看過去,發(fā)現(xiàn)他的面孔幾乎完全被兜帽的陰影覆蓋住了,也看不出他是否注意到了柯特與艾庫利之前的談話。
他的態(tài)度似乎在宣告著他還有更加重要的工作必須來親自完成,因此沒有空閑來分心處理其他的瑣事。那枚不大的月石碎片中涌出了魔力的洪流,在萊恩斯特爵士的引導下補充著周圍魔方陣的缺失。
確實如柯特說的那樣,就算艾庫利真要殺了烏爾斯·萊恩斯特,現(xiàn)在也不是合適的時間與地點。敵方的攻勢有愈加猛烈的趨勢,而能夠利用莊園中預先設下的陷阱進行反擊的人也只有作為主人的他而已。
如今依然能夠聽到從稍遠處傳來的防壁在地方進擊之下不斷破碎的聲響,那些利用魔力暫時制造出來的防御設施完全無法阻擋毀滅的洪流,在侵吞一切的魔力面前好像脆弱的玻璃般四分五裂。
弗里克透過附近的瞭望孔能清楚的看到附近被寒霧淹沒的荒原,然而那里早已染上了代表著衰敗與死亡的黑灰色。凡是被那有著透明身姿的大蛇觸碰到的地方,一切生物都會遭遇枯萎衰竭的命運。
“各位......”
轟!
正當烏爾斯·萊恩斯特準備說話之時,遠處忽然傳來了房屋被摧毀的聲音。弗里克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他們曾經(jīng)造訪的溫室已經(jīng)被碾碎,種植在內(nèi)的各種煉金藥劑材料看起來也已經(jīng)被襲來的災害毀滅了。
那個溫室距離屋子只有數(shù)百米左右的距離,當設置在那里的防御法術也被對方摧毀之后,便只剩下最后一道防線阻擋在敵人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