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王利鋒向山中疾去,不一會兒就到了迎恩宮之所在。他步入宮中,抬頭一看,原來明月當(dāng)空,此刻已是深夜,心想師父他應(yīng)當(dāng)早已安睡,如此這樣前去打擾,未免太過不妥。就在遲疑之際,忽聽得宮內(nèi)第一個建筑祖師殿中有人說話,正是梁浩然的聲音。只聽梁浩然道:“列位祖師在上,弟子梁浩然頓首?!蓖趵h吃了一驚:“師父這么晚了還在祖師殿中干什么?”只聽梁浩然停了好長時間,又道:“弟子不肖,自繼任為本派掌門以來,已經(jīng)十八年有余,一來未能光大本門,二來師尊大仇未報,三來天罡劍遺失至今,四來小徒也無故失蹤,弟子自知愧對列祖列宗,乞求各位祖師寬恕?!蓖趵h一愣:“師父是因為這幾件事兒,在向各位祖師告罪?”心想自己不便偷聽師父的話,轉(zhuǎn)身欲先離去。
只聽梁浩然話音一轉(zhuǎn):“是什么人?”原來梁浩然修煉“天罡經(jīng)”已有幾十年之久,內(nèi)功修為遠(yuǎn)非當(dāng)日,這王利鋒稍微一動便即被他聽出。十八年前,碧虛子陳景元尚且贊他內(nèi)功修為,何況今時今日?王利鋒急忙應(yīng)了句:“師父,是我?!敝宦犃汉迫坏溃骸笆卿h兒,你怎么來了?快進(jìn)來再說?!蓖趵h應(yīng)道:“是?!奔泵ψ哌M(jìn)祖師殿中,關(guān)好大門,便向歷代祖師叩頭行禮。禮畢,王利鋒道:“師父,弟子今天白天有件事兒沒敢當(dāng)著大家的面跟您說,這便來向您單獨告知?!?p> 梁浩然道:“是什么事兒,竟然這么神秘?”王利鋒道:“那是一件跟什么‘大小姐’和朱府有關(guān)的事兒。”梁浩然奇了:“‘大小姐’和朱府?他們到底都是些什么人,而你又是如何跟他們扯上了關(guān)系的?”王利鋒道:“這事兒還得從那個拿長盒的姑娘說起?!备鴮⒆约寒?dāng)初跟蹤那女子期間如何將其救下,那女子又是如何不告而別,自己又是怎么發(fā)現(xiàn)兩個會武功的男子背個袋子進(jìn)了朱府、那朱府的看門家丁又是如何說的、自己怎生擔(dān)心那拿長盒的姑娘被抓而潛入朱府相救、那個姑娘又是如何戲耍自己,以及大師兄孔潤羲在永興酒樓所打聽到的一切,都一字不落的告訴了梁浩然。梁浩然聽罷,臉色驟變,顯是一驚不小。王利鋒不明其故,問道:“師父,您這是怎么了?”
