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見凌萬忠手中拿的那個“鐵花令”,無不瞪大眼睛仔細觀看。聶仲道:“這確是‘鐵花令’無疑。”凌萬忠喜道:“‘鐵花令’是本幫幫主家傳的寶物,有道是‘見『鐵花令』如見幫主’,你們還不快快參見少幫主?”一面說,一面帶頭向王云飛行禮。風氏一脈眾人和那些中立的幫眾也跟著照做。王云飛不能說話,但對眼前之事著實一驚不小,覺得這凌萬忠當眾相欺,定然有所陰謀,更不知凌萬忠說自己是少幫主到底是真是假。
凌萬忠也不等王云飛說話,徑自站起,見魯氏眾人竟無半點兒反應(yīng),說道:“眾位,難道你們想公然造反嗎?”話音剛落,忽覺手臂一痛,“哎呦”一叫,那“鐵花令”已經(jīng)掉落。便在這時,從魯氏人群中閃出一個人影,伸手接住了“鐵花令”,站在中央看那鐵片。王云飛定驚細看,見這人三十八九歲年紀,腰間纏著一圈小刀,約有二十余把。只聽“金算盤”錢八萬道:“王猛,你敢違反幫規(guī),強搶‘鐵花令’?”那個叫王猛的笑道:“錢老板怎可胡說,我號稱‘飛刀客’,若是真要強搶,方才放出去的只怕便是這腰間的飛刀了,這位凌長老的手此刻如何完好?”眾人見凌萬忠的手只是被撞了一下,確未受傷。
“黑手印”洪天道:“既不是強搶,還請這便還了吧?!蓖趺偷溃骸熬寐労樾治涔Ω邚?,‘黑手印’很是了得,小弟不才,今日想要請教請教?!焙樘斓溃骸叭绾嗡阕髡埥蹋俊蓖趺偷溃骸爸灰樾帜軓奈疫@手上奪回‘鐵花令’,自是賢兄勝了?!焙樘斓溃骸澳呛??!北阋鲃莨ド稀A朱`姜道:“二位,咱們須得有言在先,大家既同是幫中兄弟,理當以和為貴,今日比試點到即止,萬不可傷害了彼此?!蓖趺偷溃骸傲值篱L說得是,誰要是誤傷了對方,也算輸了?!焙樘斓溃骸叭绱松鹾?!”
洪天伸手去奪“鐵花令”,王猛一躍避開,跳到洪天身后,一手按住腰間小刀,忙又收回。那個拿著鐵杖的矮胖子問道:“王兄弟,你已按住了刀柄,如何不使出飛刀來?”王猛避開洪天一掌,回道:“齊兄,適才與林道長約定,傷了對方的便是輸了。我自出師以來,飛刀百發(fā)百中,絕無虛發(fā),如是不小心誤傷了洪兄,豈不是輸?shù)迷┩鳎俊闭^言者無意,聽者有心,那洪天認為王猛話中之意似是有意相讓,也就是說自己武功不如他了,氣道:“你只管使出飛刀,洪天要是被傷或是被殺,該是我命該如此,與人無尤?!?p> 王猛聽他這么說,更是不出飛刀,洪天愈發(fā)急了,將身欺近,一掌打向王猛面門。王猛大駭,身子微移,想回身抓住洪天,不意洪天順勢撲空,卻不回擊。這倒出乎了王猛所料。洪天身子站定,看著自己的右掌,道:“我這黑手印的功夫還未曾使出,你不出刀,我也便不出這手功夫了?!蓖趺偷溃骸昂樾窒矚g如何,那便如何了?!迸c洪天在殿內(nèi)纏斗。這二人都不使出自己的看家功夫,誰也奈何不了誰,不知不覺間斗了近百回合,仍是勝負未分。忽的一個人影竄出,趁著王猛一不留神,從他手中奪過“鐵花令”,道:“你們這般下去,明年今天也沒個頭,現(xiàn)在這‘鐵花令’在我手中,哪一個能勝得了我,這個便給了他?!?p> 王云飛見這人兩手空空,頭發(fā)蓬亂,實是有趣?!白戆讼伞必悊⒒傅溃骸霸瓉硎恰疅o常鬼’張達,那就讓我這個酒鬼來請教請教?!薄盁o常鬼”張達道:“聽說貝兄的‘醉拳’很是了得,今日倒想見識一二。”貝啟桓道:“我也想看看你‘無常鬼’的‘攝魂術(shù)’到底如何?!睆难g取下酒葫蘆,“咕嘟咕嘟”喝起酒來,只一會兒,但見他臉色泛紅,顯是酒意正濃。張達問道:“貝兄已經(jīng)喝好?”貝啟桓回道:“甚好,甚好?!币讶蛔眭铬傅?。張達不敢出招,道:“貝兄請吧。”貝啟桓只道:“好,好?!眳s不出手。
