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月初漸漸停了情緒才恍神而返。
日漸西下,月初一路悠悠晃晃,行至昨日街邊,但見人群圍著,那矮臺依舊,臺下仍是兩撥人在吵嚷著。有別于昨天的是原本看熱鬧的人們今日已是搖頭嘆息。
臺上的女子依舊木然,只是微微咬唇的動作,悄悄地顯露出不甘和哀傷的情緒。
月初看了許久,直到這次拍賣又無疾而終,直到人員漸漸散去,她最后又看一眼那紀家小姐。忽而覺得自己和她像極了,皆是倒于權(quán)貴淫威之下的女子,命運凋零只能任人宰割,接下來何去何從都不得而知。
不愿再看,她返身回杭府。
進了杭府,應若蘭及小筱都在門內(nèi)等著,見她回來,就迎了上去。“月兒回來啦。正好要擺飯,今天做得都是你最愛吃的菜。快跟蘭姨過去吧。”應若蘭粲然,笑得宛若沒事一般,只有微紅的眼眶還泄露著剛剛發(fā)生的事。
月初微怔,而后點點頭由著應若蘭拉著她往飯廳去了。小筱也是一邊笑著作陪,只是在月初看來,這些笑未免有些勉強。
“其他人呢?”見得只有她倆,月初疑惑道。
“我娘還在廚房忙著呢,一會兒就出來。爹和杭老爺出去了一趟,一會兒就回來?!毙◇阄⑽⑿Φ溃樕媳M可能的展顏。
月初頷首,沒有多想。不一會兒桂嬸就出來了,手中還端著一道桂花魚。見月初便喜道:“小姐回來啦,正好菜也齊了,上座吧。”
月初剛坐下便見杭仲宣和福伯一同進來飯廳,像是約好了似的。只是手中多了許多大包小包,還有一個食盒,她一愣還是沒有反應過來。
“怎么這么久?”一旁的應若蘭接過食盒,對著杭仲宣嗔道。
杭仲宣則瞇眼笑著。說道:“還好,這不是趕上了嘛?!币贿呎f著,又一邊將食盒打開,擺出數(shù)件吃食,放到月初面前皆是她平日愛吃的點心,“我讓福伯待我到街上買些你平日里喜歡的東西......還有這個?!闭f著又拿出一份小食盒遞與月初,:“丫頭,打開看看?!?p> 月初頓了頓,打開那食盒,是一組精致的壽包。
“今日是小姐生辰,我們想著小姐也有幾年未過生辰了,今年要好好辦一辦?!毙◇汩_顏解釋道。
月初一臉錯愕,連日來事情頻發(fā),她未能記起今日竟是她自己的生辰。應若蘭又將一碗長壽面端至她的面前說道:“今日是個大日子的。月兒吃吧?!?p> 月初一震,大為感動,連忙點頭應聲。
一席飯間,說說笑笑已不復剛開始時那般沉重。
晚膳結(jié)束后,小筱神秘一笑,帶著月初到新布置好的閨房里梳洗。換上一身嫣紅的禮衣,畫眉染唇,仔細打扮后又迎著她往正廳去了。
此時杭氏夫婦已正坐于堂上,旁邊置一張小案,放著笄、簪、釵、梳及紅帖。福伯與桂嬸站在一旁,地上還置著水盆。
及笄禮。月初微愣,看著杭氏夫婦。
杭氏夫婦相互看了對方一眼,眼中含笑,有些不好意思,最后應若蘭清嗓朗聲說道:
“月兒,你娘與我情同姐妹,你爹又對于我們杭家有恩。如今,你父母已逝,我與仲宣又膝下無子。我們商量過了,想收你為義女,代你父母行及笄之禮,教導于你。不知你可愿意?”
月初身形一滯,父母離世數(shù)載,雖寄身陸家,但終究感到無依無靠,杭氏夫婦這般待她,不由百感交集,淚如雨下。
但見她躬身行了揖禮,鄭重道:“月初愿意?!?p> 這下,應若蘭也跟著紅了眼眶,忙道:“噯,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
杭仲宣看了看她們,失笑道:“你們倆,這是好事怎么又哭起來了?月兒快起來?!闭f著起身將她扶起。
“從今往后,你便是我義女了,只是我有個心愿一直希望能有個女兒,若是可以不知道月兒能不能喚我一聲爹?!彼粗鲁酰煨斓?。
若提起生身父母便叫父親母親,若喚杭氏夫婦便叫爹娘。二人商定,月初點點頭道:“爹,孩兒知道了?!?p> “噯?!边@一聲爹倒讓杭仲宣一漢子也不由紅了眼。
福伯桂嬸看得也是熱淚盈眶,只有一旁小筱抿著嘴笑道:“老爺、夫人快給小姐行及笄禮吧,不然真要誤吉時了。”
眾人這才幡然回神,各歸其位。
接下里月初鄭重跪于堂上,對著杭氏夫婦行大揖禮。禮畢,福伯朗聲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接著桂嬸捧起銅盆至杭氏夫婦面前,讓二人凈手。
凈手后,杭仲宣執(zhí)帖,應若蘭執(zhí)梳,一個誦讀訓詞,一個為月初綰起長發(fā)。綰好發(fā)髻后,月初二拜,這時小筱也捧上兩盞茶。月初一一敬上,茶畢,再拜,禮成。
杭仲宣再賜名,杭玥。
“以后對外呼杭玥,在內(nèi)還叫月初?!彼f道。
月初點點頭應承下來。
至此,隱了“初”字,許月初變成了杭玥。
在這安陽城內(nèi),少了一個許月初,多了一個杭家小姐。
至夜,月初回到房內(nèi)。閉眼憶起今日種種,心中起伏交錯。放眼看到梳妝臺上的妝匣,上前幾步,將妝匣打開。那塊玉佩依舊靜靜的躺著。
福伯去徐府的時候,月初暗忖了許久,最后才決定先留下這塊玉佩。
“所以......真的只是酒后醉言嗎?”她喃喃低語。才注意到妝匣旁還放著一個木匣,便是白日里,福伯帶回來的那個木匣。
她打開木匣,里面是依舊是白花花的銀兩。點了點整整一千兩,月初輕笑:“所以我就值這千兩白銀......”想起矮臺上那雙倔強的眼神,“比她還多了五百兩啊......”她又低眸道。
眼內(nèi)精光一閃,“蘇小姐?”她突然輕喃,“蘇小姐......”月初低頭思忖許久,蓋上匣蓋。“究竟是個什么樣人呢?”她抿唇輕聲問道。
而后闔眼,揉了揉額角便回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