梁浩然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鋒兒,你口口聲聲說你不知道那個大小姐是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來頭,這也難怪,你江湖經(jīng)驗尚淺,不知道原也應(yīng)該。”王利鋒奇道:“莫非師父知道那個大小姐的來歷?”梁浩然點頭道:“沒錯。對了,鋒兒,你可知道‘無極老魔’程世華嗎?”王利鋒道:“就是浙海無極門的掌門?”梁浩然道:“正是此人?!蓖趵h道:“都說這個‘無極老魔’行事詭異、行蹤飄忽,邪乎得很?!绷汉迫坏溃骸笆前?,說到邪,普天之下非這無極門莫屬了,他們所有的人幾乎都是大反常規(guī),讓人琢磨不透。”王利鋒道:“師父突然提起這無極門,難道那個大小姐和朱府都是無極門的弟子?”梁浩然道:“應(yīng)該就是這樣。”
王利鋒頓時驚呆,想到那個大小姐為自己的屬下抓女子作為禮物,確是邪門,又想到當(dāng)初那個大小姐滿城要抓自己,心中立覺后怕。梁浩然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問道:“怎么了,鋒兒,你怕了?”說完“哈哈”笑了兩聲。王利鋒奇道:“師父為何大笑?”梁浩然道:“當(dāng)今天下,提起這‘西域毒龍教,浙海無極門,南海青蛇派,漠北百怪幫’四派,即便是怕了也沒有什么,只是你還不了解‘無極老魔’的這位大小姐,害怕恐就多余了?!蓖趵h道:“師父的意思是說那個大小姐是‘無極老魔’的女兒?”梁浩然道:“正是,她叫程如玉,是‘無極老魔’的長女?!疅o極老魔’共有一子一女,在無極門中都是地位尊崇,尤其是這個女兒,‘無極老魔’對她甚是寵愛,就是‘無極老魔’的兒子也大大不如,可謂在無極門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p> 王利鋒聽師父說到這里,心中仍是有很多不明白之處,于是問道:“師父,既然這個程如玉地位如此之高,何須還為自己的下屬贈送禮物呢?”梁浩然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個程如玉似乎繼承了無極門全部的邪性,最是與常人不同,什么三綱五常云云,在她眼中都是一文不值。她喜歡俊秀的男子,為人又極其主動,只要聽說有這等人物,必會不遠(yuǎn)千里趕去,然后以相贈禮物為名,將自己的身子送與對方,卻又不許對方知道自己的身份。她是無極門掌門的女兒,肯贈送下屬禮物,下屬自必欣然接受,對于其什么要求,定會完全照做。等什么時候她對那男子厭膩了,便再找尋下一個目標(biāo)?!蓖趵h聽到這里,當(dāng)真是始料未及,道:“這么說,那個姑娘就是‘無極老魔’的女兒、那些人口中的大小姐程如玉了?”梁浩然點頭應(yīng)道:“沒錯。”
王利鋒當(dāng)真一驚不小,暗道:“這么一來,那個程如玉戲耍我的一切就都不難解釋了,而她全城抓我卻又不許傷害我,莫非是要……”想到這里,便怎么也不敢想程如玉下一個目標(biāo)會是自己。他說道:“天下竟有這等女子,真可謂是開天辟地以來的第一大奇聞。”梁浩然知道王利鋒有意岔開話題,先道:“鋒兒,我剛剛聽你講述,想是這程如玉對你,對你是青眼有加?!蓖趵h知道師父在提醒自己,道:“自古正邪不兩立,弟子終身不敢忘卻。”梁浩然道:“其實‘正邪不兩立’的說法倒也不是完全的,你看洪政祖師靈位旁邊的是誰?”