龍頭寨老三王有義道:“姓張的,這位貝大哥的‘醉拳’是以攻為守,你不打他,他是斷不會出招的?!睂γ嬗幸粋€三十余歲的女子指著貝啟桓回道:“我們的這位‘無常鬼’最擅攝魂之術(shù),可是他未等交手,已然自醉八分了?!眴魏甑溃骸盁o礙,張兄弟,你自管打他便是?!睆堖_聽了這話,心想:“我是叫他來奪我手中的‘鐵花令’的,如何成了我去攻他了?”雖不情愿,仍是出手向貝啟桓打去。
別看貝啟桓已醉,他見張達攻來,出拳無力地打向張達,張達以為他這招毫無力道,也便沒有躲避,正被貝啟桓擊中。張達這才明白,原來貝啟桓的“醉拳”看似無力,實是借力打力之法,不敢輕敵,踢腿直奔貝啟桓而去。貝啟桓用手一撥,一拳復又打來,張達忙撤身躲開,見貝啟桓跟著尤似要癱倒一般,想要去扶,便見他手一伸,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再不放開手來。張達大駭,若是尋常敵斗,自己早用雙眼給他施以攝魂之術(shù),可是他眼下醉得睜不開眼來,這攝魂之法自是無法施展了。
貝啟桓抓住了張達,跟著一連幾招“醉拳”使出,直中他腹部。這已然說明,張達敗給了貝啟桓。風氏眾人大喜,皆道:“好功夫!”已有“北極怪”韓鵬上前要拿回“鐵花令”。那個拿鐵杖的齊姓矮胖子攔住韓鵬,道:“且慢!這一仗打得好不公平,我齊哲不服!”韓鵬道:“常言道,‘愿者服輸’,齊兄弟這話是何意?”齊哲道:“反正就是不公平,我不服,也想要比試比試?!表n鵬道:“齊兄弟休要耍賴,咱們這里近百位兄弟,若真是一一比試,卻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p> 齊哲道:“聽說韓大哥的‘寒冰掌法’厲害,小弟想要和你比比,看看我的‘玄鐵杖法’可有什么用處。”韓鵬搖頭道:“兄弟若是要比試,等此間大事一了,咱們再來不遲?!蹦侨巳豪镉珠W出一個人來,手拿一方圍棋棋盤,道:“兄弟間比武過招,需是兩廂情愿,韓兄既然不肯,你何必苦苦相逼?”齊哲道:“不成,不成,你的棋藝高超,方今武林鮮有敵手,我卻與你不同?!蹦侨说溃骸澳阄壹仁菐椭行值?,會有什么不同?”齊哲道:“你是王懷信,我叫齊哲,姓名便不同?!?p> 王云飛聽到“王懷信”三字,心頭一震:“這王懷信不是當初要刺殺我的那個黑衣人嗎?”看他面貌,因為當時出現(xiàn)的是個黑衣人,無從辨識,但見他手拿棋盤,棋盤上鑲著無數(shù)黑白棋子,想著:“定是他了?!毕胍隹谥刚J,卻苦于無法說話。只見那王懷信一笑,道:“似你這般潑皮,難怪韓兄不愿與你比試。”齊哲也不生氣,道:“韓大哥是怕他的‘寒冰掌法’敵不過我的鐵杖,算了,算了,不比了。”一面說,一面退到人群當中。王懷信道:“你這激將法也不管用,韓兄可不會上你的當?!睆膹堖_手上取過“鐵花令”,遞到韓鵬面前。
韓鵬伸手去接,哪知剛將那“鐵花令”拿到手上,忽見一條長鞭從殿外甩至,纏住了自己的手不說,那長鞭一抖,竟使得自己手中的“鐵花令”飛落。群雄一見,無不震驚,當即便有人縱身去搶。就在這時,殿外一道青影閃入,迅速奪過“鐵花令”,喝令眾人住手。群雄一看,來人四十多歲,一身寬松青袍,正拿著“鐵花令”站在門口。這時那“青背飛鷹”裴箸道:“是龍銘,他便是無極門中的龍銘。”