王利鋒早就曉得那祖師洪政的右側(cè)牌位上寫著“洪府白氏春英”,道:“這位想必是本門的祖師婆婆了?!绷汉迫坏溃骸罢??!?p> 其實鐵劍門歷代祖師的靈位中,居首的共有七位,均是洪政所立,自左而右分別是“先師洪山道長”、“先考洪府百順公”、“先考柳府景峰公”、“先妣柳府賈氏”、“隱士周府樸公”、“詩僧貫休大師”和“伯考洪府萬昌公”,而創(chuàng)派祖師洪政卻和白春英居于次位,再后來的則是各代掌門弟子(按:洪山道人、周樸和貫休是洪政的恩師,柳景峰是洪政的生父,賈氏是柳景峰的正妻、洪政是生母,洪百順是洪政的養(yǎng)父,洪萬昌則是洪百順的親兄,詳見拙作《仙海蓬萊傳》)。梁浩然復(fù)道:“當(dāng)年我們的這位祖師婆婆曾是萬惡門的弟子,江湖上不少人都欲殺之而后快,但是她老人家后來迷途知返,改拜在本門洪政祖師的結(jié)義大哥、蓬萊島孫志通孫大俠門下,漸為江湖人士所接受(按:此事詳見拙作《仙海蓬萊傳》)。其實這正邪之分,原也不是那般分明,正派之中難免有不肖之徒,那便為‘邪’,邪派之中亦有光明磊落之士,這則是‘正’。倘若正派之人失其本心走入歧途,那與邪派又有什么分別?相反邪派的人只要回頭是岸,同樣是值得稱頌、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p> 王利鋒一聽師父這話,當(dāng)即明了:“師父是擔(dān)心我被那程如玉迷惑而誤入歧途?”說道:“師父教誨,弟子自當(dāng)謹(jǐn)記。”梁浩然點點頭,道:“你能明白就再好不過,只是現(xiàn)如今已與往日不同,你日后行走江湖務(wù)須加倍小心才是?!蓖趵h應(yīng)聲受教。梁浩然又道:“可是這個朱府是什么來頭,我可就不知了。無極門的弟子如今遍布天下,就連官府朝廷也畏他三分,等祭祖儀式之后,為師想要親去查探查探?!?p> 王利鋒和師父聊到后半夜,便即辭別師父回到陽臺觀的玉皇閣,反復(fù)回想師父的話,直到天明才又睡去。八月十四這天一切如常,轉(zhuǎn)瞬即過,王利鋒也沒和其余的師兄弟說起自己去找?guī)煾傅氖聝?。這日到了中秋佳節(jié),一大早眾門人便都沐浴更衣,跟著梁浩然趕去迎恩宮的祖師殿祭祖。這祭祖儀式實是鐵劍門創(chuàng)派祖師洪政的死忌,從鐵劍門第二代掌門開始,一直延續(xù)至今,為鐵劍門每年中最為隆重的儀式(按:相傳軒轅黃帝大統(tǒng)天下后,于八月十五在天壇山重會西王母,欲求得道成仙之術(shù),并在此建上訪院,訪尋四海仙人。以后每年八月十五,四方善士、各路神仙皆云集王屋山)。梁浩然帶著眾門人自殿中直跪到了殿外,有弟子先是宣讀了祭文,跟著眾人一齊向歷代祖師叩頭。大禮行完,忽有知客弟子前來報告,說是少林派慧岸大師有要事要求見掌門。
一聽少林派大師要見掌門,王利鋒已猜到此事必和毒龍教滅李家村和恒遠(yuǎn)鏢局有關(guān),便將想法對梁浩然說了。梁浩然道:“此事極有可能?!敝^那弟子道:“慧岸大師現(xiàn)在何處?”那知客弟子答道:“慧岸大師知聞本門祭祖儀式,不敢打擾,弟子已將他們先行安置在三清大殿等候。”梁浩然忙將大部弟子解散,道:“慧岸大師是得道高僧,想必此來是受了慧覺方丈的囑托,咱們不可怠慢,這便快去接見。”說著由那知客弟子引路,帶著林忠素與“梁門四子”、“林氏四秀”返回了陽臺觀。話說眾人一進(jìn)三清大殿,就見慧岸帶著兩個僧人候在那里。這慧岸當(dāng)年也曾參與過永樂城之戰(zhàn),如今已是五十余歲的高僧,他身旁的兩個小僧,一個叫了印,為慧岸的弟子,一個叫了空,是慧岸的師侄。