那人正是無極門大小姐程如玉的“雙差”即“梅山雙英”中的龍銘,裴箸當時曾在王屋城南的長泉鎮(zhèn)上見過他,是以認得。凌萬忠道:“原來是‘梅山雙英’中的龍兄弟,卻不知龍兄弟前來,所為何事?”龍銘道:“我乃是奉了本門程掌門之令。”凌萬忠道:“程掌門?今日是我百俠幫在此集會,卻不知與你無極門何干,程掌門要派兄弟前來?”龍銘道:“凌長老真是貴人多忘事,我且先問你兩個問題:這第一個,你們可是去年八月來到這芒碭山的?”凌萬忠等心頭一動,料來龍銘是來者不善,也不答話,卻聽龍銘再問:“第二個,你們將王公子擄來放在上首坐著,卻為哪般?”一面說,一面指著王云飛。
魯氏眾人一聽龍銘稱呼少幫主為“王公子”,無不吃驚,魯承振立時問道:“王公子?哪一個是王公子?”凌萬忠急道:“休聽這姓龍的胡說八道,我們這里何來所謂的‘王公子’?”龍銘道:“這位便是王公子了,乃是本門程掌門新收的關(guān)門弟子?!比盒垡宦犞?,更是不敢相信。成無憂道:“笑話,你說我們的少幫主是程掌門的關(guān)門弟子,他卻如何坐在我們的殿中?”龍銘道:“四十多天前,你們設(shè)計擄走了王公子,卻逃不出程掌門的法眼?!卞X八萬道:“這個不是你說了算,也不是我們說了算,大家各執(zhí)一詞,如此爭執(zhí)下去也沒法把事情理個明白。不如這樣吧……”起身謂王云飛道:“少幫主,如若你真的是那程掌門的關(guān)門弟子,就請跟大家說上一說?!?p> 王云飛穴道被點,實是難以啟齒。他心想凌萬忠和成無憂當眾否認自己姓王,定是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自己卻也不是程世華的徒弟。群雄見王云飛也不說話,顯是否認了龍銘的說法,皆道:“怎么樣,這位便是我們的少幫主,姓裘而不姓王?!饼堛懽杂X有異,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兒,眼下也不得而知,于是道:“當時這位王公子身患異癥,程掌門與他約定,只要掌門救了他性命,他便拜入掌門門下,如今他的玉牌都制作好了。至于今日,今日恐怕是他心有悔意,也未可知?!?p> 林靈姜道:“事實擺在眼前,大家都看得明白?!饼堛懙溃骸昂茫@事兒權(quán)且放下不提。凌長老,我還要請教一下,此間原是本門弟子占據(jù)的山頭,為何你們來此后喧賓奪主,反要將他們盡數(shù)趕走?”凌萬忠支支吾吾道:“那,那幾人也是無極門的弟子?”龍銘道:“我無極門弟子遍布天下,有什么可吃驚的?他們?nèi)齻€是我無極門的四等弟子?!甭灶D一頓,續(xù)道:“程掌門常常告誡門中弟子,說是裘幫主曾與本門有舊,但凡遇到貴幫弟子,萬事需得以和為貴。那‘混世魔王’樊瑞、‘八臂哪吒’項充和‘飛天大圣’李袞三位兄弟都是好勝之輩,若非遵從掌門吩咐,你們焉能如此順利地占了這地界?(按:《水滸傳》中,樊瑞、項充和李袞曾聚義芒碭山)”
原來,凌萬忠等常住在這芒碭山,也是自去年八月時將原先守在此間的無極門弟子趕走后才有的。只聽龍銘復道:“這三兄弟自也大不甘心,但是又怕違逆了掌門之意,所以帶著手下眾人前往中雁請示掌門人,不料掌門人帶著少小姐離山他去,尋不得影蹤,這事兒才一拖再拖?!绷枞f忠道:“我們也不知那幾位兄弟便是無極門的弟子,實是不想開罪?!彼俟謳偷茏与m也不少,但是跟無極門比起來簡直就不可并論,是故萬萬不敢得罪。龍銘道:“我今日來此的任務(wù)之一,也就是想請凌長老等從此離開芒碭山,還了這地方給那樊瑞、項充和李袞等人?!绷枞f忠道:“好說,好說,待我等舉行完幫主繼任大典,自會離去,還請龍兄弟將敝幫的‘鐵花令’歸還?!?p> 龍銘想王云飛應(yīng)是程世華的弟子,如何能做百怪幫的幫主,自己此來的另一個任務(wù)就是接回王云飛,若是沒能辦成,掌門定要責罰,可想要出言阻止,卻苦于拿不出證據(jù)來證明王云飛不是他們的少幫主,只得將那鐵片還了。幸在他的顧慮終有人替他解決。那魯氏眾人本想看龍銘與風氏眾人互斗,自己坐收漁利,不想雙方三言兩語反倒講和了,看這樣式,龍銘極有可能成為凌萬忠等的助手,那么于自己這邊可就大大不利了。魯正封忙道:“想要舉行幫主繼任大典也無不可,只是龍兄弟說咱們的這位少幫主曾與程掌門有過約定,只要程掌門救得他性命,他便需拜入程掌門門下,卻不知這事兒可是真的?”
龍銘道:“程掌門親自囑咐我的,焉能有假?”魯正封道:“程掌門是一派宗師,他的話我還是信的。但是此事若為真的,少幫主想繼承幫主之位,恐怕有些不妥?!绷枞f忠問道:“少幫主是先裘幫主嫡系血脈,他繼位為幫主是理所應(yīng)當,有何不妥?”魯正封道:“我百俠幫與無極門畢竟門派有別,如若少幫主確實和程掌門有過約定,這師徒之分便是決計更改不了的了。日后江湖傳將開來,說本幫幫主也是無極門的弟子,百俠幫還有何理由存在于江湖?干脆也歸入無極門算了。”
成無憂道:“適才已經(jīng)當面向少幫主問過了,他可沒說過自己曾答應(yīng)要做那程掌門的關(guān)門弟子?!濒斦獾溃骸凹热挥兴蓱],還是要確認一下為好,可不要糊弄過去才是?!绷枞f忠一聽這話,氣道:“魯長老的意思是不同意少幫主繼承幫主之位了?”魯正封道:“這話我可不曾說過,我的意思是此事延后進行,待得一切理順清楚,為時未晚?!绷枞f忠怒道:“你這分明就是在狡辯!你一心想當幫主,眼見少幫主回來,怕大權(quán)旁落,于是就故意推諉?!濒斦獾溃骸澳闳绱诵募钡匾錾賻椭髡?,是不是別有居心?”凌萬忠氣道:“你!”轉(zhuǎn)身謂群雄道:“這個魯正封屢屢阻止少幫主繼任幫主大位,居心叵測,快將他們父子給我拿了!”風氏眾人立即站起上前。
魯氏眾人也不甘示弱,拔出刀槍劍戟準備迎戰(zhàn)。凌萬忠笑道:“魯正封,莫不要忘了,此處乃是芒碭山,可不是在白龍嶺!”只拍了幾下手,立有人持著武器從殿外圍入。王云飛嚇了一跳,心想這凌萬忠定是要取了魯氏父子的性命,不料魯承山也大笑了兩聲。凌萬忠問道:“你笑什么?”魯承山指著張兆通道:“凌萬忠,張掌門人也在這里,你難道就不覺得奇怪嗎?”成無憂反應(yīng)最快,那張兆通是陜西十姓門的掌門,但是門中其他弟子卻不在此處,急道:“不好,陜西十姓門的人不在這里!”話音剛落,只見殿外又沖進來一群帶著武器的人。
王云飛定睛細看,見這伙人著實奇怪,有的與普通人無異,有的則一身袍子下來,連臉都看不出來。那著袍子的也有不同,有的是通體黑色,有的是通體深藍,還有的是紫色、褐色和白色。他不知這陜西十姓門一門十姓,分明五門和暗五門。所謂明五門,是指其中的張、黎、鄭、洪、葛五姓,五門弟子的衣著和普通人一般;所謂暗五門,是指其中的曹、施、孔、秦、尤五姓,五門弟子分別穿著紫、褐、黑、藍、白色袍子,擅使暗器,又因一般人看不出他們的相貌,故稱“暗五門”。王云飛見當下情狀,著實心急,想起凌萬忠曾經(jīng)的話,心想:“魯氏父子不是真要殺了我們吧。”