眾人見面,難免先是一陣寒暄客套,待得分坐開來,這時梁浩然道:“慧岸大師此次前來鐵劍門,卻不知有何要事?!?p> 慧岸伸手入懷,摸出一封信來遞于了梁浩然,道:“貧僧此來,正是奉了敝派掌門的鈞旨。這是方丈師兄給梁掌門的信,請梁掌門見收?!绷汉迫唤舆^打開,仔細(xì)一讀,見這信中所寫的俱是毒龍教十八年來的惡事,什么永樂城一戰(zhàn)中害死了各派英雄和大宋百姓無數(shù),什么鐵劍門先任掌門羅大通、天華幫的前任幫主蕭陽、少林派的玄明大師被害慘死,什么八卦門前任掌門程柯星至今下落不明,又有什么三年前寧州城西三村六寨千八百條人命的慘案,還如十?dāng)?shù)年來不少英雄豪杰或是失蹤、或是慘死的離奇事件,皆是一一道來。信中還寫著,兩年前鄭州鐵槍胡老英雄壽誕之事,雖不確定就是毒龍教所為,但這些邪魔外道實是罪大惡極,凡是正派人士均當(dāng)出手,共護(hù)中原武林之和平。梁浩然本來想少林派慧覺方丈會以李家村和恒遠(yuǎn)鏢局被滅一事提出聯(lián)手對抗毒龍教,疏不料慧覺方丈竟對這件大事只字未提,只提出了“凡是正派人士均當(dāng)出手,共護(hù)中原武林之和平”的見解。
梁浩然讀罷慧覺的親筆信,說道:“慧覺方丈所言甚是有理,毒龍教在江湖上為惡近二十年,早就是人人得而誅之。倘若是少林派在這個問題上有什么需要我鐵劍門的地方,我們自當(dāng)竭盡所能、略效微勞?!被郯兜溃骸叭绱素毶痛H寺上下多謝梁掌門了?!睆?fù)又伸手入懷,取出了一封信來。梁浩然吃了一驚:“大師,這又是什么?”慧岸道:“梁掌門且請拆開,一閱便知?!绷汉迫粦?yīng)了一句,這便接了過來,實不知少林派到底在做什么。只見的這封信的筆跡和慧覺方丈的親筆信不同,信中大致講述了一下毒龍教那兩名弟子如何滅了李家村、如何又害了恒遠(yuǎn)鏢局眾人,瞧那說話的口吻,正是王利鋒所說的那個恒遠(yuǎn)鏢局幸存的弟子崔文龍。信末又說,毒龍教心狠手辣、奸詐狡猾,連少林派的玄安大師、慧義大師和了塵、了然二位師傅都未能幸免,簡直教人發(fā)指,懇請?zhí)煜抡捎⑿酃餐?lián)手,誅滅毒龍教的妖孽。
梁浩然讀到那玄安等四僧也被毒龍教害死的地方,真是著實一驚不小,他早先只聽王利鋒說毒龍教滅了李家村和恒遠(yuǎn)鏢局,卻不曾提到玄安等四僧也慘遭毒手的事。梁浩然驚道:“什么?玄安大師、慧義大師和了塵、了然二位師傅也都被毒龍教害了?”王利鋒等人一聽,無不大驚。王利鋒道:“當(dāng)初玄安大師不是和慧義大師以及了塵、了然二位師傅去李家村料理后事了嗎,怎么也都遭了毒手?莫非毒龍教那二人根本就沒有逃走,而是躲在暗處,伺機(jī)向四位大師下手?”了印道:“王四俠說得正是,毒龍教這二人心狠手辣,就連玄安太師叔、慧義師叔和了塵、了然二位師兄都未能幸免?!被郯兜溃骸安诲e,當(dāng)時親歷此事的人中,也就只有王四俠你、敝派的了智師侄、再就是恒遠(yuǎn)鏢局的崔施主逃出了魔掌?!?p> 慧岸略微一頓,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當(dāng)時了智師侄帶著受傷的崔施主返回寺中,將李家村和恒遠(yuǎn)鏢局被滅一事盡數(shù)說了,方丈師兄便一面著手為崔施主療傷,一面派寺中弟子齊去接應(yīng),可是弟子們一到李家村,就發(fā)現(xiàn)玄安師叔和慧義師弟他們都慘死在李家村中,胸口和后背都有一個黑手印,正是毒龍教的‘五毒神掌’?!