只聽張兆通說道:“我手下十門,每門只出十人,也有上百之眾?!彼坪鯓O為得意。林靈姜笑道:“張掌門,人多并不一定就好,關(guān)鍵還得有些手段才行。聽說你手下洪門的前任門主,就是被一個不足十歲的孩童打死的,不知可是真的?”王云飛心頭一震:“那洪門主正是被我一拳打死的,若被這個張掌門知道,不知會不會找我算賬?!敝宦爮堈淄钡溃骸昂?,那洪門主將我意欲送給蕭、聶二位前輩的寶物給盜走了,便是不被別人所殺,我也放不過他,簡直是死有余辜?!薄昂逼邆b”之首的阮少川笑道:“張掌門手下的門主尚不敵一個小小孩童,這殿中的弟子想是更為不濟。”
魯氏眾人中的那個三十余歲的女子又站出人群,道:“張掌門,他們‘湖北七俠’目中無人,你何不讓自己門中的七位門主與他們一較高下?”張兆通道:“他們想要拖延時間,借機找人去搬救兵,嘿嘿,我卻偏不叫他們?nèi)缭??!痹捯舴铰?,只聽殿外有人說道:“救兵早就到了,又何必拖延呢?”只見一個白衣男子帶著兩人率先走進殿來,另有上百人也把正殿團團圍住。王云飛往那邊一瞧,原來來人正是王倫和杜遷,另有一人卻不相識,不過身子十分高大,想是他們口中曾說的“宋頭領(lǐng)”了。
一行三人徑到王云飛跟前施禮,原來那宋頭領(lǐng)名叫宋萬,綽號“云里金剛”,是梁山的三寨主,三人其實是奉了凌萬忠、成無憂之令上山圍剿魯氏父子的。王云飛無法說話,心道:“原來大家在后殿商議要事,竟是要聯(lián)合起來抓魯氏眾人。”只聽魯承山道:“凌萬忠,你們竟然使詐,想將我們父子殺死在這芒碭山中!”凌萬忠笑道:“你們父子不尊少幫主的意思,幾次三番阻止他登上幫主之位,顯是意欲謀反。奉少幫主命令,今日特與梁山眾豪杰捉拿爾等,只要你們不反抗,少幫主自會從輕發(fā)落!”
魯正封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哼,我魯正封可不敢擔負那謀逆的大罪,只是這少幫主的身份著實可疑,不得不詳加查看一番而已。蕭賢弟、聶賢弟,你二人說說看,我的這個想法可有什么不對?”蕭勝、聶仲心想魯正封這話也有些道理,未及說話,那成無憂已然說道:“‘鐵花令’在此,還有什么要懷疑的,魯長老分明就是在狡辯。”李恒道:“‘鐵花令’雖是真的無疑,但也有一種可能,就是有人奪了這物事之后,假托是這位少幫主之物,尤未可知。而且,這位龍兄弟口口聲聲說少幫主本姓王而不姓裘,想來這話絕非空穴來風?!?p> 凌萬忠急道:“是不是空穴來風,等你們伏法之后自會曉得。王寨主,速將一干反賊拿了!”王倫應(yīng)了句,立即召集殿外眾人涌入,霎時間小小殿內(nèi)聚滿了人,有近四百之眾。那魯氏眾人自不甘被抓,人人持著武器準備反擊,龍銘則手握長鞭,以備不測。便在此時,只聽有人“哈哈”大笑了起來,聽聲音似乎就在附近,卻不是殿內(nèi)群雄中的任何一個。眾皆疑惑,凌萬忠問了句:“何方高人到此,還乞現(xiàn)身相見!”話音甫畢,一個黑影飛入,落在了人群當中,竟是一個黑衣蒙面人。
群雄見那黑衣人身形手法,顯是功夫不弱,何況他站立其間,儼然有不懼之色,更是人人心下稱奇,但又不知是敵是友、是善是惡。凌萬忠道:“閣下功夫卓絕,今日得見,實屬榮幸,不知可否一見尊容?!蹦呛谝氯说溃骸斑@個原也不必?!蓖踉骑w一聽這黑衣人的聲音,立時明了:“這個黑衣人不是當初抓我的那個嗎?”料來自己父親王利鋒可能也是被他所害,不由得心下大急。群雄聽那黑衣人拒絕了凌萬忠的請求,無不覺得他甚是傲慢無禮,只有魯氏眾人心下存有幾分僥幸,或許這黑衣人此來可以解了他們之圍。
只聽那黑衣人復道:“我今日來到這里,是有一件大事要轉(zhuǎn)達給眾位?!比盒鄹瞧媪耍@黑衣人不以真面目示人,還說他有一件大事要轉(zhuǎn)達給大家,實是真假難辨。那黑衣人指著王云飛道:“這個孩子并不是你們的什么少幫主,而是王利鋒的兒子!”此言一出,無不大驚。王猛道:“‘一經(jīng)兩訣合雙劍,王屋洪門始傳來。鐵劍五寶非凡物,重光遺藏此中猜?!@王利鋒可是江湖上盛傳的那個尋遍了鐵劍門五寶、練得一身絕世武功、身背多條人命、連自己恩師也死在他手中的那個?”黑衣人道:“正是。”
魯承振聞言,謂那凌萬忠道:“凌萬忠,你不是說這孩子就是先裘幫主的嫡孫嗎?如何龍兄弟和這位兄臺都說他姓王,還是‘逍遙劍’王利鋒的兒子?你假立幫主,定是要從中奪權(quán),害我等幫眾性命!”凌萬忠不答,轉(zhuǎn)而問那黑衣人道:“閣下與我等究竟有何深仇大恨,要前來壞我好事?”那黑衣人指著王云飛道:“這個孩子深得王利鋒真?zhèn)?,連林忠素都曾傷在他的手中,可謂大不一般。我今日來此,就是要帶他走的。”身子一欺,到了王云飛身前,右手便去抓人。
龍銘大叫道:“休要碰王公子!”長鞭一甩,已經(jīng)纏住了黑衣人的右臂。風氏眾人一見,皆道:“莫讓這外人把孩子搶走了!”紛紛出手相助。那黑衣人以一敵眾,即便武功奇高,也未必能勝,何況還要去抓奪王云飛呢?他見自己不是眾人敵手,一個翻身,跳到了殿外,已然不見了蹤影。
黑衣人雖然逃走,但是他的話卻印在眾人腦海之中久久不去。適才群雄聽說王云飛得到王利鋒真?zhèn)?,曾打傷林忠素,也不論真假,均想要是奪得此人,他日借他練得神功,絕非難事,那時幫主云云,也自不重要了。想了一想,魯氏一脈中有人先一步竄出,直奔王云飛而去。余人紛紛出手阻攔,跟著演變成大家爭相奪人,殿內(nèi)登時亂作一團。
就在這時,一句“住手!大家且先住手!”由殿外傳來。眾人聞聲站定,見一個六十多歲的白發(fā)道人帶著一個約莫四十歲的中年男子進入。群雄一見這人并不相識,立有人問道:“你們是何人?為何到此?”那白發(fā)道人道:“聽說此間甚是熱鬧,貧道便帶著徒兒前來一看,不想列位在此斗得正酣,倒是貧道來得不是時候。”眾人一聽這道人說話的口氣,顯然來者不善。凌萬忠道:“道長究竟是什么人?”那道人卻不回答,反而說了句:“聽說大家為了幫主之位的歸宿,在此爭論不休,瞧這樣式,是至今尚無結(jié)果了。”
凌萬忠急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那道人道:“真正的裘幫主后人,才有資格做這幫主,其余的人名不正、言不順,是以難成?!背蔁o憂問道:“這位道長到底是誰?如何知道本幫的事情?”那道人手捻胡須,笑道:“貧道道號范陽,乃是無微子道長的弟子,今日便是來助真正的裘幫主后人做幫主的?!比盒垡宦犓菬o微子的徒弟,更是一驚。想當年裘百勝暴斃而死,百怪幫分成數(shù)派爭奪幫主之位,那蕭勝和聶仲因選擇中立,風不破便派麾下的無微子前去說服,一言不合卻打傷了聶仲,風不破怕見罪于“絕情二仙”,于是將無微子驅(qū)逐出幫,誰也不想無微子卻又收了個徒弟。