绷种宜氐溃骸跋氩坏蕉君埥叹谷蝗绱藛时M天良,連少林高僧都不放過?!被郯饵c點頭,道:“敝派對于此事尤為震動,這毒龍教一日不除,中原武林便一日不得安寧。正好這個崔施主想為師父師兄報仇,也就向各派掌門都寫了封信,希望各派能與少林一道,擒獲毒龍教弟子,不叫他們再在江湖上為惡?!?p> 依照崔文龍的意思,本是希望能誅滅毒龍教,但是少林弟子慈悲為懷,便說是要擒獲毒龍教的弟子。梁浩然自然明白這其中的意思,點點頭,道:“毒龍教為惡江湖近二十年,害人不淺,除魔衛(wèi)道乃是我輩中人的本分,鐵劍門自無二話?!被郯兜溃骸坝辛赫崎T這句話,中原武林的太平就指日可待了?!绷汉迫坏溃骸按髱熣媸侵囐澚?,卻不知慧覺方丈可有什么打算?”慧岸道:“方丈師兄已經(jīng)派人分去了丐幫、八卦門、華山派、天華幫等各門各派,向各派掌門詳述其中的利害,現(xiàn)下只等各派掌門的回話。”林忠素道:“相信各門各派得知毒龍教如此罪惡,都不會有袖手旁觀的道理?!被郯兜溃骸叭羰歉髋啥紵o異議,方丈師兄的意思是咱們就于十月初一準(zhǔn)時到達(dá)清云峰,那時共同推舉出一位德才兼?zhèn)涞娜宋锍鰜碇鞒执笫拢氐噶水?dāng)年永樂城一戰(zhàn)的覆轍?!?p> 提到這永樂城一戰(zhàn),無疑是中原各派難以抹去的傷痛。想當(dāng)年羅大通在此一戰(zhàn)中無辜喪命,連兇手也不知是誰,更把鐵劍門掌門歷代相傳的天罡劍遺失,雖然種種猜測均是直指毒龍教,但是實無鐵證。而且那尹茂通失蹤兩年,當(dāng)今天下不是毒龍教所為,就是無極門干的。梁浩然心想:“師父多半就是毒龍教給害死的,那么天罡劍也勢必在他們手中,如此一來我們便可去為師父報仇,順便找回本門的掌門佩劍。至于通兒的失蹤,假如真的是毒龍教干的,我們此行必會找到蛛絲馬跡,如果不是毒龍教干的,那就是無極門所為,那時等我返回鐵劍門,再去洛陽好生查查鋒兒說的那個朱府不遲?!?p> 林忠素道:“我雖未曾參與當(dāng)年的永樂城一戰(zhàn),卻也知道其實這一戰(zhàn)的失利,歸根結(jié)底要怪那位徐禧徐大人。若非他一意孤行、太過輕敵,我們也不會遭受慘敗?!被郯兜溃骸捌鋵嵁?dāng)年一戰(zhàn)究竟怪誰,咱們實在是難說。敝派前任掌門玄濟(jì)師伯生前曾多次給碧虛子道長寫過書信,信中屢次談及這場戰(zhàn)役,而碧虛子道長卻說這件事他自己怎么也要擔(dān)責(zé)六分?!绷汉迫坏溃骸氨烫撟拥篱L當(dāng)年為國為民,不辭辛勞,何苦要如此自責(zé)呢?”慧岸道:“道長在信中言道,如非他號召群雄前去急援,說不定徐大人他們就會知難而退、棄城不守,那么我們也便不會傷亡如此之重了。他與玄濟(jì)師伯都是終日憂心于此、悔不當(dāng)初,所以相繼郁郁而終。”
王利鋒道:“要我說,這一切都該是毒龍教的罪責(zé)。”林忠素道:“鋒兒說得對,要不是毒龍教聯(lián)合西夏,我們當(dāng)年何故慘敗?”梁浩然道:“嗯,當(dāng)年西夏的大將仁多零丁尚在高位,而他又和毒龍教主‘六指馮’是師兄弟,自然要互為相助,但是今時不同往日,那個仁多零丁早在十六年前就命喪在我大宋渭州知州盧秉手中,我們這次要圍攻清云峰,斷無西夏兵救援。”慧岸道:“方丈師兄還一直對于此事頗有擔(dān)心,相信他聽了梁掌門的話,定會茅塞頓開的?!绷汉迫坏溃骸按髱熆滟澚?。對了大師,恒遠(yuǎn)鏢局戚總鏢頭的那個弟子崔文龍現(xiàn)在何處呢?”
慧岸雙手合十,道:“方丈師兄原本是要這位崔施主在敝寺傷好之后再護(hù)送他回江陵的,但是他堅持要回鏢局去同他二師兄蘇松德蘇施主聯(lián)絡(luò)荊湘群雄,同我們一道去清云峰為他師父報仇。方丈師兄見他執(zhí)意要走,也不好強(qiáng)留,只能派了寺中“了”字輩弟子中武功最好的七名師侄護(hù)送他回去?!绷汉迫坏溃骸霸瓉磉@戚恒遠(yuǎn)戚總鏢頭還有一個弟子在鏢局中,所幸也逃得了一條性命。”慧岸道:“是啊,聽這位崔施主說,當(dāng)今衡山派的虞掌門是他師父戚總鏢頭的妻弟,相信憑借這層關(guān)系,衡山派也不會坐視不理的?!绷汉迫坏溃骸跋氩坏胶氵h(yuǎn)鏢局和衡山派倒還有這層關(guān)系,老夫倒是孤陋寡聞了?!?p> 這日梁浩然同慧岸等三僧聊了好久,中午留三僧用過齋飯,三僧便要辭別回寺。梁浩然道:“大師等不辭辛勞而來,何不在此多休息一日,次日再行趕路?”慧岸謝道:“多謝梁掌門美意,只是貧僧還需速速返回寺中向方丈師兄復(fù)命,不敢耽擱。”梁浩然道:“如此老夫也就不深留大師了,還勞大師代為向慧覺方丈和諸位大師問安?!被郯稇?yīng)了,又道:“梁掌門,那我們就于十月初一在清云峰以東三十里的河州再見了?!绷汉迫坏溃骸澳蔷秃髸衅诹?。”便送走了慧岸等三僧,帶著門人弟子返回陽臺觀中。
在鐵劍門準(zhǔn)備了些時日,梁浩然是日夜催促弟子們練功,唯恐眾門人在和毒龍教對抗的過程中處于劣勢。毒龍教的武功一直為中原各派所忌,到底其武功厲害到什么程度,幾乎無人曉得,是以梁浩然格外重視。轉(zhuǎn)眼間已到了九月里,梁浩然掐指一算,謂眾門人道:“如今是時候出發(fā)了?!泵蘩?、黃子謙和俞賀軒帶領(lǐng)部分弟子留守鐵劍門,自己則帶著其余弟子凡四十余人往河州趕去。毒龍教位于河州以西三十余里處的清云峰之巔,乃屬青藏之地,北宋初曾為吐蕃王族后裔唃廝啰之孫木征占據(jù),自熙寧六年王韶收復(fù)以來,一直為宋地。然清云峰鄰近于宋朝與吐蕃、西夏交匯處,當(dāng)?shù)厝朔N繁雜,就是官府軍隊也無暇顧及。
話說眾人一路西行,走陸路過永興軍路諸州縣和秦鳳路的涇州、渭州、順德軍、秦州、鞏州、煕州之地,這日到了河州地界。梁浩然謂眾門人道:“毒龍教得知各派將要圍剿清云峰,勢必會有所準(zhǔn)備。此地已是河州地界,雖是我大宋國土,但是毒龍教的勢力卻囊括這河州于其中,大家千萬小心,不可單獨外出,以防遭了毒龍教弟子的暗算?!北娙她R聲應(yīng)了。梁浩然點點頭,便即帶著弟子前行,由河州東門入城。河州為西北重鎮(zhèn),駐地寧河,城池卻不算大。梁浩然帶著眾門人一入河州,便即找尋居住之處。正自在街頭行走,忽有一衣衫襤褸的乞丐手執(zhí)長棍迎面上來。但見這乞丐四十歲上下,身后跟著四名年輕的乞丐。領(lǐng)頭的這乞丐上前躬身道:“不知各位可是梁掌門、林大俠及鐵劍門的眾位英雄?”梁浩然一瞥,見這五人身上都有袋子,只是這領(lǐng)頭的最多,共有五個,道:“列位都是丐幫的弟子?”