凌萬忠道:“當年無微子不聽先師的吩咐,自作主張,開罪于‘醫(yī)仙’、‘藥王’,早已被逐出本幫。且不論你是否真的是無微子的徒弟,便是真的,也已無權(quán)干涉本幫之事。”范陽道人“呵呵”一笑,道:“本幫自裘幫主仙逝之后,當屬裘幫主的公子最尊。他許我今日來此,你還敢有所異議?”眾人聽他說裘公子尚在人間,實不知真假。凌萬忠道:“笑話,裘公子剛剛出生不久就被人擄走,幾十年來音信全無,你說是奉了公子之命,豈非兒戲一般?”范陽道人指著王云飛道:“你隨便找來這么一個小孩說是裘幫主的嫡孫,實是更為可笑?!?p> 魯氏眾人見范陽道人和凌萬忠斗嘴,無不欣喜。凌萬忠怒道:“王寨主,這老道胡言亂語,先將他拿了?!蓖鮽悜?yīng)了聲:“是?!北憬惺窒聞邮?。范陽道人一怔,先是手一撥,推開兩人,又是手一挽,扣住一人,飛腳一踢,又兩人已經(jīng)倒地。王倫見他武功不弱,幾乎抓他不住,指著那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道:“先抓他!”立有人向那男子圍去。范陽道人叫了聲:“休要對裘公子無理!”抽身前去相救。
魯正封父子一聽范陽道人叫那男子“裘公子”,頓生一計,想利用這二人解了自己之圍,低聲謂下人道:“莫要叫人傷了他們兩個?!蹦峭鯌研诺昧?,從棋盤上取下一把棋子,往那邊運力一擲,數(shù)名梁山兄弟全部中招倒地,哇哇亂叫。王云飛看在眼中,見王懷信的這招卻與當晚的黑衣人一般無異。只聽凌萬忠氣道:“王懷信,你們想要怎樣?”王懷信道:“凌長老勿怪,適才這位道長說此人乃是裘公子,我想問問他到底是哪個裘公子?!狈蛾柕廊说溃骸白匀皇囚脦椭鞯倪z孤了?!?p> 這話一出口,群皆嘩然,紛紛私下議論起來,說這男子的年紀確與裘公子相仿。成無憂不信,道:“適才道長說這位仁兄是你的徒兒,如何又成了裘公子?可見一切都是假話。”范陽道人道:“你們自然希望這是假的,不過卻難如愿了?!北Я藗€拳,道:“不瞞各位,當初將裘公子擄走的不是別人,正是那黃皓、何承二人。他們不滿裘幫主將他們趕出百俠幫,所以就在裘幫主仙逝后以擄走裘公子的方式作為報復?!?p> 那黃皓、何承二人江湖并稱“黃河二祖”,當初梁浩然對他們曾有所提及,鐵劍門和“絕情二仙”的恩怨也算是因這二人而起。群雄聽到此間,皆道:“此二人不遵從幫規(guī)約束,四處為惡,乃是江湖敗類,裘幫主將他們驅(qū)除出幫,實是從輕處置了他們?!背蔁o憂卻仍不信,道:“片面之詞,豈可作數(shù),何況道長又是如何從他們手中搶回了這個‘裘公子’的?”范陽道人略有猶豫,然后道:“這個貧道自有辦法,不勞費心?!?p> 凌萬忠“哈哈”一笑,道:“原來你這老道竟然是在此誑我們呢?!狈蛾柕廊说溃骸柏毜朗浅黾胰?,怎能說謊?此事千真萬確?!绷枞f忠道:“既是如此,還請將你救出這位‘裘公子’的經(jīng)過說與我們聽聽。”范陽道人似乎極不情愿,忽然“哎呦”一叫,身子便即癱軟下來,那個所謂的“裘公子”跟著也倒在了地上。這倒是出乎眾人所料。凌萬忠笑道:“道長休再裝模做……”這“樣”字還未出口,也倒在了王云飛身側(cè)。王云飛嚇了一跳,便見與此同時,殿內(nèi)眾人要么倒地,要么癱在椅子上,想要掙扎卻軟綿綿無力,如似突患大病,轉(zhuǎn)瞬之間生氣全無,實不知為何。
?。ū净赝辏?