領(lǐng)頭的那丐道:“小人正是丐幫的五袋弟子苗大仁,特奉敝幫西北分舵的易舵主之命,在此恭候諸位?!绷汉迫坏溃骸霸瓉碡拖任覀円徊剑呀?jīng)到了?!蹦敲绱笕实溃骸捌鋵嵄謳偷拇蟛咳笋R還未趕到,但是宋長老卻先飛鴿傳書給本舵的易舵主,叫易舵主先帶著我們趕來河州安置一切,等候諸位的到來?!绷汉迫坏溃骸百F幫考慮甚周,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大幫?!泵绱笕实溃骸岸嘀x梁掌門金口夸贊。對了,易舵主已經(jīng)在城中的恒??蜅楦魑挥喯铝朔块g,并且就在那里等候諸位,請諸位隨小人移步?!北娙司c頭應(yīng)允,便都跟著苗大仁等丐往恒??蜅W呷?。
恒??蜅>驮诔俏骺拷情T的不遠(yuǎn)處,眾人一到客棧門口,便聽有人說道:“梁掌門和林大俠等大駕光臨,小人有失遠(yuǎn)迎,還乞恕罪?!北娙藢ぢ曇豢?,見有一個身上帶著八個袋子、年紀(jì)約莫四十歲的乞丐迎將出來。那苗大仁道:“是易舵主出來了?!绷汉迫灰灰姶篌@,這位易舵主他曾經(jīng)有過一面之緣,正是當(dāng)初在永樂城外林子中,馬長老留下護(hù)送眾人的丐幫五袋弟子易天,想不到他現(xiàn)如今已經(jīng)升為了八袋長老。梁浩然道:“老夫當(dāng)年在永樂城時,曾見過易舵主一面,不知易舵主可還記得?”易天道:“梁掌門堂堂一派之主尚且記得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小人又怎敢忘記梁掌門你呢?”梁浩然道:“哎,易舵主當(dāng)年是貴幫的一個五袋弟子,而老夫亦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咱們不過是半斤八兩而已。”易天點點頭,道:“不過說真的,當(dāng)年的那一戰(zhàn)何其慘烈,只可惜小人未能親去殺敵,實為平生之憾?!?p> 易天說話之中不免帶有惋惜,然后又道:“對了,梁掌門,我已按照敝幫宋長老的吩咐,給各位都安排好了住處。這家恒??蜅J呛又葑畲蟮囊患铱蜅?,因為此地是毒龍教的勢力范圍,為了大家的安全,小人就把各派弟子全部安排在這里和周圍,這樣一來大家都會相互有個照應(yīng)?!绷种宜氐溃骸耙锥嬷骺紤]果然周全。”易天道:“不敢。對了,華山派的掌門云游子道長已經(jīng)帶了門下弟子于昨日趕到,大家快請入內(nèi)?!泵σ蠹疫M(jìn)屋。梁浩然笑道:“云游子道長可比老夫的腳步快得多了。”跟著易天攜眾人入內(nèi),果見一個袖袍寬松的道士坐在廳內(nèi),手中拿著拂塵,約有四十四五歲年紀(jì),身旁還有四名小道在側(cè)。那道士見梁浩然等入內(nèi),急忙起身,道:“得見梁掌門大駕,貧道不勝欣喜?!?p> 這道士便是華山派第三代掌門、碧虛子陳景元的弟子“云游子”陳云科。梁浩然施禮道:“久聞云游子道長道法高深、天下無雙,堪比真靖大師,可及明月教主,今日有幸一見,余愿足矣?!标愒瓶频溃骸安桓耶?dāng),不敢當(dāng)。”梁浩然謂林忠素道:“師弟,這位就是華山派的掌門云游子道長?!绷种宜孛κ┒Y道:“見過道長?!标愒瓶频溃骸凹?guī)熢唾F派的羅掌門平輩論交,林師兄也不必多禮?!逼鋵嵾@陳云科比林忠素還要長上幾歲,只是他要客氣一些,故而稱其為師兄。林忠素道:“是,是,只是華山和王屋山距離不遠(yuǎn),先前和道長卻未謀一面,真是可惜?!标愒瓶频溃骸傲謳熜终f得是,還請梁掌門和林師兄日后多來華山,以叫貧道略盡地主之誼。”梁浩然和林忠素齊齊謝過。
這時梁浩然又道:“潤羲、鼎林、胤祥、延楓、鋒兒,云游子道長是有道之士,你們還不快來見過?”五人一聽,忙都跪了下來,齊道:“晚輩見過云游子道長?!标愒瓶泣c點頭,笑道:“快起,快起,梁掌門和林師兄果然是收了幾個好徒弟。對了,梁掌門,貧道聽說您門下的四弟子,江湖人稱‘逍遙劍’王四俠,他和天華幫楊幫主的大徒弟‘玉面書生’楊子玉楊賢侄,被說成是當(dāng)今中原武林后生晚輩之中的佼佼者,卻不知是這其中的哪一位?”王利鋒聽陳云科是要見自己,忙躬身道:“弟子王利鋒拜見云游子道長?!标愒瓶粕舷麓蛄苛艘环?,然后笑道:“王賢侄呼吸均勻且頻率不快,心跳得也甚為平穩(wěn),內(nèi)功修為果然出奇,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北娙瞬唤粤艘惑@,萬想不到他名為上下打量一番,實是在聽王利鋒的呼吸和心跳,以判斷王利鋒的內(nèi)功修為究竟如何。
陳云科又指著孔潤羲等說道:“這幾位就是江湖上盛傳的‘梁門五子’和‘林氏四秀’中的其余幾位賢侄了?嗯,也都非凡品,比起小徒都要強(qiáng)出百倍?!绷汉迫缓土种宜匾宦?,忙又夸贊起陳云科的弟子,寒暄了好一陣,這時梁浩然問易天道:“易舵主,除了華山派和我鐵劍門,你可知其他各派大概什么時候會到?”易天道:“我今早又收到了敝幫馬長老的來信,信中說龍幫主這次親自帶陣前來,目前已和少林派的諸位大師會合,預(yù)計明天就會趕到。至于八卦門和天華幫,應(yīng)該也就在這一兩天吧?!绷汉迫坏溃骸跋氩坏烬垘椭鬟@次也親自前來,我們可就又多了幾分勝算。”想到己方的實力大增,自是暗自竊喜。陳云科道:“話雖如此,但是毒龍教手段殘忍,咱們不得不防啊,無論是夜里還是白天,咱們都要萬分小心才是?!北娙她R齊稱是。
吃過飯,直到了晚間,各自便都回房睡去。由于恒??蜅4笮∮邢蓿坏脦兹艘晃菥幼?,王利鋒和自己的師兄孔潤羲、杜鼎林都在一屋。這日后半夜里,熟睡的王利鋒忽然聽到屋頂上咔咔的細(xì)聲,想到白日里陳云科所說的那番話,猜是毒龍教的人意欲對華山派和鐵劍門的人不利,便即驚醒。他低聲叫醒了二位師兄,小聲道:“二位師兄,屋頂好像有人,你們聽到了嗎?”孔潤羲和杜鼎林搖搖頭,竟不知道。杜鼎林道:“四師弟你內(nèi)功深厚,遠(yuǎn)勝我們二人,我們自是聽不到半點聲音。”王利鋒拿起寶劍,道:“二位師兄,我猜這人或許是毒龍教的,意欲對我們不利,這樣,我跟出去看看情況,你們?nèi)R報給師父。”說著已經(jīng)打開了窗戶,徑自躍去??诐欞说溃骸八膸煹?,師父說不準(zhǔn)我們單獨外出,你難道忘了嗎?還不快回來!”可是王利鋒早已已然不及。杜鼎林道:“大師兄,這可怎么辦?”孔潤羲答道:“眼下唯有去找?guī)煾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